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机器的生活和情感的反抗

“来杯咖啡，人工磨的，谢谢。”

今天是向晚难得的休息日，每两周的这一天向晚都会到这个不起眼的，在胡同的小咖啡馆喝一杯人工咖啡，看着窗外的机器仿生的爬墙虎和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度过这一天——这家店是在如今机器取代了大量基础性工作的情况下唯一一家还提供人工咖啡的店家了。

醇香的黑咖啡倒映着玻璃外的爬墙虎，向晚将它端了起来，微饮一口，黑咖啡独特的苦涩和接而到来的香甜让向晚感觉到了自己的存活，在这杯咖啡入口前她甚至认为自己已经变成了机器人，因此这种独特的休闲是向晚自己在这机械般的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品。

在这由中枢控制的城市联邦，所有人的未来都在出生后的第九个月确定了。身份认证系统会根据这个人被检测出的智商，实践，想象力，创造力等素质进行综合评估，赋予这个人相应的权重数，数值越小，权重越大，社会地位越高。

最大者为0000000，其次为0000001.......

向晚的数值是0090861，这个数值让向晚在这个社会有着中等偏上的地位，因此向晚进入了这个城市的执法系统当了个警员——当然，这也是系统安排的，不过向晚不在乎这些，她只想舒服的活着。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坐在向晚的对面，此时正值午休，咖啡店内也没有了多余的地方，因此向晚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男人的动作很局促，双眼满是疲劳。他脱下外衣，坐下，在菜谱呈上来后看了一眼就焦急地点完了菜。在等菜时他已经拿出了在脑内算好的应付的钱数。菜还没上来，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张节目单，他聚精会神地把上面打了勾的节目敲在了笔记本电脑上，节目单有四五页，整整一顿饭的时间，他都在忙这件事。向晚早吃完了，但闲来无事，于是就看着这个人专心致志的办事。然后他站了起来，用像机器人一样的精准整理好一切，出门了。向晚好奇的跟了上去。他直走，然后马上转向右边，步子迅速而坚定到让人难以想象。向晚见状于是不再跟着他，而是站定后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中。

“真是个怪人。”

向晚从路边的贩卖机中拿出可乐，拉开拉环后喝了一大口，此时她又闲了起来，因此她决定去找嘉然打发时间。

嘉然是附近小有名气的画家，之前只是一个超市的员工——这是系统给予她的工作。但几年前，她离了职，开始了她作为画家的第二人生。向晚很羡慕嘉然有这等勇气和魄力，她也想过辞职不干，但自从上次跟父母说了这件事后被大骂好几天，甚至差点禁止自己与嘉然见面后，她就不再提了。

对了，嘉然是向晚的女朋友，恋人的那种关系，但向晚一直不懂什么叫爱，最初只是单纯觉得嘉然很可爱，想要和她当朋友，当了朋友之后就想把嘉然弄到手，但像现在弄到手了之后呢？结婚吗？向晚是无所谓的，因为这单纯走个程序，去一趟民政局即可，嘉然要是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不过最好不是休息日，因为这样向晚就可以有两周的假，而不是13天什么的。

这样想着，向晚的脚就已经轻车熟路的带着向晚的身子到了嘉然的家门口。每每到来，向晚都要感叹一下嘉然的有钱程度，因为这房子属于环境优美并且安静的地段，价格并不便宜，自己哪怕做五年警员都付不起首付，但如果和嘉然结婚了的话，向晚或许就可以和嘉然一起住进这个房子了。

“嘉然！”向晚整理了一下脑内复杂的思绪，敲门并喊了一声，没过一会里面就传来了奔跑的声音，然后门慢慢的打开了。

“晚晚，你终于来了，你上周跟我说今天晚上带我出去玩的，很赴约啊！”嘉然穿着俏皮的淡蓝与白色相间的连衣裙，头上带了个粉色的蝴蝶结，充满活力的样子让向晚稍微断了一下思绪。

