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妖与僧(六十)

2020-11-06 22:57 作者:墨荀_MI  | 我要投稿

【无心X萧瑟】妖与僧

73.暗度陈仓

雷无桀与唐莲跟随华锦走了半日,入夜时,来到廊玥镇外瓶山山脚的一座小石屋里歇息。

这小屋是无心赠予华锦的。上个月她常来这山上采药,而此山与她常居的药庐相隔略远,每日早出晚归来回匆忙,无心便将此屋送给她小住,免她时常奔波劳累。

在屋里坐下歇了一会,雷无桀越想越担忧。午间与萧瑟分开之后,他和唐莲埋雷炸了一座小山,阻断了大批黑鳞军骑兵的去路,后来二人又与华锦相遇,原本与萧瑟约好在这边等候,可一路走来也见不着人。

「你说,萧瑟那家伙哪去了?看他脸青唇白、病病歪歪的,应该跑不远才是,难道中途出了什么事故?」雷无桀对唐莲说。

「萧瑟很可能是去找小魔王了。」唐莲推测道。

「我们说好会帮他,可他连一声告辞也没说,就这么与我们分道扬镳,真想揍他一顿!」雷无桀抱怨着,一拳锤在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桌上的灯烛在震动中晃了晃。

「你们与萧瑟相熟?」华锦安置了她两个受了重伤的药童,从房间里出来拉了张凳子坐到桌边。雪白的貂尾垂在身后,轻缓地摆动。

「算是吧。我欠他银子还没还。」雷无桀想起与萧瑟在萍水镇相遇那日,欠下几百两银子,他好奇地问华锦,「你又是怎么认识萧瑟的?也欠他银子?」

「我可是身价百万的大夫,只有别人欠我银子!」华锦轻声一笑,托腮说,「萧瑟是我病人,病症很罕见,我挺想治好他的。」

「他患的究竟是什么病?连你也治不好他?」雷无桀讶异道。他知道萧瑟来魔域寻医,却未曾细问其所患病症。

「他的病是一种寄生在血液中的蛊毒所致,据说下蛊之人已经亡故,不能解蛊了。想要治好他,除非将他身上的血液与骨髓彻底更换。」华锦叹了一声,「不仅需寻得可供替换的血液与骨髓,还需有相应技术,千年前的医典古籍就有记载此法,可惜至今从来仍无人成功。」

唐莲不禁感到好奇,「是谁给萧瑟下的蛊?」北离似乎并无正式的蛊毒门派,蛊师寥寥无几,他行走江湖几年也不曾听闻蛊师之名。

「萧瑟所中的是西楚蛊毒。可能是我那个叛逃师门的师兄所为。」华锦的白貂尾停止摇摆,直直竖起,略显严肃。

「你还有个师兄?」雷无桀第一次听说。

「以前有。」华锦将貂尾甩到腿上,手指一边梳尾巴毛一边说,「师父说他是西楚遗民。数年前因触犯师门禁令而被囚禁了一段时日,可后来他逃跑了。离开药王谷之后,他就销声匿迹,杳无音信,我师父也找不着他。」

「可怜萧瑟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治病一定花费了不少银子吧?难怪他那么爱财。」雷无桀胡乱感慨了一通。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交谈,声响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三人立马警惕起来,掏出武器满怀戒备走近门边。

「请问小神医在吗?」门外的人问。声音沉稳平和,不像图谋不轨之人。

「你是谁?找小神医何事?」华锦一边问,一边握紧了手中长针,蓄势待发。

「我是魔王的侍卫冬霰,奉命前来请小神医出诊。」侍卫认出了华锦的声音,确认她在屋里。

「魔王受伤了?」华锦又问。一双白绒绒的貂耳在不经意间弹了出来,她伸手捂了捂,将俏皮的圆耳朵缩了回去。

「不便透露。」门外的侍卫谨慎地答道。

「不去,请回。」华锦一口拒绝。她屋里还有两个伤者需要照顾,不想离开。

「不是魔王,是萧公子,恳请小神医务必去一趟。」侍卫压低声音说。

萧瑟?门边三人面面相觑。

 

