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终章 

梦与现实之鲸（上半）

　　给达达利亚写的最后一章铺垫，别抱怨在公子的文里面看不到公子，接下来就是深渊篇，到时候公子能让你们看到吐，整个第一幕都是在讲世界观和设定，需要借其他角色的手来为读者展现出我拟定的主线。

　　本章一共两万多字，b站专栏字数上限2w，所以会分上半和下半来发，为了观感我改成小刀了。

　　本章的下半要么半夜发要么明早发。

　　可能会有看得不明白的地方，欢迎和我讨论。

　　没看过前文的小伙伴也欢迎移步我的专栏投稿，本文旨在替达达利亚讲述年少时的经历与蜕变过程。

　　……

　　阳光有些刺眼，莱斯静立在庄园外，他未曾想过至冬也能有这样明丽的日子，记忆中星罗镇的天空永远是灰白色，太阳隐在层云之后。

　　纱诺今天格外漂亮，她穿着及膝的淡紫礼裙，灰色长发扎成独辫，隐在纱制圆帽下，一顶白色花伞为两人阻隔着有些毒辣的阳光。

　　母亲依偎在父亲身旁，笑着向他俩道别，今天他们就要出远门了，是一场不知道终点的旅行，也许很久也不会回来。

　　莱斯摸了摸左耳，一支白色的梨花别在耳旁，暖风拂过，鼻尖缭绕着浓郁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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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到星罗镇的了。

　　昨天是他的25岁生日，他和纱诺在这天举办了婚礼，儿时的玩伴在十多年后成了他的妻子，母亲一个劲地在莱斯面前夸纱诺的好，显然对这个儿媳十分满意，所有人都为他们祝福，庄园里满是前来祝贺的宾客，父亲脸上的笑容比之前一整年加起来都要多。

　　这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莱斯也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结婚明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他的新娘花容月貌，家境优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莱斯，可他那张僵硬的脸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只能像木偶一样机械地动了动嘴。

　　年轻美丽的伴娘们围着他俩起哄，要他们接吻，纱诺脸颊上飞起一抹红霞，她抬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莱斯或热烈或霸道的深吻，她的妆容比阳光还明媚，莱斯觉得她真是美极了。

　　莱斯有些慌，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胸口闷得可怕，手心紧攥着的那枚银制戒指滑落，在地上弹飞了几次，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他们俩还没有交换戒指，婚礼才进行到半途，可莱斯却逃了，抛下闭眼等待他亲吻的新娘，推开人群硬挤了出去，丝毫不管身后已经乱成团的宾客们。

　　莱斯的生日在三月，梨花开得最灿烂的季节，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汗水把崭新的礼服都浸湿了，他躲在酒窖外的梨树下艰难地喘息，胸腔像是风箱那样剧烈起伏着，他用手抹去下巴的汗水，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的莱斯现在狼狈地像一条狗。

　　我现在在哪里？

　　这真是我的婚礼吗？

　　为什么我完全记不清那些宾客的脸，仔细回想起来全是模糊的一片？

　　莱斯在心里不住地问自己，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记忆像是被从中间截去了一段，他害怕的浑身发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他的生命中剥夺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莱斯，你来了。”

　　身旁的石椅上多出了一道身影，母亲今天穿着大红色的上衣，她本应在后园的草坪上应付宾客，此时却出现在了这里。

　　“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有什么烦心事就喜欢一个人躲到这里来，都这么大了还是一点没变。”母亲伸出手，把一枚银制戒指放在石桌上，阳光在戒指镶嵌的宝石上反射，晃得莱斯睁不开眼。

　　“娘……”莱斯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后沾着的草根，也在石椅上坐下。

　　“娘看出来了，你现在有很多的疑惑吧，娘说不定能给你解答哦。”母亲的笑容还是那样温和慈祥，让人如沐春风般，暖意直达心底，总觉得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莱斯才发现母亲的头发染上了几缕白色，脸上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皱纹，没有人能青春常驻，岁月也在这位曾美到祸国殃民的女人身上留下它曾来过的记号。莱斯的喉咙滚动了两下，问：“娘，这里的我……是现实的吗？”

