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中的秘密：语言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中）| 科幻小说
7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旅伴」。
本周一到周三，带来一篇反恐题材科幻小说连载！
恐怖组织“红禾”使用起源于上古祝由术的“原语”，在天空开启了巨型天洞，企图引发洪灾，毁灭地表。《山海经》里记载的天地浩劫正在酝酿，各国特战队则在柬集结，准备共抗强敌……
林烁 | 科幻作者，现居福建福州。中国公安文联小说会员，代表作长篇公安文学《向阳花海》。喜欢写作、绘画，现代冷兵器格斗和实用射击。
山海劫（中）
全文约16200字，预计阅读时间32分钟
六、开明
树丛里走出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是肉体漆黑的高个男青年，他右眼受过重伤，惨白的瞳仁外包着血红的眼白，打趣地在公孙瑶身上来回转悠。片刻后，他用高棉语对身后少女说道：“阿瑛，快救他，死了就不好用了。”
同样漆黑的少女点点头，走到唐锐身旁俯下身，摘下头盔低声耳语了起来。唐锐用余力抵抗着，把脑袋使劲往右边别。
“药。”公孙瑶将枪对准银色鬼工球威胁道。
独眼男从怀里掏出一剂散发暗红色光芒的的玻璃管，朝她一抛。公孙瑶接过针剂扎进脖子，像是冲破海面的溺水者一样猛地深呼吸了好一阵。
独眼男拿出一支罂粟花递向她，身后人纷纷鼓掌。公孙瑶甩掉打空的药剂，将银球甩向独眼男，手枪仍瞄着他的眼珠。可才过半分钟，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无地跪在地上，紧握枪把的手也开始不断晃动。
独眼男惋惜地伸出食指摇了摇，掂着小球揣进背心胸包里：“药是真药，只不过在不破坏化学结构的前提下，加了点儿神经毒剂。你很聪明，我可不敢大意。”他挥了手，身后几名肤色正常的南亚青年立刻举起手中的97式步枪，瞄准了公孙瑶。
“什么意思？该做的我都能做了！”她双手握紧枪指着独眼男质问，“港湾酒店废墟旁，那些用血和尸体留下的暗语不是特意给我看的吗？我带人来，就给我药，让我回去！”
“假的，暗语早弃用了。只为了钓你这叛徒出来。”
“你们早就转移了研究资料！”公孙瑶猛咳了几声，战术背心上溅了一大口血。
“废话。”独眼男将罂粟花茎折断，整朵揉进掌心，“如果你还是‘不死民’，这点神经毒剂就只是催吐剂，反之——”
罂粟花瓣飘零，枪声响起。公孙瑶率先开枪，可是独眼男的FAL步枪立刻将她右臂和右腿击中了。
“这么漂亮的脸蛋，我真认不出你这‘妹妹’了。”独眼男随意一抹左额枪伤，伸长舌头一舔，起脚踢开手枪，“首领交代，留你全尸好好反思。乖啦——不疼啊。”他的军靴踩在公孙瑶大腿伤口上碾着：“神经系统快被破坏了嘛。你还能想两分钟。”
女孩瑶惨笑着，掌心里握着一枚引爆器。独眼男低下头，血红的眼珠瞬间眦裂。他胸包里的银球同时爆炸，将他前胸炸出了个不浅的血洞。
正当他打算在公孙瑶咽喉上再补一枪时，一发霰弹击中了他身边的战友。特制的独头弹轰飞了中弹者的左手与左脚，而另一发霰弹默契地补到了躯干上，燎起了明灿灿的火光。航空燃油改造的弹头在雨中剧烈燃烧，不过几秒时间，他的部下就损伤大半。
“阿瑛，给他们止疼！有埋伏！”独眼男子举起FAL步枪朝枪焰亮起的废墟还击，但他的女孩同伴没有回答。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才发现方才血肉模糊的唐锐站了起来，名叫阿瑛的同伴早已被他击晕。
他抬枪朝唐锐射击，可眼鼻都渗出黑血公孙瑶不要命地用肩撞向他膝弯，让枪失去了准头，又在他枪口朝下的瞬间把步枪前段死死抱住了。独眼男怒不可遏地一脚踹向公孙瑶，女孩像是沙包似的被击飞了十多米。
唐锐扯开血迹斑斑的雨衣，落下伪装血液夹层。他用191步枪向独眼男还击，又折了一根标记己方的蓝色荧光棒，丢到公孙瑶身边。
独眼男子躲在一块破损的石墙后。对面枪响后，墙体被轻易打穿，独眼男身上也多出几个细密血口。愤怒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发出一声怒吼，如同发疯的黑熊几步奔到唐锐面前，奋起全身力气朝他胸前锤去。
唐锐横枪阻挡，巨力之下步枪折断弹匣崩坏，钨金穿甲弹掉落一地。独眼男又奋力一拳砸向唐锐脑顶，可过往无所匹敌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身型小他一整圈的唐锐，竟徒手格挡住了他的重击。
独眼男这才惊觉对方身上包裹着一层深灰色战衣。这战衣的关节部位由几块板甲构成，贴合身躯的各大肌肉块都是金属般的深灰色。随着角力，大块肌肉缝隙间闪起微微蓝光。
“意外吗？”唐锐用高棉语反问，毫不掩饰地狞笑了起来。
“你还活着？！”独眼男收拳回身拔出卡巴军刀，朝对方的喉结、腹神经丛与眼睛猛攻，却被唐锐轻松化解抵挡。唐锐也从后腰掏出戈博双刃匕首，在他的胸肺伤口处连戳两刀，顺势伏地一滚，反手在他膝盖上狠狠剜了一下。