王城深夜,屋外飘着小雪,暖阁中灯火通明。无心坐在案前,玺书写完一卷又一卷。手边堆放了一篇篇墨迹未干透的文书。他双眼已布满血丝,眼窝黑了一圈,却仍奋笔疾书,看似不知疲倦。他自从探视萧瑟回来,就一刻不停地写字,像个毫无感情的书写机器。

若有谁来与他谈论萧瑟之事,他就递上一封龙飞凤舞的文书,说是今后五年的行事章程,让人看完之后给他写三十万字评议,还强调三天内上交,否则以渎职之罪论处。如此一来,他们就无暇惦记萧瑟了。

 

寅时,侍从担心无心劳累过度,在一旁提醒:「主君,夜已深,该休息了。」

然而无心头也不抬,命令道:「磨墨!」

侍从心里委屈,却不敢说:你不累我累啊!

 

这一整夜,无心似乎全神贯注地沉浸于公文之中,直至破晓时分,侍从传报说已找到华锦,他才丢下了手中的笔,起身离去。

 

冰雪覆盖的道路上,一辆马车快速行驶而来,停在小亭边。马车青帘掀开,只见华锦从车厢走下来,雷无桀和唐莲也随她而来。二人换了一身药童的装扮,假装华锦的助手。

面对不请自来的雷唐二人,无心颇感诧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华锦替二人回答:「他们来给我打下手。」

雷无桀和唐莲则冷冷地应道:「是。」

在途中听说了萧瑟刺杀魔王不遂而受捕入狱之事,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此时正以困惑又警惕的眼神审视无心。

无心被瞧得浑身不自在,调侃道:「你们凶巴巴地盯着我做什么?想吃了我?」

没有多言,华锦直接问,「病患呢?」她清脆的声音特别明朗,黑玉般的双眸注视着无心,目光严直而专注。

无心望向殊牢方向答道:「他在牢里。」

 

在牢里?!雷无桀难以置信,愤然诘问,「你还真把萧瑟关牢里?你这忘恩负义的渣……」他话没说完,忽觉脖子一凉,极强压迫感使他呼吸困难,低眉见一柄利剑抵在项上。眼角一扫,见一名焰色铠甲的剑士站在他身旁,气质沉静至极,他心下大惊:这人是谁?竟能凭空出现?

唐莲也是吓了一跳,握起暗器欲发动攻击解救雷无桀,却被无心及时扯住了胳膊。

「住手!」无心对唐莲喝止了一声,又转向焰甲剑士说,「玙国公,别这样!他是我朋友!」

玙国公收剑入鞘,冷声对雷无桀发出警告,「小妖,再敢出言不逊小心人头落地。」说完,又如隐身一般,蓦然在他们眼前消失。他不允许任何人对魔王不敬,朋友也不行。

 

冷静了一会,唐莲回到刚才的话题:「萧瑟当真行刺你了?」

「确有此事。不过……」无心瞄了眼过道上一众守卫,见人多眼杂,不便多谈,转身说,「这事以后再解释吧,现在救人要紧。」

 

画雪山庄北边有一大片赭红色的锈棘林。锈棘是一种布满长针的藤蔓,棘皮坚硬如铁,呈铁锈色。一旦有活物靠近,这些锈棘就会迅速动起来,如蛇一般缠绕猎物,再以长针将其血液一点一滴吸干。

殊牢位于锈棘林中央,前后各有一条通道。正门通道两侧围墙筑得很高,将锈棘阻隔在墙外,守卫森严。而后门则是一条地下暗道,机关重重。无心为避人耳目,领着华锦、唐莲、雷无桀走暗道进入牢内。

刚从一条楼梯走下来,只觉一股彻骨的严寒从脚底往身上窜。「这里怎么冷成这样?我快冻僵了!」只穿了件单衣的雷无桀打了个喷嚏,不停地哆嗦。他体质耐寒,却耐不住此处的冰冻之感。

