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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 关于干员与博士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生子的高级作战记录 白面鸮篇 10

2023-02-26 11:45 作者:NL_アヴキボ  | 我要投稿

注:本文为 大量自设+OOC 因为是轻松向性质的文所以就图个乐呵,吃桃就行了,up主的页面还有更多桃文,不介意的话就来看看吧!

ps:本文背景为平行世界,此外,文中的一切内容跟up主的其他作品没有关联,请注意。

ps:为了您的观看体验,请务必配合上篇来食用本文!!            ↓↓↓上篇在这↓↓↓



晚上,我来到了家附近的车站。

走下楼梯过后,我会在各个线路的车站门口前驻足,然后带着等人的心情大概停留一个小时,我想借由这样的举动混在人群之中,看是不是可以更容易融入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

然而我却无法如愿,我始终得抱着被现实隔绝的自己,只得换得了疲惫不堪的脚步,步履蹒跚地回家。

站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不会遇到任何熟识的人,这是当然的,这里和市中心的车站不一样,那边只要多等一会,就一定会遇到熟识的人,我现在身处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出站与进站的检票口前,被一台一台机器吐出来吸进去的人们全都带着同一种表情,这群不知明的人汇聚成了不知名的集合体而规律的流动,我的眼前仿佛一部低成本小制作的电影,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受到下意识的趋势,我初次希望能在眼前不知名的人群里遇见哪个我认识的人,只是我的脑中并没有具体的意识告诉自己去找哪个熟识的面孔。

人群在出站与进站的检票口间不断的出入,而我却哪也不能去。

我想成为这群不知名群众之中的一份子,我想成为群体的一部分,我想成为有如游魂一般的人。

然而,我当然无法如愿,我终究无法被这个街道所包容,这样的现实让我感觉十分的空虚。

每当这种情绪出现,我便不禁会怀疑我到底在什么样的地方,这时我的心中便会浮现一种有如孤独的置身在一座人工舞台上的紧张与困惑,仿佛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舞台上的布景就会被撤离,身旁这些虚幻的事物终将从我身旁消失不见。

回家的过程中,我不禁抬头望向远方林立的高楼顶端。

那是一种非现实的感觉。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这些景物就像舞台布景瞬间消失的情况,不过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现实就是如此。

尽管眼前的景象在我的眼中看起来就像无边的海市蜃楼,然而它其实是实际存在的,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屹立在这片大地上,实际存在的景物。

你才是虚构的一一眼前林立的高楼对我说道。

我进入了一种非现实的错觉当中。

你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一一另外一楼高楼接着对我说。

也许真是这样。

我带着不安的心情徘徊在这个街道上,仿佛我真的成了一个带着淡淡青光的游魂。

原来非现实并不是眼前林立的高楼群象,而是我吗?应该是吧。

我抬头望向几度直指天际的大楼,并且对于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人群,而这些人群究竟又在做些什么事情而感到不解。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你终究是进不来的一一

这里容不下你的存在一一

难以抗拒的强大意念从天空的上方重重的压了下来,并且将我压垮,我被这个街道排绝在外。

它容不下我。

这样的结论在我的心中来回奔窜,折磨着我。

尽管如此,我却非得在这里生活不可,我必须要融进这个街道,融进这个世界,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自从和‘他’见面过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左右。

一星期前,在公园里的那张长椅上醒过来到现在,我几乎每天都在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我一直在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的在这个世界上飘荡,除此之外,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了。

每天我都会寻找着她,白面鸮,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我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寻找着那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的身影,这其实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可有一点变了。

那是致命的一点。

过去,我想着自己可以见到她,我想找到她,我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再见到白面鸮。

可现在我认命了一一我或许再也不会见到她,再也不能去见到她。

因为我得知了真相。

我是一个假货。

我根本就不是人,是一台AI机器人。

我的记忆,我对她的感情,我一切的所言所思,连同我自己,都只不过是人为制造的,构成我本身的不是血肉,而是金属,无机物以及冰冷的程序。

包括此刻的这些想法,也全部都是模拟出来的。

我起初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些事情,就像当时我认为白面鸮就是‘她’一样,拼了命的去寻找什么证据,但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做,过去的经验已经给了我教训,做那样的事情无异于垂死挣扎,自己骗自己罢了。

我得去接受这个现实,就算不想接受也不行,因为所谓的现实就是这样的存在。

每天早上,每天中午,每天夜晚,我都在一直思考这一件事情一一今后我该怎么活下去?度过今后的日子?

我去问过莱茵生命的高管,确认了阿耳戈斯的主系统开发工作被其他人接手了,尽管我还挂着系统主管的名号,但实际上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任何相关的开发工作了。

虽然上面的人没告诉我是谁接手了阿耳戈斯,也让我不要去深究,但实际上我早已知晓是谁抢走了它。

现在我连工作都没有了。

哥伦比亚世博会举办的日子也在一天天临近,也就是说罗德岛和莱茵生命之间的合作也即将结束,等合同的期限一到,罗德岛就会派人把我接回去,之后我会恢复罗德岛博士的身份离开莱茵生命,离开哥伦比亚这个国家一一或许,那样才是现在的最佳选择吧。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我只要回去接着过以往的生活,老老实实的当着博士就不会有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只需要忘掉在哥伦比亚这近两年间发生的一切,把它当做一场梦,一切就会随时间过去。

一切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而已,这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每日的夜里我都会对自己这么说,为了让自己可以静下心来,慢慢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我无法按耐住这样的情绪,终究我只能低下头去,拼命的压抑胸口反胃的冲动,咽了口口水屏住呼吸,方才稍微缓和了难以忍受的感触。

我走到街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方那片狭隘的天空映入我的眼帘。

时至今日,我还是会经常仰望天空,然后想起此刻也依旧身处在这个世界某处的白面鸮。

这么一来,我就变成一个人了,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不只有我而已。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不寂寞。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这样就好。

让所有的寂寞与悲伤都随风而逝。

让我就这么朝着一条透明的轨道前进。


我在回家的路上随手拍了一下路旁的铁丝网,手指划过铁丝网的间隙,随着我的脚步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当我回到公寓门口时,我看了看手机,收到了一封赫默发过来的邮件。

我关掉手机,然后推开公寓门走向卧室,我现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打开邮件。

在进房间时,我用右手带上了门,把自己关进了这个昏暗的房间,身上的肩包随着我的肩膀滑落,我靠到门上,慢慢的滑落到了地上。

我的全身都涌出一股刺痛的感觉,仿佛身上的骨头要刺穿肌肉,划破皮肤,明明这只是心灵上的打击,为何这种痛觉会转变成实际的痛苦呢?

我究竟什么时候背负了如此沉重伤口?

在我能够使劲站起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我脱掉身上的外衣,换上了毛衣与牛仔裤,然后又坐到了地板上靠着床架的边缘休息一下后,站起了身,走到衣柜前取出我的行李箱,开始打包行李。

三天前,我收到了罗德岛的通知,后天我就要离开这了,尽管还有一两天的时间,但我打算现在就把行李收拾好。

我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一个接着一个的装进行李箱内,其实我的个人物品也没多少,无非就是一两件衣服,一点点生活用品,几本书而已,我也不打算带走她的东西,理应很快就可以收拾好才对。

可是过了很长的时间,我的脖子跟手腕上的肌肉越发僵硬,于是我暂时停下了手,让自己松一口气。

在没有开灯的漆黑卧室中,我坐在床上,环视着变得一无所有的卧室,渐渐的我发现自己还有东西没有收到行李箱里。

我的视线被锁定在书桌上。

桌面上屹立着两台机器人模型

我伸出手,拿起其中那台我带到这里的模型。

我注视着它,与此同时,有关这台机器人的回忆倾刻间在脑中苏醒。

它是我和‘她’小时候一起组装的,那时完成它后,我和她都兴奋了很久。

有关她的种种回忆,我还模糊的记得一些,但这些回忆压根就不是我的,而是他的。

我本来想要把它带回去,可我犹豫了一会,最后我还是决定把它留在这里,看着它只会让我回想起那些虚假的回忆罢了,而我不需要那种回忆。

我把它重新放到书桌上,又不禁拿起另一台模型。

这是一台SD比例的模型,从成品来看,组装的相当精细,不单单处理了水口打磨掉了合模线,还进行了补色,喷上了消光漆,如此之高的完成度,很难相信这是一台新手组装的。

这台模型是当年圣诞节那天,白面鸮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为了让我觉得惊喜,她特地背着我偷偷学了组装模型的技术,我还记得当时收到时真的被吓了一跳。

看着这台机器人大大的双眼,我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过去的那段和她相处的日子。

那是我人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也是唯一一段不是虚假的,而是我们二人一同创造出来的美好回忆。

若是时间可以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可那种事情是无法办到的。

我即将离开这里,远离那段回忆。

为了忘记她,我也把它放了回去。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似乎是有节奏又清脆的声响。

一一那是敲门声。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朝着公寓门口一路狂奔,是白面鸮回来了吗?我抱着这样的想法。

白面鸮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一一我的大脑在向我如此劝告,可是我的身体却自顾自的跑了起来,狂奔到了公寓房门前,连外面站着的人是谁都没有确认,就急匆匆的打开了门。

公寓走廊的白色灯光下,穿着便服的赫默就站在我的面前。

此刻的她圆睁着眼睛,张开嘴巴一脸吃惊的模样。

意识到门外的人不是白面鸮,我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下一秒我又强迫自己恢复以往的模样,开口问她:

“原来是赫默你啊,怎么了吗?突然一个消息都不打就到我这来。”

“我已经给博士你发过邮件了。”她回答我。

“诶?是吗?”我装出意外的样子,“抱歉,我似乎忘了看,所以怎么了吗?你竟然会主动过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我试着用温柔的语气开口问道。

“因为我很担心博士你,所以……”赫默努力的把卡在喉咙里的字句从嘴边吐出,“最近的这些天,我给博士你发了很多封邮件,但你一封也没有回我……那天以后博士你也再也没回到莱茵生命那里,所以我今天就想来看看你,确认一下博士你现在的情况,刚刚开门的时候看到博士你的脸,我觉得有点……可怕。”

“觉得可怕?”