独眼男不可置信地单手撑地翻身退后，他一双手脚再也没法使出力气，呼吸也愈来愈吃力。唐锐捡起地上被折做两段的191步枪，抵腰包握前段枪身，发射枪口下挂榴弹，将独眼男炸进了训练营的深坑中。他身旁经过一班组特战员，都穿着相同的战斗服。他们很快清理周边的残敌，朝独眼男倒下的方向不停补射，直到对方化为肉泥。
枪声平息，唐锐跳下20米的深坑，走到还在蠕动的黑色肉泥旁。独眼男心脏还在跳着，试图输送血液给各个脏器。唐锐觉得古怪，凑进一看，竟然发现周遭血管与神经附着到了树木枝叶上，把叶脉染得通红。陡然，一束血红色的藤蔓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缠住他的右腿，唐锐抽出手枪把心脏打成了肉酱，可肉块都还在扭曲着，试图与植物、碎骨合为一体。
两个战友跳进坑里，朝碎尸头部甩下白磷手雷，拉着唐锐跃回了深坑边缘。他们用液氮枪将唐锐脚上沾的碎肉喷成冰屑，又朝深坑补了几枚白磷手雷，直至肉块彻底烧作焦炭。
“对付不死民必须消灭所有器官，否则会和周围动植物甚至电子仪器结合，变成更难缠的东西。”战友对着满脸狐疑的唐锐解释，“特别是大脑，一个细胞也不能留。”
收拾完残局，唐锐走到了被抬上车急救的公孙瑶面前。公孙瑶吊着血包趴在担架上，抱着一个桶不断呕吐黑血。
“马上送回实验部分析神经毒素成分，制作解毒剂！”
公孙瑶撑着桶沿摆了摆手，接过医用湿巾擦净口鼻和眼角的血污：“不用。咳……毒基本清理干净了。只是……”
“什么？”
“很饿。”吐过之后，她气色比方才好了不少。
唐锐见她四肢的黑色蔓延到了手肘与膝盖，被步枪打穿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他从车里找出单兵口粮，拆出压缩饼干与能量棒递了过去。公孙瑶坐起身子，松开口罩，拆开一枚压缩饼干大口嚼了起来。
唐锐紧了紧耳机，抽出手枪弹匣压起子弹：“你真没事？”
吃完军粮，她戴回口罩：“嗯，我自己恢复了部分不死民的机能，解毒疗伤。”
“用不着你帮我。”唐锐冷淡地嘟囔道，“作战服能防全威力步枪弹。”
“可你没戴头盔……这是什么装备？”公孙瑶甚至有闲工夫关心起唐锐那套奇怪的贴身战衣。
“人工肌肉作战服。大束肌肉间都有伺服电机，外层覆盖特制高密度金属，能够提升数倍身体力量与反应，抵御.50以下口径弹药和爆炸冲击。”唐锐握拳运起小臂肌肉，肌肉缝隙间又闪起了蓝色光丝，“祝融行动队的新式武装，代号‘开明’。”
“镇守天门的神兽？真是应景。”
“对了。”唐锐联络车外清理现场队友，“把我打晕的女孩也扛上来吧。”
可还没等队员们动作，一连串落雷般的炸响就撕裂了天空。那是一架武装直升机，侧舷一挺.50机枪在半空中咆哮，将那晕倒的少女打作一片猩红的血花。烟尘散落，少女倒地的区域遍布弹坑，只有半颗脑袋躺在血红的泥泞里。空中，一名军官单手抬起重机枪，用外骨骼手甲捏下嘴里的雪茄，在肩甲上烫了个击杀标志。他盘旋着对步战车远远敬了个礼，又故意地将枪口指向车身。
“是空中支援的苍蓝组！他们疯了？”
驾驶员操作步战车火控将大口径机枪对准直升机，两名队员也提起“红缨-6”防空火箭，与空中的苍蓝组对峙。直升机没有进攻，来回飞了几趟后返航了。
“苍蓝组发电，说是上级命令，如果婉塔没出现，也要消灭会使用原语的敌人。亏唐支料到他们爱下绊子，这防空火箭带对了。”
方经历鏖战的唐锐十分烦躁。他用热毛巾把整个脑袋又囫囵擦了一遍，恶狠狠丢向窗外：“走吧，咱和他们不同路。”
公孙瑶透过观察窗静静目睹了一切，刘海的雨滴在面庞上滑落，被她草草擦去。
“认识？”
“公孙瑛，十巫之一，是我一起长大的妹妹。”公孙瑶背过身，电子化语调里听不出悲伤，但视线始终停留在山腰上的废墟里。
返程途中，唐锐从侧窗望着天穹：“羽渊到底是什么？”
“你们实验部认为是某种连接未知宇宙的空间通道。它完全无视物理法则，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从上下方都能看到对面，又不至于让对面影响这里。”输完血，公孙瑶体力又恢复了不少，“但据我的理解，它是你们古人口中的‘天’。”
“天？”
“你们怎么叫头顶上这片环境？”
“天空啊。”
“天‘空’了。‘羽渊’里的那颗白色行星，就是‘天柱折，地维绝’的天，一个被废弃的宜居行星。白星在一小时前已经完全覆盖羽渊，这代表通道已经稳定，羽渊就不会再扩大了。古时的‘天’就是这样，世界各地都有通道，婉塔目前只开出了两个。”
唐锐呆滞地看着车顶问：“天……传说中神的世界？”
“婉塔已经开始运用初阶的‘祝由术’，引发西港极寒天气与暴雨。如果再让她掌握操控电磁波或是太阳风的方式，就足以彻底摧毁现代电力网络，让你们电子战装备和制导武器变成废铁。”
“太阳风？你是说那颗白星也处在一个恒星系里？”
公孙瑶不言，只是掀开裤脚，从脚腕处解下了一枚与此前项链相似的银球，而后递给了唐锐，又指了指他腰侧的枪套。
唐锐双指捏着小球：“这才是那真货啊。打碎它？”
“光。”
唐锐会意，用手枪电筒垂直照向鬼工球。顺着球的缝隙，他脚下的地板竟然显现出一幅圆形的斑驳图形，上面是模糊的上古文字。他试着像玩现代鬼工球工艺品那般，转动球体的各层，对焦清晰后竟然是不同的篇章，有的还自带古怪插图。
“一共三千六百种组合，详细记载了羽渊世界的历史。你说的没错，那白星和地球非常像，无论是恒星系统还是行星本身。”公孙瑶又摸了两根能量棒，在唐锐点头后拆下口罩啃了起来，“这里面还记载了用‘祝由术’改造星球环境的办法。白色行星之所以温度极寒，就是因为气候调整失败引发了全球灾难。”
