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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三影 HE(肆)

2023-08-29 14:50 作者:linmin_Limit  | 我要投稿



《将军令》三影 HE(肆) 


(十二)

唐三神机妙算,几乎就是他与时影聊完后第四日晚,皇宫来人,急召留府养伤中的镇北王翌日入朝。



唐三归京半月有余,因无心与乌合之众虚以为蛇,更不想再成为这天斗皇城的漩涡中心,便一直借遇刺受伤的由头在府修养。


或许是皇位之上的那位早知这场内奸刺杀的内情,得手的意外之喜多少令朝中的别有用心之人忘了形,皇帝只隔个几日故作姿态地派太医过来“问候”,为显他为君仁德宽厚,甚至还免了镇北王一月的早朝,大张旗鼓地送了不少名贵药材。但唐三和时影都看得明白,那都是些虚不受补的药物,根本不是现在虚弱的唐三能够用上的,个中用心,不言而喻。


唐三的内伤之症瞒不过人,只蛊毒一事非寻常见识的医师能辩出,时影为防唐三的真实病情为人探知,甚至施针将他的脉象做了小小的伪装,虽说只是一时之技,但蛊毒本就冷僻偏门,糊弄那么几个久困深宫的太医也足够了。



如今天斗朝内奢靡腐败之风渐起,庆元帝重欲贪享,年过知命,已近花甲,却愈发放不开手里的权利,随着膝下三位皇子均已成年出宫、开府建衙,多疑猜忌之心愈盛,不只是北堂墨染,他畏惧自己所有年轻有为的儿子,忌惮战无不胜的将军,更厌恶那些忠言逆耳的直谏之臣,朝臣多有圆滑者,自当懂得如何阿谀奉迎,经年以来,皇权中心便几乎被彻底换了一种风气,这看似繁花锦簇的一朝都城,多的却都是招权纳贿之辈,已鲜少能拣出一个有风骨、有血性之人了。


北堂墨染避开众人、暗中来探望过几次唐三,每每与他聊起此事时俊颜都暗沉得吓人,天斗朝看似国力强盛、歌舞升平,却实则府库虚竭、外强中干,除却北境军为镇北王所掌,镇守边关国境不动摇外,关内的各州城兵、禁军和羽韬卫等兵马早已不知何为战场凶险,空有军制,却再无那铁血军纪。


因而,边关异动,北境军便几乎算得上天斗朝国门唯一可靠的一道防线。



时影每每想起此事,都只觉可笑。


世人皆言镇北王唐三权柄滔天,哪怕成了病秧子,宁六年不归京也不愿放开手中的兵权;


可谁又想得到,他哪里是不愿放开兵权,他是不敢放开兵权啊....



北境与天斗皇城远隔千里,之于这座集权之城而言,那是一个遥远又抽象的地方。


边境被劫掠的几座村落,千里之外被屠戮的数千名百姓....这些边关异动中的鲜血淋漓,对于高坐皇位的那位,对于位高权重的朝官们而言,不过是写进塘报中的两行文字。


正如那些年北境军镇守国门,浴血拼杀,连年捷报递送进京,他们在意的也无非是胜利本身,至于捷报中提及的万万千战死沙场的英灵,或许甚至连让他们在奏报中停留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唐三从不后悔为将,他也相信,他手下万万千从军的兵士们也从不后悔身披这身戎装。


但只有唐三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深切悲凉的不甘总难以避免地到来。


他生而为人,自然有喜怒哀乐,焉能不痛?焉能不怨?



天斗皇城四季分明,渐浓的秋意酝酿了半月,眼看着四处叶落花谢,路上的行人也添了厚实的棉衣,虽未落雪,然初冬已至。


未央殿里烧起的暖炉又增了两个,挨着唐三的楠木榻更近了,天气一凉,便是不喝时影开的药,这人也愈发贪睡了起来。直到上朝的前一日,寅刻(凌晨三点至五点)便要点卯,唐三为怕犯困误了事,前夜便央着时影给他停了一回汤药,时影拧着眉,俊容面沉似水。