“博士,你在家的时候表情都是这么凝重的吗?”

“……外面冷,先进来再说吧?”我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站在那个地方吹风会感冒的,”

“不用了。”她退开一步跟我保持距离,“因为博士你其实根本不希望我进去,不是吗?”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然后告诉她没这回事。

“不,你在骗人博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状况来的毫无缘由,我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不过问题是,她说的话确切命中了我的想法。

“那么如果你不想进来……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

“我送你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生走夜路也不安全。”

“不用了……”

她说完便转过身小跑离开,而我只是默默听着她跑下阶梯的声音。

我就这么呆立在原地好一会。

我没有心情继续待在房间里了,我顺手穿了一件大衣锁上门,便走出了公寓。

夜晚冰冷的温度让我觉得舒适许多,我就这么独自走在公寓楼周围显得有些凌乱的住宅区内,由于这一带几乎都是这样老式的楼层,因此附近有不少地方都围起了拆除作业用的隔离墙,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有一栋老式公寓楼已经被拆除,变成新宅的空地。

旧房楼的残骸就这么高高的堆在空地上,还没有被搬运出去,只是整个空地已经被铁丝网围墙给围了起来。

因为这栋公寓楼变成了空地,站在街道上便可以透过这片空地,窥视远方的天空。

透过铁丝网的缝隙,远处的高层建筑清晰可见,用新复合性建筑材料建造的高楼与奢华的酒店,在无谓的能量消耗中挺立在漆黑的夜空下,几乎每一栋大楼中的每一扇窗户都透出了室内的光线,这股光景辉煌的夜景真的十分美丽,尽管内心不禁对此感到有些厌恶,却依旧无法动摇它美丽的气质。

不过这铁丝网非常碍事!

我忽然间情绪变得激动,伸手使劲抓住了铁丝网。

这东西挡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挡在这里?!就因为有这个东西挡在我的眼前,所以我才会孤独的被遗弃在这里!

为什么我非得像这样被隔绝开来不可?为什么我不能到铁丝网那边去呢?

我用力的摇着铁丝网前后摆动,而铁丝网则随着我的力量发出了阵阵金属摩擦声,我挥拳打在铁丝网上。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东西!所以我才无法拉近自己跟白面鸮之间的距离!

然而事实上我自己心里明白,隔开了我跟这个世界的铁丝网并非是外界的阻碍,这张铁丝网并非存在于现实之中,而是在我的心里,因此并非这个世界把我关在了另一个地方去,而是我将自己关在了这个世界的外头。

是我把自己关在了白面鸮无法触及的地方。

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打算接纳我,只是这一切都让我回绝掉了。

阿耳戈斯……

我忆起来那台银白色的巨大球体,它是我与白面鸮心血的结晶,我本应该用尽所有力量投注在它身上啊!那个时候白面鸮之所以会那么着急的想完成它,恐怕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它了,我本应有能力弥补她最后的遗憾,但我却忽视了,将自己关进一个密闭的小箱子……

我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雪花一片一片的从夜空中落下。


尽管外头下着雪,但科尔特大学中的研究室为了维护机密安全,所以很幸运的没有设置窗户,如果不看天气预报的话,里面的人们绝不会知道,现在外面已经迈入了冬季。

现在研究室内除了我和真希以外没有别人,因为我的住宿比较远,所以平时几乎都住在大学里面,我个人的研究室内设施都很齐全,就算几天不回家也不会有什么地方特别不方便,真希她则是因为家住的近,因此可以在研究室待到很晚,尽管我清楚她留校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故意配合我的在校时间。不过我也装出了没有察觉的模样。

当格雷格先生走进研究室的时候,我刚好从隔壁的茶水间冲好咖啡走了出来。

“真希,那个孩子已经转到我们这来了,这么一来,也许得让你去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得麻烦你了。”

“嗯,好的,就交给我吧。”真希用认真的语气答道。

“唉,因为政府旗下的研究所一直出面阻挠,所以从计划开始到现在把她接到这里来,竟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结果在国际形势这么紧张的时候才把这么重要的实验体送过来,真是一群只会找麻烦的家伙。”格雷格先生以轻蔑的口吻吐露着不满。

“不过这样一来,也许关于那座塔的研究就可以有突破性的进展了。”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从茶水间内走到他们的身边。

“请问,她现在已经转移到这里了是吗?”

格雷格先生这才察觉我也在这,看到我后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哦,你也在啊,对,那个孩子已经转到我们这来了。”

“那么也就是说,上层已经正式决定动用那个计划了?”

“没错,毕竟从现状来看,目前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尽管时间还没确定下来,但恐怕也不会有很久的准备时间就会施行了吧。”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抿了口没什么味道的咖啡,对此我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因为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话说回来。”真希突然开口,“关于那个女孩子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呢,我记得她的症状是变性发作性睡眠病吧?听说她会发出那种不可能出现在一般人身上的脑波,而且她的脑波以极高的高度和那个塔的活动波段重合,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

“没错。”格雷格先生开口解释,“自从她的变性发作性睡病发作,之后这些日子几乎不曾清醒,她小的时候我和她的父母就已经把她的脑波记录跟塔的波段进行比较,当时的结果把我们吓了一跳,这么一来,也许我们的实验器材也得要加上什么隔离措施了。”

“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大发现啊。”

“接下来就要让真希你们的脑化学研究团队负责研究了,为了处理转移的手续,我还得在外地多待一阵子,所以不好意思,那个特殊病房的准备工作可以交给你来处理吗?”

“好的,没问题。”真希答道。

“那就拜托你们啦,好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格雷格先生从沙发中坐了起来,准备要走,刚刚一直在沉默的我马上叫住了他。

“等一下格雷格先生!”

他看到我这激动的样子,有点疑惑的问:“怎么了?”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直视着他,认真的问道:

“请问,等她移到特殊病房之后,是不是就代表她不能和任何人见面了?”

格雷格先生一脸严肃的回答我:“没错,她被送到特殊病门后,直到上头把计划实行的时间彻底定下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去见她。”

“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不可以现在去见她一面?”

如果之后我再也不能见到她的话,如果这里我不厚着脸皮请求的话,之后我一定会后悔万分的。

正因为这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所以即使我明白自己的请求十分无理,但我还是得这么做不可。

“这个啊……”格雷格先生撇过了头,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拜托您了!”我向他弯腰恳求。

“我也拜托您了。”真希也帮我求情,“就让他去见那孩子一面吧。”

我一点一点抬头窥视格雷格先生的脸,只见他仍皱着眉头,不过没一会,他那紧锁的眉头又松开了,用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口吻说:

“好吧,你可以去见她,不过我得和你一起去。”

我抬起头来,还没等我道谢,格雷格先生便转过了身,像是补充似的对身后的我说了一句:

“可别误会了,我只是去看一眼自己可爱的养女而已,你只是顺路的。”


我和真希告别过后,便马不停蹄的跟着格雷格先生赶到了实验大楼内的病房。

全新的实验大楼所有的门都是设置了卡片识别系统的自动门,我取下挂在胸前的识别证,刷过自动门旁的刷卡机,机器也发出了小小的警示音,信号灯从绿色变成红色,门没有打开。

我放慢了速度又试了一次,警示音还是响了,结果一模一样。

“你的识别证是进不去的。”

身后的格雷格先生走到我的身前,还没等我说什么,便先一步用自己的识别证刷过了机器。

门边发出了空气压缩的噪声,厚重的自动门于是朝右侧划开。

特殊病房的室内照明被控制在柔和的光度,为了消除阴影,天花板上配置了稳定的光源,微微偏蓝的光线布满了整个空间。

而在我的面前,一台犹如断层扫描机器的大型医疗器材上面躺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正在沉睡中的少女就是我的青梅竹马,乔伊丝。

“为什么……”我步履蹒跚的走到病床边,望着她的身影喃喃自语。

明明才一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但她跟我记忆中的模样却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她那原本柔嫩的脸庞变得消瘦,整张脸的轮廓都好似变得修长了,她的体态通过薄被清楚的呈现出来,此刻她的模样一点都无法让人感觉到丝毫生气。

尽管如此,她依旧美丽,也许不应该这么说,但正因为她的改变才让她变得更美丽,我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外貌可以如此叫人着迷。

真可谓完美无瑕。

我注视着乔伊丝的脸,那双眼睛似乎永远不会再睁开,我不禁认为也许这张美丽的面容天生就是经过艺术家的刻意雕琢,根本不可能睁开眼睛。

在她那白色的肌肤下,蓝色的静脉清晰可见,半透明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呈现出白色的光泽。

那是惊为天人的美貌。

明明我不会哭,但我却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眼角夺眶而出了。

“根据我们的推论,她之所以会陷入到昏睡的状态,是因为那座高塔传来的平行世界的信息让她的大脑无法负荷之故。”

格雷格先生说话时的口吻跟他在平时有很大的区别,他用这副严肃的语气继续解释各项研究报告的结论。

“要是她从睡梦之中醒来的话,会变成什么样的状况?”我问道。

他举起了左手的手指代替高塔,然后右手画出了圆圈,代表黑色的空间扩张。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将以那座塔为中心,在瞬间被平行世界吞没。”

他以冷静客观的声音告诉了我这个答案,和我一开始设想的其实大差不差。

“该怎么办……”原本我内心的呢喃化作了声音。

“嗯?”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从睡梦中醒过来?”

“这就不知道了,究竟该如何让她苏醒,这点我们迟迟找不到相关的线索,不过目前这个状况……也许对现在这个世界来说是件好事。”

我没有回话,无法回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的睫毛。

“这一两个星期之内,其他国家之间对那座塔的争夺战就会展开,因为这个变故上层已经决定将她送去那了,其实我本来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的,因为你知道了也许会徒增痛苦而已,面对这个状况,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也许这么说没有意义,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钻牛角尖比较好。”

虽然格雷格先生没有明说,但我清楚他所说的‘钻牛角尖’具体指的是什么。

“……结果呢?”他这么问我。

我摇摇头,这么回答他。

“是吗……”格雷格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遗憾,叹一口长气。

“也许……这样就好。”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是什么意思?这算什么好啊?混账!