凉意再次从唐锐脚底直通脑顶。他打开装甲车舱盖，背靠机枪观察天洞中的白色孤星。在当下的距离，他用望远镜能看到纯白色的山脉、大陆裂隙，可是却没有海洋，整颗星球浑然一体。
“这么近，引力会紊乱的吧？”
“彻底打开前不会，羽渊并不是纯粹的物理通道，甚至现阶段明显在保护地球。但如果再不阻止婉塔，等她把‘羽渊’那层玻璃打碎，四极崩而九州裂的传说或许就要重演了。”
“婉塔到底怎么打开‘羽渊’的？”
“原语。她用原语交谈之后打开了通道。”
“和谁？”
公孙瑶伸长手臂指向车顶，嘴里嘎吱嘎吱嚼着，手里的空包装袋与饼渣被拧出声。
“和‘神’。理论上讲，是神留在白星上的行星控制仪。它能控制气候、地形、甚至生命进化的方向。”
“下一步怎么做？”唐锐追问。
“羽渊是由十巫维系着的。”
“对你来说，最坏情况是要击杀她们吧。”
公孙瑶沉沉点了头，失神地指了指PDA影像中妹妹的脑袋，哀求道：“把阿瑛这点遗体带回来吧，我想亲手把她葬好。她喜欢大海，回去后就近找一小块滩涂就行。”
唐锐冷笑一声：“亲手杀了兄长的你，也会关心妹妹吗？”
公孙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没敢看向唐锐，迅速垂下目光哀吟道：“我后悔了，很后悔。”
唐锐轻眯双眼：“行吧，但和你的愿望无关。看苍蓝组的操行，我们一走远，他们肯定偷偷取样研究。那女孩的遗体是得妥善处理。”
二队长抬手拦住了准备下车的唐锐。
“洞两，现场清理而已，用不着再回去请示吧？”
二队长摇了摇头。唐锐耳机中传来他深沉的话音：“公孙瑶在云南救过我。我去取，你顾好她。”
七、黑雪
西港东郊一处破败的高棉洼寺，因为地震已经完全坍塌。洼寺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尊诡异的七首那迦，巨大的金身半埋在灰烬之中，只露出一人高的蛇首。黑色的雪花飘摇落在鎏金蛇身上，将它的鳞隙染出狰狞的黑色。
寺庙地底是一处完好的多层军事基地，婉塔与红禾的部分战斗员藏身其中。基地的电力系统因地震而停摆，灰黑的屏幕间摆着几张大饭桌。
三口硕大的铜锅以军事地图和美金作燃料，蒸腾着扑鼻香气。每桌都围着十多人，每人面前都放着瓶1.5升装的可乐。婉塔凑到白色水雾前吸了吸鼻子，很香，汤汁饱吸了牛羊肉与辣椒的鲜美滋味。她没动筷子，起身拿起可乐为部下们轮流斟满。
她举起自己杯中的温水：“喝吧，这是奖励。”
“谢谢māmā。”三十多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而后昂起头喝下了可乐。这种充满气泡、酸甜冰凉的液体进入口后，立刻有人被呛得咳嗽，更有甚者直接趴在桌旁呕了一阵。长期食用蛋白质块的生活让他们对这种棕色饮料既害怕又向往，几秒后，每个人都做了个相同的动作——把这种高糖、微量咖啡因的饮料不顾一切往喉里灌。
“叮——”婉塔用筷子一敲碗沿，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没有人去擦嘴角的污渍，只是端正坐着，像极了听话的孩子。
“这是用兄弟姐妹的血肉换来的饭食。”婉塔提起筷子下了一盘肉，“享用出征前的晚宴吧。”
听她下令，所有人才吃了起来。他们都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哪怕是碗普通的酱料都能让他们边吃边痛哭。麻辣、鲜甜、浓香的感觉在他们口腔里翻涌，刺激着多巴胺的分泌。无论是冰冷还是滚烫的口感都无法减缓他们进餐的速度。
看到像野兽一样撕咬食物的部下，婉塔慈祥地坐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纯银波蕾口琴，含进嘴里吹奏了起来。她有节奏抖着腿，铃声伴着一曲悠扬的《友谊地久天长》婉转飘荡在基地内，与粗野的咀嚼声混杂在一起。几曲吹完，他们也吃饱了肚子，七扭八歪靠在椅上桌边休息。婉塔满含热泪，她脱下外套，盖在马尾男身上。
“老师，陪我出去走走吧。”
身后出现了老者的身影，他的身体发暗，漆黑的血管像是扭曲的藤蔓一样爬上脖颈。他取来一件防寒外套披在婉塔身上：“从2号司令部的高层那儿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牌。我们缺乏防空武器，如果他们接下来真要攻击羽渊，我们最大的威慑将会不复存在。”
“没事，如果他们真敢动用核武，后悔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为什么这么肯定？”老者狐疑。
两人走到洼寺废墟中，婉塔昂起头，凝望空中飘摇的暗色雪花。她从地上轻捧起一抔雪，雪在她掌心中化作黑色的液体。
老者也伸手接住雪花，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矿物和硫磺的味道。这不是一般的雪。”
婉塔一笑：“您知道吗？火山灰是绝佳的肥料。它能补充土壤细菌酶所需的养分，让土地变得肥沃。这样的话，许多本不适合耕种的土地，都会成为万里沃野。”
“近期中南半岛没有火山运动。”老者昂首看向羽渊，“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火山灰。‘羽渊’究竟是什么？”
“羽渊？”