时影惯常早睡早起,那夜却几乎没合眼,陪着唐三留在了未央殿。


保险起见,他给这人施过两针,守着睡熟的男人蹙紧剑眉,眼都不错。



唐三的身体亏损在霜寒的冬日,哪怕皇城的冷比不上北境,但四处一凉起来时影却仍免不得忧心,上一回内奸刺杀虽只伤了右肩,但他多年来气血不衡,那日血流不止,恢复起来也慢,因而唐三一提起要上朝,他便知这人怕是又要受罪了。


阖眼熟睡的俊美男人这段时日好不容易被他养起了几分气血,眼看着又要投进那波云诡谲的朝堂里,时影长在九嶷山,远离权谋斗争,对那巍巍皇权本就没什么敬畏之心,当下也不知为何,光是想想唐三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又要吃苦,向来淡然的医仙公子心上竟也难免生了三分怨,清俊无波的眉眼深处似是凝了一层浅淡的霜色。



这样的时影守在唐三榻边,王府里其余人眼看着还有些发憷,戴沐白为首的大家伙儿悄悄推了推玉小刚,玉大总管讪笑,顶着身后众人沉重的期待,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小医师身边,压着嗓音小心翼翼问:“时公子,王爷这....”



“方才那两针睡安稳了而已,寅刻点卯,且让他多休息会儿。”


“玉管家,劳烦备好斗篷和手炉,斗篷记得拿熏笼暖一暖,外头的马车添置好了吗?”


时影眯了眯眼,抬手给唐三压了压被角。



玉小刚已然见识过时影的本事,更看出唐三对他的看重,这段时日眼看着他家病弱的王爷被面前这位谪仙似的医仙诊治,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哪怕是一点点,却也是肉眼可见的,当下对待时影更加恭敬感激了,连带着整个镇北王府,从总管到副将,从小厮到亲卫,没有一个不将时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可是王爷的救命稻草,可不能怠慢了!



听见时影如此问,玉小刚自然连声应:“时公子放心,斗篷已吩咐挑了厚实防风的,正在偏殿熏笼暖着呢。”


“外头马车里也备好了暖炉和毯子,绝不会让王爷受凉的。”



“呵——”时影勾唇冷淡笑了一声,狭长的眼尾冷意毕现,男人清越的嗓音明明无波无澜,却无端让玉小刚觉得入耳发寒,“绝不受凉是不可能的,晨聚昏散,这大半日的朝会本就损耗体力,他根骨受过箭毒,寒气入体便会蚀疼入骨,莫说他还需又站又跪那么长时间....”


“更何况,北境之变,还不知今上,这次会如何定论啊....”


时影攥紧了指节,有些不安,幽深的视线落回唐三恬淡的睡颜上,抿紧了唇,心尖上有些酸涩的难受。



玉小刚沉沉叹了口气,他自然知晓时影的担忧,他又何尝不知这些?



皇帝忌惮唐三年纪轻轻战功累累的绝艳,猜忌镇北王府在北境十州一呼百应的威仪,更恐惧北境军骁勇善战的十五万铁骑,他像是盯着一把滚烫的刀刃,既眼红于奇兵的力量,又唯恐掌控不住被它反噬其身。


因此,庆元帝舍不得北境军,却又十分乐于消耗北境军。



庆元帝眼中,北方夷狄犯边袭扰、涂炭百姓、烧杀抢劫,这都远比不上北境军兵强马壮要让他来的恐慌,甚至于,随着唐三继任镇北王以来连战连捷,哪怕传闻其病骨缠身,却仍是战功不断、捷报连连,庆元帝近些年愈发不加掩饰,往往在战时便放任朝中巨贪大恶把控军需,任由他们点拨军饷、粮草、药品,前线北境军与夷狄互相消磨了军力,他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矛盾,庆元帝对唐三击退夷狄一事从来坚信不疑,他要的更多是那两方互相损耗,以求趁机掌控北境军。



在皇帝看来,北境军是一把必胜的兵刃,不论是谁握着它,都可以震慑北境,这个人从来不是非唐三不可。


若非北境军在天下间口碑极好,镇北王万人敬仰,百姓称颂;若非北境远在千里、鞭长莫及,唐三又实在在军队里积威甚重,外人无法介入,他又哪里会如此束手束脚?



