恶化

怎么这么冷？暮光翻了个身，狠狠地咳嗽了两下。哪怕盖着被褥她的翅尖与蹄端依旧冰冷，犹如浸泡于雪水中一般。她艰难地撑开眼皮，对上了从窗户射进的阳光。突如其来的强光唤醒了她的痛觉，欲裂的头疼如海潮般袭来。不过相比饱受折磨的昨天，至少是减轻了些。

“云-云宝？”她的声音变得嘶哑。

她的身后有了动静，但暮光却因此疑惑了起来。不对啊……既然云宝是抱着我的，那为什么我的翅膀没感觉到？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检查下翅膀，但蹄子刚碰地就摔了下去。她吃痛地叫出了声，靠着床头柜缩成球状，眼中逼出了泪水，金星直冒。她恍惚间瞥到了自己的翅膀，它僵硬地耷拉在冰冷的水晶地面上，毫无知觉。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她恼怒地把右蹄一次又一次砸在床架上，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只有令马不安的麻木。她皱起眉，把蹄子拿到眼前仔细查看，仿佛它发生了异变一般。床的木质结构发出咯吱声，引得她抬头上看，发现云宝正睡意朦胧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

“暮，你怎么坐这？”云宝歪了歪头，用慵懒的声音问道。“要按往常，你应该已经……”她用力地眨了几下眼，模糊的视线终于对焦。看着泪珠纷纷从暮光的脸颊上滚落，云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扇了下翅膀飞到女友身前，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地拍着她的背。她感觉到怀中的暮光虚弱无比。

“没事了，没事了……”云宝的声音十分轻柔。暮光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里抽泣。看来问题大了。云宝心想。“我先把你扶上床，然后找韵律来好吗？她会有办法的。”暮光点了点头。于是云宝把暮光抱紧了些，飞回床上。正当她把枕头垫在暮光身后，要去找韵律时，暮光却拉住了她的尾巴。

“等-等下再去……”

“……好。”云宝回到暮光身边，用嘴扯好被褥。“到底怎么了？”她试探地问道。“不会是我的抱抱太糟了吧？”云宝傻笑了两声，试图缓和些气氛。“还是我睡觉的时候把你踢下床啦？”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挠得她肚皮痒痒，于是伸蹄进被窝把它拿了出来。那是一根长长的，美丽的紫色翎羽。等一下……

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是些……别的问题。”她舔了舔开裂的嘴唇，耳朵伏倒了下去。她把蹄子放在云宝的上，希望能感觉到那柔软的皮毛，但有的只是冰冷和麻木；她尝试收缩翅膀的肌肉，但没有任何的反馈。

“暮光，你的翅膀！”云宝大喊。

“什么？”暮光被云宝突然吼的一声吓楞住了，但当看到她蹄中的那支羽毛时，立马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把翅膀从被子里拽出来，发现掉的羽毛已经有好几根。她呆看着蹄中的翅膀，大张着嘴，拼命地想喊些什么，但出来的只是无言。当最终成功的时候，她尖叫着扑向了云宝，死死抱住她的脖子。她的翅膀垂在身侧，好像一片枯叶。“我……我的翅膀怎么了！”她带着哭腔喊叫。“我的蹄子和翅膀都没知觉了！怎么办啊，我好怕！”

看着哭泣的暮光，云宝真的很想好好安慰一番，但她知道现在必须向外求助，马上。

“我去找马，你等一下好吗？”她蹭了蹭暮光的脸颊，“好吗？”她又问了一次，这次语气更严肃了些。暮光颤抖地点了点头，松开了云宝，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云宝奔出房间，哐地关了上了房门。韵律的卧室在哪来着！？她在四通八达的走廊中不知去向。快啊！快啊！快啊！她跑过一扇扇门，一个个转角，最终一扇独特的木制大门出现在她眼前。这里！她无视门前的看守，径直向前莽冲。她撞开了大门，但却呆愣原地。门后又是一条长廊，在那尽头才是韵律卧室的门。她要见的是韵律，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走廊！

两个守卫冲了过来，分别抓住了她的两只前蹄。“你干什么？！”其中一个守卫压低声音喊道。“公主和王子在就寝，不接待任何马！”

云宝想要挣脱出他们的铁腕，但无济于事。“你们放开！暮光现在有危险，我要带公主去救她，不能等！”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韵律！”终于，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出来的正是她寻求的小马。“韵律，暮光出事了！”她对着跑过来的公主喊道。

韵律瞪大了双眼，“怎么回事？”她对守卫示意了下，让他们松开云宝。

云宝揉了揉被抓痛的蹄子，瞪了下那两个守卫。“具体的情况不清楚。她之前只是头疼，但刚才恶化了！”云宝转过身急忙往回跑，无视了韵律接下去的问题，韵律和守卫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快到房门口时云宝放慢了些速度。她的心脏怦怦狂跳，尾巴急躁地甩来甩去。“她说她的蹄子和翅膀都没知觉了！”她对着从身旁跑过的韵律喊道。“她的羽毛还掉了好几根！”