“那个天洞，司令部统一代号叫‘羽渊’，在中国神话中，那是太阳的坟场。”
婉塔手捂着嘴暗自笑了好一会儿，竟越来越难以忍住笑意，放肆狂笑了起来。缓了许久，她才伸出手在蛇像的獠牙上勾破了个小口。
“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现在的中国人，对他们的过去居然已经失察到这种地步了。这就是资本与科技的诅咒，让历史变为虚无缥缈的神话。”婉塔用血在蛇像宽大的后背上画了两条弧形竖线。在老人看来，这两条血线从地表延伸，正好接通了天穹上的巨洞。婉塔瞬间没了笑意，冷峻得像是宣布处刑一般。
“这根本不是太阳坟场。是天柱‘不周山’！”
老者与婉塔对望了许久，说道：“在苗人传说里听过。”
婉塔有些激动，她张开双臂拥抱寒风：“不周山，魔鬼塔，巴别塔，世界树……世界史中充满这类传奇。自古以来巫女就承担着与天神沟通的任务，她们是人类中的佼佼者，能够操纵一片大陆的生与灭。”可只一瞬后，她又陷入了哀伤：“神看不到我们的痛苦。我还记得运动刚结束时……那年是罕见的丰收，我在秋收后的麦田里玩闹，满身都是稻香。”她走到七首那迦金像前，将融雪和着鲜血洒在獠牙上，“那天我到家时，看到父母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把金色的麦子都染红了。”
“我听过。运动结束后S21解散，他们遭到了幸存者的报复。”
“我饿得不行了，只能把地上的血稻煮了。实话说，味道很香。”黑血像是毒液一样从金色獠牙上落下，绽成黑红色小花。婉塔将指尖吮进嘴里：“那天我意识到一件事——吃不饱饭，就要去杀人。资本变相压榨也好，所谓科技革命也罢……这世上每一口食物里都沾着同类的血腥。资本科技摧毁了人类的独立与尊严，助长了邪恶和软弱。以劳动和大自然为纽带，用双手换取丰收的农业社会，才是人类文明该有的样子。”
“各国特种部队把西港变成了新式装备的试验场，‘不死民’也很难对付他们。”老者担忧道，“公孙瑛她们至今还没回来。”
婉塔从衣袋中掏出一束罂粟，插在了蛇像身边：“我一早和她说过这结局，她坦然接受了。”
老者哀叹了一声：“你应该清楚，西港现在没有平民和媒体。而我们是他们口中的恐怖分子，不属于国际人道主义法规定的战斗人员，也不适用日内瓦公约。”
“老师听过山海经里‘灵山十巫’的故事吗？”婉塔反问。
“没有。”
“山海经中记载，‘六巫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祝，接神者也。由，缘由也。祝由术具有与上天沟通的能力，换言之，要维持通道稳定，有六个高天赋的原语使用者就够了。阿瑛的牺牲是值得的，毕竟她是目前十巫中能力最弱的孩子。”
“那些孩子对你来说只是工具？”
“我爱我的孩子们，但我更爱这颗星球。红禾国度能让人类重拾历史感和归属感，如果这一代人做不到，就交给下一代。”婉塔淡淡答道，“牺牲她，是为了让公孙瑶来找我。确切的说，我需要她手上的《山海经》。”
“明白了，你很忌惮她的原语能力。但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你？”
“在山海经的传说中，巫师们曾经用不死药复活天神‘窫窳’。”婉塔勾起脚尖点了点地面，小腿上的铃铛莹莹作响，“能让她活下去的不死药，就在这。”
老人在她身旁抽起水烟：“某些方面，你比波尔布特更可怕。”
“可惜了。”婉塔脸上又浮现起慈母般的笑容，“阿瑶这孩子，小时候本来是十巫里最弱小的.....不然我也不会让她接受不死民的调整。可云南那件事之后，她就完全变了。”
“我对你们的过往没有兴趣。”老人吐出一口烟雾，“五个司令部已去其三，该开始进攻最后两个了。”
婉塔闻言，兴奋地握住老者漆黑的双手：“您的意思是，想出进攻办法了？”
“我们没必要强攻。但你必须给我一个东西。”老人眼前泛起了数十年前那个勇敢而纯真的少女脸庞。
“只要是我拥有的，哪怕是我的人头。”
“你的头对他们而言价值不大，我和美国、法国、越南军队都交过手，太清楚他们了。”老者捻了捻烟锅，“把2号司令部幸存的澳洲特战员全部用原语改造，供我使用。”
“没问题。可是……他们的作战方案中有备案，遇到失散人员，会远距离麻醉甚至击杀。这种渗透不会成功的。”
“你太低估人类的贪婪了。”老者沉下脸，脸上漆黑的血管有节奏地跳动着，“我要的东西是，此前从训练营中回收的‘原语’和‘祝由术’的所有研究资料，必须要原版。”
婉塔笑容瞬间凝固住了。但一瞬后，她又徐徐勾起嘴角：“我会进行必要修改，引导他们的分析员在学会原语后，协助我们消灭剩下两个司令部。”
老者举起巴掌，这是过往在训练时的惩戒信号。婉塔恭顺地垂下脑袋，准备迎接老师的重击，可只感受到两个指节轻轻敲到自己脑顶。
老者一冷笑：“和你说了多少次。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该修改的部分不是‘协助消灭司令部’，而是让那两个司令部所有人都归顺我们。只要控制那些使用新锐武器的特战队，不出一个月，我保证中南半岛再无威胁！”
“谨遵师命。”
“我去准备了，你这几年真是毫无长进。如果公孙瑶真来，你怕是对付不了她。”
婉塔走到坍塌的洼寺顶部，望向巨丘上零落的楼宇，紫色光影为参差的建筑勾上亮边，一切在婉塔眼里都显得安详而和平。
