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回放
致敬经典
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回放
——你所不知道的星星点点
1987年5月，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
央视36集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在荧屏隆重推出与百姓见面。
该剧一经播映，就引起巨大轰动，大受百姓欢迎，形成万人空巷，被誉为改编四大名著的经典。
30年后，该剧的大气、纯洁、古朴、凝重和优雅，只能让来者望其项背，成为绝唱。
后有沽名钓誉、厚颜无耻之徒，乘市场热络投机，为了票房翻版克隆。只不过是东施效颦、拾人牙慧而已。
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始作俑者是导演王扶林。1979年，王导受央视委派到英国BBC电视台学习。当他看到英伦文学名著和世界文学名著都被搬上屏幕，以电视剧的形式传播文化，受到启发。遂设想我中华泱泱大国四大名著，可否也能在屏幕上展现其潇洒英姿呢？
此提议得到央视首肯。于是王导马不停蹄地找到当时的红学会副秘书长胡文彬。
胡先生大为高兴，岂止是高兴，简直是感动和激动了！他陪王导拜会红学会领导和众位红学大咖，得到的同样是惊喜和感谢：感谢王导给红学界带来的喜讯，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兴奋啊，我们做红学研究的，考虑的是红学的宣传、研究和传承，电视人的介入，将是一个新的发展方向和新的机遇。
1981年初，央视同意将《红楼梦》搬上荧屏。当然，央视对改编《红楼梦》文学巨著是持谨慎态度的，当时给王导的规制准则是：忠于原著，注意后40回。
该剧筹备近6年，在拍摄的3年中辗转10个省市，总耗资680万人民币，终于完成了中国电视剧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宏篇大制作。红学会冯其庸会长感慨地说：该剧的上映是《红楼梦》诞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普及。
如果你循着《红楼梦》的故事梗概，闭上眼睛，仔细地聆听《红楼梦》主题曲《枉凝眉》的天籁歌声和缭绕的丝滑音乐：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话？
……
你有没有被这曼妙的旋律，带入贾府走进大观园呢？你有没有被这深邃的乐句，上上下下、转转仄仄、起起伏伏而心情激荡呢？你有没有被这晶莹剔透珠玑般的音符，叮叮咚咚的就落入心盘了呢？
啊，太美妙了！这是一种穿越，由不得你，你什么都不会想，全然忘记了任何思绪，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就这样，不知不觉、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心甘情愿的被带入红楼梦境......
该剧的音乐制作人，就是中国著名的音乐家王立平。王先生是如何进入《红楼梦》剧组的呢？这要拜赐于央视音乐编辑王芝芙。王女士找到王立平，告诉他，近期夫君王扶林正在筹拍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可否襄助其夫创作该剧音乐？王立平立即说：太愿意了！学生时代就读过《红楼梦》，可是没读懂。
如果是我，也会大声说太愿意了！哪怕是做大观园里的一个物件呢，比如晴雯撕扯的扇子、沟渠流水上的花谢或是园内的一块顽石都行啊！
王立平接了任务后就知道太难了，难就难在王导的严格要求，难就难在没有任何的音乐素材参照和借鉴，难就难在他自己的心气太高。
他温习剧本，恶补原著，加深理解，勾划音乐情思，最后总结八字纲要，即“满腔惆怅，无限感慨”。
王立平说：我不希望这些歌一唱出来都是大家熟悉的声音，它应该是一种萌萌的、不谙人世的，但是又是单纯、美丽、纯洁的乐曲和歌声。
真不愧是大家风范，这种求新、求异和脱俗的来自仙境的天籁之音，内核镶嵌着中国古典戏曲元素和曹雪芹精美词句的红楼梦组曲，百转千回，竟然让我们魂牵梦绕了30年。
歌曲有了，由谁来担纲主题曲《枉凝眉》的演唱呢？王立平本着求新、求异和脱俗的初衷，不请名家大咖，目标锁定不知名的，在吉林长春一汽做化验员的青年女歌手陈力。
王导十分了解王立平的心气，这种苍穹摘星、琴瑟寻孤的执着，正是王导所赞叹和欣赏的。
王立平对学生十分严苛，可怜的陈力姑娘被“折磨”得够呛。因为时间紧迫，有些业余习惯，不下狠劲是很难改的。王立平有时用讽刺、挖苦办法，为的是让她长记性。
