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珺璟如晔 (短篇一发完)
<翡翠精魄张/军阀庶子杨>
<我有七情六欲,却无血肉之躯>
<在我看来,这一篇仍旧算不上是be>
<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深更半夜,杨九郎带着几个亲兵,行色匆匆的赶到某处小院落门外。
随从上前“哐哐”砸门,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开门。管家睡眼惺忪的脸上明显带着被吵醒美梦的不耐烦,看清外面来人,方才摆出一副十分殷勤的模样,躬着腰把杨九郎请进去。
“九爷,这大晚上的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杨九郎大踏步迈过门槛,踢得军服大氅的下摆迎风飞舞,“三爷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喝的有点儿多,早就歇下了,九爷您还是……”
管家拦他的话还没说完,杨九郎已经径直走到正房的卧室门口去拍门了。
“三哥?三哥醒醒!我是九郎。”
“哦。”屋内先是他三哥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一个娇娆的女声在抱怨被吵醒,紧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之后,杨霁华披着军装走了出来,回手摔上屋门,把那个女人的哭声隔绝在里面。
“怎么了老九?什么事儿这么急。”杨霁华点了根烟醒神。
“三哥,出大事儿了!”杨九郎上前,凑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楚的距离低语,“你私下收取款项帮人安排军内官职的事儿被账房先生告到父亲那儿去了,碰巧父亲给你府上打电话,是三嫂接的,你知道她一向对你这外室颇有不满的,逮着机会就一顿诉苦,说你长期外宿不归。父亲知道以后大发雷霆,正满世界的派人找你呢。我碰巧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赶来跟你商量个对策。”
杨霁华听罢一言不发,眼看着烟头都要烧到手上了,杨九郎摘了白手套,把烟屁股从他指尖接过,扔地上踩灭。
“九弟……九弟可有什么办法帮我蒙混过关?”
“三哥,我有个愚见,只是……”
“但说无妨!”杨霁华这是真的没主意了,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他。
“就还是‘苦肉计’那一出嘛,你给自己胳膊上来上一枪,就说是在军中演练的时候太过认真,被误伤了。父亲是真心疼爱你,见你带伤肯定就不会再理论那些无伤大雅的事儿了。不是我说,这军队中买官卖官是什么秘密吗?账房先生就是个死拧筋,不知道变通的。”
“就是说啊。”杨霁华表示万分赞同,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为什么被穿了“小鞋”,还不是因为他冒着父亲的名儿想去账上支一大笔钱,被账房给严厉拒绝,因此发火打了那老东西一顿么。
杨九郎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了配枪,“事不宜迟,再多耽搁就显得假了。”
杨霁华咬了咬牙,可自己打自己终归还是下不去手,往后退了几步抬起胳膊说,“你枪法准,还是你来吧。”
杨霁华说完就别过头闭上了眼睛,杨九郎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后来他陪着“因公负伤”的三哥一起回了杨大帅府,跟着演了一出不忍父亲担心所以极力瞒着消息的苦情戏码,就这么让杨霁华全身而退了,还另得了一整根老祖母给的野山参回去补身体。
刚一出门,杨霁华就随手把那装人参的盒子塞到杨九郎怀里,“拿着吧,这一晚上辛苦你了。”
杨霁华挂着胳膊上了他的小轿车,等那辆车走远,杨九郎解下大氅丢在门厅,又独自回了父亲的书房。
杨松照早就知道这一切的说辞都是杨九郎帮他三哥设计的,因此直接问他为什么包庇。
“父亲,我知道卖官的事儿三哥做的不对,但是再怎么着这也是咱们杨家内部的事儿,当着外人我自当全力保我三哥。儿子愚钝,只是想着我幼年亡母,是太太一手把我养大的,跟着三哥身边同吃同睡,太太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庶出就薄待我,三哥更是从小待我像亲弟弟一样,我怎么可以不帮他。只是这样做就必须欺瞒父亲,所以儿子特回来请罪。但请父亲一定不要怪罪三哥了,他只是一时受心怀不轨之人蛊惑,他真的已经知错了。请父亲责罚我一人。”杨九郎说完就跪下了,额头深深抵着那华贵的织花地毯。