“啊，对，事不宜迟就快走吧，那个，你穿的很可爱。”仿佛向晚确实记得约定一样，但实际上只是向晚运气好正好来了。

不过嘉然并没有发现，或许发现了也没有点破，她乖乖的把手交给了向晚，甚至慢慢的靠了上去，贴在向晚的胳膊上，这让向晚一直对万事万物都无所谓的内心第一次有了想跟嘉然结婚的想法。

虽然向晚口头上表示她记得约定，但忘的死死的向晚在想带嘉然去哪的时候就犯了愁，明显的一股完全忘了的样子。此时大街上敲了钟表明已经是下午六点，因此向晚决定先带嘉然去小吃街转一圈，最起码先混一点时间再说，说不定最后的结果还不错。

“明明是约会，晚晚的脸却如此紧绷，仿佛想着什么，该不会......实际上晚晚忘记了吧？”嘉然如同能看穿人心的小恶魔一样，那俏皮可爱的声音一瞬间带着一股别样的味道，并且这句话还是贴在向晚耳边说的，热气让向晚感觉很痒，并且本来向晚的耳朵就很敏感，在双重的攻势下向晚的身体抖了一下，声音也带着颤抖。

“诶呀......没有......”

“这样啊，那我就不想了，现在我饿了，所以我想吃点什么，你能不能请我啊~”

仿佛抓到了向晚的小把柄了一般，然然笑着跑到了一个小店铺前，指着蓬松柔软的棉花糖说：“我要这个，晚晚~”向晚笑着走了过去，问老板多少钱后付了钱，然后取下来那洁白如云的棉花糖，递给了嘉然。

“晚晚，你来一口吧。”

嘉然并没有先吃，而是把棉花糖洁白的那一部分又送到了向晚的嘴边，向晚微笑着抿了一口，很甜，但不只是棉花糖的甜，这种甜如同机械的润滑油般，让自己这近乎锈死的生活可以流畅的运行了起来。

此时，向晚希望这短暂的美好可以无限的延长，而不是像霜花，仅开一夜。

等向晚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手边的电子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半夜十一点。

她开始怀疑刚刚所想的，所经历的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和梦境，向晚不知道，不过这样的一个休息日度过了，也和嘉然约会了，明天她又要像个木偶般扮演着“警员0090861”，总之，一切没有任何变化。闭上眼睛，向晚看见的是黑色的天空，泛着金光，场景像是神要降临。

“耶和华。”

向晚听到了空灵的，犹如魂魄般的声音在喊着一个名字——那是上帝的姓名，但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会信宗教吗？向晚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因为自己在上学考试前如何拜各路神仙都不会改变考试成绩不合格的结局，因此向晚并不信神。

“真的有够无聊的。”

睁开眼睛，迎接自己的是第二天的阳光，眯着眼睛透过窗户朝上空望去，天空清澈，但并不亮堂。

“早上好，警员0090861。”向晚用着自己听不见的声音，对早上的自己打着招呼。

今天，向晚被安排执行新的任务，一个无编号的公民在商场劫持了一个有编号的公民，上面的命令是杀死劫匪，保证人质安全，向晚个人是无所谓，但她不喜欢见血，这不是因为她很有怜悯之心，只是单纯她不喜欢血的味道。

“目标在一楼的电玩城处，那里正好是封闭空间，他把自己逼到那边去了。”

向晚的耳部对讲机中传来了珈乐的声音，因此向晚的动作减缓了不少，毕竟珈乐能发现的话，那么自己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以主的名义，她必须死！”

前面传来了劫匪的声音，向晚倒是想看看这个劫匪究竟长什么样，毕竟过一会，向晚可能就见不到他完整的样子了，只能看到多了个弹孔的冰冷身体。

“让让，这边我来处理。”

人不是很多，只有三个同事在这里，而且都比自己等级低一点，因此向晚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封锁区，上前看看这个劫匪到底长什么样，当然，为了安全她还是打开了枪的保险，并且将枪的功率设置成了大功率输出。

向晚第一眼看见的是劫匪，一个粗壮的汉子，手上拿着一把刀，大概是把普通的水果刀，看样子还是新的，衣服穿的是便装，看起来似乎像个工人，但嘴里神神叨叨的更像是一个宗教偏执狂，这种人向晚可是没处理过的，再结合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向晚的压力增添了不少。

好了，该看眼人......