我的心中充斥着这样的言语,但这些话我说不出来,最后我只得艰难的咽下一口气,松开了手。

“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这样的结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对我安慰道,但他的这份安慰话丝毫没能传达到我的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乔伊丝……”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在心中重复着类似的疑问。

“其实,她在沉睡之前想让我传达给你一句话。”

我吃惊的转过头看他:“她有话想传达给我?”

“是啊,她其实是想亲自说给你听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在忙阿耳戈斯的开发,所以不在她的身边,她在对我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完全陷入到沉睡的状况了,所以没能传达给你。”

我感到了深深的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陪在她身边的话,如果那个时候我能……

现在我来见她了,可她却再也看不到我了。

“乔伊丝……她对我说了什么?”我压抑自己内心的悲伤,用颤抖的声音问去。

格雷格先生在说话前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压抑了些许的感慨,对我开口:


“……想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吧,就像我们小时候约好的那样。”


我仿佛要逃避着什么一般冲出了病房。

我在走廊上找到了安全门,推开便冲下楼梯,我奔出了实验大楼来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的积雪全都因为洒水器洒出来的水而融化了,不过花园跟大门前的车道两端依旧堆积着大量的白雪。

吸气时,冰冷的空气吸进了的胸口,随后吐出了温热的气息。

呼吸,再呼吸。

一吸一呼,我感觉自己的胸口总会涌现出一股难以压抑的激荡情绪。

塔!塔!塔!!!

这个词汇在我的脑中不断的回荡,一股讨人厌的气味骚动着我的嗅觉。

就是那座塔!

我抬起头,尽管看不见,但我仿佛能看到那座塔那在视线的彼方,它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清晰。

大气化作了一面透镜,将这座高塔的模样直接投射到了我的眼前,我的面容变得扭曲。

我瞪着那座远方看不见的高塔,将心中所有的愤怒全部灌注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那愤怒中包含着我对那座塔的恨意,对上天的恨意,以及对自己的恨意。

为什么实验还是会失败?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我不断的在心中大喊的同时,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往前跑,在撞到什么东西前,我根本停不下自己的步伐,我或许是想借助这样的行为来让自己轻松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一边跑,一边将原本内心中的话语在空无一人的寂静停车场内大声喊道。

我好几次试图分析实验会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在大脑的结构方面,再怎么接近人类,也不可能会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更别提她那样令人望尘莫及的‘人类最强大脑’。

最终,我还是没能取代她,我救不了她,她依旧陷入了永眠,并且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这样的发展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想到了,我本以为就算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我也可以冷静的接受。

但实际上我错了,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要是我再努力一下,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呢?要是那个时候我可以放下脸面,低下头恳求格雷格先生和真希他们来帮忙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

如果那个时候……

咚!

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额头的剧痛传到我的耳中,等我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望着下着雪的夜空,刚刚多半是撞到了什么吧。

一片又一片细小的雪花从天空中缓缓飘落,落到我的脸颊上,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脸颊有水滴流过,可我分不清那是我的泪水还是融化了的雪花,不过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雪花吧。

不知是不是多亏了这些雪花让我的大脑降下了温,我那因为愤怒与不甘后悔的心,此刻渐渐冷静了下来,最后归于了平静。

一一就这样吧,我想。

就这样吧,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虽然我这个机器人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有点奇怪,但我想,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吧。

为了这个世界献身是乔伊丝她的命运一一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恐怕已经没有去改变它的力量了。

所以,就这样吧。

这么一来,他们最后的心愿,格雷格先生,我,真希,以及半个世纪以来在那座塔投入毕生心血的科学家们的心愿,也都可以画上句号了。

泰拉世界也不会消失,战争也会被迫终止,这样的结果不也挺好的吗?

只要牺牲一个人。

如果我一定要在全世界和她之间做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这个世界,相信大部分人也都会这么选择,因为这才是最为理性的做法。

我这么想着,再次抬头看天。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远在高高的夜空中,一只小小的白鸟在我的视线内正展翅飞翔。

“你飞什么飞啊……”

下一个瞬间,我的意识突然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中。


她一开始认为那是那是一架纸飞机。

在一片云也没有显得艳丽的天空中,一架纯白色的纸飞机飞翔在那个退了色的空间,它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她站起身,仔细的端详之后发现那不是纸飞机,是一只鸟。

“那只白色的鸟儿……我认识它。”

那只鸟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快步追了上去,在奔跑的过程中,周围的景色忽然改变,她奔跑在一座宛如废墟的都市之中,那里是已经了无人烟,且到处都是断臂残骸的哥伦比亚。

“等一下!”

她的视线只关注在眼前的鸟儿上,然而跟她拥有共同体验的我却被这个街景所吸引。

这个景色让我有非常深刻的感觉,不管怎么奔跑,她始终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然而她的身体却随着摆动的双腿而越发沉重,身体的末端仿佛逐渐变成铅块一般,再也不听使唤。

她的眼神依旧紧紧扣在天空中飞翔的物体,然后尽可能的带着双腿多走一步,这样的感觉也着实的传达到了我的意识之中。

那只白色的鸟儿开始在空中回旋,仿佛在等待着她。

她停下了下来,周围的风景又一阵变化。

风不再吹,等她回过神时,方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奶油色的墙壁从上下四方团团包围。

这是一间充满了无机质感而显得冰冷的病房,她置身于一间宽敞的病房,这间病房可以放置六张病床,然而整个病房却只是空荡荡的一片,窗边只有一张床,床边设置了心电图机等医疗器具,这些仪器依旧在规律的脉动下发出声音。

她看向病床的同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她自己。

床上的她变得极为消瘦,头发也变得很长,不过这确实是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正陷入沉睡。

她抿着嘴,畏畏缩缩的靠近床边。

床上的她看不出有没有呼吸,她听不到自己的鼻息,胸部也看不到起伏,只能从心电图的脉动中来判断她依然还有生命迹象。

她站在床边,一直低着头盯着沉睡中的自己,她不知道躺在床上的自己维持着这副模样已经多久了,她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无法掌握,而眼前的这个光景也许只是上一刻开始的短暂瞬间,也有可能已经维持了数年。

通往走廊的病房房门在厚重的滑动声中开启,一张病床从敞开的房门中推了进来,跟在病床后面出现的是推着病床的三名黑衣男子,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床边的她。

躺在病床上的她被抽离了插在身上的医疗器具,然后小心翼翼的被搬到了刚推进的那张病床上。

过程中,一名灰衣瓦伊凡族男子走了进来,年龄不详,但并不年轻,这名男子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另外三名黑衣男子持续动作,她的身体被移到了另一张病床,然后推了出去,病床四个角上的轮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她从头到尾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身体被搬运出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灰衣男子离开之前,回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下,面对眼前这个状况,她表现的相当紧张。

时间短暂的停下了脚步。

一会之后他离开了病房,厚重的门匪在无情的声音之下再度合上。

走廊那头照进来的光线,还有声音全部被那扇门给隔绝开来,眼前只剩下四面冰冷的墙壁。

这么一来,这里真的不再有任何的生命迹象,只剩下一个不会动的方形水泥箱。

她又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刚刚那场梦是怎么回事……”

我从书桌上坐起身,自言自语。

昨天晚上回来后我就一直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两台机器人模型,不知何时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窗户外已是天亮的模样。

塔,医院……

这是我最为贴近白面鸮的一次。

在那个梦中,我变成了她,不,这么说并不正确,我只是在白面鸮的身边与她最为贴近的一种无形的存在,那个距离让我几乎可以看到她能够看到的事物,并且跟她拥有相同的感觉。

我并不认为这纯粹只是一场梦。

尽管我不清楚身为机器人的我为什么会做梦,但这对我来说其实完全没有兴趣,这场梦让我感到十分在意。

由于刚刚睡醒,意识还有一点模糊,于是我打开了窗户,让室内的空气流动,早晨冰冷而清新的空气就这么从窗外飘了进来。

视野的一角忽然有个会动的物体出现,吓了我一跳。

那是个白色的信封。

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个信封的?从位置上来看,它似乎一直被夹在书桌上的某处,直到我打开窗户让空气对流,才让它露出头来。

我拿起这个信封将它放到桌子上,静静的看了它一下。

在网络通信如此发达的时代,信这种上个世纪的远距离联络方式就跟现在的天灾使徒一样少见,为什么我的卧室里会有这种老古董?而且我对它完全没有印象。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拆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想拆开这个信封,是不是因为昨夜的那个梦使然?不过当我从抽屉中取出刻刀后,心情又无端变得沉重。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算先去冲一杯咖啡缓和一下情绪,拆开信后,里面还有一封更小的信封,我看了看那个装在里面的小信封,上面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寄信人,也就是说这封信并不是有人寄过来的。

收件人上写着‘博士’二字。

某种不祥的预感,让我全身涌现出了一阵恶寒。

接下来这简短的几个字让我不断的冒出了冷汗。


博士,我不得不向你保密,真的很对不起。


信上这么写着:

我真的很想对你亲口说出这些话,但我做不到,我说不出口,所以我才写了这样的信留给博士你。

当博士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置身在哥伦比亚中央国际医院里面了,之后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前些日子脑神经内科的医生告诉我,我应该与外界隔绝一切的联系,专心休养自己的身体,这样会让我的心情好些,身体也可以好的比较快。

也许医生说的对,但是对我来说,我必须要好好跟你说明这一切比医生的话来的更为重要。

现在是凌晨的五点二十分,窗外的天还蒙蒙亮,博士你躺在床上正在熟睡呢,我现在在书桌上写下这些文字。

不过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写些什么好。

我很迷茫。

前些天我被人告知,我得了病,我的病似乎是睡眠的习惯被破坏掉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睡上好久,好几个星期,好几个月,然后一直不会从睡眠中清醒。