“起来吧。”杨松照并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你护你三哥,何罪之有?该奖励你才是。大家族的兄弟姐妹之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个道理从你们小时候我就没少说过,不过真的记到脑子里的,看来也就只有你老九了。”
杨松照朝大管家一努嘴,对方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走到衣架边拿了一件大衣披在杨九郎的身上。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的,他的肩膀一直在瑟瑟发抖。
“谢谢父亲原谅。今天太晚了,儿子就先回去了。父亲早些歇息,儿子改天再来问安。”
杨九郎走出大帅府,紧了紧那件昂贵的大衣,随从抱着他的军服大氅还一直在车边等着他。
过不了多久就是杨松照的寿辰了,杨九郎近日一直穿梭在各种古玩字画店之间,依然没有找到心仪的礼品。
这一天听随从说左近新开了一家古玩店,店面不大但是名声特别响,说是有很多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而且还门槛颇高,只卖有缘人不卖出价高。
杨九郎一听就来了精神,赶紧开车去找。
果真是“大隐隐于市”,这间铺子的小门脸儿在街上十分的不起眼。杨九郎一进门,伙计就拿目光在他的军服领章上扫了一个来回,领着他去看一些中档的古玩。
杨九郎也不恼,他自小看惯了别人对他的轻视,早已经能做到面如平湖,只是微笑着说,“小兄弟,你们家掌柜的呢?”
“在里面歇着呢,天天那么些个达官显贵来,我们掌柜的怎么能在这外间儿待的住。”
“哦,那我在这儿等等他也无妨。”杨九郎说着就自顾自的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了。
“哎,你这人……”
“不得无礼,还不快去倒茶?!”
只听一声呵斥,小伙计就灰溜溜的跑了,掌柜的从里间出来,满脸堆笑。
“九爷,恕我这小伙计没见过世面,有眼无珠,怠慢您了。”
杨九郎心说,看一眼就知道我是谁了,这掌柜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杨九郎起身,“茶就免了,掌柜的,我想选一件珍玩当做我父亲的寿礼。”
“有有有,既然是送给杨大帅的,小的定当拿出咱们店里最上成的东西给您瞧瞧,请您跟我到后头。”
里间的屋子很大,但是没有窗户,说这里是库房倒是更贴切一些。屋内的架子、桌子上堆满了奇珍异宝,虽然只有一盏油灯照明,却是满屋子熠熠生光。
“九爷您慢瞧,我去给您把茶端进来。”这老板做生意也很乖觉,并不急着介绍东西,而是把杨九郎一个人留在屋里,让他先自己随意看。
杨九郎先是看上一副字画,又相中一件瓷器,后来发现这里的东西真是绝了,每看一件都会觉得爱不释手,还真不知道该选什么好了。
看着看着,他在博古架的角落里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梅花形小锦盒。那盒子看起来年代久远,秋香色锦缎绷的面子已经泛白。
打开锦盒定睛观瞧,里面的鹅黄色绒缎上静静躺着一枚金戒托镶冰种帝王绿翡翠马鞍形戒面的扳指。
杨九郎小心翼翼的捏起来凑近了细看。当真是件好东西,戒指上的翡翠泛着通透的柔光,绿的纯粹鲜活,水头儿极好,那绿意仿佛要从戒面上滴下来一样。
那扳指的造型很简单,只是光面的,并没有什么独特的雕花纹饰,却好像是蕴含着什么神秘的历史一样,让人看着看着就产生极端的好奇。
突然间杨九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扳指吸引了,这曾是谁的戒指?戴过它的人又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九爷,九爷?”掌柜的在他身旁喊着,见杨九郎一直出神,便把小锦盒的盖子扣上了。
“啊?”杨九郎心下觉得蹊跷,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物件儿,却碰出一种很复杂的情感,竟怎么也舍不得放手了。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久别重逢。
“掌柜的,这个扳指您开个价吧。”
掌柜的往他脸上又细瞧了一阵子,才说,“九爷,我实话告诉您,这个戒指的玉料其实并不多贵重,但是,它却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是最最珍贵的宝物。”
