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夜风

校对：矮人机械球

校对：Gwynbleidd

科勒

低语着

集合点

      在第五个月的第十九天，皇宫的东北角开始逐渐消失。

      壮丽区，位于皇宫巨型建筑东部并占其总面积过半，本身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都市，但是之前就被从前线桥头堡向东攻打的叛徒部队以及从东南方向蜂拥而至东拼西凑的部队所攻破。虽然连驻扎在巴布的高级将领们都不愿意公开承认，但壮丽区距离沦陷已然不远。那里是一个无法获胜的战区。它无法在承受来自外部的攻击或是继续占有这篇区域所需的消耗。这块占据了皇宫三分之二区域的广阔地区承担起了饱和的作用，成了一块巨大的城市战场。忠诚派的军队在这里不断撤退，并进行着袭扰阻击任务，不断阻止或是拖延侵略者前进的步伐。以防止他们加入御前堡垒前线的主要战场并直面圣所的大门。

      十九日，区域崩塌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先是巨大的爆炸，紧接着是大火的蔓延。

      第一次炮击便覆盖了几乎一平方公里的街道。中心的大型建筑被炸为齑粉，接着爆炸产生的火焰与震动席卷了更多的街区，城市里的石头、花岗岩和钢铁被粉碎，建筑就像暴风雨中的花瓣一样被轻松撕裂。然而这只是第一枚，腾起的巨大的火云中沸腾着数以亿计的火星，它们漂浮在空中。然而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一枚导弹产生的火光尚未平息，另一枚就接着砸在了大地上。腾起的火云一朵接一朵从原爆点开始次第绽放，壮丽区的街道已然消失，仅留下呼啸的烟尘和碎石。导弹中装载的大量粘稠的硝焰弹和气溶胶喷涌而出，席卷了临近街区尚且伫立的建筑物。它们的窗户就似被抠出的眼睛一样凹陷，整栋建筑都被火焰吞没。整块区域都被高达三十层楼的火海所席卷。黑烟甚至覆盖了周围四十平方公里。而灰烬和碎石则多出大约二十倍，狂风甚至把这些烟尘吹的更远了。

      三位钢铁之主麾下的攻城大师，师从佩拉图博的攻城宿卫在当天的早些时候破坏了博尼莘的城墙。但是由于前线和中央区域打得火热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了这场灾难。最终成千上万的入侵者蜂拥而至，穿过其中的残垣断壁。劳工团队和火星引擎开始清理道路，奴隶大军则拖着第一批大量的攻城器械和轰击炮。这些巨大的攻城机械曾被用来攻破城墙与崩塌虚空护盾。如今它们又开始轰隆作响开始工作了。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不过这个时间也仅是草率的推断。如今天空早已如黑夜般漆黑。之前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材也被搬到城墙内并开始射击。腹弩，重力弩车，手弩炮开始像巨大的十字弓一样射击，不断射出巨大的陶钢或是石块；扭力发动机和重力发射器投送着低轨载荷；配重式投石机，加速式投石车和投石机开始发射高轨导弹。有些投掷物是惰性的、高密度的硬石或钨块，肮脏的亚人们不得不把这些弹药拖到吊网。这些投掷物仅凭动能就造成了灾难性的破坏。许多投出的石块甚至是从倒塌的墙壁或博尼莘地区的破碎废墟上搜集而来的。如今叛徒们正循环利用着这座城市，将城市本身的残骸用作打击的武器。还有的则会抛出化学物质或高爆物质，如燃烧的地雷或汽油桶等以造成无法扑灭的大火。

      最终夜幕降临了，但这片土地已经成为一片永恒的黑夜，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数周。在支离破碎的博尼莘防线内的投石机部队已经把壮丽区东北边缘变为一片废墟以及席卷城市的火海。

      他们并没有征服这里，他们仅仅是把这里夷为了平地

      每一次连续的袭击都震撼着地面，数公里外都能感受到产生的震动。在尚未被破坏的街道上，玻璃和建筑的碎片从高处被气压摧毁的窗中如雨点般落下。烟尘似雾般浓厚，屋顶颤抖着，崩裂着，化作阵阵雪崩。建筑上产生的裂纹从地基一直蔓延到屋顶。

      “继续前进。”康巴·迪亚兹指示道。

      他们走过的街道基本上空无一人，就像位于风暴中心的风暴眼一样异常宁静。他们的西边传来了前线战区的咆哮，而在他们东边如火山般爆发的阿鼻地狱在摧毁一切事物。

      无论是战斗人员还是平民都纷纷逃离。 威廉·科迪（泛太平洋空中机动第三十三步兵团）认为他们应该逃往西边，在圣所附近找到一个避难所。如今的街道上的建筑物中空无一人，车辆被遗弃。天空充斥着黄色的酸雾，白色的灰烬像雪一样飘落，覆盖在眼前的断壁残桓上。