我一直梦到同样的梦。

我梦到自己一个人处在一个完全没有人烟而显得空荡荡的宇宙,梦中的我感到非常的寂寞,我的手指,脸颊,发梢,全都因为这股寂寞的情绪而感到难以忍受。

我开始怀念我们二人过去一起相处的时光。

我们二人曾经在那个充满温度的地方共同拥有的时间,现在就好像一场梦一样,我渐渐的开始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房间里墙壁的颜色,还有窗外的城市的模样,对我来说都变得完全没有实感,我偶尔会觉得自己其实只是在梦中的虚拟人物,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公园中的那张长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这一生最为珍贵的回忆,除了童年时代的那座山丘,就是在那张长椅上和博士你一起抬头遥望天空的时刻吧。

我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下一次我再从梦中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我就会这么一直睡,一直睡,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不过我想,只要我还可以想的起来我们两个人共同拥有的那些时光,也许今后的我就能够借此依稀的维持住现实中的一切,虽然眼前的事物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虚幻,我已经无法判断。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一定是真实的。

博士,和你相处的这两年间,我幸福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闭上眼睛,想再次将这封信暂时放下,然而我却无法贯彻这样的想法。


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那我一点都不想从这样的梦中醒来。


信上的日期是在一月之前,我最后一次见到白面鸮的那一天。

我读完了信,然后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因为此刻我的情绪十分激动,为了能够更确切的理解信上的内容,我非得让自己看一遍不可。

我的意识终于接受了信中的内容,然后我即刻换上了衣服,套上一件大衣,马上离开了公寓。

我经过一条沿着河边筑起的一道围墙的坡道,体会着自己的每一个步伐走上去婉蜒的道路。

我来到列车车站,乘上通往市中心的列车,找到座位之后,我又取出了白面鸮那封信,再一次读了信上的内容。

[梦中的我感到非常寂寞,我的手指,脸颊,发梢,全都因为这股寂寞的情绪而感到难以忍受。]

这句话揪住了我的意识。让我目不转睛的一直望着其中的一字一句。

我觉得白面鸮替代我承受了身上所有的负面情绪。

没错,我很寂寞,在这个拥有3000万人口的城市中,我怎么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寂寞。

列车到站后,我换乘公交车大约花了15分钟来到了信中提到的哥伦比亚中央国际医院。

我进入医院广阔的前厅,来到医院内部,院内的地图显示脑神经内科在医院的六楼,于是我搭上了电梯朝盖楼层。

尽管会面的时间是在下午,我还是直接找到了护士站直接询问。

“乔伊丝小姐的话已经转走了哦。”这位护士连资料也没给我看,便给了我这样的答案。

“转走了?”心急的情绪让我整个人贴到了护士站的站台上。

“是的,大概是一个礼拜的事情,请问您可以直接到她转院的地方询问吗?她所转入的地方是……”

我手上没有笔记本或者纸,所以直接请对方写在一张纸上让我带走,我向她道谢,然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便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乔伊丝小姐之前住过的病房……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脑神经内科的走廊有些昏暗,整个楼层的气氛有如一间医院之中那种不安与紧张明示之后的感觉。

我的肌肤渗入了一股寒意,该不会脑跟神经方面的疾病患者都要在这种昏暗冰冷的环境下调养吧?

在医生开始巡房之前,我通过走廊来到了护士告诉我的病房门前。

眼前横着一扇与墙壁同色的沉重门扉,那是能够完全隔离病房的滑动式自动门。

我按下开门的按钮,白色的自动门向一侧缓缓化开,当我走进病房之后,身后的自动门自行关上。

这间病房是个只有四面墙的水泥箱,病房里没有点灯,因此只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的唯一光源,打在窗边那张无人的病床上。

这毫无疑问就是我梦中白面鸮身处的那间病房。

我仔细地环顾四周,然后来到病房中央。

明明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却可以感受到风吹的脸上,那是跟我梦中感受到的一样的触感,它的气味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陈旧空气。

我仿佛看到了一只非常美丽的白色鸟儿。

“白面鸮……不,乔伊丝……”我轻声呢喃着白面鸮的名字,梦中的她就是身在这个地方。

“乔伊丝,你在这里吗?”

我朝着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伸出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

视线中的一切景象全都在瞬间蒸发。


四面水泥制的墙壁全都在这个瞬间燃烧殆尽,我所处的位置已经不是那座医院,而是来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的双脚屹立在一片广阔的空间,那是一座山丘我正站在过去梦境中我经常来到的那座山丘上,眼前的一切都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远处的大海,脚下绿油油的草地,拂过身后的树林的风吹在脸上,带有几分海水味道的微风,以及头顶上那片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

风吹起了一波波的草浪,这里也没有一点点下过雪的痕迹,草原上一片青翠的绿色,揭示了夏日时节特有的氛围。

活泼的风拂过整片草原。

在我的眼前,我曾在梦中一直不断寻觅着的那个女孩子,白面鸮,就站在山丘的尽头。

她一头白色的长发随风摇曳,她就站在那里,我伸手与她十指相握,那是活生生的肌肤触感,这并非往日那些只有浮光掠影的梦境,不,这大概终究也只是场梦吧,不过这一切都像是现实中实际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存在。

风吹过草原,草间带着湿润的气息,天际被夕阳的光色渲染成一片赤红。

“我一直在找你。”白面鸮开口说道。

不,也许说这句话的人其实是我。

“博士,我一个人好冷,好寂寞……”

“我知道。”

她举起双手捂住脸颊,低声啜泣

我只是默默的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她每一根纤细的发丝,还有她小巧的手指。

此时的天空是我跟白面萧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暖红色。

远方传来海鸥鸣叫的声音。

白面鸮就在我的眼前,我不断的深呼吸以缓和激动的情绪,原来想着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然而我清楚的明白,这一切并非现实,我在做梦,抑或者我来到了一个恰似梦境的幻觉之中,眼前的光景仅仅是我们两人的意识奇迹的重合的交叉点,不过是我们两个人偶然间共同拥有的幻境而已。

尽管我心里明白,我却依旧沉醉在这个时刻之中,我想就这样跟白面鸮一起长相厮守,直到天地的尽头,也许这并非不可能的事,然而此时的我却应该做出另一种不同的抉择。

我的内心为此隐隐作痛,我缓缓地合上眼睛再睁开,白面鸮依旧站在我的身边,没有消失。

我们站在山丘的尽头眺望远方的风景,海面上飘荡着雾气,仿佛另一片低矮的天空紧贴着海洋,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高塔发出了红色的光芒,那片紧贴着海面的云雾也被染上了红色。

我跟白面鸮并肩一起眺望着远方美丽的景致。

“我会去找你。”

我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

“我想再见你一面,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更真实的地方,我想实际感受到你身上的肌肤所带来的触感,我也希望你能够用你的手直接抚摸我的脸颊,我要用我的双手手去确认你的存在,所以白面鸮……”

她听着我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胆怯。

“所以,我要走了。”

她不发一语。

我从那场梦中苏醒,然后我知道自己此刻非做不可的事。

“你要去哪里?”白面鸮小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找我?”

“当然是你所在的地方。”

我指向远方的天空。

“就是在那里。”

这个约定维持着我跟白面鸮,我们之间只得在这个约定之下彼此相联系。

“我这次一定会实现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约好了吧?所以我想飞到那片天空,我相信你就在那里,只要到那个地方,我就一定可以再和你见面了。”

她不说话。

“我答应你。”我下意识的用力握紧的拳头。

白面鸮一直抬头望着我,却在下一刻不禁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她的肩膀颤抖着,仿佛一个雏子般放声哭泣,她的食指不停的来回揉搓着眼睛,试图擦掉泪水。

“嗯,约好了……”白面鸮用颤抖的声音哽咽着,努力的开口说话,“我们要在那片天空中见面……”

天空依旧一片火红,那是白面鸮的世界中一贯的色彩。

我在这片红色的天空中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鸟儿,正在翱翔天际的幻觉。

它像是迷失了方向,我在心里暗自祈祷着这个迷了路的孩子能够平安的回到族群的怀抱。


我一个人站在陡然四壁的病房之中。

也许方才的我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而已,尽管如此,白面鸮的指尖带来的触感却依然留在我的手中,那温暖的指尖持续的温柔着我的心灵,我用袖子用力的擦拭着干枯的眼角。

我们前一刻许下了约定,重新给予对方过去无法实现的那个承诺。

我望向病房窗外的那片天空。

今天的我仍能在那里感受到她的气息。


我发现自己即使身在梦中,额头仍旧流着汗,眼前的景象多半是夏天吧。

我身处在一片苍茫的世界。

我时常察觉到自己身处梦中,总能发现自己处在梦境里是件好事,然而我得以发现自己身在梦里的情形永远只是梦境的开端,最后自己又会马上坠入意识深处的泥潭,失去冷静看待梦中的一切的自主性。

梦开始进入更为深层的梦境,我便又会忘记自己其实身在梦中。

我身在小镇中心的图书馆里,此刻的场景是在整个岛屿上仅有一家的图书馆兼书店,为了下周的期末考试,我背着她来到这里复习,我正在阅读与物理相关的书籍,对我来说我所需要的知识和书籍其实研究室里都有,摆放在一般图书馆里的书对我来说几乎都没有用,因此眼前的我其实正做着自己平常不可能做的事情,从这个矛盾上来判断,我所处的这个梦境的时间线应该是在过去。

不,其实这并不矛盾,我察觉到自己回到了小学六年级小学生的身份,然后瞬间跟12岁的自己同化,被12岁的世界所包围。

下一刻,我清醒的意识再次沉入了梦中。

我缓步在图书馆里走着,在数排的书架之间移动,当我来到了奇幻文学类书架的走廊上,一位身材纤瘦的少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正伸出手取下书柜上的书。

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了有些意外,于是我下意识出声喊了这位少女:

“乔伊丝?”

那个少女闻声回过头:

“阿姆罗……?”