杨九郎本以为他是看出自己对这个扳指有意了,想要抬价,刚要说自己虽然不是多大富大贵,但也是有些积蓄的,没想到掌柜的接下来却说,这东西不要钱免费送。
“只因为它会自己认主,如果要买它的人它看不上,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哪怕是带着它远渡重洋去了国外,它还是会自己回来。不过它也并不属于我,只是觉得我这里贵气,待着舒坦,所以借住在此,因此我也不敢枉自要价。”
掌柜的说的云山雾绕的,杨九郎只是笑着点头称奇,他是不太信的。
掌柜的也看出来他不信了,关上屋门继续神秘莫测的说,“但如果是它看上的人,它就会满足他的一切愿望,钱财、权利,任何你想得到的,它都会主动奉上。”
“真有这么神奇?那怎么才能知道它是不是愿意选我跟我走呢?”杨九郎以一种在听评书的心态接话。
“自然是它自己说了。”掌柜的把那小锦盒放在桌上,恭敬的打开盖子,示意杨九郎把那扳指戴上。
杨九郎不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而是行伍多年,杀人如麻,早已经对这些事儿没有感觉了。
他拿起那枚触感冰凉的扳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伴随着一串清朗如山涧泉水的笑声,他听见身后有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说,“我喜欢杨九郎。”
杨九郎猛然回头,只见靠墙放着的那张金丝楠木古董罗汉chuang上面,一个穿着秋香色长衫大褂的俊美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坐着,他歪着身子慵懒的斜倚着锦缎靠枕,那从容的姿态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位,杨九郎直觉脑门子上全是汗了。要不是掌柜的已经事先说过如果是扳指自己选定的人就不要钱免费送,他真的会觉得自己中了圈套了。
就这位这腰身,这面容,自己家里最妩媚娇俏的小妾都赶不上他一半。
那既然不是诡计,难道说自己是真的见鬼了吗?
那个男人挑着一双凤眼,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我不是鬼,或者准确的说,不完全是。我是一个精魄,这扳指是我的本体,现在,它是你的了,我也是你的了,全听你处置。”
“恭喜,恭喜!九爷得此宝物,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小的斗胆请九爷记我一个好儿,将来多照拂照拂我们这个小店。”掌柜的看准时机赶紧祝贺一通,又借机推荐了一副字画给他,说是包管大帅会喜欢。
杨九郎被掌柜的千恩万谢的送出门时,脑子还是“嗡嗡”的。
这叫什么事儿呢?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赖上了。就看一下,就决定选我了吗?
回到家里,他特意支走了随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摸了摸指间那枚扳指。
“你还在……吧?”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心想离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掌柜的,不知道那戏法儿可还管用。
“别看了,我在这儿呢。”又是那个好听的声音,清清翠翠,如沐春风一般,叫人心情凭空就好了。
杨九郎寻声望去,那位还是刚才那一身打扮,正坐在他的书案上,两条长腿耷拉在下面也不老实,晃晃荡荡,到像个玩儿心很重的小孩儿。
“你……您怎么称呼?”
“我叫张云雷,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你想要我做什么,随你吩咐就是,我一定办到。”
可是,你这么一个鬼怪,能做什么呢?半夜帮我去吓唬谁吗?
杨九郎试探着问,“你以前,帮别人都办过什么事儿呢?”
“我的上一个主人,是位皇子,排行老四,他们那一朝的太子特别无能,可偏偏皇帝老子还就喜欢这个太子,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其他儿子的才能。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身上有帝王之气,天生就该当皇帝的,所以帮他坐上了那个位置。”
杨九郎眼珠子一转,这故事听着耳熟,好像在哪个话本子上看到过,难道说是雍正?