「受不了就出去外面等候,越往里走越觉寒冷。」无心好意劝说。

「不就是冷了亿点吗?难不倒我!」雷无桀冷得声音发抖,却不肯服输。

华锦将葡萄大小的药丸递给雷无桀和唐莲,说,「我前天新配制的暖身丹,吃了不冷。」说着,自己也吃了一颗。

「这药丸好神奇,确实不冷了!」雷无桀气沉丹田,融融暖意渐渐扩散至全身。

「像烈酒入腹的感觉,很好。」唐莲赞许道。

看他们三人抱团,心满意足地称赞药丸,受孤立的无心委屈地望向华锦:「没我份?」

「你也会冷?」华锦反问。

「冷。」无心诚实作答。寒风呼呼地在过道里游荡,像野兽带倒刺的舌头时不时舔在他脸上,刮得生疼。

「那就冷着吧,你活该!谁让你把人关在这种地方?」华锦将药瓶塞封上,撇过脸不理无心。

「亏得萧瑟还老替你操心,负心汉!」雷无桀因失望而恼火,「我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你也和其他魔族人一样恶劣!」

「烦死了!」无心心情不佳,此时又被他一顿挖苦,气得一拳打在墙上,又瞪向雷无桀威吓道,「再说我就揍扁你!」

「我还想揍你呢!」雷无桀被激得撸起了衣袖,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别闹了!还没搞清整件事。」唐莲出手拉住雷无桀说,「一会听听萧瑟怎么讲再作判断吧。」

「萧瑟他……」他原想将事情经过详述一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一声,「他现在很虚弱。」

雪花朵朵飘进了无心心里,他继续迈步走向前方。这一路,只有他一人越走越冷。

 

走过了森冷难耐的过道,辰字间囚室显得格外暖和,一进门就感觉一股温热扑面而来。墙边几个大炭盆仍在燃烧,无心又再添了些无烟炭。

萧瑟安详地躺在被窝里,双目紧闭,惨白的容颜像没上色的石像,连狐毛也失去了光泽,变成枯槁的暗黑色。任凭他们呼唤了一声又一声,他也毫无动静。

华锦诊断了一番,喂他服了一粒丹药,继而挥舞双手,麻利地在萧瑟身体各个部位插了数十根长针,观察片刻,又在他人中扎了几次,而他依旧静若假人。

她神色凝重地说:「萧瑟体温低得离谱,脉息紊乱不堪,时而极强时而极弱,他已至生死关头,呼吸随时可能停止。我们来晚了一步,他现在对任何刺激都没有丝毫反应,往常的疗法救不了他。」

之前萧瑟也曾病发过几次,却都不如这次来得严重。

立于一侧的无心顿觉心头一揪,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又一把银针急雨般落在萧瑟敞开的胸膛上,华锦说:「你若想保他性命,就放他出去,这里器具不全,诸多不便,我要带他回药庐蒸药浴。」

无心毫不迟疑,应允道:「好。」

昨夜他已安排了人手准备悄悄把萧瑟送出去,却因萧瑟过于虚弱而不敢轻易挪动其躯体,担心磕磕碰碰会使其受伤害,如今有华锦看护他才放心。

 

华锦接着说,「目前我只能保证他三日内不会死。若想他活下去,有两种方法,一是用焚血虫毒素。」她一双白绒貂耳耷拉下来,「可此法风险太大,救治期间极有可能会因中毒而致使他意识无法恢复,救活也是半死不活的木僵之状。」

雷无桀默默想了想,说:「这……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试吧。半死不活还不如直接死掉呢。」

华锦继续道:「最保险的方法是找一个内功深厚的高手给他渡气,调动他体内真气运转,再以针灸治疗,使他体温逐渐恢复正常。」

无心疑惑道:「我昨夜给他渡了真气,可他情况并没有好转。」

「那当然,你真气类型不对!」华锦一脸严肃地解释道,「你内力虽纯厚,但功体带寒,你的真气于他而言并无明显的升温之效,必需是温性真气才管用。」

 