我们走出图书馆,来到了一处由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侯车站等带着乡间公交车。

我们彼此没有说话,静默的气氛让我感觉有些尴尬,于是我不停的抬头确认候车房内挂着的老旧时钟,偶尔也低头看看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沥青路,然后毫无意义的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鞋子上。

说起来,那段日子我们二人过去为数不多的冷战期,平时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

“那个……”我跟她难耐不住眼前沉默的空气,同时开口说话。

“抱歉,你想说什么呢?”我尴尬的说。

“没什么……”乔伊丝带着些许阴郁的表情,将方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沉默。

这个状况让我感到十分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彼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这种气氛让自己觉得如此焦躁。

自从和她发生过一点矛盾后,我们之间就一直这样了。

“那个……阿姆罗。”

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乔伊丝也同时出声,提到了同样的话题。

为何我们会如此碰巧的想到同样的事情呢?

我的耳边传来了低声的窃笑:“那之后我们两个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呢。”

乔伊丝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多亏了这么一句话,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稍微得以缓和下来。

“确实是。”我点点头。

“说起来,你背着我到图书馆来,果然是因为下周考试的关系吧。”

“你呢?”

“我吗?我才没有呢,比起复习,我更想用这些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复习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吗?”我虽然这么问,但就以她每年都是全校第一的成绩来看,也许复习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必要。

“没错。”她同意了我的看法,“而且你也不需要复习吧?毕竟你就算不去学习,也可以考出跟我一样的成绩啊。”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如果要在今年的考试中打败你的话,我就必须得努力才行。”

“那样的话,我劝你放弃比较好。”她对我摆摆手。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因为你是不可能会战胜我的。”

“那我万一战胜了你呢?”

“嗯……”她低下头,装作若有所思样子,下一秒又笑嘻嘻的对我说,“如果你赢了我,我就可以让你亲我一下!”

“这算什么嘛。”我笑着吐槽。

“我开玩笑的嘛~”她也笑了。

几轮玩笑过后,我们二人之间的短暂闲聊就结束了,我们仿佛忘记了前些天的不愉快,又变回了以往的样子。

此时公交车驶来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公交车马上就过来了。

“阿姆罗,我有话想跟你说,不过你不可以笑哦。”

听到她突然开口,于是我便回过头。

“嗯,我不笑,你想说什么?”

“嗯……”乔伊丝应了一声,然后接着开口说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就在她进入正题的时候,公交车停了下来。


“你是说梦吗?”

我们坐上了刚才的公交车,乡下的公交车平时基本没什么乘客,上车后我们坐到了车后排的双人座位上,我坐下的同时开口。

她将手放在大腿放的裙摆上,静静的坐到了我身边靠窗的位置。

“嗯。”她点点头,“那座塔是白色的,很长很长,样子有点像一根天线,又有点像我们前几天在动画片里看到的宇宙电梯,而且除了我身处的那座塔外,还有许多许多一样的塔围在身边。”

“大概有多少?”

乔伊丝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开口:“十,二十……也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够了解那一座一座塔分别都是平行的世界,那里的每一座塔都在做梦,都在做这个宇宙的梦。”

我将手肘靠到了座位旁的扶手,撑起自己的下巴,聚精会神的听着乔伊丝她说出的每一句话。

她说话时看着窗外,也许此刻出现在她眼中的并非是远方的风景,而是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我自己。

“其中一座塔的塔顶被掀开而露出了内部的空间,我就站在那个平台上面,那个塔的周围只有一整片褪了色的天空。”

她在这里停顿了下来,像是在稍微思考了一下接下来要如何说明。

“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离开那个地方……”

她握紧了那双小巧的手,摆到了纤细的膝盖上。

“我一直在孤独的待在那里,我觉得很寂寞,然后就在我觉得自己的心灵会就这么消失的时候……”

她说着抬起了头,微微挺出身子看我。

“我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鸟儿在天空中飞过。”

“白色的鸟?”

“嗯。”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

我听完,沉默了一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题,但我也觉得自己现在不能随便谈笑敷衍,也不适合摆出严肃的表情。

“那个梦让我觉得非常的寂寞,很难受,整个心都纠结在一起了,不过那只白鸟的出现却让我觉得安心,它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所以我只要觉得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起它,最近很多事情让我觉得不太能释怀,不过只要我想到它,我就可以坦然的面对了,我想,要是哪一天它飞过天空,所有的事情一定都会变得顺心,我觉得它一定可以带我到一个不会让我觉得寂寞的地方。”

乔伊丝脱口而出的言语比我的思考更快一步,她歪着头对我投以一个微笑。

就在我打算开口说话时,我的意识已经被迫与身体分开,我又回到了现实。


我觉得自己的眼前十分刺眼,在眼睛习惯了光线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的天花板。

可能是因为刚才清醒的关系,视线还有一点模糊,额头上窜过的剧痛让我抬不起头来,我只能闭着眼睛。

身上的衣服因汗水浸湿的关系而湿润,房间里的空气热度颇高,偏热的空气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这算是什么梦啊……”

我尽量少牵扯到头部,稍微转动一下脖子,这时候才发现我所处的这个房间既不是病房,也不是我的实验室。

整个房间的面积有我的研究室面积两倍之大,地上铺着打了蜡的木质地板,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镜子以及一些女性用品,以及我身下的床也大的离谱,完全不像是单人床,而且我还能在枕头上闻到一股类似女生发香的气味……

窗户上布满了水汽,窗外的天空则是一整片的白云,外面似乎还在下雪。

我望着窗外一片寂静的氛围中飘落的细雪,思考着我现在在哪,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这两个问题。

这时,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听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阿姆罗!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真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真希?”

眼前的这位女生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她那亚麻色的秀发上面点缀着斑斑的雪花,看来她前不久刚去过外面。

“真是的,让我这么担心。”她把盘子放到床头柜上后气汹汹的对我说。

“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会在这?还有我身上的伤又是谁包扎的?”

“这里是我的卧室。”

“诶?!”我被吓了一跳。

“你不记得了吗?我昨天晚上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刚走到停车场,我就远远的看见有人倒在了我的车旁边,走近一看可吓了我一跳呢,没想到是你,估计你当时昏过去了吧,我也不能让你一直在下着雪的外面冻着,于是就把你搬回我家,顺便给你的头上那不知从哪来的伤给处理了一下。”

她这么一说,我才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就算当时不管我也是可以的吧,脑袋上的伤会自己好的……”

尽管我想对她说声谢谢,但一想到昨天我竟然在女同事的家里过了一夜,我就觉得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那怎么能行吗?就算对你来说没问题,我也不忍心看着你躺在那里,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昨天为什么会倒在那个地方?是发生了什么吗?”她担心的问道。

我低下头说不出话,理由什么的,我当然说不出来。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对了,你的头现在还疼吗?”

“嗯,还是会疼。”

“我看一下,别动哦。”

真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掌心微凉的温度让我觉得很舒服,与此同时,她的居家毛衣底下隆起的丰满ru(三声)房就在我的眼前,让我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你好像有点发烧呢……”真希说着,收回了贴在我额头上的右手。

“那是因为空调温度开的太高导致的。”

即便我这么开口,但她却装作一副听不见的样子问我:“你可以吃点什么吗?我切了点水果。”

“不……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这样啊。”她露出了些许失落的表情,“那你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吗?”

我的视线不禁落到了真希白嫩的手上,然而我终究还是摇摇头,接着问了件与问题无关的事情。

“研究室那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啊,对了,发生了很不得了的大事呢!”她大声说着,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座高塔的活动层级一下子大幅度的向上窜升,现在研究室的研究员全都为了解析这个现象而手忙脚乱呢。”

“你说的是……”

“那座塔的周围,拓扑变换的黑色空间在短时间内整个扩散开来了,我之前因为担任监控那个状况的工作,那个状况让我觉得很可怕……”真希说完沉默了一会。

“可怕?”我不解的问,“为什么会感到可怕?”

“以塔为中心半径二白六十公里之内的全部空间都被置换成平行世界了。”

“二百六十公里?!”我惊讶的叫出了声。

二百六十公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迄今为止变化范围最大的一次,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扩大了这么多……那座塔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下床跟她好好聊一聊,却遭到了她的阻止,她柔嫩的左手放到了我的右肩上,轻轻的把我推回到了床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抓住她的手,可我还是放弃了那个想法,也许正因为我现在变得十分虚弱,所以我才会祈求对方的安慰吧。

“没关系的,研究所那边还有其他同事,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可以请你告诉我现在你所知道的状况吗?”

真希带着满脸困扰的模样,仿佛把我看做了一个不听话的弟弟,不过她还是马上解释道:

“就是那个孩子啊。”

“你指的是乔伊丝?”

“对,她的意识活动跟塔的活动层级几乎同时变得活跃起来,也就是说她试着从梦中醒来,就在她的意识活性化的同时,拓扑变化也在跟着加速,然后她的脑波又马上沉了下去,陷入沉眠的波段,而塔的活动也就在这个时候同时沉寂了下来。”

从真希她开口到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我在脑中花了几秒钟进行整理。

“虽然我在实际看到这样的状况之前一直对这种说法半信半疑,不过那个女生的睡眠状态竟然跟塔的活动完全联系在一起……”

“这么说来,她果然就是那座塔的开关吗?”