杨九郎惊呆了,“那你觉得,我也能当皇上吗?”
张云雷笑的花枝乱颤,差点儿没从书案上跌下去,“你当皇上?国家没人啦?再说帝王统治不也早就废了吗?现在你们这大权,掌握在你爸爸杨大帅手里。”
“你还真什么都知道。”杨九郎在书案旁的圈椅上坐下。
“我知道,你想坐他那个位子,只不过你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而已。可我不是人啊,你可以不用对我掩饰。”
杨九郎低头擦了擦汗,我是想继续掩饰,也没用啊。
杨松照有十来个小妾,因此儿女也众多,除了头三个是正房太太生的,其余六个全是庶出。
这九个孩子里面有四个儿子,按照算上姐姐妹妹的大排行,分别是三、四、六、九。
嫡出的大姐、二姐早就嫁人了,夫家全是高门显贵。三哥是最受父亲器重的嫡长子,也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
底下这些庶出的,四哥下南洋经商,六哥去海外留学,其他的姐姐妹妹只有一个五姐还待嫁闺中,然后就是老九,也就是幺儿杨九郎。
杨九郎的身份有点儿特殊,他亲生母亲原是正房太太的陪嫁丫鬟,因为长得好看,被杨松照在酒后给抢占了。可是他醒酒以后又觉得太下夫人面子,就不肯纳丫鬟为妾,然而那丫鬟却命苦的一朝有孕,生孩子的时候还难产死了。太太为了博一个贤惠的名声,把丫鬟生的孩子抱到自己这边亲自养着,跟嫡子作伴儿,也就成就了这个唯三哥马首是瞻的老九,一个因为排行第九就随口被唤作“九郎”的庶子。
其他庶出的哥哥,都因为怕他们会跟嫡子争抢权利而早早就被从家里支出去了,杨九郎虽然也是分府单住,但是可以留在京中,跟三哥一起在军队任职。只不过他三哥是上校,他才区区一个上尉。
“按能力说,杨霁华当你孙子都不够格,不过谁让他比你会投胎,托生到正房太太的肚子里去了呢。”张云雷随手在书案上拿起一本兵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
“就是……啊,不对,我倒没这么想过,虽然没有见过我亲娘,但是听家里其他下人说,我娘长得很美,既温柔又贤惠,绣花绣的特别好。我不怨她出身低,我只怨自己没有能力让她看到我变好的样子,是我没有做到。”
“我帮你啊!”张云雷轻盈的跳下书案,转过身,“从此以后,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我需要怎么报答你呢?”杨九郎这样在家里不招人待见的庶子,从小就知道天下没有白要的好处,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张云雷笑盈盈的伏在桌子上,拉起杨九郎戴着那翡翠扳指的手,把侧脸埋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
“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一辈子都对我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就这样吗?杨九郎心想,这好像是完全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呢。这么一位妙人,还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所有愿望,任谁也无法拒绝的吧。
谁会放着眼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要呢?
