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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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黑云压城城欲摧。四野无炊烟。
只闻一丝如怨如诉的哀嚎,沾染上天空的墨色,扭曲,痉挛。浩荡长城蜿蜒,固执而冰冷,向八方投下视线,“始皇帝——”正恰似这般荒谬的庄严。可是命运总是使演员在剧终前离开舞台一样夺走他们——“杞梁——”溪顿如川,洪涌迸跃,断桥石碎,露出那具尸体。
不,不是的。
看似平静的湖面被预谋已久的雨滴砸破。波纹和涟漪在水面疾走,狂躁地舞蹈,白烟弥漫而非水雾——火光四起。
孤舟,这柄载着命定无法实现之夙愿的孤舟,这飘摇,却坚定的孤舟。掀起船帘,目之所及是萧萧而下的叶,融入时代,腐烂。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不,不是的。
独独不想目睹这样的终焉,在摧枯拉朽和绝望中,登上黄泉站-----
这并非终焉,而是伊始。
也并无所谓终焉,不妨一笑,走向永恒。
二
无数次试想死后的晴景。没有意识。永恒的虚无。哭声或是默哀。又试想,死后我们彻底消失了么。毕竟时间会慢慢将我们生存的痕迹,悉数冲刷。
如此,死亡真是值得悲哀的事情,何来笑?
抱恨而死,僵硬的眼角还能挤下泪吗。
三
我是那么容易感到悲哀。小时候对街道上的店铺,对玩过的玩具,对那些再难见面的玩伴的记忆,悄悄地,残忍地,未经我同意,便如沙从指缝流去;一旦发现,打开那个盛着宝藏的抽屉,想再次沐浴几年前在那群孩童欢声笑语中流连着的阳光,或是再代入那第一次被成就感和责任感装饰起来的可爱的稚嫩的心灵,却空空如也。不言回忆,哪怕漫步于桥上,看正午太阳在河面上洒下的如夜空里散落的星群一般熠熠生辉的点光,随着我的脚步,上下跃动,活生生遥望一群欢舞的精灵,却最终随着视线的移动,那光带也从河中逐渐靠岸移动,然后被吞噬,怅寥廓。
说起来,都是在感伤失去啊。
对于人来说,失去越重要的东西,就越畏惧,越悲伤,何况生命。
不久前一个生命的失去,更是拨开了一层我对生死的认知的迷雾——
那个我曾经无数次恐惧、埋怨、甚至痛恨的人——我恰恰是对于那些痛苦难以忘怀——我的初中数学老师,她曾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抛掷了太多猜疑,无心的恶意,侮辱,对比······在那个盛放属于她的记忆的抽屉里,我塞满了委屈,无奈,愤恨;我太想保护过去那个无助的自己,所以我宁愿把我记忆中属于她的辉煌上锁,仍怀着恨看待她——
若她也如剧终前被赶下台的演员一般被夺去生命?在她本该绽放价值的时刻?
也许在偶然的生死面前已无所谓善恶。
得知她患上心肌炎奄奄一息,刹那间,涌上我心头的回忆,那个被我上了锁的抽屉被打开。是啊,那么鲜明的生命。她上课时的口头禅,作业上笔顺奇怪的A,进教室前的扫视,上课前放在讲台上的紫色麦克风,是的,我正在失去这些,失去一个我曾注视过的生命···失去一个曾经为我带来意义的生命!死讯传来,这竟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的生命留下的点点痕迹在心中显现,我方才不舍,悲伤,紧接着,是迷惘。
四
“死了之后我们会去哪里呢?”
如今的我拥有充足的知识,不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然而,我拥有的知识却不能“正确地”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失去生命体征,若是被放进棺材,就任由时间和自然,让微生物分解我们的躯体;若是火化,则拮去水分化为灰烬,在一个终将被堙灭的小盒子里暂度光阴,然后遗散。
正是因为这样,生命终将了无痕迹,人们才对生命的失去感到畏惧、悲哀。
可生命总是有迹可循的。
“死亡是走出了时间。”
我并不认可唯物的视角判断事物的存亡——万物着落于世皆要有形之依托,可留存于精神的本就无依托。
我回想起曾上过的一堂文学理论课,如果世界上所有《红楼梦》的小说电视剧等全部消失,红楼,还存在吗。唯物主义者必以冷静批判的眼光,给予否定;然只要有一个人曾看过红楼,曾梦回红楼,她便不若空中花园消失于纵横历史,而是在人们的记忆中真真正正永垂不朽——红楼如此,生命未尝不如此。又或许,每个人自生之时便在周围的人心里建着“红楼”,不论何时,留存在记忆里的“红楼”始终矗立,也便走出了时间。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正像花开必有凋零之日,可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是的,为了避免结束
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这样的生命便毫无意义——我深知。因为我曾如此落入虚无主义的陷阱。
其实,凋落也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永恒的开始。
生和死是纠缠着的,彼此以为始终,又彼此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