“根据格雷格先生的判断,他认为与其说她是开启塔的钥匙,倒不如说是控制那座高塔的活动系统,他怀疑那座高塔接收到的平行世界的信息无法释放到这个世界上,而是流到了那个孩子的脑中,也就是那个女孩子的梦里面,不知道平行世界的相关信息在她的梦里如何呈现,是不是能转化成平行世界的影像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接触了如此庞大的信息她一定很难继续持续自己的意识,因此一旦她拾回了自己的意识,平行世界的信息就会超过负荷。”

“所以酿成了高塔功能运转上的失控……”

“理论上,这种情况甚至可能会将整个泰拉大陆都被那个黑色的空间所覆盖掉。“

“那么……她怎么办?”我下意识的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也许让她永远永远沉睡下去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真希的话语中,那根锋利的尖针刺到了我的神经,让我反射性的收起了全身上下的毛孔。

脑中出现许多片段的记忆集为一体,导出一个问题的答案,我的大脑整合了过去所有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全部都指向同样的结论。

我感到自己极具蹿上的体温,还有遍布全身的痛处,我呼了一口气,那口气夹杂着胸口炙热的温度。

接着,我又迅速冷静下来。

就像昨天的那个时候一样,我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自己的理性。

她说的没错。

现在只有让乔伊丝永远睡下去才是最正确的方法,我昨天就已经彻底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你没事吧?”真希低下头一边窥探我的侧脸,一边问道,“你的脸脸好像看起来有点差呢,不过我理解你,对你来说这样的事实很让人悲伤吧……”

我摇了摇头,但那句‘没那回事’,我说不出口。

“……我应该先回去一趟。”说着我刚从床上坐起来的身子又被她给按了回去。

“不行,你现在得调养好身体才行。”

“可是一一”

“而且。”她打断了我,“我已经跟格雷格先生请好假了,他也拜托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最近的这段时间你很累了吧?不论是身体还是心……”

她带着些许悲哀的口吻如此说道。

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的也是……这段时间,不,应该是很多年前开始到现在,我一直相当的劳累,明明我没有心,没有真正的肉体,可为什么还会感到如此的无力与乏力呢?

感情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东西就好了。

这样一来,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痛苦与迷茫了。

不过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也好,她也好,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按着自己人生从一开始就规划好的道路前进罢了,走了这么久,走到终点的我也是时候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我这么想着,彻底放开了自己的身体瘫倒在床上,望着窗外下着雪的白色天空。

不知不觉间,真希的一只手落到了我的右手上,像是在通过这样的行为安抚我的内心的伤痕。


没有流出眼泪的眼睛注视着空荡荡的病房好一会后,我走出了医院。

双脚的步伐很自然的加快,到了站牌前面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于是略过了公交车站后直接徒步朝市中心的列车车站走去。

我感觉到我自己心中一种不想停下脚步,只想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的意念,随着我的脚步迎面而来的风刺激着我,我的触觉而变得敏锐,我心中一股沉睡的意识在此刻得以烟消云散,心脏在胸口活泼的运动,带来的力量随之流窜到我的全身。

我的大脑开始思考,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我针对脑中的那个想法持续性的开始摸索。

在我踏上回家的列车,然后徒步走回公寓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一直回荡着‘锵锵锵’的金属撞击声,这个声音有如徒手搬动生锈的铁路切换器手把一样锐利,又好像我的大脑里真的有什么零件掉了出来似的。

我静静的盯着手中的便签纸,那是负责照顾白面鸮的护士递给我的,上面写着她转入的地方,以及一串号码。

“其实这些信息按理来说我是不能告诉您的,那位经常来看望乔伊丝小姐的亲属也嘱咐过我,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给别人。”当时,她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问她为什么会告诉我,她却笑了笑。

“您就是那位博士吧?乔伊丝小姐经常向我提起您呢,她说自己其实很想跟您见面,不过似乎出于什么原因,她不能去见您,不过我看当时您过来找我的时候,一脸着急的样子,我就明白您一定很想再见到她对吧?我呀,对这种相爱的两个人却没法见面的情节最无法接受了,所以一不小心……啊,这件事情还请千万不要告诉他人哦?”

我记不清自己当时对那位护士说了多少声谢谢,之后我便心怀感激的走出了医院。

我回到公寓的卧室,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记录。


科尔特大学特殊战略情报处理研究室。

脑神经化学特殊病房。


便条纸上写着这样的名称,我反复对照着信上的内容,同时回忆起前一阵子他对我说过的话。

没错,那里就是他的研究室,那个护士所说的经常来看望白面鸮的人也是他。

白面鸮现在就在那间研究室里,在他那里。

一切都依循着特定的指示发展,所有的事物都被牵引着,当然或许这一切不过都是偶然,假设所谓的偶然具有人性,那么他一定是要我回到过去,直面过去,一定是的。

我想去见白面鸮。

我果然还是想再见她一面,就算不可能在一起也没关系,就算此刻的这份心情是冰冷的程序产生的结果,我也不在乎了,因为我就是如此的渴望能和她相见。

但是在我去找她之前,我还有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事情。

我得在明天到来之前和那个人把话说清楚。

这么做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会选择逃避,不过这么做是不对的,我在过去不断选择逃避的过程中,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如今的我,绝对不能再犯过去的错误了。


在那天我离开罗德岛后,我就再也没和凯尔希联络过。

不,正确来说我曾经打过几次电话给她,本想问问罗德岛的近况,但是她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她是个个性直率的人,只要她没接电话,那么就不会有其他借口,就是她不想接,刚巧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强迫别人的人,我跟凯尔希之间就这么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彼此联络。

但是今天我决定在她接电话或者手机没电之前,我会一直给她打下去。

可话虽如此,看着通讯录中那久违没有看到的号码,我多少有一些紧张,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按下拨号键。

让我意外的是,铃声响了5次,凯尔希便接过了电话。

“博士,我们好久没有联系过了。”电话那头的她率先开口。

“是,这么久时间,你为什么总是不接我的电话?不……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就告诉我你这次向我联系的目的吧,明天才是你回来的时候,你……”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单刀直入,劈头盖脸的直接这么说道。

尽管凯尔希没有回应,但她的静默依旧表现出了她内心的困惑。

在我打算继续开口的时候,她却抢先一步:

“博士,你在说什么呢?”

“我这边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不是研究什么的,而是其他的,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够完成,也许我会很晚才能回去了。”

“什么事情让你非这么做不可。”

“我已经迟了好多年,我现在不想再多拖一天,凯尔希,这边有一件我非做不可的事情一直被我悬在这里。”

“是吗。”凯尔希的语气听得出她心中的不悦,“迟到跟该带的东西忘了带都很不应该。”

“对,非常不应该。”我没有回避她的嘲讽,接过她的话,我又继续开口:

“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过去一直就这么放着,那件事非常重要,要是做不好,我这辈子就完蛋了,我今后还会像过去那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活着,这是件必须面对的事情,我曾因为一点小的疏忽而故意放弃了,打算弃它这么不管,所以我这些年以来才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仔细想想我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引擎弃置在过去了。”

“然后呢,你要把它找回来吗?”

“对。”

“你这么是为了什么人,对吧?”

“没错。”我没有否定她的疑问,我不打算说谎。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犹豫着是否现在就挂断电话,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害怕要是挂上了电话,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和她说话了,我跟凯尔希之间现在靠着一条无形的线维系,我打算趋于这个情况。

远在罗德岛的凯尔希恐怕也和我一样,正站在房间里望着窗外。

我紧握着手机,等待她的回话:

“……博士,你其实是想离开罗德岛,不是吗?”

这句话让我短时间内不知该如何回应,然而我终究还是开口回应了。

“……对。”

“果然是这样,凯尔希叹了口气,“从刚刚你的话里我就已经清出来了。”

“因为现在的我依旧丧失了某种能够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凯尔希又再次沉默。

“凯尔希,我一直都好像在做梦一样,就算我从梦里醒来,我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中一样,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酿成这种后果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这几年来,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感动,因为我的心灵空荡荡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要说我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质那也是过去的事情,我完全失去了那样的自己,所以……”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离开罗德岛?”

说实在的,她的这句话让我的决心出现了不小的动摇。

“凯尔希,我想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接下来不论如何我都要面对没有出口的人生,所以我得重新开辟一条路,我得去回到过去找回那个能够跨越一切障碍的力量,我想要变回一个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自己。”

“博士,你对我们罗德岛来说十分重要。”凯尔希用平静而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开口说话,“阿米娅,还有罗德岛上的许多其他干员都在等你回来。”

我反射性的想要将一句‘抱歉’说出口,然而这句话没说出口,我便觉得这么说不妥,于是便立即开口:

“我还不能回去。”

凯尔希的叹息透过手机传到我的耳中。

“凯尔希,虽然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回去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一切的事情全部告诉你,我无论如何都希望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回去。”

她没有回答。

我们之间大概经过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这阵沉默之中,我跟凯尔希之间完全没有动静,我压抑着呼吸的声音静静的等待。

终于,她放下了手机,挂断了电话,手机吱的一声通话结束音震痛了我的右耳。

我的手中依旧紧握着手机。

我回想着方才凯尔希的言辞,才明白我对她,对罗德岛,那个过去唯一接纳我的地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好一段时间,我就这样像一根石柱一般,耸立在原地。


尽管我背叛了罗德岛,然而那是受形事所迫,我不得不这么做。

和凯尔希结束对话的第二天,我换了身衣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前往列车车站。

我搭上了那趟列车,在不用找座位的车厢里找到了窗边的座位,列车启程之后,我取出了大衣口袋里的一本袖珍书,那是我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很老的书店一时兴起买下来的一本东国诗人诗集。

我并非基于多么深刻的动机买下这本书,然而其中的内容却意外的震撼到了我的心灵,过去我注视这些诗句什么感觉都没有,今天这些词句里莫名的能量都让我体验到一种仿佛自己的血肉一般的感动。


眼中的世界。

也许在你的眼中。

这景象暗淡而不见生机。

然而在我的眼里。

那里尽是清澈而艳丽的蓝色天空。

还有。

舒适心静的蓝色微风。


这句诗里的意境在我的脑里与梦到白面鸮的梦境结合,白面鸮身处在奇行怪状的塔群之中,尽管她觉得寂寞,但那个梦境却让我觉得异常美丽。

不,在我注意到这首诗后,才察觉到我在潜意识里是这么想的跟白面鸮见面,跟梦境比起来,也许我身处的这个城市才是暗淡的光景。

就在我的脑中浮现这样想法的时候,我忽然察觉到白面鸮的梦境其实正是我在哥伦比亚生活的写照,她到底是如何看待她所居住的这个世界呢?

