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赖皮羡&闺秀湛/甜蜜闯江湖】第一章 《逢“魔”时刻》
魏无羡看着那两个人很久了。
倒不是说他们的尊容长得有多么国色天香、英俊潇洒的，而是依他们的行止判定，早晚会生出一些事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契机，为了他饿了两天的肚皮着想，爱好和平如他，也得诚心祈求上天让这两个痞子闹事成功。
一路由川境潜逃，吃两顿饿三顿的，才猛然发现银子果真好用;早知道就抓一把下山，也不会为了怕累赘而什么也不带。
当然，他也不会笨到以为吃东西不必给银子，他都有因应之策。比如说:随便猎张熊皮虎皮去卖、砍几捆木柴卖商家的，总不至于饿死吧？再不济，抓抓飞禽走兽来饱餐一顿又有何难？
唯一的失误是，他忘了现在是冬天。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全躲起来呼呼大睡，剩他一个呆子在积满雪的山林中饿得奄奄一息。
好不容易拖了几捆柴下山，结果只换到五文钱，买了个包子果腹仍不足。还是店家看他可怜又送了四个包子，他才算吃了下山以来最满足的一顿。
然后接下来半个月，想找个零工做，又因为正值大年节，没工，大伙正怠着歇息，再快也要等十五元宵过了才会开工。
时运不济会带来什么人生启示？魏无羡的肚皮会告诉你：衣食足而后知荣辱。
现下，他满脑子只想着食物漫天飞舞的美景。
呵，呵呵，呵呵呵……苏……咦，口涎怎么流出来了？
大年初七又是火神寿辰，于是除了白日的庆典外，此刻黄昏暮色起，又准备出放花炮的节目，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那两名一脸猥琐样的男子不出所料已开始生事了。
“喂！小子，你撞到大爷我了！”浑浊的含痰声，嘶嘶地刮滑出语句。教人听了好生难过。
就见两人正在市集的一角堵住了一名男孩。一个上好的目标——独自一人、拿着包袱、衣饰不俗的外地人。即使将他洗劫得连根寒毛都没得剩，也不怕有人会代他出头讨公道。
“我……我没撞到你们，是你们硬说有的……”刻意低沉的声音有着惊慌，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看来是无法轻易善了。
“你说什么？想不认帐？”另一个男子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你要是没给大爷我一个交代，你今儿个是走不出这条胡同了。”声称被撞到的男子用力一推少年，不仅将少年推撞到一摊杂货担子，更随手抓住少年用以护身的木棍往后一丢——
喝！哪来的暗器！
魏无羡原本被栗糕摊子收摄去的三魂七魄，在暗器袭来的千钓一发之间归位，因此没让木棍敲中他俊挺无双的鼻梁。
打人就打人嘛，干嘛连累无辜善良的路人甲？魏无羡觉得自己有十足十的正大光明理由上前去多管闲事。于是闲闲地走过去。
可也巧，那小少年在被扯住衣衫之余，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奔窜过地痞的腋下，扑向他这方而来。没头没脑地撞入魏无羡怀中。地痞甲手上拎着一件外袍发楞。
软软的……香香的……！
“抱歉，借个光。”惊惶的声音道完歉又要找空隙逃命而去。
“哟呼，我可以帮你。”魏无羡凉凉地建议着，浑然没有被后方渐渐拉近的恶煞所惊吓，一副有商有量的优闲状。
可惜逃亡者与紧追者都忙着没命地跑，吸呼都没空了，哪会理他？
“地痞甲、乙已拉近距离于四丈、三丈、二丈……喂！我看你还是别跑了，留点力气与人家商量一下嘛。”
“你……你……喝……喝……”少年急败坏地想骂人，却无力吐出更多的字句，喘气都来不及了。
“站住！”
如魏无羡所料，不到半刻光景，两名地痞已阻挡包围住了少年。少年无路可退，又逃得极累，一时腿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反正都会被追上，何必逃？累成这德行真是伤身又徒劳不是？”魏无羡说着风凉话，蹲在少年身边，双手撑颊，贼溜溜的眼上上下下掂着他的斤两，不停发出叹息的啧啧声。
“喂！小子，没你的事，滚开！别碍了大爷的事。”
较高壮的大汉伸手就要推开不知何时跟上前的小乞丐。一身破衣烂衫、贼头贼脑状，别是也想来分一杯羹的吧？！哪这么好的事。
“滚开——”