庆元帝已经忘了,神兵利器虽好,更重要的却还是持刃之人,不是谁都是唐三,也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执掌这支铁血之军。


哪怕是开天辟地之能,也要有能力、有魄力驾驭得住才行。



如今,边关异动,北境军和镇北王府无疑首当其冲,但唐三身为镇北王,哪怕深知是赴一场鸿门朝会,为了北境万千军民,也为了天斗安宁,他也总是义无反顾的。



(十三)

唐三第一回在时影面前着了朝服,细细想来,或许也是唐三承袭王位以来穿的第一回。


当年唐三承袭王位,正值与蛮狄兵戎相见的死战之时,连继任镇北王的圣旨都是在伤兵营里接的,兵荒马乱之际连性命都差点不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服制礼节,更何况,朝服华而不实,不便行动,因而这么些年以来,唐三当真是一次都没穿过。



唐家先祖当年有从龙之功,乃开朝高祖加封的三位从一品异姓王爵之一,按制可着蟒袍。暗绯色的锦缎袍服,幽蓝衬纹滚边,栩栩如生的巨蟒盘踞衣襟,华丽威严,配上唐三身上经年戎马的气势,哪怕此人面色不佳、唇色浅淡,但架不住他实在生得俊美非凡,男人脊背挺拔,垂眸立在屏风前的姿态都透着一股凛凛英气,让人止不住眼前一亮。


时影后知后觉恍然,平日里与他低眉交谈、那样淡笑随和的这个人,到底不是一般人,而是这座王朝的守护者,是万人敬仰的一方王爵。



时影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三,视线不受控地从男人凌厉的眉宇落到了紧抿的唇角上,他在唐三受伤的右肩顿了顿,猛地发觉自己似乎看得有些久了,不漏声色地挪开了视线,伸手帮唐三拿过暖好的斗篷。



唐三也是第一次穿这件繁复的蟒袍,这对穿惯了轻便劲装和铠甲的人来说未免有些拘束了,他扭扭脖子露出两分不自然的神色,但眼看着时辰快到了,便也顾不得许多,谢过时影的斗篷,他走出暖热的未央殿,才出殿门,被厚斗篷围拢着,唐三还没觉出几分凉意,便又被人塞进了熏笼暖好的马车里。


他被人塞进来还有些懵,伸手按了按车上垫好的软靠和绒毯,像是想到了什么,瑞凤眸微亮,眉宇里漾开融融的柔光,勾唇极淡地轻笑了一声。



时影站在车下,目送着唐三上了马车,他立在廊下的石阶上拧着眉,面色不太好看的样子,正欲退开几步让马车开出府门,偏头想想却又止住了脚步。



清俊如玉的医仙盯着马车的垂帘抿唇,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车窗挡风的厚帘被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撩开,露出唐三那张苍白的俊脸。


镇北王仍是未束冠、半披着卷发的模样,狭长的瑞凤眸眼尾弯弯,淡笑的眼角眉梢里噙满了明亮的颜色,他盯着时影不挪眼,言语温和:“阿影,不然你陪我去吧?”



时影对上唐三的视线,微怔。


也不知唐三是否真的如此敏锐,感觉到了他的忧心,时影心底暗暗说服自己,医师担心自己的病患也是情理之中的。



见时影愣神,唐三勾唇笑得更深,重复了一句:“我想让你陪我去。”


时影只觉目光被唐三含笑的眼眸烫了烫,长睫微颤垂眸,一袭白衣白袍月白斗篷的医仙顿了身,迟疑一瞬后这才沉声回答:“好。”



白衣的俊逸公子撩开衣袍上了车,外头玉小刚亲自赶车,车轮滚滚朝着正阳门而去。


马车内,车厢比外边看起来要宽敞许多,时影捋着斗篷坐稳在边侧的软榻上,唐三拢着滚边的墨色毛皮斗篷倚在软靠角落里避风,他将将放下窗帘,见时影坐好,赶忙从怀里摸出揣好的紫铜手炉,一把塞给了时影,“快!阿影你穿得太少了,给你暖暖。”



时影敛睫道谢,连忙接过,可手炉一入手,他只觉指尖和掌腹蓦地刺痛,猝不及防便被烫了一下!