　　莱斯用指甲在小臂上划出深深的伤口，他觉得这是梦，可疼痛又那般的真实。

　　母亲愣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道：“莱斯啊，你说梦和现实有什么区别呢？”

　　“梦是虚假的，现实是真实的，梦醒后就会回到现实。”莱斯下意识地回答。

　　“梦境可以是现实，现实也可以是梦境。”母亲把戒指推向莱斯，“如果有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境，那它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莱斯，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永远无法醒来……”莱斯像是听懂了，可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梦吗？他现在是否处在这种梦中呢？

　　这么说来，现实是否也是一个梦呢？一个不会醒的梦，而死亡代表着苏醒。

　　“莱斯啊，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经历一生吗？至于在哪里度过便不那么重要了。孩子，你已经很累了，该好好休息了。”母亲话音落下的时候，莱斯居然真觉得自己很疲惫，他不知道这疲惫来源于何处，那是一种精神和身体上双重的疲惫，让人浑身充满无力感，想要发狂。

　　“快去找纱诺吧，你这样扔下新娘子走了，人家该多尴尬呀。”母亲笑着起身离开了，她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为了开导莱斯的。“明天带她去旅行吧，行程我和你爹都已经规划好了，你们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等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吧。”

　　“旅行吗……”莱斯拾起那枚价格高昂的戒指放在手心，他倒是并不排斥这些，母亲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

　　这些年下来他也的确身心俱疲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相似的生活，在父母的安排下，他没有可操心的事情，每天无忧无虑，可星罗镇上的大家都想和莱斯打好关系，耳旁听到的永远是阿谀奉承的声音，他有时会觉得自己才是最奇怪的那个，因为其他人在他眼中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光是这样活着也实在太单调了吧？到至冬或是其他国家走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直到此刻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心底忽的有些失魂落魄，他回到了后园，只见气氛依旧其乐融融，莱斯暗松了一口气。

　　父亲年轻时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控场能力自然是十分出色的，即使莱斯半途逃开，父亲也有方法调动起气氛来。

　　“新郎回来了！”不知有谁喊着，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莱斯。

　　伴娘们叽叽喳喳地围住了莱斯，她们的脚踝处都拴着小铃铛，跑起来风吹过铃铛叮叮作响，莱斯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埋怨他扔下新娘跑了的行为，穿粉白礼服的女孩们拥簇着他朝纱诺走去。

　　“你回来啦，仪式还没有结束呢。”纱诺牵住他的手，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责怪，让莱斯有些内疚。

　　感受到纱诺的手有些冷，莱斯不由得握紧了些。

　　“不要让牧师等久了哦。”纱诺俏皮地朝莱斯眨了眨眼，两人牵着手走过纯白的地毯，在父亲的示意下，耳旁奏起悠扬的乐声。

　　面前是铺白绒的石台，上摆一张桦木制矮桌，头发花白的牧师站在桌前，右手握教典贴于胸口，静静等候二位新人的到来。

　　临近正午时分，牧师为两人各自戴上纯金的礼冠，这顶礼冠莱斯在成人礼上戴过一回，婚礼是人生中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它。

　　在牧师的引导下，两人面朝阳光而立，大声诵读着誓词，阳光给他们的身体镀上一层金辉，新郎英俊神气，新娘美丽大方，两人紧握着对方的手，他们似乎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铃铛声再度响起，是伴娘们回来了，她们手上提着装满鲜花的手编竹篮，各色花瓣在半空中下起了花雨。

　　莱斯捧起纱诺的左手，他能感受到纱诺在微微颤抖着，那是高兴吗？莱斯不明白，他将戒指小心翼翼地套上那根白皙修长的无名指。

　　“莱斯，你知道吗？十一年了，我都在等今天。”纱诺忽然哭了，精心化好的妆也有些模糊。

　　可莱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手忙脚乱地想去上衣口袋里掏手帕，那是母亲事先塞给他的。“你……你别哭啊……又不是我逼你等的……”

　　“你是蠢货吗？”纱诺娇躯一颤，白了莱斯一眼，没好气地说。

　　本来她还有些感慨的，结果差点被莱斯气的笑出来，莱斯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在感情方面像个白痴。