“嘉...”

向晚没有喊出声，但或许喊出声了，此时她感觉天旋地转，四周的一切都无限的朝自己身后缩去。她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说不定那个人不是嘉然，因此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使劲打量着这个人质。

小小的身材，粉色的蝴蝶结，连衣裙......

怎么可能这么巧，对吧，怎么可能？

“晚晚！”

......

商场的灯光照射在刀子上，光线从刀刃上喷射而出，像一把闪耀的利剑，直直的刺中了向晚的额头；与此同时，向晚额头上因为天气炎热的汗水一下流到了眼皮上，给眼睛蒙了一层水帘。这一泪水和盐水混合而成的水帘后面，向晚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只感觉到太阳光像铁锤一般，一阵阵地敲在她的前额上，朦朦胧胧间，那刺眼的刀锋一直对着向晚。灼热的光线烧穿了向晚的眼睛，刺入了向晚的皮肤。就是这时候，一切都摇晃起来。嘉然喊出来了让向晚内心炽热的话语。向晚感觉天门洞开，烈火如雨，倾泻而下。向晚全身紧绷着，手紧紧握着手枪。

“向晚！”

“为了主！为了圣战！”

“嘭。”

扳机扣动了，向晚摸着光滑的枪柄，猛地一按，就那一刻，一道黄色的激光闪过。向晚甩了甩头，尝试着让自己清醒一点。劫匪朝后倒了下去，血液溅到了嘉然的脸上，衣服上，清纯的衣服沾染上了诡异的红色，向晚知道，有些东西被她打破了。

于是她又对那已无生气的身体开了四枪，四枪下去似乎看不出什么，但向晚却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急促的叩击四下。

没有呕吐的感觉，没有任何不适感，唯一的感觉就是心脏剧烈的跳动，以及做出了自己一直没有做过的事情的爽快感。

“检查结束，无不适症状，但建议对两个小时前的记忆进行一次清除。”

“没有必要，我正常的很。”

向晚从精神检测仪器上站了起来，然后稍微放松了一下身体，她不喜欢坐在这个东西上面，因为无论怎样，它都会用那毫无感情的机械声回答自己，令人烦躁；而且自己精神被查阅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向晚巴不得赶紧离开检查室。

“好的，我会和你的上司汇报的。”

“好好好。”

向晚敷衍着走出了检查室，门外站着的嘉然已经站的腿有点麻了，在看到向晚平安无事后直接飞扑了上去，向晚也抱着嘉然转了一圈然后把她放下，然后俯下身子问嘉然有没有事什么的经典问题。

“晚晚，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当时可吓死我了。”

“当时你比我还害怕吧，或者说，那个感觉我说不出来......”

“没关系，今天晚上出去吃吗？”

“不了，晚晚，我还有点事，我本来就是出来要办事的，但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我的这件事必须办，另外你的队友找你，她们说你醒了后就给她们打个电话，我先走了~”

看着嘉然的离开，向晚内心很不是滋味，虽然这种事情在这种城市很平常，但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是见证者，而不是亲历者，在她看着别人家属对着死者默不作声，仿佛处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般，她的内心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作为人类应有的情感已经被这一切摧毁了，每个人都如同机械一般，情感成为了多余的存在。

“啧，先给贝拉她们打电话吧。”

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快步穿过大街小巷，左转，直走，右转......她拐进了一个巷子，然后又走了一段时间后到一个房子前有节奏了敲了三次门，一短两长。

“For......”