天外天王城里,内力纯厚的高手并不少,但魔族之人功体大多自带阴寒属性,只有炎星门一派修习火功,而炎星门在祸斗城,距离此地太遥远,来回一趟至少也要一个月,来不及。「除此之外,别无它法?」无心蹙眉问。

「目前我只知这两种。」华锦摇头道。

「想找内力纯厚的高手已是不易,还挑功体就更难了。」唐莲思索道,「况且,即使能找到,人家也未必愿意救他。」

「是啊。」雷无桀伸手轻轻刮了刮萧瑟的狐耳,惋惜道,「若在北离倒是好找。我们雷家堡至少有四人,雪月城则更多。」

要是萧瑟的师父在就好了,无心默默想起姬若风。可惜姬若风行踪飘忽不定,难以寻觅。

四人商量了一会,没有结果。

无心将一块金色的令牌和一枚红玉印章递给华锦,说:「这是密使特持的祥云令和玉梅印,出示可免城卫军盘查。你们先带萧瑟离开这里,我会想办法找人救他。」

「你不与我们同行?」华锦双手接过信物,眨了眨水灵灵的双眼问道。

「我不能公然释放萧瑟,只能暗中照应。」无心认真叮嘱道,「出去之后,你们要多加小心,不可泄露他身份,免得再有人烦扰他。」

「行。」唐莲一口答应道,「若事情败露,就当是我们来劫狱了。」

「原来你是准备暗度陈仓放狐归山啊,我错怪你了。」雷无桀对无心坦诚道,「我确实打算劫狱来着。」

劫狱?你还真是无畏无惧。无心默默摇头叹息,转身走出囚室,替他们支开了一众守卫。

 

 

 74.道阻且长

朝食之时,雪过天霁。

锈棘林后方,白雪铺盖的原野道上,一辆棕红色的大马车行驶,车厢几乎占据了整条路,前进速度慢得令人抓狂。

紧随其后的牛车被他们挡了道,戴斗笠的车夫很是不耐烦,扯着嗓子喊道:「喂!前面的马车!你们是龟爬吗?我牛车都比你们快!」

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甩头怒嘶了一声。

马车车厢前,驾车的雷无桀被催促得有些尴尬,掀开车帘问里边的华锦:「我们是不是慢过头了?跑快点不要紧吧?」

车轮从一浅坑上碾过,车厢顿时抛了一抛,厢内虽铺着厚厚的软垫,却仍颠簸得厉害。华锦看了眼裹在被褥里的萧瑟,摇了摇头说:「这路面凹凸不平,还是慢点好,萧瑟身体很弱,震荡太大我怕他会承受不了。」

雷无桀无奈地叹了声,拉紧了缰绳。

而牛车车夫不明状况,再次催促道:「你们故意挡路的吗?再不快点我可要撞上去了!」

雷无桀正想顶一句,转头却见他的牛猝然趴倒了。

牛车车夫懵了一下,忙下车观视牛的状况。

「师兄,你干的?」雷无桀诧然问唐莲。

「不是我,我还没动手!」唐莲也在惊讶。

华锦瞧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牛,又四处张望了一番,瞥见藏身在树干后面的人影。那人一身雪衣,头戴白纱笠,她认出他是侍卫冬霰,轻语道:「是小魔王的侍卫干的。」

冬霰一行人奉命护送他们回药芦,因担心同行太引人注目,所以暗中跟随。

「以我们这车速得行大半日,不如去那条相对平坦的大路,能走得快一些。」雷无桀提议道。

「也好。」对路况稍有了解的华锦说,「这原野小道坑坑洼洼,不宜行车,据说这边还时常有猛兽出没,还是走大道较为妥当。」

唐莲没意见,于是决定改道而行。

 

马车慢吞吞地行驶,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进入一座城镇。这座城镇名为宴香镇,镇上汇聚了魔域各种肉类食品和独特香料。