　　大家都笑了，气氛在逐渐高昂的乐声中达到顶峰。

　　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却发现父亲不知何时推来了一台留影机，那是至冬近年来新研发出的机器，能够将美好的瞬间记录在底片上。

　　“臭小子，还不抱好你的新娘，看这边！”父亲扯着嗓子朝莱斯喊。

　　“哦……”莱斯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伸手环住了纱诺的腰。

　　“你敢不敢再抱紧点？”纱诺气的肺都要炸了，她是洪水猛兽吗？怎么莱斯跟抱了个炸弹似的，好像随时可能撒手跑掉。

　　纱诺瞪着莱斯，莱斯心虚地对上了目光，他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似的。

　　“我……不……敢……啊……”莱斯哭丧着脸。

　　快门按下，相片上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盛放的梨花下，两人在漫天花雨中相拥，世界此刻是属于他们的。

　　“搞定！”父亲拍了拍手，“过两天我就把这张相片弄出来贴在客厅里。”

　　“为什么啊？！”莱斯的脸皱成了苦瓜。

　　“明天你俩就要走了，还不允许我和你娘看看照片想你一下吗？”父亲从桌上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朝莱斯扬了扬下巴：“你这混小子这么多年就没出过远门，到时候人生地不熟可别死外面了，哦。”

　　“哦，你死不要紧，我儿媳妇要是伤着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的。”

　　“老爹……我真是你亲生的吗？”莱斯弱弱地问。

　　“那当然！”父亲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你这张英俊的脸就是继承我呃……你娘的优良基因。”

　　“……”莱斯很识趣地闭嘴，他看到母亲刚才瞪了父亲一眼，他这老爹也就在外面能点，在家里一直没啥话语权，大权都握在他娘手里呢。

　　“纱诺啊，你俩别听这家伙的，他说的话不算数。”母亲握住纱诺的一只手对两人道，她脸上永远挂着笑容，莱斯在记忆中一阵搜寻，才发现自己从未见过母亲发怒的样子。

　　“当爹刚才说的话是在放屁好了，这家你娘最大。”父亲立马表态，生怕惹得母亲不开心。

　　纱诺掩嘴笑着，莱斯则无奈地摊摊手。

　　

　　夜深了，莱斯的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可恶，为什么……那片枯寂的雪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记忆中……那不该是我的经历才对……”莱斯揉着太阳穴，以缓解颅内传来的阵阵疼痛。

　　莱斯分明记得他从未出过星罗镇，成年后他便在镇上谋了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父亲可不指望莱斯赚多少摩拉，星罗镇最富庶的人家又怎么会缺摩拉呢？母亲可心疼她的宝贝儿子了，一点也不愿意莱斯吃苦，反正他们家的财富足够莱斯挥霍一辈子，只是莱斯闲得慌，和母亲软磨硬泡几天才允许他在认识的商铺找了份工作，商铺老板可不敢给他什么苦力活干，到头来莱斯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无聊。

　　可那些凭空生出的记忆从何而来呢？

　　……

　　莱斯似乎睡着了，在自己的婚礼上忙活了整天，他也确是累得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悠悠醒来的时候，一切却变了。

　　身旁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他坐起身来，置身于雪原中心，没有浓密的寒雾，周遭一切都清晰可见。头顶一道贯通天宇的璀璨星河，每一颗闪烁的明星都映在他的眸子里。凄冷的星光撒在远处未结冻的湖面上，细密的鱼群前赴后继地腾跃出水门，反射着星光的鱼鳞也变得耀眼起来。

　　身上只穿单薄衣衫的他居然完全不觉得冷，那堆篝火也提供不了丝毫的暖意，连火光都是冷色。

　　远处出现了豆大的黑影，逐渐近了，那是灰白的建筑群，莱斯没有走动，是建筑在朝他接近着，无声无息，至冬传说中也有提到过所谓的幽灵之城，那是一座永远无法逃离的炼狱，它会随着你移动，任人竭力奔跑也只是在原地踏步。