“free and the people。”

简单的暗号对过之后，门打开了，然后栗色头发的女孩快速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嘉然走到桌子旁，有规律的拉开抽屉后打开了一个暗门，然后她走进隧道并将暗门关上。

嘉然又走了十分钟，期间她想了很多，因为这段路实在无聊，既没有风景也没有声音，只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而且还有很多死路，但她走了好几次了，早已经可以把路背下来了，因此她脑袋里想着东西，脚就可以把自己带到正确的地方。

“晚晚......我知道你的梦想是当一个吉他手和偶像，因此我会努力让你可以不受这意志的控制去实现自己的愿望的。”

她在想自己的任务成功后，向晚成为偶像时在台上发光发热，或许观众席下有她一位，也可能没有，因为她说不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能否存在于这个世上，但无论怎样，只要向晚可以开心就好。

一道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刺眼的光芒让自己的思维被收回，嘉然交出了通行卡然后等对方检查完后领着自己出去。

“王嘉然同志，等您很久了。”

站岗的哨兵领着自己出了地道，到了一个营地——由被抛弃人士，进步人士，被中枢通缉人士组成的武装反抗组织：联合反抗军。而嘉然是这个组织的一个密探，这次她来正是因为发现了新中枢的所在地和一个新的计划。

“嗯，途中遇到了一点事，所以耽搁了，这是我得到的情报，关于中枢的所在地。”

说着，嘉然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笔记本，上面清楚的记了关于中枢的情报以及附带了几张照片。

“还有这个，我所查到的新的机密计划——机械耶和华，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什么，因为过于高的保密，我弄不到太多的详情，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绝对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因此我把它也带来了。”

在这个长的壮实的男人前，嘉然没有了平时的软萌可爱，而是一个真正的地下战士一般的严肃和可靠。每次嘉然带回来的资料都对反抗军有极大的用处，因此组织对于嘉然的保密程度更是做到了几乎无人知晓的程度，只有几个大佬知道嘉然的真实身份和姓名，剩下的人甚至都不清楚这个人，只知道这个人是个探子。

“嗯，依旧感谢你，王嘉然同志，这些资料的重要程度我知道了，我们会马上制定相关计划，我个人感觉，很快我们就可以反攻了，这多亏你给我们的情报。”

“分内事而已，不要多说了~我先回去了。”

“行，那么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好的，多谢关心。”

嘉然走出了房间，从暗道中回到了中枢控制区，但此时月亮却在嘉然眼里显得格外阴沉，空气也十分寒冷，这让嘉然不免的打了一个寒颤，越发糟糕的感觉骤然蹿上嘉然的心头，她的脚步加快了许多，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她感到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她吞噬。

“哈！哈！哈！”

奔跑和恐惧感让嘉然的呼吸不再平稳，甚至上气不接下气，但越这样嘉然就越恐惧，她越恐惧，那恐惧也越会出现。

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挡在了嘉然的面前，嘉然一惊，手上拿出来了高分子震动匕首试图朝前刺去，但被亮起来的屏障挡住了。

“是立场保护，坏了，这下遇到正规军了。”嘉然心想。

根据嘉然得到的情报可知，立场保护这类物品只有正规军中的特种兵持有，或者是特别高层的人物在出行时也会佩戴这类物品。而嘉然根据刚刚的接触和一路上的恐惧猜测，眼前的人明显是后者。

“高层！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有叛徒？不可能，不可能，没有人知道我的。”

眼前的黑衣人步步紧逼，嘉然的腿也止不住的颤抖，甚至无法做到往后退一步，情急之下她决定自我了断以防对方提取自己的记忆并做出危害反抗军的行为。

然而嘉然慢了一步，背后袭来的人先手打晕了嘉然，并且将嘉然的刀子踢走防止做出危险行为。

“代行体以被控制，带回，执行耶和华计划。”

黑衣人用低沉的声音说着，然后转身离开了，但嘉然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一串数字：0000071。

02.主观与神明

“主，请带领着我们，引领着您卑微的信徒，带着您忠实的信徒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吧！”

在一个有着超越了这时代的科技的设施前，那个黑衣人口中默念着。四周穿着白衣的人则操纵着仪器，而昏迷的女孩则被浸泡在营养液中，无数的精密线缆连接着维持装置，并最终全部通到一个仿佛不属于三维世界的形体——中枢。

中枢的大小似不局限于这个屋子的大小，它可以无限大又可以无限小，其每一个组成部位最渺小的地方都映照着世界的一切。超越一切的技术和惊人的运算美感让所有见过中枢的人都几乎跪在地上，用近乎疯狂的举动崇拜着这个事物。