      笨重的星际战士正领着他们前进，几乎没说什么。而他的指示也很简单:“待在一起。只有我下令后才能开火。而且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队形。”威廉猜测他们现在正往北行军。

      他们不时还穿过了刚战斗完的区域：建筑上满是弹痕或干脆已经坍塌成废墟，地上的尸体、弹壳在灰尘组成的雪堆上闪烁着铜光。还有着一座被毁坏的桥，虽然除中部以外已经被摧毁,但仍然挺立。被各种碎石所堵塞的地下通道，看起来就似坍塌的矿井一般。墙上和门扉上也有着各种信息，寄望通知家人或邻居自己的去向。在铯素高地上，有四辆被压扁的辅助军坦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将其踩在脚下，第五辆坦克则被彻底焚毁并被嵌在一个工厂的墙上，它的履带则像肠子一样悬在上面六层楼的地方。

      在特拉克西斯拱门，他们发现了又发现了一群撤退下来的第十四战线部队的士兵，这四十名士兵身披烟尘，领队的则是两名帝国之拳。当这两名帝国之拳向迪亚兹致敬时，威廉就认为康巴·迪亚兹不仅仅只是一个带领小队的普通战士了。他甚至听到了迪亚兹被他们称为“大人”。

      “威廉·科迪（泛太平洋空中机动第三十三步兵团）”威廉说道，“你们是从哪来的？”

      “莱克斯·索纳尔（欧罗巴至高第七十七团）”其中一人答道，“我们隶属于防守摩尼宫的第十四战线部队，但是引擎来了。”

      “那里有声音。”迪亚兹喊道，“继续前进。”

                                                                              

      马里努斯尖塔的水力发电装置似乎被什么破坏了。其中蓄水装置的损坏使得数万亿吨的波涛流过从街道和广场上，水流湍急，而且深达一米半。河水泛着泡沫，呈灰色。携带着浮肿的尸体残骸以及一些装甲碎片。士兵们不得不涉水跋涉，在碎石组成的岛屿间攀爬。虽然在右侧有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路基，但迪亚兹拒绝让士兵们在上面前行。用他的话说就是“这只会让他们暴露在天空下变成靶子。”因此他们不得不蹚着浑水，浑身冻得发抖，并且用武器的枪托移开阻挡道路的尸体。现在浮油在浑浊的水面上反射着彩虹色的光。灰烬似雪一样飘落。而在东边，在岩石混凝土堤的外面，天空充满了火焰卷席着风暴所发出的扭曲的琥珀色光芒。虽然他们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热量，但浑水仍然冰冷，灰烬的雪花尚未融化。简·科德（坎廷霍尔特第二十二团）仍然无法脱下她那带扣的头盔，只能坐在一个瓦砾岛屿的顶部，并拒绝继续前行。威廉也知道了，她的伤势让她挺不过去了。

      “我们必须放弃她了。”迪亚兹说道。

      威廉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能减轻她的痛苦。”迪亚兹说。

      “不，大人。”约瑟夫·巴科·蒙德（诺达弗里克抵抗军第十八团）说，“让我做吧。”

      “别出声。”迪亚兹想了一会儿说。“用刀吧。”

      威廉看着约瑟夫踉踉跄跄地走回那个瓦砾岛。而其余的人已经继续前行了，东方的火海在浪涛中飞舞着橙色的倒影。

      约瑟夫终于来到了简的附近。简现在是一个盲人，当她听到他的声音后猛地扭过头。

      “是谁？”

      “约瑟夫·巴科·蒙德（诺达弗里克抵抗军军第十八团）。”

      “别管我了。”她说。

      “可我不想再让你受罪了。”约瑟夫答道。

      “仁慈弹？”她问道。

      “我很抱歉，这不被允许。”

      “我不想要被刀终结生命。”她说。“这并不仁慈。还是说你是要掐死我，约瑟夫·巴科·蒙德？”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答道。

      她结满血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你真好，”她说。“这对我来说不会更糟了，我不想因此让你受罪。你快走吧。”

      说完她向约瑟夫展示着手里捏着的物体。

      “我希望死得快点，”她说，“至今为止都太慢了。你快走吧。我会数到一百的。”