“六巫夹窫窳之尸……六，而不是十。这本就是最古老的背叛，我早该意识到。阿瑶，骗我的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呢？”她低头捋开自己的袖子，哪怕刻意掩盖，漆黑的脉管还是爬到了手腕部分。
八、代号“撒拉弗”（上）
“柬政府再次发布发声明，拒绝任何国家在本土发动核袭击，并会在第一时间向发射核武器的国家宣战。”唐钧走出指挥室，瞰了眼正在整备的苍蓝组，“很显然，这声明是针对多次提出用核弹攻击‘羽渊’的美国。”
“老毛病。”总指挥就着浓铁观音嚼着蒜蓉豌豆。他的桌面上铺着一大张实时电子沙盘，那是南海舰队的实施空域监视图。指挥用红圈标注了位于孟加拉湾尼克巴群岛附近的三架美国军机，分别是WC-135R“不死凤凰”、RC-135S电子战侦察机，与C-32B“末日飞机”。指挥拿起一颗豌豆，放到C-32B的实时路线上，位置距离西港不过300公里。
“如果估计没错，C-32B上一定有他们国务院和中情局的人。”指挥又夹起两颗豌豆思索着，点了点桌面空出的部分。唐钧推算出这是冲绳海域附近，于是拿出自己的平板调出地图补在了电子沙盘边缘。
“这是？”他看着总指挥摆上的两颗豌豆问。
“根据我军情报，E-4B‘守夜者’和E-6B‘水星’已经从冲绳美军基地升空，还开着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系统，摆明他们是打算动真格的。这俩战机的外号你该熟悉——空中核战指挥所与空中核按钮。”总指挥从最底下的抽屉取出一叠由五常各国司令部最高代表共同签署的文件，递给唐钧，“这是‘撒拉弗’行动的详细时刻表，介时南海舰队055舰将会配合。”
唐钧面色陡然凝重起来，可是在看完文件后，才长舒一口气擦了冷汗：“美国佬是那么爱拉人下水。用空基‘战斧’，配合舰载‘长剑’，对羽渊进行直接攻击——虽是常规巡航导弹，可一切都是按照核弹发射流程。”
“是预演。”
总指挥转过平板电脑，将攻击模拟过程播放给唐钧。B52H轰炸机组先后投下三枚AGM-86D巡航导弹，同时，055驱逐舰垂直发射的三枚长剑105伴随烈焰腾空而起。为了排除羽渊可能产生的电磁影响，在靠近该空域后6枚巡航导弹均采用惯性制导，设定的引爆高度分别在羽渊之下0.5公里、羽渊平面，以及羽渊正上方那荒凉白星的表面。六枚导弹分别从海、空上下两个角度向“羽渊”夹击，如同炽天使撒拉弗的六片火翼扫向异空的紫色恶魔。
“为保密考虑，‘撒拉弗’行动只有每个司令部的总指挥掌握详情。”总指挥喝干茶杯，把桌面的豌豆与纸笔台灯都收进抽屉，“只能提前半小时告知。2号司令部失守，是时候了，让基地内所有人做好抗冲击准备。”
唐钧遵命照做，工程部迅速在各个薄弱部位布置好抗洪沙袋，提前打开所有排水口，各国特战队也将电子仪器拆卸装入防电磁脉冲间，把重要的资料与武器弹药封入抗冲击箱内。
攻击前五分钟，主电源与发电机被切断严格保护了起来。整座水坝暗下，许多束白、黄光亮起，那是战斗员们的手电。所有人不是低头盯着PDA，就是抬头望着大坝顶部。唐钧与祝融三队身着“开明”，守在身着救生衣的中国指挥员们身边，静静等候。
八、代号“撒拉弗”（下）
与此同时，美军C-32B“末日飞机”已经飞抵西港附近的空域，可机内指挥室中，气氛却是一反常态的轻松。一位身穿长风衣，梳着黑发背头的中年男人安静地坐在桌旁，把玩着右手小指上“圣乔治屠龙”图案的戒指。他瘦长的脖颈连接西装的翻领，领上有一枚美国国务院服务20年银质别针。
在他的对面的年轻人正读着《洛夫克拉夫特小说集》，手边放着间谍卫星拍摄的“羽渊”边缘图像。年轻人身材健硕，穿着迷彩服，腋下牛皮枪套里插着象牙贴片的银色1911战术手枪。他一面读书，一面眉头紧锁与手里的冰激凌战斗。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柬政府不同意使用核弹，总统就屈服了。这可是人类的共同危机。”中年男人缓缓放下咖啡杯，右手五指笔直并拢，翻掌指向桌对面的年轻人，“我说，你们兰利为什么不帮帮忙，尝试说服总统，或是改变幕僚长的态度呢？”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些机关再次联合起来，参照当年在达拉斯‘说服’肯尼迪一样说服现任总统吗？”金发年轻人略微低着头，切着书页边缘瞥了眼中年人。
“上帝呀，这可不好办，时间来不及。”中年人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脚上打了蜡的德比皮鞋。
“您想做合众国的圣乔治，就必须杀死恶龙。这只龙是空中的，还是海里的呢？”
“我们必须考虑这次危机之后的世界变局，甚至包括与‘红禾’结盟。”
“说到危机，是不是该和中方总指挥取得联系了？”年轻人仿佛是想驱散面前的某种瘴气一样，冲身旁部下挥动手里的冰淇淋勺。部下点了一下头，大步走向桌上的红色电话机。
“嗯……那么接下来，攻击命令由贵方下达。我国海军会适时配合，形成与贵国空军的协同作战。”中方总指挥洪亮的话音从电话公放中传来。
“总指挥先生，本次行动的攻击时机，还是由贵国主导比较妥当。”拿着话筒的中年人向在场其他人挤了挤眼睛，用流利的普通话交谈，“贵国驱逐舰可以按照自己的判断，随时进入发射程序。当确认贵国军舰准备攻击时，我方轰炸机亦会做出相应动作。毕竟，目前这片海域与空域的最新情况，尽在我方掌控之中……”