“好,我答应你。”
张云雷教他,割破自己的拇指把血印在戒面上,说:“这是血盟,歃血为誓,如果你以后违背了誓言,是要应誓的哦。不许你背叛我,否则你会死的很惨,很惨。”
杨九郎深深的点头,他不怕,与其以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身份唯唯诺诺过一生,不如赌一把,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杨九郎按照张云雷说的,完成了血盟,按在那翡翠戒面上的鲜红血液,霎时就被完全吸收了进去。
杨九郎吮着拇指上的刀口,注视着戒面,总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虚无,像一场黄粱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那翠绿的戒面在他的注视下,又好似时不时会有半边泛起血色的光晕。
杨九郎为了能够让张云雷的存在“合理”,转天特意煞有介事的把他从外面又带回来一次,这次是他们俩一前一后从正门进的宅子,杨九郎当着自己的亲兵和家眷的面儿,正式介绍说:“这位先生是我请来的军师,以后就做我的副官了,他家是外阜的,在京没有住所,暂时就住在咱们家里。”
众人于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喊他“张副官”。
张云雷却像没看见这乌泱泱一院子的人似的,目光越过杨九郎的正妻,指着院子角落里一间很幽静的房子说,“九郎,我想住那里。”
那间房子确实不错,周边种着些竹子,文雅清幽,是杨九郎的一个小妾的住所。只因这个小妾长得颇有林黛玉那种弱柳扶风之姿,杨九郎便赏了这里。
听张云雷上来就要“抢地盘”,那小妾登时就恼火了,坐在地上一哭二闹。正妻看起来挺平静,但实际上也在等着看好戏,毕竟这个小妾之前一直都挺得宠的。
杨九郎顺着张云雷纤长的手指看过去,想都没想就说,“好。”
他对还在地上哭闹的小妾说,“又没说要赶你出去,只不过换个屋子,我书房边上的那间不是一直空着么,给你吧。”
这回轮到他的正妻傻眼了,这不成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她不但没吃亏还得到便宜了。正妻被气的一跺脚,借口头疼病犯了先回房去了。
张云雷还是那么目空一切的,走到杨九郎身边拉着他的手轻抚他手上的扳指,“九郎你真好。”
“张副官”就这样大模大样的住进了杨九郎的家里,每天也不怎么见他出屋,吃饭都不来,总是杨九郎叫人去给他送到屋里。
杨九郎知道那是因为张云雷不能长时间见阳光,也不需要吃东西。但是其他人不明就里,时间一久就连他的正妻都在他身边吹“枕头风”,说张副官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张云雷这阵子刚帮他把杨霁华给斗倒了,也不知道张云雷使了什么法术,一向在父亲面前装的勤恳稳重的杨霁华突然开始变得狂妄至极,出言不逊又几次当面顶撞,加上办的一些荒唐事接连事发,杨松照气的将他软禁在家不许出门。
就在这当口儿,他之前养在外面的外室卷了家里的金银细软逃走了,杨霁华以为是他的正妻善妒搞的鬼,竟一枪把她杀了。然而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她的父亲就是当今guo务总li,他们本是为了巩固两家势力而结的政治联姻。
杨霁华犯下滔天大祸,连杨松照都不敢保他了,绑了送到总li府上,任由处置。虽然最终也没有杀他吧,但是杨松照知道,当自己儿子做出那些荒唐事儿的时候,厄运已经开始了。
紧接着就是杨霁华受不了禁足,悬梁自杀。
这事儿虽然张云雷没有提,但是杨九郎知道,肯定不是三哥自己愿意死的。他太了解杨霁华了,那是一个爱自己胜过任何人的,怎么可能会放弃生命。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现在是父亲唯一可依靠的儿子了。
杨九郎接管了三哥的全部事务,官职也是扶摇直上,直接跳级升到了上校。他每天忙于处理军务和大帅府的各种杂事,他的正妻在家也没闲着。
虽然张云雷一直深居简出并未有表现的跟杨九郎很亲密,但是她能感受到,自从他来了,丈夫身上就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那些莺莺燕燕都不碰了,连自己这里也很少留宿,几乎全是歇在书房里。
那张云雷每每都相伴左右,两个人总是相处到深夜。杨九郎说是在谈公事,但她怎么会信呢。
谈公事用得着笑的那么欢吗?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挑唆被占了屋子的那个小妾去闹。
那小妾也真的是不负厚望,捡一天杨九郎没在家,叉着腰站在张云雷的房门外就开始不干不净的骂起来。
“都说这戏子啊最是勾人,男女老少通吃的,依我看啊,这满京城里最红的戏子名角儿,长相都赶不上咱们张副官半分的。”