　　莱斯平静地看着那扇铁青色的铸铁大门停在眼前，此时的他不知道何为害怕，径直伸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眼前是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狂啸的劲风把莱斯的头发吹乱了，莱斯扶着墙，沿走廊一路向前，这里异常的安静。

　　不，还是能听到一点动静的……

　　莱斯听到了，是鞋跟触地的清脆声响，在黑暗里格外清晰，这里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莱斯想着那应该是个女孩，她步伐轻盈，走路时带着一阵香风。

　　声音由远及近，可莱斯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他分明什么都没有。

　　脚步声在到达莱斯右侧的时候停住了，那位想象中的人此刻和他肩并肩站着，可他却看不到对方，只是心脏跳的飞快。

　　“你好……”莱斯轻声说。

　　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脚步声再度响起，莱斯“目送”着那个不知存在与否的人离开，直到声音从远处消失。

　　深吸了一口气，莱斯也继续朝前走着，不知是风还是其他什么外力将身后那扇门带上了，莱斯甚至听到了上锁的声音，他难道要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吗？

　　他终于接近了走廊尽头，铁栅门没能阻挡他的步伐，莱斯就直接穿过了门，他也不感到惊讶，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是一位被牢牢捆在铁凳上的男孩，莱斯能看到他的肘和膝关节都被钉入了长钉，可男孩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抬头看着他。

　　“你好，我叫十一号。”男孩率先开口道。

　　“我是莱……”莱斯说到一半忽然闭上了嘴，有股魔力不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似的，他又听到那奇怪的脚步声了，似乎是朝着这里来的。

　　“哦，我朋友来了，可以请你在旁边等我一会吗？”十一号朝莱斯露出个歉意的表情。

　　“朋友吗……”莱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退到一旁，开始环顾起四周来。

　　可这里只有白垩色的墙，单调到让人心慌，莱斯不知道十一号和他那看不见的朋友在谈论些什么，他也没心思去偷听。

　　意外发生的有些突然，十一号忽的睡着了，莱斯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耳旁又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房间角落洒满了酒液，可又是谁打翻了酒瓶呢？是十一号的那位朋友吗？莱斯甚至没在地上看到碎裂的玻璃，只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那个角落本应坐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的，莱斯觉得一定是这样，可他完全看不见，这里似乎只有他和十一号两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莱斯意识到了什么，该死，他应该见过那个人才对，可他却不见了，像是被谁从画布上抹去了似的，只留下了些许痕迹。

　　眼前的昏暗被赤红所取代，巨大的爆炸声响过后，熊熊烈火开始焚烧这座建筑。

　　莱斯在火海中行走，他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倒塌的建筑都只能穿过他泛荧光的身体，良久，待得大火熄灭以后，他在废墟外驻足，良久才传出一点动静来，十一号艰难地推开掩埋的巨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废墟里爬出。

　　他看到十一号开始在废墟中疯狂挖掘着，莱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悲伤气息，像是被全世界所背叛。

　　终于，十一号从废墟里挖出了什么东西紧抱在怀里，可莱斯看不到，他猜测是十一号的那位朋友死去了，十一号无声地哭泣着，连带他都难过得想要落泪。

　　这是莱斯第一次注视十一号的瞳孔，但这次他真的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星光被牵引着聚集在十一号的眸子里，那片星海映照出的……是一具依稀能辨出人形的尸体。

　　可死去的女孩忽然动了，她睁开澄澈如宝石般的双眼，透过十一号的眸子和莱斯对视着。

　　镜子是分隔两个世界的门，这句话莱斯早有耳闻，而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女孩的……

　　“你来啦。”她轻声说。

　　天空中仿佛有一万个声音在同时向莱斯重复着这三个字，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嘲弄的笑声，是在笑他莱斯吗？

　　莱斯的头部一阵剧痛，他用双手抱着头，踉跄着倒在废墟上。

　　而十一号双眸出血，瞳孔中女孩的身影逐渐模糊，他脚步踏空，从废墟顶部滚落。

　　两道身影逐渐重合在了一起，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莱斯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怎么了……莱斯？”纱诺也被他吵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莱斯的瞳孔缩了缩，摇头道。