中年人刚挂断电话，金发年轻人立刻放下书冲部下命令道：“这次，无论如何要把中国新驱逐舰和‘长剑105’的数据都拿到手！一行代码也不能漏掉！”
“嘿小伙子，巡航导弹发射了。去看看吗？”中年人拄着碳纤维拐杖起了身，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我有个担忧，长官。如果中方总指挥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年轻人用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挥舞了两下，龇着牙发出一身“嘎”声。
“别担心，小伙子。即便猜到目的，他们也拿不出证据。”中年人左手按住拐杖头，在掌心中缓慢有力地揉搓着，“再说，哪怕是他们的舰载五代机，想击落‘末日飞机’也没那么容易。有电子战飞机，我们可以随时消失。”
“这大家伙完全免疫EMP。即便真发射核弹，我们也是最安全的人。”年轻人指了指肩下的CIA特种臂章，“这份安逸让我不自在，同事们还在4号基地呢。不管怎么说，把天上那渎神的玩意儿打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从卫星图来看，羽渊边缘具有明显的生物特征。就像是枚活着的虫洞。”中年人抬起拐杖一杵电子舷窗里的天洞，“那模样，让我想起了神话中的衔尾蛇。”
“长官，您也参与过坎大哈‘自由行动’，不算是首次和异生物作战。”年轻人锤了锤心口保证道，“我用两枚情报十字勋章和您打赌，不管是红禾，还是羽渊里的怪物，靠聚集此地的武装，都能给它轰到撒旦跟前。”
两人话音刚落，紫色光芒倏然从低空的羽渊上曜起，机身随之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特别要求提升巡航高度了吗？”中年人的拐杖被震倒在昂贵的地毯上。他调整电子舷窗，见到飞机机翼、尾翼都有异常火光，而舱内也冒起越来越浓的烟雾。
“强化EMP防御！”年轻人一箭步冲到了驾驶室打开舱门，脚因失重几乎要离开地面，“立刻爬升！”
“不是EMP！”飞行员在全机械飞控仪表前吼叫道，“是他妈的火山灰！我们在火山口上！”
“不可能！这带的海域和大陆，没有能够影响飞行的活火山！”
“是突然从羽渊里喷出来的！地面测算数据显示，比坦博拉火山爆发时还要剧烈！主引擎都着火了，你们快点准备伞包！我还能撑一阵子！”飞行员戴上蛤蟆镜，叼起根烟，低头摁在冒烟的高度仪上点着了。
中年人从容地找到安全座椅坐下，系好安全带。他将西装白色领子整理妥帖，系紧皮鞋带，优雅地掏出手帕擦净电子舷窗上的烟尘。涡扇卷入了由碎岩、黑曜石与矿物构成的坚硬颗粒，扇片里冒出猛烈的火星，这是宣告末日飞机坠落的死亡烟火。
“湮灭，重生，不死的衔尾蛇……”他在四周的惊叫声中，将间谍卫星拍摄的羽渊图片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安全箱。做完最后的工作，飞机蒙皮也被一块块撕裂了，中年人抬起头在黑色的狂风中平视那抹亮紫色的光圈，自嘲地笑了。
“原来地球才是被咬到的尾巴。”
十、深渊之羽
远处的天穹传来沉闷的声响，可是只有一声。又过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声音继续传出。
“活着的……”一名战士全程观看了六枚导弹射向“羽渊”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面色惨白。上下夹击的导弹在抵达西港边缘时，羽渊的边缘竟然吐出蛇信模样的粗壮电浆，在数公里外同时将所有导弹烧毁了。
寻常闪电达在垂直范围达到几公里的长度并非少见，可这六道水平方向精准击出的闪电，让司令部中所有气象研究员都凉了后背。
“所有人不要妄动，计划仍在持续。”总指挥收到了南海舰队传来的信息，“第一次攻击如果失效，会立刻启动第二次攻击。”
天上依然是一声闷响。如同空中的巨蟒揽住了久等的猎物，如饥似渴地吐长信子，在更远距离的海上将第二批导弹一口卷下。而后，羽渊上空腾起灰色巨柱，火山灰在半分钟内喷发到20公里高度的空域，将西港本就灰暗的天穹染为漆黑一片。
一刻钟后，司令部仍沉默在一片死寂中。总指挥下令：“恢复主电源，关闭出水口。做好防尘和降温预案，尽快准备更多防寒服与呼吸面罩。所有人恢复一级战备，继续工作。”他留住了其他指战员，下令让唐钧播放方才两次攻击的影像。
“查查这是什么。”总指挥指着坠入西港北郊的一枚硕大的火流星。这枚火流星有着鸟类一般的外形，翼下裹着两枚闪亮的火球。
“南海舰队发信，是坠毁的C-32B末日飞机。”唐钧答道，“两次攻击都失败了。核武器估计也是一样的下场。根据气象组分析，现在西港的天空状况，已经完全没法飞直升机和战斗机了。”
总指挥搓着手里的豌豆，许久才捏了两颗嚼进嘴里：“刚和他们助理国务卿通话时，他说过空域的最新情况在他们在掌握中。这是威胁，但也表示他们有更多羽渊的情报，甚至直接与这次异变相关。”他缓缓磨起茶杯盖：“唐钧，让祝融三队出一个班，带探测仪去末日飞机坠毁现场，搜寻任何有价值的遗留物。”
“收到。”
唐钧前脚刚走，祝融二队的通讯员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与正敲门的通讯员碰了个照面。