“我先声明，我这可不是趁火打劫，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顺手一挥，“不意”将抡拳过来的另一名矮胖男子扫入身后烂泥中与同伴来个相见欢。“我看你同样也是个外地人，咱们身世相同的飘零，俗语说:出外靠朋友，在家靠父母。你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至于何谓朋友，在我来说，朋友就是有通食之义……”
“你到底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小少年实在很不愿表现得失礼，但他不认为现下这种情势适合言不及义的胡言乱语下去。
“我肚子很饿。”也不啰嗦，魏无羡的肚子配合地咕噜咕噜叫翻天。
“你要打劫我！”少年跳得老远。不会吧？！随便的阿猫阿狗都认为他很适合被洗劫勒索？
“我又不是土匪。我只不过想让你看在我救了你的分上请吃一顿饱罢了。”
“小子！纳命来！”二泥人终于踏上了干硬的地面，怒火冲天地亮出武器就要冲过来伤人。
“呀！”
“跑喽。”魏无羡拎着他的衣领，轻快地奔驰在官道上。买卖没谈成，携人逃命也是大大的功德。
“你，你不是……不是自称要拔刀相助？”
魏无羡万般委屈：
“你又不请我吃饭。”
“好啦！好啦！我请啦！我……我……快喘不过来了……”
“哟呼！有饭可吃了！”
魏无羡欢呼不休，兴奋过度得一个腾空后翻，待双足落地时，非常恰巧地踩晕了地痞甲乙，让两人连哀号也来不及应景出声便昏到九重天去了。
在少年的瞠目结舌下，魏无羡仍然跳上跳下地欢呼——
“有饭吃了！吃饭！吃饭！要吃饭……”
※※※
“小湛，小湛……”不正经又重复得彷佛天地间仅造了此二字汇的叫唤声，已持续了数个时辰。
“你够了没有！”蓝湛绝佳的定性再度崩溃于魏无羡“随手招来”的撩拨中。
“你也可以叫我小羡，咱们好兄弟一场，给人家叫叫有什么关系？”
蓝湛吸气再吸气，回忆起惨苦不堪言的这三、四日，被一名食客缠上不打紧，反正必要时他很有用，但不知为何，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而且以调弄他为乐事。活了十八年，还没见过脸皮厚极至此，并且无聊至极的人。
此刻，他们找了一片浓荫，吃着从客栈打包出来的干粮。为了路途上的方便好携带，只能摒弃精致的美食，仅包了几片肉干与硬馒头，不易坏又能饱食。但连日这么吃下来，他的胃口已被败得所剩无几。看着魏无羡吃得不亦乐乎，彷佛人间极品、天地间最后一盘食物般的享受，他只能吞着口水边摇头。不知此人以前到底过着怎样困苦的日子。一想到此，心软了、气也消了。
独自出门在外，经历了几番凶险之后，蓝湛也学会了一些生存法则，不投宿野店、财不露白、并且尽可能地丑化自己。
那日，给魏无羡吃了一顿饱饭——十人份的白饭、两盘五花肉、三盘拆烩大鱼头、三盘烧笋鹅、一大盅牛杂汤后，又给了他一吊钱，知他困窘，心想这也算仁至义尽，可安心分道扬镳。
不料，钱是收下了，却始终散步在他身后十步远，一副纯真无害，有路大家走的无赖状。他的心开始又气又忐忑，怕又招惹来一个索钱打劫的地痞。
结果这场追随延续到当日傍晚，他气喘吁吁地步入一间茶肆，才要叫茶，眼下一花，一抹灿笑便近在咫尺，用无比惊喜的叫声道：
“公子，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又巧遇了。一同吃个便饭吧！小弟做个东道！”一串刺目的钢板正晃荡在眼前。
结果，这种“巧遇”延续到接下来的每一次用膳时间，直到蓝湛在昨日宣告投降，正式收下这一名食客为止，才结束这个闹剧。然后，步入现下更惨烈的骚扰中。
幸好这人除了好吃之外，并未有其它图谋不轨的行为出现。至于他一些无聊行止，若能视而不见，其实是无碍的。但……很难！
魏无羡将一个硬馒头塞到他手中，商量道：
“我吃完肉片了，你将就剩下的吧。”
“你……”蓝湛眼中交杂着各种情绪，这个人……真令人猜不透，甚至见都没见过心性如此怪异的人。
“小湛，如果你还很气我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把馒头砸到我脸上，我真的不介意哦。”吞下了他手边最后一口食物，他血盆大口一张，像只乞食的小狗一般蹲踞在他身前，很牺牲奉献地等食物砸下来。
“你……你作梦！”蓝湛退了二三步，快速吃将起来。虽然没有肉干佐味，但有一张哀痛逾恒的脸下饭，也有心满意足的功效呈现。
天晓得还得与这人厮缠多久，而在最后一天到来之前，若不想被气死，就要学会一些生存之道。
蓝湛在闷怒多日之后，终于在教训中彻底领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