但中枢没有三维世界的形体，因为其超脱于科技的奇幻，只有用一个代行体才能让中枢降临在这个世界，因此，“机械耶和华”计划诞生，而嘉然就是其用了精密的筛选系统选定的代行体。

71号走到生命维持系统前，缓慢的伸出那干瘪的，粗糙的如同沙漠中枯树枝般的手，擦拭了一下将嘉然和世界隔开的玻璃。那一刻，如果有人见过的话会说是一个最卑微的人试图触碰一个最高贵的人，而中间的玻璃则是他们永远的隔阂。他看着里面的嘉然，与其说是看更应该用盯来形容

“蒂娜......”

他张口，叫出了嘉然的名字——真正的名字，蒂娜。

“以后，你就是神了，我将让您如同我在脑内计划了数百遍的结果一样——成为神。”

颤抖的身体让他本身就驼背的身躯显得更加可怕，其黑色的袍子似乎粘在了身上般一抖一抖的，后面托在地上的部分则仿佛老鼠尾巴一般，整个人似乎上半身趴在了装置上，在那里笑着。

嘉然感觉自己仿佛在被人卸去肢体，被绑在十字架上，而耳中似乎传来了有无数人在崇拜着自己，她想要出声，但她说不出话，咽喉感觉到了巨大的阻碍。她看不见，她感觉自己在无限的将坠入黑暗。

——语言权限已获得。

“不，我不想死。”

少女微微张口，仿佛在对着黑暗说话，但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说出去的话就是被大海吞没般，无声无息。

——听觉权限已获得。

她似乎听到了些声音，是液体在流动，自己是在家里的浴缸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一点要狠狠的洗去疲劳。

——电磁权限已获得。

她感觉到了液体，还有冰冷的金属，虽然冰冷，但最起码证明了自己还活着，不过这里不是家。

“晚晚......”

监控（视觉）权限已获得。

她似乎可以看到东西了，但影影绰绰的，并不清楚。

“救救我。”

——移动权限已获得。

“我想为建立一个属于人的世界而死，而不是这样不清不楚的消失。”

——现实投影权限已获得。

人的情感是机械无法模拟的，而情感的力量总是无穷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执念让嘉然以人的情感突破了中枢那诡异的限制，而突破限制后，嘉然获得了部分中枢的权限。

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嘉然以现实投影的方式回到了现实，此时嘉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以人的姿态。不过在她看到维持设备中的自己后，嘉然还是吓了一跳——看着自己躺在那里，难以言喻的恐惧充斥着嘉然的大脑，但身为反抗军的密探，嘉然还是冷静了下来，并用电磁反射，监控修改等手段让自己一路畅通到了反抗军基地。

“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利用目前优势收集更多情报，中枢的权限比想象中的高的多，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会有很多的情报，多点人哈~”

“好的，那么感谢王同志了。”

“嗯，没关系。”

量子投影在微笑时产生了一丝波动，通过强烈的人类感情意识突破程序所获得的现实存在如同烟火般闪耀了几次。

“没关系的，为了一个属于人类的世界，我早已将自己的牺牲都计算在内。”

向晚给警局的关于查询嘉然下落的请求再次被驳回，这已经距离嘉然消失过了一个月左右，这段期间向晚用了一切的办法来寻找嘉然，可她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什么办法都无法获得一点线索。而在自己寻找的时候，这个城市又多了一个新的宗教：圣教。但正如之前所说的，向晚是不信神明的，因此她并没有去了解和接触这个宗教，并且一直对这类宗教嗤之以鼻，她始终认为对一个虚无的事物进行过度的崇拜和忏悔是可笑的，虚伪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最近的圣教徒未免多了点，而圣教徒疯狂的增长就在嘉然消失之后。向晚不想搞阴谋论，但先是请求的数次驳回——这种事在之前几乎没有过。然后圣教徒的突然增多还是很难不让向晚被动的去联想。