      他无法向她告别。告别此时显得一文不值。随后他溅起水花，爬回到队列中间。几分钟后，当他们爬上一个陡峭的废墟斜坡时，他们听到了手榴弹爆炸在他们身后发出的尖锐声音。这声音在废墟的墙壁间来回震荡，沿着潮湿的街道坑洼反弹回来。

      迪亚兹看着约瑟夫。

      “这太愚蠢了。”他说。

      “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约瑟夫答道。

      迪亚兹盯着他。虽然看不到怒目而视的目镜后他是什么表情，但约瑟夫猜出来了。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和你的行为都很蠢。”

      这个做法真的十分愚蠢。在他们走出不到两条街时，就出现了被爆炸声吸引而来的叛徒们。这群叛徒们衣衫褴褛，脸上绘制着骷髅。他们以一个凸起的柱廊为掩护向忠诚派们开火。激光和爆弹的射击在水面上溅起了朵朵水花。很快两名士兵被射倒消失在溅起的水花中，第三名士兵见到此景，在转身逃离时倒下。迪亚兹下令开火回击，然而目前这里除了浑水和一些露出水面的碎石外没有其他掩护，这群散兵的激光枪和三名帝国之拳的爆弹枪也开始轰鸣。叛徒躲藏的柱廊被打的参差不齐，支离破碎，填满了烧焦的伤痕。随后，那些曾躲藏其后的尸体也开始扭动着跌落或滑落水中。敌人的火力减弱了。约瑟夫以为他们会就此罢手，没想到但他们却准备冲锋。一个又一个人影从大喊着从拱门跃进水中。

      “坚守阵地，选择好目标再射击，开火。”迪亚兹命令道。

      他们浑身湿透，全身冻僵，干掉那些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水域的叛徒。每一声枪响都打断了另一声战吼。约瑟夫不能忍受听到这句话。因此他选择直接射击脸部和嘴巴来让他们闭嘴。

      “帝皇必须.....”

      在他身边，威廉嘟囔着:“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也不是。地狱没有规则。不管你做或没做什么，它都会反过来伤害你。

      一些叛徒掠夺者或是亚人巨人，他们不得不多开几枪才能将其放倒。然而接着，一个真正的巨人出现了。

      这个巨人仿佛被这里的叫喊和死亡所吸引，他跑过柱廊，在拱门处一跃而起。并在六七米后跃入水中。即使这摊浑水阻碍了其他叛徒的行动，但这个巨人却浑然不受影响反而快速接近。疾跑甚至激起了一片片浪花。这是一名星际战士：一名叛变的星际战士。他们曾经在撤退的头几个小时就看到一名狂战士消灭了丹特上尉和他的小队。这个星际战士的骨白色盔甲上绘制着可怕的标记，周围系着人皮，穿有一件烧焦的破烂链甲斗篷。同时他手上的链锯斧正在尖啸。

      他是个吞世者。

      尽管迪亚兹有过指示，但他们的阵线还是逐渐破碎分散。光是看到那东西，以及听到他发出的可怕的、无言的嚎叫，他们就没了抵抗的勇气。他的速度快得不像话，像一个冲锋的猿猴一般猛冲过来。

      但迪亚兹也很快。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和他们一起撤退的、稳重而笨重的、阴沉又沉默的雕塑了。他动起来就像是一道幻影。

      他挡在冲锋的吞世者以及其他士兵中间。举起盾牌挥出长剑准备迎敌。随后就像是两台失控的火车迎面相撞，水花四溅，涌起的浪涛奔向四面八方。链锯斧的锯齿正中盾牌，迸射出蓝色的电光火花。这次相撞让迪亚兹向后撞去。约瑟夫想，这下他们应该势均力敌吧?军团对军团。超人的力量对超人的力量。

      然而这个白色的野兽看起来更加强大，体型上也更大。他的链锯斧勾住了盾牌并把迪亚兹甩了下来。野兽大吼一声，向挣扎着的帝国之拳扑去。撞击发出可怕的咔嚓声。黄色的陶钢迸出火花和碎屑。

      这怪物的一侧脑袋突然炸开。另一个帝国之拳已经包围过来并用他的爆弹枪射击。这名吞世者摇晃着，头部的一部分已然炸开，透过陶钢的裂隙还能看到里面流淌的血液骨头以及牙齿。吞世者旋转一圈并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链锯斧的后尖钩住了朝它射击的帝国之拳，把他向侧面扭入水中。第三名帝国之拳正用他的爆弹枪瞄准时，吞世者的斧子先行一步砸落了他的枪。这名帝国之拳不得不摇摇晃晃地暂时离开吞世者的攻击范围。吞世者咆哮着晃动他的脑袋，鲜血从他那被蹂躏的脑袋里喷涌而出，口水直流。

