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那天天气异常晴朗，万里无云。

但我在未出房间前，便觉得小镇充满了异样。

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从小腿跳跃到手指，再从手指滑向腹部。对它而言，在我身体中运动就好像鱼游在水中一样自然。我寻思它或许会像鱼一样换气，冲破我的皮肤，但终究是没有，一会儿便消失了。

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撞向了墙，于是赶忙跑到外面。

那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他有些毛发已经被细细的触须替代，拨动着皮肤，而褶皱的地方却不断地溢出黑紫色的水，我想再过几分钟就可以把他榨干。只是我完全想不透为什么看起来已经皮包骨的他能把墙撞的那样响。

但让我恐惧的是，我竟然津津有味地盯着他看了这么久。我好像并不怕他向我扑来，也不对他扭曲的关节感到困惑……不是，是惊慌。我本应在见到这样恶心的怪物后转头跑开，我却依旧站在这里，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筋疲力尽。

就在我仍杵在原地时，邻居的房子爆开了，精致的独栋顿时化为无有，崩裂的木屑与砖头飞的到处都是，其中有些砸向了我，但并无大碍。

曾经的邻居现在跪在地板上，我不知是因为脑子卡壳了，还是完全对应不上人，迟迟想不起她的名字。她的胳膊已经比小镇最长寿的那棵……什么树来着……要粗多了……其实也不能叫胳膊，因为看起来她的双臂已经成了水母一样的东西，由一变十，由十变百，或抓到什么拧成碎片，或狂躁地将东西扔飞。

小镇上奇怪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已经将更多的眼睛和耳朵等间距地长到了四肢上，可能是接收的东西太多了，瘫倒在地上起不来，有的通过将脚扎根在公路下攥取什么东西，已经比电线杆还高了，还有的对着余数不多的汽车横冲直撞，大概要硬化出甲壳了。

好像只有我还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当然也只是样子而已。我已经把整个小镇的人都忘的差不多了，也不光是原本的样子，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喜好，他们跟我聊过什么，我都忘得一干二净。恍惚间，我都把自己的家在哪儿给忘了。

我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只是无法察觉而已，于是我开始寻找镜子，水，玻璃之类的能看看自己的东西。当然，我好像已经知道在混乱成这样的小镇中我什么都找不到。

我总觉得太阳应该要落山了，毕竟我把整个小镇绕了个遍，端详了所有人奇异的改变应该花了不少时间才对。

可是抬起头，却依旧晴空万里，太阳懒洋洋地没挪过窝。

难道刚才的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我在不经意间就逛遍了整个小镇看到了这一切？

顺便……我也不知怎么，我能清晰地断定太阳，或者说地球，刚才几乎没有挪动。

我记得前不久看到那个撞墙的人时，我好像在感受着他的感受。

我试着找到他，发现他仍旧喷着水，在一栋房子边艰难地站着，他像我一样望向太阳，因为脱水过多他的眼睛已经没用了，而我却感受着阳光温暖而强烈地刺激。

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谁，只是还不大适应。可能是我想寻些乐子便封锁了记忆和能力降临在了这里，而如今已经没办法维持现状了。也可能……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是时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