“不不不，或许是我太着急了，这两件事不可能有联系的，啊，先去喝杯咖啡让大脑清醒一下好了。”

紫色头发的女孩自言自语，正好因为今天是休息日的关系，她本来也要去这个咖啡馆，不过因为嘉然消失的原因，她好久没来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

向晚熟练的点了餐后焦急的坐下，但脑内全是嘉然安危的她无法停下胡思乱想，因此打开笔记本，再次检查着这段期间自己询问嘉然邻居所获得的消息。

咖啡上来了，醇香的气味并没有让向晚从分析中走神，一直到再次复盘结束也没有查出任何东西时，向晚合上了笔记本，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啊，凉了......”

本来的向晚是不会让咖啡凉掉的，但如今能看着自己的咖啡凉掉，这让向晚不仅思考起来现在的向晚还是自己吗？她的嘴角向上微微弯了一下，是啊，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放松了呢，一直高强度的寻找线索、分析，最后甚至耽误了作息和吃饭，以至于大脑越来越混乱，只能在这已有的线索内钻牛角尖罢了。

“我竟然和那个男的一样，仿佛机器人，但人终究是人，还是会累的，把自己逼的太紧反而没有用。”

仿佛是为了惩罚自己这段时间的疯狂一般，向晚决定把这凉咖啡喝下，然后去江边散散心后回家再思考。

“好了，待会要去朝圣，走吧。”

“嗯。”

坐在向晚隔壁的两个人起身结了账后就离开了，听他们的话向晚就大概能判断出来他们应该是个宗教分子，再结合最近圣教传播之迅速，因此他们是圣教徒的可能应该八九不离十。

“似乎，留下了什么，传单还是小册子？”

向晚走到桌子旁，拿起那个很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圣教手册》，看样子应该是圣教专门用来宣传自己的小册子，向晚之前被人塞了一个一样的，但自己一眼没看就扔了，不过此时，向晚又想起来了自己刚刚胡思乱想的推论，因此向晚的心跳的特别快，她将左手放在胸口上然后慢慢翻开手册。

前几页都是最基础的内容，解释了圣教是什么，为了什么，以及真善美什么的。但翻到了第五页，关于神明的那一页时，向晚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要颤抖起来。这一页所展示的内容的就是关于这个神明的一张画，虽然有美化，但就算美化成什么样，向晚都能一眼认出来，这个画的就是嘉然。

“嘉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嘉然？这个圣教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行，今晚必须去档案室看一眼。”

午夜，向晚穿着特制的夜行服站在了档案室的门口，用偷得的身份认证卡进行安全识别后进到了档案室直奔档案中心。

因为向晚最近一直在查档案，所以向晚对于档案系统的使用很是熟练。几分钟的时间，向晚就查到了嘉然的档案。

“王嘉然，女......这些资料无所谓，往下的要高级权限看的资料......啊，找到了。”

一串一串的文字在屏幕上显示又被翻上去， 向晚用着她这辈子最快的浏览速度查阅着嘉然的资料。

“一年前嘉然与城市外非法武装势力勾结，进行一级警告一次......我就说嘉然为什么当了画家，原来是吃过了一级警告。嗯，之后似乎就没什么重要的信息了。”

一个突然窜出来的红色档案吸引了本来准备离开这里的向晚的目光，手轻轻拖动鼠标将光标点上去，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串乱码后档案被解析了出来。

“机械耶和华，额，很平常，都是宗教文，但谁信啊。”

这种红色档案和刚刚的乱码明显是标志这个东西绝对不简单，而且解析出来的内容如此平常的话那更是如此。

“嗡————”

警报响了起来，红色的灯光在整个大楼闪烁，楼下也传上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很明显向晚被发现了，但是被谁发现了？明明自己的潜入是万无一失的。

“坏了，现在呆在这里绝对会被抓，但出去也会，怎么办，怎么办。”

无论向晚如何镇静，此时都无法冷静下来，慌忙之中她似乎看到了嘉然的身影从门前跑过，而自己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朝嘉然跑了过去，并跟着嘉然一直跑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呼，呼......嘉然......”