陈力此时很痛苦，几次哭走。但是陈力坚定的说：只要老师不撵我走，我还是再练、再唱。
王立平看重的是陈力声音的清纯无暇，不假任何多余的装饰，宛如一湾清泉，不知高远何处来，难觅低婉去何方。
严师出高徒，王立平一字一句的推敲斧正，一音一调的矫正调教。正因为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有了陈力婉约激荡、凄美空灵的歌声，才成就了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完整而独特的音乐架构，也展现了陈力的优秀潜质，并极大的提高了她的演唱功力。
还有一个插曲，是发生在陈力录制《枉凝眉》歌曲之前，这可是红楼梦电视剧中的一首极具重要的剧目歌曲。第二天就要录制了，头天，陈力满脑子翻江倒海，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刚刚入睡。下半夜，陈力突然听到一阵“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陈力倦怠地开门一看是剧务。
剧务说：你怎么睡到我的房间里来了呢？
陈力答：我哪知道啊！
结果，陈力换了房间，整晚未睡。第二天，陈力又被剧组安排到一家四川餐厅吃饭，剧务问也不问，就给陈力点了一碗担担面。陈力是东北姑娘，不适应四川的辛辣麻口味，更何况要保护嗓子。
当满当当的一大碗担担面上桌，陈力看了厚厚的红油，心里那个紧张啊，不能言语，只好挑面而食，暂且果腹，留下一整碗的滚滚红油。
接着就是陈力进录音棚录制《枉凝眉》。啊！真是万山峰峦静，云雾仙鸟鸣呀。你是否在陈力的《枉凝眉》里听到了缠绵的如泣如诉的凄苦呢？你是否在陈力的《枉凝眉》里听到了担担面红油跌宕的辛酸呢？
王立平深情的说：我永远对王扶林导演怀着一种感激之情，感谢他对我的宽容、理解、容让，甚至是忍受！
我想在今天的这个时候，这个场景，如果要是我写一个东西，一年没拿出来，用不了一年，一个月让你拿出来没拿出来，对不起，你走人！但一年以后我才把它写出来。
王导与王立平在工匠精神方面特别契合，也是求新、求异和脱俗。这从他专注挑选演员的过程就可以看出。
寻找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中饰演贾宝玉的男一号主角，就费了很大周折。
当时剧组的全班人马基本到齐，独缺贾宝玉。
于是王导请央视刊登招聘广告，在全国范围寻找“贾宝玉”。因为身边没有，周围也没有，调动各路“诸侯”大范围拉网寻找，还是没有。
戏剧家吴祖光说：你们不要找了，根本就找不到。为什么？因为贾宝玉还没有出生呢！
是啊，贾宝玉是曹雪芹虚构的人物，其外形、性格特别，集骄纵、文儒、叛逆、体贴和脂粉于一身，确实难找。
剧中北静王和柳湘莲两个角色的扮演者候长荣，找到拟饰演史湘云的张玉屏问道：史妹妹啊，在1982年潇湘电影制片厂拍的电影《虹》里，扮演你弟弟的那个中学生是谁啊？
张玉屏答：欧阳奋强啊！
候长荣随即向王导推荐欧阳奋强，说外形和气质都很好。
于是王导拜托邓婕回成都时，顺便看看欧阳奋强如何。王导把欧阳奋强招来北京，引见给北京的领导和红学专家，他们当即拍板：就他了！之前与《红楼梦》有关的戏曲、电影，饰演贾宝玉角色的都是女扮男装，这是第一次启用了男演员。王导的执着，获得了几近完美的影视艺术效果。欧阳奋强的加入，全剧组真是欢天喜地，都说是上天赐予的宝贝。
尽管群芳争艳，但大观园的主只能归属欧阳奋强了。
邓婕的脚力不是白跑的，它印证了王导对邓婕的信任和欣赏。
那时候人际关系简单，不像现在，任你画了柳眉垫了高鼻梁，憋了高腔习了鸟语，假了府邸傍了大款，扮了尤物放了炮仗，也是不得行的。
邓婕进剧组比较早。在培训班上，那可是花团锦簇，姐妹们都跃跃欲试。她自知个子不高，完全不是鹤立鸡群的那种感觉，也不知道能派演什么角色。
于是就在心里琢磨着：演丫鬟吧，年龄有点偏大；演小姐吧，性格又不近斯文儒雅。她先后准备了几个不起眼人物的小品。但是，王导对邓婕是有期待的。
当看完了邓婕表演的尤三姐小品时，王导的眼前飘过的不是尤三姐，而是王熙凤的风驰电闪般的四川麻辣骜骨影像。在点评的时候，王导只是淡淡的对大家说：可演王熙凤。
据邓婕坦言，当时的剧组上有主任，王熙凤的角色共有3人候选，主任是有主见的。
王熙凤在全剧中的戏码实在太重要了！《红楼梦》中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的角色也很重要，但是角有所属，不在议题。
《红楼梦》原著贾宝玉是大观园里的顽主，在纯爷们的视觉中，林黛玉和薛宝钗是佳人的双面合体，都想要却都得不到。完美从来都是虚幻缥缈的！
王熙凤是全剧中灵魂人物，既掌管荣国府，还要兼管宁国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把手。