总指挥深呼吸了一口，盖好茶杯，箍住杯身轻砸到桌上：“还有什么坏消息，一起说吧！”
“3号、5号司令部彻底损毁。还有……”
“知道了，通知4号部，建议仍参考029作战方案。”
“五眼联盟在4号基地用公开电台明语通告称，它们暂时放弃与地球农业政府的敌对关系，下令所有军事力量撤离西港。”
总指挥瞪大了眼白泛黄的双眼，右手重重磨着杯盖，力道之大将把瓷屑都碾进了茶水里：“通知……1号司令部所有战斗员集合，去准备耳神经阻断剂，有多少准备多少，马上！”
“公孙瑶……”二队通讯员依靠人工肌肉一路奔跑回来，精疲力尽瘫在了总指挥面前。
总指挥醒过神将他扶起，倒了一大杯水递到他面前：“不急，慢慢说。”
二队通讯员一口把水喝干，匆忙介绍了方才的战况：“在处理另一个十巫残躯时，公孙瑶逃走了。她直接跳下断崖，装甲车下不去。唐锐当时就跟着跳下去追了。”
“口罩和电击装置呢？上面的定位器呢？”
“被毁了。她为了抵抗神经毒素，恢复了部分‘不死民’的体质。”
总指挥用指关节用力敲着桌面：“你们队长呢？洞两怎么处置的？”
“他没去追。但申请司令部用无人机补充弹药、油料和机械扫雷车。”
总指挥吐尽了肺里的空气，许久才感叹了一句：“妈的……总算有人做了件对的事情。”
唐钧部署完任务，全副武装回到了总指挥面前，左耳下多了一块止血胶布。
“总指挥，SAS领队想见您。”他身后跟着祝融一队的几名班长，手上的长枪都开着保险，“我已经提前告知他们注射耳神经阻断剂了，但美、法方所有人员均拒绝。”
“你……”看着唐钧耳根下的伤口，总指挥心疼地地摆了摆手，“SAS不是该撤了吗？还有什么事？”
“我们收到了命令，但不回去。”SAS领队是一名精壮矮小的苏格兰汉子，脸上抹着菘蓝色的战斗迷彩。
“为什么？你们这是叛国行为。”
总指挥耳机里传来翻译机平稳的音调，他眼前的外军战士脸庞坚毅：“2000年我们就在塞拉利昂被国防部那群混账官僚背叛过，被命令向无辜的人开枪，双手沾满血腥。可国防部那群老爷们呢？依旧在军官俱乐部喝着下午茶，把公民当牵线木偶玩弄。自从加入这支部队开始，我们从没打算死后能上天堂。但红禾是来自地狱的魔鬼，SAS会让他见识到人类的勇气。”
话落，SAS领队将一份资料放到了总指挥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
“他们的目标在这。”SAS领队指向资料里的双子环形大楼，两颗星球的logo耸立在楼顶，“双星博彩科技公司，拥有近2亿用户群的亚洲著名网络赌场，分为AB两栋，可以迷惑对手。这楼的位置位于羽渊中心，高度达到608米，地震后并未倒塌，难说是不是红禾刻意为之的。从资料中的这份《山海经》记载来看，十巫沟通天界前都需要搭建高大的祭台，或是依托山巅。在现代，大厦就是天然的高坛，而双星大厦的顶层更是目前的最佳选择。我方无人机已经侦查过楼顶，被击落前传回了非常强烈的生物信号。”
唐钧眉头紧蹙：“你们是怎么获取这些情报的？这些关于《山海经》的资料又是哪儿来的？”
“不列颠博物馆有许多未公开的馆藏，其中就包括数份商朝年间的《山海经》龟甲抄本，是一百多年前西摩尔元帅亲自捐赠的。”SAS领队玩味一笑，“他是怎么得到的，想必你们比我们更清楚。军情六处早已整理好发给我们了，现在，我代表SAS将它奉还。”
“直接进攻羽渊失败，那么消灭控制通道的十巫的确是最佳方案。”总指挥看着材料念叨，“为什么留下帮助我们？”
“理由很简单。”SAS领队爽朗一笑，“我希望今后地球居民能记住的，是即刻反击的空勤利刃，而不是新世纪的张伯伦。十巫绝非易与，我们都已经注射过贵军提供的阻断剂了。”说完，他也一撇脖子，展示了右耳下的止血贴。
总指挥虚弱地站起身，对SAS领队敬了个礼。回礼后，领队归队整备，而唐钧依然笔挺地站在指挥身后，等到他放下资料才发问：“对公孙瑶出逃，您怎么看？”
总指挥反问：“亲手把她救回来，知道她所有过往的你，难道也怀疑她会叛变？”
“不尽然。”
“要想阻止这场灾难，比起消灭十巫，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不是吗？”
“她想直接杀了婉塔。”唐钧沉稳答道，“公孙瑶用我们不知道的办法，知悉了婉塔现在的位置。”
“洞两的判断是正确的。二队刚经历大战，弹药补给消耗不少，哪怕公孙瑶找到婉塔，也必然有重兵把守，不能贸然强攻。你立刻带领一队，还有三队的一个班，和SAS一起去双星大厦。”
“哪怕信号旗也不会受到‘原语’影响，这司令部将会面对的敌人，可能是数十只精英特战队。”唐钧担忧道，“1号司令部只留下三队的两个班保护您，我放不下心。”
总指挥双手搭住唐钧的双肩，紧紧摁了摁，而后从柜子中翻出战术背心与56C步枪：“只留一个班。另一个班必须去支援二队。”
唐钧被震在了原地。喉头哽咽了许久后，他才红着眼请示道：“我留下来陪着您。”
‘祝融’是我的全部希望，现在开始，你替我指挥！”总指挥将腿侧的黑星手枪抽出，压到唐钧手上，一字一句说道，“这是命令。”
感受到手中的千钧重量后，唐钧挺直身板想敬礼道别。总指挥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淡淡说了一句：“留到任务完成后。”余光扫见唐钧握住了拳，他继续低头检查着步枪：“实验室一小时前告诉我，小姑娘的‘药’已经做好了，你一起带上吧。”