韵律闯进了房间，当看到暮光苍白的脸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她用颤抖的蹄子捂住了嘴。这时她听见身后又响起了蹄声，转头看去，发现是银甲顶着蓬蓬头来了。“银甲，快去叫医生！暮光出事了！”

“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啊！”

“没时间说那么多！”韵律把他推了出去，“快，快去！”

“好好好，这就去！”说完银甲便消失在魔法的光晕中。

“你们去通知护士准备急救室！”韵律给两名卫兵下达了命令，随后来到暮光床边。她趴在床沿上，帮暮光把耷拉的鬃毛拨到耳后。“起床啦，小瓢虫……”她强压下内心的焦急，露出温柔的笑容。“别怕，医生马上就来。”她搓了搓暮光的翼根。“这里有感觉吗？”她柔声问道。

“有。”暮光微弱地回答道。听着嘈杂声突然消失，她抬起头想看看情况，但这却让头疼更甚，只得躺回去。模糊的视线逼得她合上双眼，不过她还是倔强地竖起耳朵，只希望能听见爱马的声音。什么也没有，但她确信是有听见云宝说话的。“茜儿，你在哪儿？我，我好冷……”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没有马听见她的乞求。她竭力保持自己的清醒，但是凛冽的黑暗最终更胜一筹。

见到暮光的头歪向一边，云宝倒吸一口气。她冲了过去，祈祷着。“她，她——”云宝的眼睛在暮光与韵律之间飘忽，恐惧令她绷紧了翅膀。

“别怕，只是晕过去了。”韵律用蹄子探了探暮光的脖子，安慰云宝道。殊不知自己也舒了一口气。门外传来了丈夫的争论声，让韵律立起了耳朵。轮子的吱呀声越来越近，她看向门口，正好撞见银甲推着轮床冲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匹雄驹，穿着睡衣裹着被单，一副刚睡醒的摸样。

“医生来了！”银甲气喘吁吁地来到床边。“现-现在能告诉我怎么了吧。”他坐在床边粗喘着气。

医生把被单和睡衣撇到一边，来到韵律面前鞠躬。“公主殿下，微臣已尽旨意火速赶到。”他说的时候看了银甲一眼。“虽然微臣被粗暴地拽下床，又被强制传送导致脑袋昏沉无比，但臣发誓会尽毕生所学保证暮光闪闪公主的安康。”他亮起角，把暮光轻放在轮床上，而后推着轮床飞奔而去，几名卫兵紧随其后。

韵律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你真是这样把他叫来的？”她无奈地看着银甲。

“好像……是吧。”银甲抓了抓后脑勺。“但那不是你把我推出去找医生的嘛。看你那么着急，我当然想快些带他来啊！”他说着摆了摆蹄子。“再说了，那可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呆呆看着他浪费时间！”

“唉……我明白了，下次注意些。”韵律肩膀往下颓了些。“你有跟医生解释情况吗？”

“额……没。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和他说。你就说了句暮光不好了，让我赶快去叫医生。”银甲蹭到韵律身边。“好了，我下次会注意的。”他用鼻尖摩擦着韵律的脸颊。

“还是别有下次了。”韵律笑了笑，回蹭了银甲。

“的确。”

云宝尴尬地咳嗽了声。“那……现在怎么搞？”

韵律朝门口扬了扬头。“只能先去急救室等了。”

“能治好暮光吗？”云宝随着韵律和银甲踏上走廊。

“时间会告诉我们的。”

“我不能没有暮光。”

韵律放慢了些步伐，等云宝跟上来后展开翅膀盖在她的背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这是哪？暮光眨了眨眼睛，尝试回想起昏过去前最后看见的画面。嗯？好像头没那么疼了。不对，根本不疼了。只是好渴啊。她感觉身上非常的暖和，与之前的冰冷麻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想把头往后挪一点，但却碰到了谁的脖子。是茜儿……她动了动前蹄，发现它们被云宝的蹄子搂着，牢固地贴在胸前。好像，小璐病房里那次她也是这么搂着我的……

暮光轻缓地翻过身，面对云宝。这时云宝抱她的力气变大了些，让暮光确信她还没睡熟。她蹭了蹭云宝的鼻尖，微微笑着。“嘿，茜儿。”她柔声呼唤道。

云宝猛地瞪大眼睛，随后放松下来。“你醒啦。”她用一只蹄子放在暮光的脸颊上，向前微微探头，在暮光嘴唇上留下一个唇印。“你终于醒了。”她把翅膀收了回来。

“我睡得久吗？”暮光问道，享受着云宝的抚摸。“现在几点了？”

“你快睡三天了，现在大概早上十点。这几天我们都担心死你了，我连觉都睡不好。”