      迪亚兹突然在一阵浪花中出现，他的长剑从后面刺破了水幕。灼热的剑刃直接洞穿了吞世者的躯干。然而吞世者并不打算就此毙命。但迪亚兹紧锁住剑刃，并抓住这头野兽防止其靠近他人。

      随后第三名帝国之拳从后腰掏出了一把紧凑型爆弹手枪。并直接用手枪扫射了迪亚兹身前这怪物的头部和胸部。

      快速的射击发出巨大的回音。被刺穿的吞世者猛然一跳，浑身颤抖。爆弹直接撕碎了他的胸部、肩膀和胸骨，粉碎了它的盔甲，并把他咬得粉碎。片片血花直接迸出了六七米远。

      这具瘫软的尸体被彻底掏空了，肚子以上的部分被炸得粉碎。迪亚兹松开了手，收回了长剑，任由这具笨重的尸体滑入冒泡的水中。

      第三个帝国之拳给他的爆弹手枪重新上好了弹，固定回装甲上，并找回了之前被打落的爆弹枪。第二个帝国之拳也站了起来，他头盔上的脸颊和面甲部分上有着一个巨大裸露的金属缺口。

      随后迪亚兹转向了这群散兵们。

      “当我下命令时，你们要保持队形。”他说。

                                                                              

      当他们穿过布满碎石的开阔庭院时，这些士兵才对东北部的大火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火海，这是一堵30公里长、比城墙还高的火墙。即使距离甚远，热浪还是让人无法忍受。博尼莘区已经消失了。通过瞄准镜，他们看到有一些幸存者正在逃离火海的边缘进入大马士革公园的废墟。某种程度上来说“幸存者”并不准确。他们一瘸一拐，浑身发黑，身后拖着滚滚浓烟。有些人的身上还在燃烧，无法从他们的肉体或衣服上撕下燃烧的硝焰弹碎片。他们仿佛要从火焰的激流中逃出，然后便倒下了。公园的边缘到处都是冒烟的尸体。

      白色的灰烬和混杂着油的雨水同时落下。就像是暴风雪和热带风暴交杂在一起。在前方，透过褐色和黄色的烟雾，他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有着外围碉堡和防线。威廉好奇那是不是就是安格文堡垒，尽管他认为从西边传来的炮塔武器持续轰鸣那个才是安格文堡垒。

      他们看不清他们正靠近的建筑物的真实大小和形状。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并覆盖了整个天空。除了工事和前面的炮塔外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管那是什么地方，它都是一个大家伙。它能提供安全和掩体。

      他们沿着一条旧的运输路线靠近，途经伤痕累累或废弃的居民区。导弹开始落在他们东边两三公里的地方。巨大的石块的也被抛射过来，悄无声息的落下，以巨大的力量撞击着地面，每一次地面的颤抖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无光的爆炸，以及飞散的尘土和残骸。在迪亚兹的命令下，他们也加快了行军速度。

      终于他们见到了外围的防御者们：衣衫褴褛的忠诚派军队、辅助军以及民兵。他们的炮塔看起来也十分良好，有的做工精良，有的则是临时搭建的。支援武器则摆在挖好的射击坑沟渠以及陶钢掩体后面。木桩钉住了铁丝网和散落的钉子块，来阻止正在接近的装甲目标。他们穿过一座临时搭建的铁板桥，桥下则是一条很深的散热器通道，如今该通道已被加固成防御沟渠。掩体后的武装部队们出来迎接了他们。刚抵达这的散兵中，有几个人甚至欣慰地哭了起来。

      威廉看到另一名星际战士从栅栏后出现。这名星际战士的盔甲是白色的，却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其标记则是红色的。他没戴头盔，光着头却留着胡子。然后这名白色伤疤走到迪亚兹面前，敬礼，接着拥抱了迪亚兹。虽然他俩开始进行交谈，但距离太远以至于威廉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战斗了。”约瑟夫对威廉说。威廉听罢点了点头。

      “一座要塞。”帕夏·加文纳（耶尼切里第十一重装团）说道。他尴尬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安全了，感谢王座。”

      约瑟夫对护送他们进去的一名太阳辅助军的士兵笑了笑。

      “约瑟夫·巴科·蒙德（诺达弗里克抵抗军第十八团）。”他说。

      这人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阿-尼德·纳兹拉，辅助军。”他回答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朋友?”约瑟夫问他。

      “永恒之墙空港。”那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