他抑着嗓音极低地轻嘶了一声,手上极快地接稳手炉放到了车榻的小几上。



“这....”唐三心头一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凤眸霎时暗沉,坐直起身去抓时影的手,“阿影,你没事吧?”



“没事……嗯?”时影被人抓住手也没回神,只惊疑不定地盯着指尖,眯了眯眼,他敏锐地觉察到哪里不对劲,桃花眸偏过视线看了眼小几上精巧的紫铜手炉。


唐三正欲想说什么,却只觉手里一紧,他反被时影翻掌擒住了手腕。



时影哑着声,第一回对唐三面露冷硬:“把手给我。”



唐三眼皮一跳,长睫颤了颤下意识缩手,却又被时影拿住,清冷出尘的医仙公子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人不会配合,捋着唐三修长的指节展开掌腹。


男人的手上有许多茧子,时影猜得到那是这人习武握拿武器留下的,指腹轻轻摩挲过硬茧,掌心触手热烫得很,垂眸入眼的是一片潮红。



时影心底猝然一沉,抬眸看唐三,声音都冷冽下来,“你没感觉出来烫?”


唐三第一回见如此有压迫感的时影,似乎所有病人在医师面前都会矮上一截,哪怕是威震北境的镇北王,当下也被自家小医师的威严摄住,抿紧唇往后缩了缩。



时影从侧边的软榻靠过去唐三身边,他盯着唐三的指腹,嗓音喑哑,“唐三,你老实告诉我——”


“你的五感.....”



唐三被时影盯着,默然两秒后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马车仍在行进中,车轮碾在石板路上咕噜噜轻响,车厢内却蓦地沉寂下来,没有人说话。



“不用担心。”良久以后,唐三率先打破了平静。


他没挣开时影的动作,任由自己脆弱的脉门被医师拿在手里,面色忽然软化下来,甚至勾唇扬起一抹淡笑。



时影抬眸陷进唐三眼尾浅淡的笑意里,却只觉心尖一酸,有什么情绪涩得要渗出泪来。


唐三放松下来,两人仍交握着手,像是谁也没发觉这姿势过分亲昵了似的,只垂下掌腹握紧彼此。



年轻的王爷侧颜温柔,他歪了歪脑袋靠住厢板,卷发披肩,凤眸盯着眼前蹙眉的人有些感慨,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小医师的手背。


男人清越的嗓音里语调平静安宁,像是在聊今天要吃什么午膳一样轻松,“只是触觉和味觉迟钝些罢了,阿影你别吓自己。”



时影紧了紧掌间的力度,无意识咬住了下唇,“...我早该想到的。”



唐三拉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边靠了靠,面露肃然:“你这是什么话?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什么样子呢。”


“大概也是时间久了,我自己都没注意了,便也没有刻意提起,该怪我才是。”



唐三向来是极沉稳的,眼下见时影眉宇里蓄着沉凝的暗郁之色,俊容上的平和终于被打破,歪歪脑袋拽了拽白衣公子的手臂,软下嗓音,声线里好似有汩汩的柔光在流淌:“怪我不该瞒你,你别生气。”


“绝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这位镇北王的声音磁哑好听,让人听着入耳一酥,时影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咳,别开眼,“下次...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多小的事情都很重要。”


“知道吗?”



唐三被时影桃花眸中的郑重晃了晃眼,他有些恍惚,闻言出神了一息,而后像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光风霁月的人倚着厢板弯了弯眼眉,立时勾唇点了点头,一个大男人看起来却莫名乖巧得很。


“嗯,知道了。”



唐三应得认真,时影愈发觉得这人一头卷发软绒绒的,他指腹不自觉蜷了蜷,有一瞬间,他几乎有了想要上手摸一摸的冲动。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大胆的想法,赶忙收回了视线,桃花眼左右游移了一下,无意垂眸,这才发觉自己和这人一直无意识十指紧扣交握着,小医师身体一僵,手肘缩了缩,指节无声地松懈开。



时影悄悄瞥了眼唐三微阖的俊脸,看那人似乎没察觉的样子,这才暗自吁了口气,故作自然地抽离手掌,长袖落下掩住了玉白的指节。


唐三偏额靠着软靠假寐,半张精致俊朗的脸被阴影掩住,以至于时影都没有留意到,某人凤眸微阖,唇边笑意却深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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