年关将近,显得特别热闹。长巷里车水马龙,许多牧民拖着牛羊赶往集市做买卖,置办年货的人也多。

雷无桀的马车已比方才快了不少,可身后仍有人嫌他们跑得慢。

「小妖!你跑快点会死啊?爷要去赶集!别挡爷财路!」拉着一车腊肉的路人甲焦急地催促。他想越到马车前方,可巷子太窄,左侧行车,右侧行人,已无多余的空位允他超越在前。

「抱歉!好像真会死啊大哥!」雷无桀满心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边出乎意料的热闹啊。」华锦瞄了眼窗外,「我上个月来过,那时候可没这么多人。」

「希望别出什么事故。」唐莲刚说完这话,事就来了。

 

突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仓促地从他们正前方飞奔过来,一跃跳上他们车顶,跑到他们后方溜走。此人一过,又一伙人紧追其后。

「抓贼啊!别让他跑了!」其中一名大汉扯着嗓子大声叫唤,「抓贼有赏!付老爷重赏!」他说的付老爷是这镇里有名的富商,为人乐善好施,受人爱戴,经他这一喊,即刻有不少人愿意出手相助。

骚动的人群糊住了马车的去路。有人想远离是非,有人想抓贼领赏,拥挤的人群有人焦躁地推搡,有人被撞跌,爬起来愤怒地骂骂咧咧。

棕红色的马车刚好被夹在人流涌动的长巷中间,进退两难。

「你们别挡路啊喂!都疯了吗!」雷无桀跳上车顶高声喊叫了几声,却阻止不了混乱,沸腾的喧嚣声淹没了他的呼唤。他又再喊了一声,「所有人站好,不许乱动!」烦躁间,他往上空抛了一枚霹雳子,试图用响声镇住骚乱的人群,然而效果与他预期相反。

众人在爆破声中愣了愣神。人群里,一个高亢的声音喊道:「有炸弹!快跑啊!」

这么一喊,饱经战乱的人群更慌乱了,尖叫着抱头撒腿四处乱窜。

雷无桀忙解释道:「不是炸弹!别推挤啊!」

狂乱的人潮像浪头扑打他们的马车。唐莲坐到驾座上,拉着缰绳不让跃跃欲逃的马乱动。他将马车停靠在墙边,无奈地等待骚乱平息。

暗中随行的侍卫东霰与几名同伴欲拨开人群,替他们开道,然而场面一度失控。

他们身后有匹胆小的重挽马被方才的爆炸声吓了一吓,扭着脖子挣扎着甩脱了缰绳,慌张失措地在人群里又踢又蹬,继而猛撞在他们的马车上,膘肥体壮的身躯倒落时,竟把一只车轮给撞脱了,车厢一侧登时歪塌。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来不及制止。

马车坏掉了?!唐莲与雷无桀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到车厢里看了一眼,问道:「萧瑟还好吗?!」