“只怕是身上也有些功夫吧,不然那么清瘦文弱的样子,怎么能在军中当副官呢?这要是来了敌人,也不知道是他保护咱们老爷呢,还是老爷保护他了。”
“一天到晚的学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投生个男儿身算是白瞎了,比女人还娇呢……”
正妻闭门在房里偷笑,心说张副官也是真沉得住气,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开门还嘴。
她哪里知道那房子根本就是空的呢?张云雷早就跟着杨九郎出门了,不过,家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楚。
晚饭的时候,杨九郎刚端起碗,就有下人来报,说有位主子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
捞上来一看,就是白天骂大街那位。
杨九郎府上的姬妾隔三差五就死一个,但他无暇顾及。
那些女人除了正妻是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其他不是上司赏的就是朋友送的,不过玩物罢了,没了就没了。
他并不觉得孤单,不仅仅因为现在自己已经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因为有张云雷的陪伴。
张云雷果然如当初他所想的那样,是一位妙人。
这扳指上是素面的,没有花式纹样,也就看不出来制作之初的朝代。不过从张云雷那博古通今、无所不知的知识储备量来看,一定是流传过很多朝代了。
无论他想聊什么,张云雷都能接上来,他问的问题,也都会知无不言。
甚至连杨九郎作为男人的xu qiu,他也都能一一满足。对于这一点,在没有亲身经历过之前,杨九郎是万万想不到一个男人,会是这么令人着迷的。
青纱帐内,媚gu隐腻,红chi含香,直到夜都shi//透了,被褥被汗浸shi。如此这般,记不清多久,仿佛只有起始,但无休。
杨九郎的正妻开始还觉得小妾们都死了才好,解气,但是慢慢的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原本熙熙攘攘的杨家院子越来越安静阴森,到后院只剩她一个女主人的时候,她晚上都不敢出房门了。
可这样的孤独寂寞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杨九郎已经毫不避嫌的直接搬到张副官房里去shui了,她虽然活着,可也差不多就是个活死人。
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在某天早上鼓起勇气拦住了要去军队的杨九郎。
她看到丈夫没系好的衬衫领口里露出的脖颈上,又有几个十分扎眼的红印子,哀哀切切的以正妻的身份劝道,“老爷,您是一家之主,可这家里的事儿我也必须要劝上一劝,虽然说张副官比那些妹妹们都得您的欢心,也得注意保养身体不要太过放纵,您看您这黑眼圈,都快掉到腮帮子上去了。”
杨九郎不耐烦的摆摆手,走了,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她愣在那里,眼前不断浮现出杨九郎摆手时手上戴的那个碧绿碧绿的大戒指。直觉背后一阵寒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等杨九郎忙完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得到的是他的正妻一时气恼想不开,吞了ya片膏子自尽的消息。
他忙跑过去看,只见妻子脸色铁青,圆噔噔的睁着两只突兀的大眼睛,早就凉透了。
“她那死状,倒像是被吓死的。”夜里跟张云雷交chan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来由的想起她死的样子。
“哈哈哈……”怀里的人大声娇笑着,“说的好像你见过被吓死的人似的。怎么,你觉得她是我杀的?”
“早上她不过是唠叨几句,毕竟这样空房冷落她许久,有些抱怨也是正常的。”
虽然与她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真感情,但是这么多年来妻子并无大错处,一直把家里的事儿都处理的很妥当,也不至于就要她死。
张云雷凤眼微挑,“那么就是说,你其实知道那些小妾都是我杀的喽。”
“无所谓啦,她们算什么东西,愚蠢的女人罢了,我只要你就够了。”
“所以说啊,你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妻子呢?不需要了。”
杨九郎愣了愣,抱紧了他,重重的zhuang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回报,杨松照的去世比杨九郎预想的,来的要早很多。
手握军队大权的他,顺理成章的成了京城新一任大帅。
他没有搬进奢豪的大帅府,反正也就他跟张云雷两个,用不着那么大的房子。
