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特尼克,求索于孤寂
1957年10月4日,苏联从哈萨克拜科努尔宇航基地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斯普特尼克1号。卫星最终在大气层烧毁,未能回收。
——据《编年体世界通史》
梦境总是充满了秘密的紫雾,裹挟着现实的残片,最终被属于“晨”的闹铃声撕碎。睁开眼,疲劳、焦躁和一些不知所措又一次降临,如同昨天。好像刚从太空回到地面,我的精神略有些窒息,甚至想干呕。被草草誊抄在笔记本上的竞赛信息,冗长的课程计划,还有无形中GPA可怜的波动率,我漠然无视,径直去洗漱。徜徉在深沉寂寥的梦境不能使人心里宁静,待在现实更不行。
村上春树在《且听风吟》里写道:“我们在时间之中彷徨,从宇宙诞生直到死亡的时间里。所以我们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只是风。”
现实的风不时心血来潮地吹来,色调昏暗的落叶在脚底发出不安分的沙沙响声,土路上的脚步貌似都充满了一种“机械性”。我的双腿究竟属于我吗?我是一个抽离的个体,还是队伍中的一小部分,正向着教室一意孤行地行军?
安坐在早八的教室里,同学们或勤学做笔记,或拨动着电脑键盘,在忙些什么,或埋头补觉,或将神思交给了窗户。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我则在和难缠的困意拼刺刀,不时再捋一遍今天的行事计划。空气是凝滞而干燥的,孤立的字符融化在干燥透顶的沉闷里。我喉咙发干,手上把玩的笔帽掉落在随手带出寝室的笔记本上——那白色纸张上干涩的条目,扭曲成了骇人的绞绳,将思维紊乱,将要素混淆……
象征冷酷的表格和计划,像黑洞一样,充斥了一股原始的力量,贪婪地吞噬我的生活,我深陷其中并无法自拔。那是一股不可推卸的破坏力,它瓦解心灵的防御,让内耗和懒惰乘虚而入。我常这么叩问自己:我从哪里来?代表了什么?使命是什么?显然,这股破坏力撕裂、损耗、消解着温热的记忆,代之以象征孤寂的冰,曾被赋予的炙热将无人问津,就像被放逐在寒冷太空的废弃机械残骸。我渴望逃避,弓身静候浓稠的时间缓慢流逝。
我热爱阅读,如果可以,我宁愿在图书馆泡上一整天。浸泡在阅读中不知有没有在弥合空洞,但这或许能让我心安。那些冷峻的文字像北京秋的风,总能激扬起我一阵阵不由自主的思潮。具象的风,在窗外呼啸,它或许是魏晋嵇康的弹奏,或许是巍峨高耸的锅炉房烟囱,或许是1979年苏联侵略阿富汗的钢铁雄师,或许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革命浪涛。现实因其“制度性”饱含了兵荒马乱的凶恶,但属于书籍的温和却带有一丝难得的俊俏,能让我宁静下来真正地思索。时光逐渐变回清澈,静静地流淌。游荡在图书馆里的幽灵找到了归宿,同理性搅拌在一起的割裂的精神,渐渐地走向了契合。
夜至,我在悠扬的闭馆小曲中走出幻想乡,走回寒刺骨的现实空间。凉风萧条,露沾我衣。我单肩背包,耳机里播放《相遇天使》,仰望那不带有一片杂质的苍茫天穹,感到了至深的孤独和寂寥感。我是诸星还是废弃的机械?璀璨的星河里有没有我的属地?答案就在“书籍”中,就在不沦于自弃的一次次自我洗涤中,你作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八岁青年”该有自己的抉择了!伟大的使命隐匿在孤寂的夜雾中,时隐时现,捉摸不透;踌躇于困顿的处境,看见的似也只有迷茫;但,只是去求索吧。或许孤寂饲养着行星的运转,斯普特尼克的后裔们才得以以引力为纽带,找到自己的轨道,从而凝视深邃而神秘的太空。
不管什么任务,也不管明天的各种七七八八,今晚不再有油腻的书桌前的挑灯鏖战,怀揣着仅仅一个好梦足矣的卑微理想,我的身影遁入深沉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