方才一通撞击中,马车剧烈一晃,华锦猛磕在车壁上,扶手处一根截断的横木在她手掌上割出一道伤口,流了一手血。她顾不得处理,连忙诊视萧瑟的状况。

她一手搭在萧瑟的颈脉上,见脉息没变,她放下了心,答道:「还活着!」

她受伤的手扶着他的脸颊,鲜血粘了他一脸,眨眼间,她看见萧瑟浓黑的狐耳渐渐变灰,浅灰,然后完全淡化成白色。

这是为何?!疑惑间,她又从被褥中拽出他狐尾瞧了瞧,一样由黑变白。

她愕然不解,惊道:「不好了!他狐毛褪色了!」

「啥?」雷无桀凑近来,握起萧瑟的狐尾仔细看了一会,疑道,「狐会掉色吗?这是什么病症?」

「我也纳闷!」华锦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说,「妖身毛色应是一生不变,

他这种状况我也第一次见!」她又再次给萧瑟号脉,「脉息与之前一致,并无变化。」

此时他们还不知晓这才是萧瑟狐毛原本的颜色,那层黑只是用术法作的伪装,遇血而失效。

「他这毛色好特别,雪白而带点金泽,会不会是……」唐莲似有所思,没再说下去。

一场混乱持续了片刻,大批城卫军从附近赶来控场,民众渐复平静。

华锦对雷无桀说:「先抱他下车吧。我们这马车坏掉了,一会出了这巷子看看能不能换一辆车。」

于是,雷无桀小心翼翼地将萧瑟抱出了车厢。

巡守的城卫军走过来,见他们的破车阻塞道路,命令他们搬走。

被毛毯裹成粽子的萧瑟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其中一人问他们:「这是谁?」

华锦脱口而出:「病人。」

于此同时,雷无桀答:「我表妹!」

而唐莲也在同一时间说:「我师弟!」

说完,三人面面相觑,唐莲与雷无桀尴尬得无地自容。

城卫军起了疑心,伸手欲揭开毛毯,一睹其貌,而雷无桀马上退了几步,不给碰。然而,此时毛毯一角从萧瑟身上滑落,粗长的狐尾露了出来。唐莲急忙跨步上前,抓起毛毯将狐尾掩上。

他们并不知晓,在巷角暗处,有一双眼睛窥视了这一幕。


「狐妖?」城卫军又往前一步,欲盘查到底。

「这狐妖得了瘟疫,会传人,最好不要靠近他。」华锦赶紧将城卫军拦下,对其出示无心给的祥云令和玉梅印。

这些城卫军认得她腰间那枚宫医院令牌,又查验了祥云令和玉梅印,简单问了几句就放行。

牵着马前行了一段路,唐莲低声抱怨道:「你说什么表妹?他是男的!」

雷无桀辩解道:「我知道!今早华锦给他施针时,我还看了他胸膛许久,怎么看也不像是女的。我只是觉得若骗那些士兵说他是女子,他们应该会回避。」

唐莲白了他一眼说:「那你还不如说他是你妻子。」

这是戏言,但雷无桀却觉得这主意不错,恍然叫道:「我怎没想到!下次就这么干!」

华锦一拳敲上了雷无桀的后脑勺,小声训斥:「你可别再给我添乱!」

雷无桀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转念又悄声道:「话说,他毛色都变了,还怕有人认出他是萧瑟吗?我们不必这样偷偷摸摸吧?」

唐莲喃喃低语:「或许这才是他原来的毛色,你们不觉得像是……」

经这么一提,华锦幡然一醒,惊异道:「他姓萧,而且是这种毛色,莫非他真是传说中的……」

他们不把话说完,雷无桀满头雾水,疑问道:「传说中的什么?」

唐莲咳了一声,止住话题:「别瞎猜了,等他苏醒之后再当面问清楚吧。」

三人沉默了,各自心下暗问:他还能醒过来吗?

 

出了长巷,他们又过了一座长桥。桥的另一边有一家食肆,门口搭了个大木棚,棚下坐着一桌桌吃午饭的客人。

一辆青灰色的大马车停靠在食肆附近,华锦凑前瞅了两眼,觉得不错,欲与车主商量买下马车。而车夫却说主人不在,车不能转卖,但他闲来无事,可以送他们一程。

华锦欣然接受,三人带着萧瑟上了马车。

这一区接近廊玥温乡,冷暖交界处,天气变幻无常,风、雪、雨、雹,说来就来。他们刚上马车,就遇见一场雨夹雪沙沙而落。急雨打落在车厢上,发出泠泠声。

「这车厢可真结实。」雷无桀摸着花布包裹的侧壁说,「是金属所制。」

「结实倒是结实,但总觉得冷硬得不近人情,不如之前那辆舒适。」华锦小声嘀咕着,把萧瑟半个身子挪到雷无桀身上,拿他当靠垫使,「抱紧了,别让他掉地上。」

「美人在怀啊,小魔王见了会不会打死我?」雷无桀玩笑道。

「你放心,他没那么小气,顶多把你打残。」华锦黑眼珠溜了溜,哂笑说,「到时你来找我医治,我可以给你半价优惠。」

「你不可爱了!」雷无桀哭笑不得。

 