寂寞的白面鸮也许会喜欢那个周围高楼环立,高挂的电线布满天空的地方吧,也许正因为她终日处在那个只有风不停的述说,举目只能看到天空的地方,所以哥伦比亚拥挤嘈杂的街道,在她的眼里成了美丽的憧憬……

我收起了书,取而代之的是从口袋中找出了一个银色的储存器,放在手心失神的盯着看。

这是我曾在过去她的家中找到的,可能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的关系吧,以至于自从我把它藏起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忘记了它的存在,直到昨天回去的路上我才回想起来。

我找出它后立马将它插入到电脑中,因为我想知道这里面他们二人特地隐藏起来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会不会和白面鸮有关。

结果正如我猜想的那样。

只不过这里面的东西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但却无比的至关重要,以至于我强撑自己熬过了休眠时间,熬夜看完了里面所记载的一切。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他们所记载的事情

白面鸮,塔,这个世界……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之后,我便立马决定要回到那里,回到那座我和她一同长大生活过的小岛,回到那回忆之地,我打算在那里和一个人见面。

我必须要把那个储存器里的东西跟记载的事情告诉他。

我换乘了那条熟悉又陌生的铁路,在跨海大桥奔驰了一段时间后我回到了那座小岛。

我踩着地上的积雪,跟半年前一样走过乡间田道,来到了熟悉的那座小镇

小镇的整片居民房砖瓦上都积着雪,阳光此刻透出了平常的相当少见的光芒,我踏进了小镇,周围小镇的居民正在清扫积雪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呼吸着这里冷烈而又清新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的同时,还感到了些许怀旧的气味。

尽管这并非是我的回忆,但我却还是带着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心情漫步在这里。

路途中,我意外的遇见了上次我来到这里给了我苹果的那个大叔,我对上次没能来得及对他说出来的感谢郑重的又道了一次。

“现在找到了吗?”他像上一次那样问我。

“嗯,找到了!”我坚定的回答他。

大叔看着我,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和大叔告别过后,我徒步走了一段时间,最后我来到了她的家门前。

明明才半年没来而已,我却感觉自己有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这半年以来这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前院里积了一层很厚的雪,看来自从我上一次到这里以后那个时不时会回来的外人也没再回来了吧。

我踩进雪中一步一步吃力的朝门口走去,移开堆积着雪的鞋垫,那把钥匙依旧埋在我当时放下的那个地方。

我用钥匙开门,接着,当我踏进门内的第一步,我整个人便僵住了。

这里的一切都如同那时,没有变化,只是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明明这里不属于我,但我却感觉这所房子在对着我说‘欢迎回家’。

我迈出了脚步走向客厅,每踏出一步,我便可以感觉到我身上激荡的情绪波动,我走到客厅详细的端详着这里的一切,除了地板和家具上的灰尘以外,这里不可思议的没有留下来丝毫时间的痕迹。

我离开这里也有近半年的时间,我想这里多少应该会变得陈旧一点,为此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

“这里的时间完全没有流逝吗……”我不禁咋舌。

我吐出的言语仿佛冻结在冰冷的空气中一般,不断的在室内回响,久久滞留在这个房间里面。

我放下行李箱,打算先把这里打扫一下,我找到了扫帚与拖布,这么久过去这里依然在供水供电。

打扫好室内后,我在杂物间找到了铁锹,顺便把家门口以及院子里的积雪给清理干净。

时间缓缓流逝,当我处理好一切后夜幕已然低垂,我整个人坐在沙发上,拿出口袋中的纸条和手机,将纸条上的号码输入进手机。

输入完所有的数字后,我鼓起勇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没有人接。

我不死心,又打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接。

我将行李箱的东西搬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度过了这个晚上。

第二天,我又试着打了一次电话。

又隔了一天,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直到第三天,我才终于联系上了那个人。


我和他选在岛上的那座车站见面,我本想提前从这里出发早到一点,可他居然比我来的还快。

他靠在车站旁的电线杆上,双手插兜的望着天空,铺设了铁轨的桥梁横在他的身后,他全然不管刚刚从自己身后驶过的列车,只是一个劲的看天,接着因为我的脚步声而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跟我打了声招呼:

“真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啊。”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为我的创造者的同时又是另一个‘我’,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

此刻从他的表情上也可以看出来他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有点紧张。

我抬起头,直应他的招呼。

“有段时间没见了……”

尽管我们碰面已经过了午后三时,但我跟他都没吃过午餐,虽然身为机器人的我们不需要进食,但为了满足内心的食欲,我们于是走到小镇找了家餐厅吃起了午饭。

店内除了我跟他以外没有其他客人,我们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放在高架上的老旧14英寸电视此刻正播放着哥伦比亚国境附近其他国家正准备开战的消息,他以犀利的眼神看着电视屏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话时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电视。

“前天,我现在住在以前的家。”我一边咬下三明治面包一边说道。

“你住在那?”

“是啊。”

回答了他的问题后,我便问起从刚才就一直令我感到十分在意的事情。

“你的额头怎么了?”尽管他一直藏着,但我还是看到了。

他摸了一下隐藏在兜帽下的额头,把帽檐拉的更低了,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

“是怎么弄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开口追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扔下这样的一句话,又继续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挺有趣的。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经过,从我发现白面鸮留给我的信,在信中找到了她所处的医院的线索,在那个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所做的奇怪的梦……不过我已经和那位护士约好了不把秘密告诉别人,所以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向他解释我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

“乔伊丝居然给你留了那种东西吗……”听完了我的话,他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那封信上,“所以呢?你一次又一次的联系我,就是因为那封信吗?而且还特地把我约到我这个地方来…”

在此之前我什么都没对他说过,毕竟解释起来相当麻烦,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从何说起。

“在这边不方便说。”我开口说道,“我打算去那个地方再和你谈。”

他听了,没有答语。

我们之间持续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他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好啊,就去那个地方吧,正好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吃完饭,我们二人在小镇内漫步,朝着那里出发。

过程中他总是不停的东张西望,走着走着就停下步伐,久久的望着一处不说话,我为了配合他,也时不时的放慢自己的脚步。

接着我们走出了小镇,走过的田间乡道来到一座山丘脚下,他毫无犹豫的朝山丘顶部迈出步伐,他的脚步仿佛最初就决定往那里移动,完全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最后,我们来到了山丘的顶端。

从枝繁叶茂的树林来到被广阔无垠的碧蓝天空包围的山丘尽头时,我们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虽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但我还是不免感叹,这里和我的梦境一模一样。

温暖的太阳,冷冽清新的空气,带着淡淡海水气味的风,以及脚下被积雪所覆盖住的整片草原……

我们二人屹立在这里许久,彼此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看到眼前的一幕后,他脱掉了兜帽,眼神震动的看着前方,也许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白面鸮正身穿白色的连衣裙,站在山丘尽头的幻觉吧。

他对自己摇摇头,像是想要忘掉她似的,走上了山丘的尽头,我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站在一起眺望着山丘下方的景色。

“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其实有点复杂……”

我话才说出口,就让他插嘴抢了下来,

“你等等,先让我把我想说的话说完,我想说的是很重要的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先讲。”

“阿姆罗,你现在要说什么……”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是我觉得你最起码应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说,不好意思,你先等会,不要插嘴。”

于是,他开始讲述一连串漫长的故事。

他说尽管看不见,但在我们的面前数千公里之外屹立着一座高塔,他解释着他在大学时学习的量子物理学跟那座塔之间具有什么样的关系。

那座塔具有接收平行世界的信息的功能,同时也是极高度的精确性预测未来的系统,它的功能失控造成基座为中心的领域被置换成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哥伦比亚军方将那座塔视为一种自毁型的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我一边听,一边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子,施以浑身力气将它扔向山丘脚下,石子就这样失不见了。

他继续说自己加入了格雷格先生带领的特殊战略研究室,和许多人一起针对那座塔进行研究,还有他在医院里看到了陷入沉眠的白面鸮。

我于是知道白面鸮的脑部跟高塔之间彼此之间以相当紧密的关系连接着,每当白面鸮的意识呈现复苏的迹象,高塔也会跟着活性化,他还告诉我,要是现在的她醒过来,那么塔便可以发挥出所有的功能,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就会在这个瞬间完全消失。

他继续讲述特殊战略研究室与政府联手的事情,他们找到了可以让塔停止活动的方法,为此他们要让白面鸮进入阿耳戈斯,并与她的意识相连,接着将她带到一座人工打造的复制高塔,阿耳戈斯会发挥转换器的作用,将白面鸮接收到的平行世界信息加以处理,并在AI的辅助下整合,最后通过充当发射器的人工塔让那根天线接收到,这样一来,塔的活性就会和白面鸮的意识同步而受到抑制,只要白面鸮一直沉睡下去,那么塔也会一直沉睡。

这样一来泰拉大陆就会得救,围绕着那座塔的战争也会被迫停止。

他说着说着便蹲了下来,在整个说话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明确表明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是带着客观的语气陈述所有的事情,这样的他恐怕会因为自己无法客观的看待整件事情的证明,他试图抑制自己过剩的情绪,所以才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我又捡起一粒石子扔了出去。

他结束了一段漫长的话题,我沉默以对。

他见状,于是又开始讲述一些比较偏向专业知识,比如怎么证明平行世界的存在,还有平行世界对于人脑是否会产生影响,我想他应该是觉得忽然提到平行世界这样的话题,也许一般人无法理解吧。

“你听懂了吗?”他说完之后为了保障起见,又多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懂,这么一来我就全部理解了。”

听完他的话,我整个人都豁然开朗,先前我还对储存器中记录的事情半信半疑,不过这么一来也就是证明了他们记下的事情是真实的。

“你是怎么理解这些事的?”他听了开口问道。

“我等的存在都只是有机交流电中所引燃的其中一盏蓝色火光。”

“你说什么?”

“这是一位东国诗人的诗,大概是说所有人其实不过都是存在的假说之中的一种现像罢了。”面对他的疑问,我于是答道“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人类的存在,都只是一种假设,而白面鸮则是决定要让哪一种假设持续作用的关键。”

“……这还真是诡异的说法,”他思考了数秒后,囫囵吞枣的接受了我的比喻。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要是把那座塔破坏掉之后,那她会怎么样?”

“这种事情谁有办法知道呢?不过话说回来,有一种可能性颇高的说法。”

“什么样的说法?”