但很快杨九郎就不得不开始计划搬家了,guo务总li要把他另一个女儿下嫁给他当续弦,以重修跟杨家的世交。
要迎娶总li的女儿,总不能让她搬进这个死了很多女人、外面盛传晚上闹鬼的小宅子里。
张云雷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说自己只要待在杨九郎身边就好,去哪儿都一样。
总li的女儿是很不愿意给人当续弦的,又何况还是个专门克老婆的军阀,虽然杨九郎比之她的其他备选夫婿更加的年轻、俊朗、有才干,但她还是十分厌弃这门婚事。
在大婚的当晚,甚至还锁了房门不许杨九郎进去。
不过她也是想多了,首先杨九郎并不克妻,其次,他也没有想去找她的意思。
杨九郎是真的觉得自己完全离不开张云雷了,与他日日夜夜在一起,都不觉得会有厌烦的那一天。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想要得到至高的权利,现在才明白人的yu 望确实是无止境的,他拥有了地位、金钱、权利,还想拥有一个挚爱。
有时候他早上醒来,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显得格外温柔静好,看着身边的张云雷安稳的睡颜,就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有时甚至就想一直不起chuang了,抱着他只想这样一直chan mian到地老天荒。
可张云雷却变得日益焦躁不安,有时会无缘无故的滥杀,把大帅府弄得尸横遍地,到处血迹斑斑,甚至这样还不够,他终究还是没有放过那个摆设一般的续弦。
走进宅子的一路,杨九郎的大氅边缘沾染了不少血迹。他看着死去的妻子,死状跟他的上一任妻子如出一辙。
张云雷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言笑晏晏,“心疼了?”
“你大可不必做到这样的,毕竟我也没有……”
张云雷打断他,“你想不想当总li?”
“我……”杨九郎犹豫的是自己如果给他否定的答案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
“你难道不想权倾天下独揽大权吗?那个老不死的占着位置不干正事儿,你还这么年轻,有才干,手握兵权,这天下合该是你一个人的!”
杨九郎想,或许他在那些前主人那里,也是这样鼓动他们的吧。那些所谓注定是“帝王命”的人们,真的过得快乐吗?
他说,“我不想,但如果你想我这样,我可以为你去做。”
张云雷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不不,不是为我,是为了你自己,为你的yu望,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满足于现状?”
“我的确觉得很满足,有了你之后,我觉得我以前在意的那些,甚至整个世界,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我不允许你变成这样!如果你不再是那个满怀野心、满身戾气的人,我要你还有何用?”
杨九郎不能明白,张云雷作为依附于一个物件的精魄,他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一股“气”才能维持长久不灭,而这“气”当中最冲的,就是不满足、不甘心、意难平的那股子“戾气”。
他为什么要那样加害那些女人们呢?就是因为她们那样惨死,戾气是在死后很久还不能消散的。
可现在杨九郎的内心,却开始趋于平和知足了。这无异于背叛。
张云雷抓着他的军服领子质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对我立过誓言的,要一生一世对我不离不弃的。”
“我没有要离开你啊,我爱你,我会永远的陪在你身边,与你永不分离。”
“可你的心,已经不受控于我了。我不想再要你了。”张云雷满脸失望的对他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
张云雷玩味的笑着,“我要你的命,你现在就死吧。”
“好。”杨九郎没有犹豫,他像得到了军令一样,拔出腰间的配枪顶住自己的脑袋。
张云雷歪着头注视着他,笑声悦耳,一如初见。
杨九郎也笑着看他,扣动了扳机。
他的尸体倒地时,一抹鲜血喷溅在他手上,染红了整个翡翠扳指,彻底遮盖住了那美玉上的光芒。
张云雷的眼睛红红的,他自己感觉不到,还以为是被火光映出来的。
杨家的其他族人来收敛杨九郎的尸身,没有华美的棺椁,也没有盛大的葬礼,只有一张薄薄的草席。
他手上的戒指也被贪心的人剥走了,不过那并不影响张云雷的行动,他一直暗暗跟着杨九郎的尸体到了城外。
乱葬岗,他们为了掩盖真相决定一把火烧掉杨九郎,木柴高高的架起来,一时间火光冲天。
张云雷就凝望着那吞噬着杨九郎的火苗,口中无意识的喃喃,“我喜欢杨九郎。”
只是一个没有血肉之躯的精魄,又怎会明白什么是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