车夫是只狮妖,双眼眼尾上扬,黄黑色的长胡子十分浓密。外表威武,说话却有点结巴。

「雨雨……雨雪很冷,你……你可以坐……坐车厢里,我我认……认识路。」他对与他一同赶车的唐莲说。

「无妨,我不冷,就想看看风景。」唐莲怕他赶车赶得太快,于是坐在一旁监督。

「这这……这里挤。」狮妖又说。他长得壮,占据了一大片位置,把唐莲挤到了边上。

「要不你进去坐,我来赶车也行。」唐莲微笑道。

狮妖不说话了。

默默前行了一段路,前方是一片开满野花的花田。这些野花名为「烈火花」,细长的花茎有半人高,花朵红黄交错,花形如金鱼尾。

此时雨雪已霁,冷风飒然。遍地烈火花随风摇曳,像一株株浮动的火焰,给单调的绿野添加了亮眼的艳色。

「这些真是名副其实的火花。」雷无桀往小窗外望了望,看着花田赞叹道。

「我们车后面有人打起来了!小魔王的侍卫队被他们缠上了!」华锦从后窗往外看,只见侍卫冬霰一行人正与人战得激烈。

「跟谁打啊?」雷无桀抱着萧瑟,不便凑过去围观。

「那些人武功不弱,还蒙头盖脸,可能是职业杀手。他们应该是冲萧瑟来的,幸好小魔王的侍卫队替我们挡下了。」华锦一边看一边说。


马车驶入花田小道时,突然止步不前。

「怎么停下了?」唐莲问狮妖。

狮妖笑了笑,从袖中抖出一柄小尖刀,飞速朝唐莲刺去。而唐莲在瞬间跳离马车,躲开了偷袭,下一瞬,指尖刃在狮妖眼前绽出莲花,割断了他一簇胡子。

此时,花丛中窜出一伙蒙着白色面巾的妖族壮汉,将马车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唐莲愤怒地问。

「我们的身份,你最好别问。同为北离妖族,你不该与我们为敌,我们只想带走车里的狐妖,你不该插手。」一个身形干瘦的驼背老头说。他外形老弱,声音却异常浑厚,中气十足。

「既然同为北离妖族,你们为何要从我们手中抢人?」唐莲握起一枚七瓣莲。

「此事你无权过问。」驼背老头傲慢地说。

「休想带走他!」唐莲手中的七瓣莲正要发射,却听见雷无桀拍着车门喊道,「放我们出去!师兄!门被锁了!师兄快来开门!」车门不知何时被锁得紧实,使劲撞也撞不开。车厢像个铁牢笼一般将他们困在里面。

唐莲庆幸自己没坐到车厢里,「等会!我先把他们杀光!」他更怒了,两朵七瓣莲同时绽放,四人不及闪避,被莲瓣刺中,顿时哀声连连。

而其余十枚莲瓣却落在干瘦的驼背老头手上。

「小子,你还太嫩了,比起你师父唐怜月还差了一截。」驼背老头将莲瓣随手一抛,莲瓣组成一条长蛇,咻地袭向唐莲,他的同伙也同时抄起武器向唐莲发动攻击,有意将唐莲缠住。而狮妖则趁机驾着马车离开。

「混蛋!你要带我们去哪啊!快放我出去!」雷无桀对车夫骂道。

车夫没理会,驱策着马车越跑越快。车轮碾过石块,又滚过水坑,车厢颠簸不已。

「慢点啊混蛋!会死人的!」华锦清脆的声音叫得变了调。她急忙挪到萧瑟身边将他扶住,以防他摔落。

在他们马车前方不远处,一批焰甲军迎面而来,狮妖见了,连忙拉起马头调转方向,绕道而行。

而华锦从窗口瞥见军队,立马大声呼救:「有人绑架啊!快来救我们啊!救命啊!」

马车跑得快,远处的人未必听得见呼喊。雷无桀机智地朝窗外丢了几颗霹雳子,又喊道:「小神医被绑架了!救命啊!快来救人啊!」

附近的军队听到炸响声,朝他们追了过来。

——————

下周继续


妖与僧(六十)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