“现在的乔伊丝其实可以说是她父母所设计出来的量子塔支援系统,换句话说就是生物AI,本来应该由阿耳戈斯处理的大部分信息现在经由她的脑袋取代也就是说乔伊丝跟塔之间并不是建立在交信联系上的关系,而是同化,塔就是乔伊丝,乔伊丝就是塔。”

“怎么会这样……”一股战栗感从脚边窜到了我的肩膀上。

“理论上来说要是把塔物理层面上的破坏掉的话,乔伊丝的意识大概会永远停滞消失吧……不过说到底,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伤到那座塔分毫,所以就在前几天,上层已经正式决定开始实行计划的最后一步,现在的她应该已经被送到了那座塔去了吧。”

冰冷的氛围此刻弥漫在我们二人之间。

“我要说的话到此为止了。”他说。

“换你。”


“要让她醒过来?”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重复了我的话,比起他提起的那些事情,我所说的这些有点模糊。

“你要让乔伊丝从梦中醒过来?”他再一次问道。

“嗯。”我把手伸进口袋里,下意识的握紧了那个储存器,“现在我已经找到方法了,但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

“你等一下,刚刚我说的话你真的听进去了吗?乔伊丝现在依旧陷入沉睡,而那座塔……”

“如果她醒了,这个世界就有可能在一瞬间消失,对吧?我当然在听。”

我将手伸出了口袋:“阿姆罗,我需要你的帮忙,我要让她醒过来,但我也不会让这个世界消失。”

“你这个家伙在说什么?说到底那种事情该怎么做……”

“我有办法。”我打断他,从口袋中取出那个储存器举在他的眼前。

“那个是……”

“这是我近半年前在她的家中发现的,前几天我打开看了里面的东西,这里面有她父母的实验日记。”

“他们留下的?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之后我向他开始讲述起了过去的事情,告诉他我是如何得到这个储存器的,他们二人所记录的内容,刚才我在听他的发言时丝毫没有感到吃惊,就是因为我已经提前知道了有关白面鸮和那座塔之间的事情。

重点不是在这里,而是这里除了实验日记以外,还有一段经过了加密的文件,将其破解后,我得到了一串程序代码与一段文字记录。

这串代码是他们二人研发出来的,针对塔的自毁程序,他们打算用这个来从内部破坏塔,使其让塔彻底死去,而不是沉睡。

具体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为了节约时间,我跳出了理论部分,用比喻的方式来向他解释他们二人的计划。

首先,这串代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类似病毒的存在,需要将其注射进阿耳戈斯,再借由他们所设计的人造塔将含有自毁程序的代码化作信号传入进那座塔中,接收到这串具有病毒信号的塔就相当于感染上了病毒,之后只要断开他们之间的连接,塔的功能性也会彻底停止。

最后,我向他解释了我的计划:

原先,他们的计划中打算直接将代码植入进阿耳戈斯系统内部,但现在据他所说,目前与白面鸮脑神经相连接的阿耳戈斯已经被送往了那座塔,我们没有机会靠近,所以为此我打算利用数台阿耳戈斯之间彼此互相连接的特点找到第二台阿耳戈斯,我从他的口中得知,现存的阿耳戈斯有三台,除了我在莱茵生命中见过的原型机,以及打算在不久后哥伦比亚世博会展出的复制品外,另外一台正式机就是被送往高塔的那一台,而原型机则被安置在国防部。

原型机与正式机不同,外部没有任何可以输入数据的途径,所以只能从内部下手,也就是说需要一样东西进入到原型机阿耳戈斯的内部与其相连接,而那个东西不仅需要像人类一样的大脑可以处理数据,并且还要可以被植入病毒,而这世上能同时满足这两种需求的只有一种存在,那就是一一

“难不成……你这家伙……”他看着我,露出了向我确认的表情。

我点点头:“没错,我已经植入进我的身体里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终于说完了所有的话。

他依旧沉默,过程中他只是在看着前方默默的听。

“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我必须要进入到国防部找到那台阿耳戈斯,阿耳戈斯有着无法同时容纳两个AI的特性,只要让我成功连上阿耳戈斯,一定时间后白面鸮的意识就会被挤出系统从而醒来,那座塔也就可以停止活动。”

他听着我的话,视线依旧没有放在我的身上,他目不转睛有意无意的望着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一会之后他开口说道:

“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种蠢话,才特地把我叫到这里来的吗?”

他的口气带着十足的轻蔑,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他这句话让我觉得意外而失望,我的内心为此燃起了一些愤怒的焰火。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词穷了,为何我总是无法完全的表达出我内心的想法?

“你和她……不是青梅竹马吗?难道你希望她再也醒不过来吗?!”我对他大声问道。

天空中的白云仍旧在缓慢的飘动着,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朵白云,这让我觉得对那朵云感到气愤,我将手举过头顶,像是要打算把那片云给赶走,但是终究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而作罢。

我垂下的手用力握紧成了拳头。

“我一直梦到白面鸮所做的梦,这样的情形这些年以来从来没有停过……”我低着头看着草地上的积雪,接着开口说道,“她总是一个人孤独的待在没有人的地方,然后说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不过她还记得我们二人之间的约定……”

我转头面向脸色苍白的阿姆罗,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我在梦中又跟白面鸮重复了一次约定,我告诉她,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她,与她见面,我不认为那只是单纯的一场梦而已!”

我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里所有的空气全部一口气吐了出去。

他低下了头,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放弃她,还在这里说着梦话,光是看到你就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让人火大……”

他一只手插进口袋里,摆出了一脸‘这么无聊的事情也要追究到底’的无奈表情,我对他这般态度感到愕然。

他向左退了一步,与我拉近了距离面向我。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枪,起初我并没有辨识出那东西是什么。

“我原以为我开发出的完美的人形机器人,但我错了,你的程序出了问题,竟然会说出那种不切实际的话来……”

他将枪口对准我的眉心,以熟练的手法将弹匣送进枪膛,然后拉动了枪身送子弹上膛。

“我要在这里排除掉你这个不确定因素……”

他将手指扣上了扳机。

“住手!”我反射性的叫道。

他摆出了冷酷无比的眼神。

这是我在还维持自我意识的时候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便全然不知了。

我几乎处于失神的状态,只有身体不理会我的意志而擅自行动,我时常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身体会赶在思考之前自动的做出反应?好像此刻我的身体不只是我自己的一样。

枪声响起。

身后的树林传来了鸟儿受到惊吓而振翅飞离的声音。

他倒在地上,自动手枪也落到了地上,不需要特别确认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受伤,手的拳面传来了一阵酥麻的感觉,我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我此刻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慌乱的气息反映出了我心里激动的情绪,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喘息,依旧无法平复心中的怒火,身体里有种类似血液的东西甚至随着急剧的喘息,拼命往脑袋上窜去。

他吐了一口口水站了起来,走到我的眼前,然而我却因为兴奋的情绪而没能反应过来。

一阵冲击之下,我知道有东西打在我的脸上,这才知道自己挨了一拳,意识顿时陷入一片茫然。

然而我依旧拼了命的维持住自己的意识,我倒了下去,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后我发出咆哮。

“阿姆罗!!”

这阵怒吼骚弄着我的耳膜,愤怒,恳求,还有困惑的情绪,三者掺杂在其中,我从地上坐起了身子,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手腕的肌肉正在变得结实,看来我的身体正打算再还阿姆罗一个拳头。

我右脚蹬了一下冲出去,然而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枪口正对着我的眼睛,视线之中这个圆圈显得特别黑暗,我一动也不动,在意识到危险或死亡之前,便已经无法动弹。

我看着紧握着枪头的那只手,那是一双我并不熟悉的手,手背的延伸之处,我跟他四目相望。

“让你选!你是要救乔伊丝还是这个世界!”

他没用多大的声音说话,然而这声音却响彻了整座山丘。

也许这不过是错觉罢了,然而我却受到了声音的威吓,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他手中握着的枪此刻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更具有冲击性的东西已经击发

我连整个眼球也僵住了,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是我不愿听到的事实,此刻还是从他的口中窜进了我的身体。

他放下了手枪,然而方才激发的子弹此刻依旧梗在我的心里。

阿姆罗转过头,扬起脚步朝山丘下方走去,他的脚步声传入到了我的耳中,这个旋律在我的脑中化作了某种特殊的节奏。


《鸟》

水色的天空下。

清风拂过反射着阳光而闪耀的雪原高地。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了!”我大喊道。


一只鸟在炙热的紫外线中,

带着一颗受到感染的心灵。


“白面鸮的事情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试图回忆漫着陈旧水色的苍穹之梦。


“我想让自己不再去想她的事情,可是我却换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记忆已然褪色。


“我们的时间是静止的,心情也被冻结在那个瞬间,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只会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了……”


它是一叶扁舟。


“你怎么还在说这些胡话?”阿姆罗发出了咆哮,他脚下踩出的旋律同时消失。

“阿姆罗,你难道就没有跟她约定过什么吗?一定有吧,过去的你一定也和她做过类似的约定!“我说话时双脚依旧定在原地,视线没有移到他的身上。

“……什么约定不约定的。”他扔下这么一句话,“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罢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摇摇晃晃的航程中,

大雪刻画的世界太过寂静。

一切渺无声息。




未完待续……




大家又又又又好久不见啊,时隔两周,本系列终于是更新到第十篇了,那么下一篇呢就是第11篇完结篇,到时候整个故事就能够落下句号了,关于白面鸮这个系列的文章写到最后,我也确实有一大堆的话想要说,不过具体的内容就放在下一篇的末尾处吧,另外等这篇发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2月月末了,下一篇发出来的时间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三月初(也就是本篇发出来的一周后,换句话说就是以往一周一更的时间)又或者是三月中旬(也就是这个系列的两周一更的频率)具体到底是在何时更新,这就要看情况了,以及顺便再说一句,现在已经开学啦(不过我相信大多数人早就已经返校了)各位学生们,今年也要加油哦!



喜欢的话就给个三连加关注吧!欢迎在评论区里讨论哦!如果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在评论区或者在私信里提出来哦!

封面 侵删

PS:别再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方舟同人 关于干员与博士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生子的高级作战记录 白面鸮篇 10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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