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纪事（十四）

第十八章

    当这一天的暑气随西沉的落日渐渐消散时，白贯终于再一次看到余梅梅，不过不是在那家上了年纪的招待所，而是在陈川略显杂乱却依旧整洁的卧室，没错，秦重暮安排人直接将他们送回了家中。

    余梅梅以一种半梦游的状态坐在床边，白贯知道这是秦叔的催眠术在起作用，翻开她握拳的右手，白贯看到了自己给“母亲”留下的纸条，字迹的轮廓被汗水打湿有些模糊，油墨洇出纸张在余梅梅手心留下黑色的污渍。显然，招待所的前台小姐姐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依然尽职尽责地完成了任务。

    白贯抽了张纸，坐在余梅梅身旁，牵过她的手慢慢擦干净，此时他没有想太多交易的事情，似乎本应如此。

    他与陈川的交易也许不算完成，但与母亲相关的那一部分，白贯竟完美继承了，无论是记忆、情感还是血脉间的羁绊，都用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巧妙地转移到了他身上。

    那么也就说，陈川作为母亲的儿子这一面的身份是交易成立了，同样，白贯也不必再担心与陈川不相符的行为举止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马脚，因为牵绊二者的线的两端已经被紧紧握在手里。这就好像如果儿子和原先的性格发生变化，母亲第一时间会认为这是一种改变，甚至产生诸如“孩子长大了”的感概，而不是怀疑自己孩子换了个人。

    既然如此，虽然你没有守约，我还是会完成照顾你母亲这一愿望，白贯在心里说。无论这是出于这一身份的本能举动，还是你我的契约。

    “我的催眠术最多维持24小时，不然我确实不想让你离开分局。”秦重暮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虽然采取强制措施也不是不行，但以往经验证明那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成为人吗？”

    “我不会用陈川的身份做坏事，就像普通人那样活着，也不行吗？”

    “普通人的陈川已经死了。”秦重暮顿了顿，“白贯，你，和我，和那孩子都是不同的。”

    “可我已经没有妖力了！我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白贯吼了出来。

    红日最后的光芒还是吞没于地平线，但晚霞仍用余晖铺满了夏日的空，有风吹进卧室带来一点夜晚的前奏，也企图吹散一点室内凝滞的沉默。

    黎花在客厅探头探脑，最终还是挠挠头，没有开口。

    半晌，还是秦叔打破了对峙：“总局下达的指令，鉴于你现在没有太高危险性，可以允许你保持现状，我们负责每周上报你的情况。”

    “那我还真是感谢他们高抬贵手。”白贯阴着脸说。

    “但，在你与陈川的交易结束后，必须由052严格控制，服从管理。”

    “切，说白了你们只是想要我的能力吧。”

    “我们只是不想让曾经的悲剧再次发生。”

    “什么？”

    “白贯，这场交易在你看来你也许只是像一个人类那样活几十年，只是你漫长妖生微不足道的一个停顿，但对于陈川来说，是把这一世的所有都托付给了你。你有没有想过，若干年后，因为你的存在，没有人会再记得那个死去的少年，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也许你会说这对于她是件好事，恐怕那个孩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有一天她迎来死亡的终点，灵魂即将离去之际，再好的伪装的都无法欺骗鬼魂，你势必要对她坦白一切。如果你是那个母亲，你是感谢欺骗者延续的欢愉，还是悲痛早已记忆模糊的原主？”

    “也许真相过分残忍，但也绝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活在虚幻之中，我们不该替人选择。”

    “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对吗？”白贯轻声问。

    “那是一个更加惨痛的教训，等解封那天你可以去看档案。”秦重暮看了看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我还有事，先走了，小花会暂时负责监视你的动态，希望你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