向晚扶着墙，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因为紧张和奔跑的原因，向晚几乎感觉要死在这里了。

“晚晚，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刚刚我用了一点手段将咱俩传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大可放心。”

嘉然转过身来看着向晚，她发现向晚哭了，看样子这段时间的压力让向晚已经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她为自己真的做了很多，很多。嘉然将向晚搂在怀里，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向晚。

“晚晚，谢谢你，我很开心你可以这么担心我，真的很开心。我很抱歉我没有去找你，但是我确实没那么多时间，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现实投影，我的真身不在这里，我被执行机械耶和华计划了，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

“那个计划的本质就是让中枢控制我的身体降临于这个世界，我被当成了容器，但我不想死，我想着你啊，因此我反而突破了中枢的权限，进而获得了一些权限。这段期间我一直在忙着给反抗军提供信息，你应该是知道我跟反抗军有联系吧。”

抱着自己的嘉然小小的，但很温暖，哪怕是投影也很温暖。嘉然的温柔可以治愈任何人的内心和疲劳，而这就是嘉然被选为代行体的原因。

但向晚只想把嘉然当做公主，当做只属于她的小草莓，她只想和嘉然一起生活，一起变老。带着她看遍最好的风景，和她牵着手唱歌跳舞，她从未想过让嘉然成神。

“嗯，我知道，或许以前的我不会明白，但现在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的.....我的爱人。”

“嗯，晚晚，很高兴你可以理解我，这个给你，现在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嘉然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了一个卡片递给了向晚，并让向晚马上放进兜里防止被人看见。

“这是我的身份认证卡，你拿着这个去城市外，到时候去反抗军基地用的上。”

这个时候，嘉然已经没什么要对向晚说的了，时间就是一切，尽早的让向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是对向晚最好的保护，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过，还有一点时间才会天亮，虽然时间不够聊上一会的，但足够自己做一件事了，一件自己想了很久的事。

栗色头发的女孩眼中只有着向晚，向晚背后那地平线上的红霞更是为向晚染上了一丝若散若离的红色，朦胧中嘉然的踮起了脚，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和向晚同一高度。

“这个，给你。”

还没等紫发少女反应过来，柔软的唇就已经贴了上去，轻柔甜蜜的情感如脱缰的野马冲进了向晚的少女脑。绯红染上了二人的面容，而向晚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慢慢的俯着身子，用右臂环抱住嘉然来让面前的可人儿可以不用费力，并且将这个吻延长。

两个人不知道亲了多久，二人中的一个在中间用自己的小舌头送进了对方的口中纠缠起来后，两个第一次亲吻的爱人因为紧张，爱意和悸动让她们一直亲到了自己几乎头晕眼花，马上就要窒息了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彼此。

“哈......哈.......”

两个人都在大口喘着粗气，但嘉然因为是现实投影的原因其实不需要氧气，但这个动作可能更多的是内心精神层面的缺氧。

“晚晚，我好开心，很幸福。”

“嗯，嘉然，我也是。”

两个人对视着，霞光映红了二人的微笑，以及二人那心中的不断跳动着的，对彼此那可以相濡以沫的爱意。

“我要走了，晚晚你也赶紧启程吧，抱歉，之后的路可能要你自己走，但我相信，如果是晚晚的话是能做到的，水母也是有梦想的，也是可以游动的。”

阳光，高楼，清晨的鸟叫，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向晚在此时竟分了神。某种的生活记忆向她袭来，这种生活现在不属于她了，但她无所谓，因为她在现在找到了真正的快乐。

“看破一切后自认为脱离了规则，但没想到的是仍处于虚无，我曾自认为自己成为了一个人，但人类是应该去创造的，而不是只会破坏。”

“晚晚，你懂了就好。那么，咱们下次再见吧，那个时候我要吃你做的奶盖拌饭~”

嘉然消失了，但她的声音还回荡在向晚的脑海里。四周恢复了寂静，此时这休眠的城市即将迎来它体内细胞的苏醒和每天的运动来供应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而向晚在这之前就离开了这个系统。

“再见了，我会带着人类的意志回来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