暮光看着着云宝憔悴的脸，皱起了眉头。“三天了？”云宝点了点头。“赛拉斯蒂娅公主在上，我病得这么重吗？”

“……是有些严重。”

“他们有搞清楚病因吗？”

“有是有，只不过那个医生在那里讲什么TB细胞什么脑血屏障这些我听不懂的玩意儿，倒是韵律给我讲得透彻些。你是魔法透支导致免疫系统紊乱，然后有什么病毒乘乱钻了空子，把你祸害成这样了。大概就这样。”

“嗯……等等！这个病毒有没有传染性？你离我这么近是很有可能——”

“好了好了，别怕，不会传染的。不然我刚才也不会亲你嘛。”云宝轻轻笑了声。“你以前没得过这个病嘛？”

“没有，连书上都没看到过。唉……看来我还是学得不够。”

云宝的视线移到了暮光的角上，“你觉得现在能用魔法了吗？”

暮光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也没精力实验。”

云宝握住暮光的蹄子，“哎呀，别担心啦，魔法迟早会回来。就是你的翅膀还乱糟糟的，要我帮你梳理下吗？”在得到了暮光的点头后，她掀开被子，挪到了暮光的腰部。

“来，把翅膀展开些。”云宝伸出蹄子，温柔地笑着。

暮光慢慢地把左翼向云宝伸展开，当云宝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翅膀有知觉了！”她激动地竖起了耳朵。

“真的？好兆头啊！”云宝沿着翅膀的骨头轻轻地揉捏，心里为暮光的恢复感到高兴。“感觉还行吗？”她歪了歪头问道。

“嗯！虽然肌肉还有些酸，但比先前是好得多了。”回答了云宝的话后，暮光便安静了下去，静静地享受按摩。她拉过一个枕头，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云宝把一根根错位的羽毛修正，仔细地梳理好每一束羽支。很快 ，云宝把右翼也按摩完了。“暮，你正羽有根断了的，要我帮你拔掉吗？”她盯着一根断轴的羽毛，犹豫地问道。

“一定要吗？”暮光睁开眼睛看向云宝。

“……对。不拔掉的话那些新羽毛就长不出来了。”云宝的尾巴晃动着，心里深知拔羽毛的疼痛。

“那些？拔掉一根还会长更多的嘛？”暮光深吸了口气，点下了头。“我知道了，那……你轻点，拔羽毛挺疼的……”她又闭上了眼睛，躺在枕头上。“为什么不趁我醒来拔掉？”

“因为医生说不能，至少你醒来前不能。”云宝朝那根羽毛凑近了些。“放松，很快的。”

暮光又一次点了点头，抱紧了枕头。“你按摩的技术真的很好。”她突然来了一句，企图拖延些时间。

“唔……”云宝正聚精会神，只是应付地答了句。她低下头，用牙齿咬住羽根，猛地一用力，顺利把它拔了下来。她看了看吃痛摸样的暮光，把羽毛吐了出来，用蹄子按住流血的孔。“额……暮，这里还有个羽毛断尖了，再忍忍，好吗？”

“嗯。”她又抱紧了枕头。“话说，我刚才醒来的时候还在想怎么这么暖和。”暮光脸颊抹上了一轮红晕。“你抱我的姿势就和我们第一次同床那次——”

“一样。”云宝吐出拔下的羽毛，补全了暮光的话。“我知道你会喜欢。”这次没流血……

暮光看到云宝又俯下身打量她的羽毛，不禁咬了咬嘴唇。“还有吗？”

云宝坐直身，看着暮光的眼睛。“只剩右边这一根了。刚才帮你梳翅膀的时候没看见左边有。”她能感觉到暮光的翅膀在不住地颤抖。“放心，这根很小，不会像刚才那么疼。”

“好，来吧。”她感觉到云宝咬住了那根羽毛，随着一阵痛感，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以了……”云宝轻柔地帮暮光收回翅膀。“羽毛长出来还得一点时间，飞的时候要注意，平衡会有些变化。”

云宝躺回到暮光身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那……现在噗呋——”暮光突然吻上了她，让她猝不及防。

暮光抱住云宝的后脑，让她们贴得更紧，同时伸出舌头想要撬开云宝的嘴唇。不知怎得，今天暮光显得尤为热烈。云宝在这猛烈的攻势下逐渐瓦解，融于吻中。她能感受到暮光火热的鼻息，还有自己肆意且纯粹的心跳。终于，云宝放纵了。她同滑入的红舌相伴而舞，面色潮红，思维泥泞。

数分钟后，她们最终分开，唇瓣间藕断丝连。暮光喘息着，脸颊的绯红胜过云宝。她用刚梳理好的翅膀抱住云宝，把头埋进她的肩膀。“谢谢你，茜儿。我爱你……”

这句话让云宝变得更加兴奋，心中小鹿乱撞。“我也爱你，暮。”她的回答也是爱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