所以主任找邓婕问话了：你要是演不了呢？
言下之意是：自量吧，劝退求其次不也是很好的角吗！
邓婕答：我怎么能演不了呢？
这是跟领导的领导杠上了哇！
资本大鳄什么都能干，也什么都敢干。那时还没有资本大鳄，王导要承担多大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就这样，王导的坚持和火眼金睛成全了凤辣子的冷漠、美丽、泼辣、算计和周全的形象。
邓婕也因此改变了人生命运，也许是饰演角色入戏太深，包括她后来在生活中的性格都有所改变。你说王导是干了一桩好事呢还是一件坏事呢？
《红楼梦》剧组在组建之时就有规定，不许任何人在培训和拍摄期间谈恋爱。但是，俊男靓女们自有地下工作经验，个个是潜伏高手。有三段姻缘就是在《红楼梦》剧组里开花结果的。
化妆师胡焰，每天一大早要为众多演员化妆，尤其是主要演员，留妆时间长还要补妆，怕影响她们休息，她就对饰演贾琏的高宏亮说：你的戏份不多，能不能每天早上，我第一个先给你化妆？画好了你的妆，你就去睡。这样就可以让她们不要起早床，多睡一会。
高宏亮应声朗允。就这样，胡焰每天清晨第一个碰到的是高宏亮，第一单化妆活也是高宏亮，每天清晨第一个想起的还是高宏亮。兴许是鬓丝撕磨、先入为主吧，日久生情，暗送秋波，终就良缘。
饰演香菱的陈剑月和饰演北静王、柳湘莲两角色的候长荣，他俩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明就里的薛蟠饰演者陈洪海，戏里他强买甄英莲（香菱）为妾，百般欺虐，欲以大耳刮子施暴。王导叫停，对陈洪海说：香菱在后面的戏里是要寻死的，你这耳刮子打得不真不重能行吗？于是陈洪海重新抡圆了重重打下去，陈剑月捂着脸跑出门，脸那个肿痛啊，左耳被打得足足鸣响了20天。
候长荣不干了，你薛蟠恶霸是吧，看我柳湘莲在后戏里怎么治你！果然，在后戏中柳湘莲把薛蟠骗到郊外，左右开弓，把薛蟠打了个半死。可恨的陈洪海脑袋被候长荣推撞在石头上，又被摁在臭水沟里。等王导叫OK，陈洪海才扬脸出水，这时镜头给了个特写，你看陈洪海那满脸的臭泥哟，真是因果报应啊！
饰演平儿的沈琳和饰演贾芸的吴晓东，吴晓东胆子小，平日里缺伴，不敢寻空找姑娘对戏。幸有高风亮节的邓婕关照，将吴晓东拉入“班底”蹭戏，班底里有谁啊，自然是饰演平儿的沈琳了。一来二去，蹭熟了，熟络了，那沈琳也就名花有主了。
你说邓婕的心智和手段高么？活生生把平儿这个妾推送到吴晓东的怀里，解除了后患，沈琳还蒙在鼓里呢。邓婕真可谓是灭小三的高手啊！
有人问王扶林导演，你怎么能容许剧组里有违反规定的事情发生呢？王导无奈的答道：怪我太愚钝，等我知道了，已经是既成事实。嗨，见不到就见不到吧，就算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之所以有如此丰硕的成就，即使是30年后的今天回看，也是经典中的经典！纵横相顾，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再有了。就像我牙牙学语的小外孙说的话，你想要他的好东西，他舍不得给，就会两只小手一摊嗲嗲地说：没有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30年前正是改革初期，空气清新，没有雾霾，人们痛恨文艺霸权专制，渴望改革开放和文艺创作自由，当时的人青涩、实诚，工匠意识强，尊重和爱护文化经典。哪像前些年啊，男娃娃雌激素旺盛，女娃娃转了韩版基因，认了干爹逮住机会就成了大腕，出行前呼后拥，演戏靠替身，挣钱不手软，无德无艺无涵养。他们蹭权有钱就任性，都是铜臭给沤的。
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播出的那个年代是我们熟知的，再往前10年，就是动乱的文革年代了。那个锁在云雾中的江上奇峰，独霸文艺，捯饬8个样板戏，让全国老百姓一周每天看一部样板戏可以不重样，也是奇峰的奇特之处。还有奇怪的，全国所有文艺作品的署名全是“集体创作”，文责自负你都找不到主。还有更奇的，8个样板戏里的主角都是孤男寡女，连祖孙三代都是。奇峰之奇吧，是女人，无丈夫，有孩子，无家庭。老娘没有的，你们休想！统统的全剪了全灭了。是人口太多了吗？
感谢央视《中国文艺》节目组专题详实介绍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主创人员和部分演员，感谢你们所作的致敬词：
历时五余载，开辟鸿蒙，共此红楼一梦，
热播三十年，君为情种，始终风月情浓。
似水流年里弥新，手眼身法天成，
心无旁骛处前行，如花美眷满屏。
敬畏经典，终成经典，供后来者致敬。
（孔夫子搬家、蒙黛妍）
编辑于 2021-03-05
补写于2022-1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