“如果您改变主意，‘祝融’随时返回支援。”
“去吧。”
唐钧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整备室，在他越发朦胧的耳中，这阵慈祥的话音再也没有响起。
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孙瑶，已经找到了婉塔藏身的洼寺。
倾斜的金色那迦蛇神像前，公孙瑶被一只粗壮的黑色臂膀掐住脖子锁在半空中。她刚才已经见到了手捧鲜红罂粟的婉塔，可同时也遭逢一名离奇强悍的不死民突袭。她从二队抢来的手榴弹与步枪都已经打空，意识也随着眼前黑色老者的施力而彻底昏迷了。
十一、怪物
公孙瑶被雷声惊醒了，她伸手去够步枪，却感受到手腕越来越冰凉。当她彻底清醒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粗壮的钢制束缚器固定在一张椅子上，而与他对坐的，是满脸鲜血的青年。
“唐锐，醒醒！”她发狂地挣扎了起来，可改装的钢制束缚器纹丝不动。一支.50口径6P62自动步枪立刻顶在了她的后脑上，拿枪的正是方才击晕自己的老者。
唐锐默不作声。他没有因为脑袋上的创口失去意识，但也不说话，只是垂头眯着眼像在打盹。
“他没死，只是重伤。”老者说，“不会有救援的，追来的人会跟着你们的定位设备，跳到几公里外的海里。”
婉塔手捧鲜花，身后的部下们都在机械地笑着鼓掌。在公孙瑶目光范围内，所有人都带着通讯耳机。
“一年前在训练营，你和公孙镜也是这情形。怀念吗？”她张开手，爱抚着那枚银色的鬼工球：“欢迎回家。”婉塔抽出一束罂粟花，拨弄着公孙瑶的脸颊，“傻孩子……为什么不把自己完全调整成不死民？那样可能你还有一点机会。”
“我不会再变成怪物。”公孙瑶用冰锥似的眼神眈向她。
“竟然能把调整控制到头部以下，这连我都做不到，也算你自学成才了。”婉塔打了个响指，连接发电机的处刑椅开始运作，两枚粗壮的刺针悬在了二人太阳穴旁搭紧，锐利的针头划破表皮。
“这男孩比公孙镜强，竟然杀了我五个孩子……”她将两枚操纵按钮分别放到二人被箍住的手掌里，“他不会原语，所以我做了简单调整——你们手里的按钮控制对方脑边的针管，摁下它，对方的脑髓就会被机器抽干。再做一次而已，不难吧？”
公孙瑶松开手，以控制器的落地声回应她：“我答应过阿兄，不会再杀人。”
“在他死前的那句约定吗？又不是原语。”婉塔转身凑到唐锐耳边，用透明胶带将控制器绑在他的手上，“你们很聪明，用了听障士兵，还穿了这种脱不下的战斗服。但没了头盔，哪怕左耳聋了，右耳还听得到吧？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唐锐仍是在打盹的模样，双眸紧闭，全身心感受着周围温度的变化。
“知道公孙瑶怎么找到这儿的吗？”婉塔捧起公孙瑛的半颗脑袋，举在唐锐眼前左右轻摇。她抚摸着头上残留的黑发，笑道：“不死民的能力远不止在肉体上而已。通过摄入同类的记忆遗传因子，她就能获取对方的部分回忆。妹妹的脑子，美味吗？”
唐锐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而后继续屏气凝神。
“我更想吃了你。”公孙瑶紧咬着下唇，血丝从嘴角渗出，“放了他，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关于祝由术的秘密。”
“想和我交易？”婉塔再次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唇笑了一会儿，“你还是那么天真。”
“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没这必要。你不杀他，他今晚便会成为我占领司令部的内应。他不杀你，你掌握的祝由术迟早会被我用来毁灭地表。可我也很难权衡优劣，干脆让你们自己选。”婉塔离开隔间时刻意抬手看了看表，“给你们半小时。”
婉塔离开后，公孙瑶又竭力挣扎了一阵，最终决然地请求道：“我们必须同时摁下按钮，这样才能拖延她的计划。”
“喂。”唐锐鼻腔里滴下黑红的血珠，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公孙镜到底怎么让你离开红禾的？”
“没时间了！你不想为你的战友报仇.....”
“你给我听好。”唐锐打断了她的哀嚎，微睁开眼缝小声说道，“我们的生死对她的计划毫无影响。她让你我自相残杀，只不过是满足她扭曲的心理欲望。她早就不把自己当人类了，所以才会站在自以为更高的角度俯视我们。你越绝望，她越享受。”唐锐舔去唇边鲜血，又闭上了眼睛：“告诉我你和公孙镜的过往，还有你到底是怎么脱离婉塔控制的。”
公孙瑶一怔，徐徐意识到唐锐这些话不过是说给门外的婉塔听，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拖延时间。她苦涩一笑，顺着唐锐的情绪演了下去。熟悉的幽暗与额角的刺痛让惨烈的回忆在公孙瑶脑海中翻腾：“我和公孙镜是在云南相遇的。那时候我接到了刺杀他的任务，但是失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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