　　“是梦的话就不用在意啦，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哦！”纱诺笑着用手帕给莱斯擦去脸上的汗珠。

　　“你……不好奇我做了什么梦吗？”莱斯握住那只冰凉的手，问道。

　　他一直觉得纱诺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他在纱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当然相对的，纱诺也从来不对他隐瞒丝毫。

　　可这次纱诺没有多问，反倒让莱斯觉得不对劲。

　　“好啦好啦，都结婚了我还担心你跑掉不成，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甩掉了，给你留点私人空间又有什么的呢？”纱诺轻吻莱斯的右脸颊，窗外透进的月光为她穿上了一层薄纱。

　　“谢谢你……谢谢你……”莱斯忽然用力搂住了纱诺，他很想哭，因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明明认识所有人，可大家都是模糊的，每当他去寻找的时候，浓雾便把所有人都藏了起来，他永远也找不到。

　　“纱诺，如果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梦中，你会怎么做呢。”莱斯语气颤抖着问。

　　纱诺抬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思索着说：“是梦的话，那一定也是个美梦吧？你看，一切都在往最美好的方向走着，既然这样，永远沉浸在这场梦里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如果梦醒了，说不定我们都会消失啦，起码在这里，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抱歉，纱诺，我说了很奇怪的话……”莱斯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歉，也许是那场古怪的梦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纱诺，他居然对一个等了自己十一年的人说出我们都是活在梦里这种话，只有混蛋才会这样做的吧？莱斯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不用在意这些，睡觉吧，白天还得出门呢。”纱诺能看出莱斯此刻的疲惫，也不愿多说什么，她替莱斯盖上被子，又熄灭床头点着的灯，房间里只剩下水银般的月光在流动。

　　夜深了，只能听到两人匀称的呼吸声。

　　

　　今天的阳光依旧火辣，纱诺为莱斯撑着花伞。

　　服饰是母亲精心挑选过的，纱诺那边很合身没错，到了莱斯这里就显得有些紧了，明显小了一号。

　　“孩子总是会出乎父母的意料。”母亲是这样解释的，可莱斯并不买账，这算什么？好像莱斯才是嫁过来的一样，咋个记得住儿媳妇的尺码，结果把亲儿子忘了呢……这样下去莱斯的地位肯定会变成家里最低的。

　　“快走快走，一路顺风！小一号就小一号嘛，这么小气干什么？还是不是男人了？今年别让我再看到你了！”母亲推着莱斯的背催促他往前走。

　　“呃……这就把我往外赶了。”莱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了，他回头看去，想说句告别的话，却发现父亲和母亲已经淹没在人海中了，星罗镇不知怎的人流如潮，他可从没见过这般壮观的景象。

　　一只冰凉的小手牵住了他，莱斯知道是纱诺，两人顺着人潮一路向前走着，这条路通往至冬最大的湖泊——星湖。

　　纱诺不说话，莱斯也找不到话题，他挠了挠头，气氛有些尴尬。

　　“莱斯，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笑。”纱诺扭头，笑吟吟地说。

　　莱斯歪了歪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算吗？”

　　“这当然不算！”

　　“那我确实不会笑。”莱斯很干脆的承认，这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为什么？这里应该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吧？”纱诺疑惑道。

　　“高兴的事情是挺多，但不知怎的就是没法开心起来，可能是我这人有点问题，说不定小时候调皮被老爹打坏脑子了。”莱斯自嘲道。

　　“看样子我的任务又得加上一项了——让你笑出来。”纱诺哼了一声。

　　前方一座塔型建筑的顶端悬挂着一口巨钟，此时巨钟被敲击了三次，人群也跟着急促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莱斯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都小跑了起来，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快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纱诺也拉着莱斯跑起来，她收起了花伞，边跑边和莱斯解释：“离开星罗镇的船马上就要开了，钟声便是信号，如果赶不上就得等半天后的下一班了。”

　　巨大的客船正在起锚，莱斯和纱诺很幸运，恰巧赶上了最后的两分钟。

　　耳边尽是涛声和铁链撞击船体的声音，莱斯呼吸了一口带些许海腥味的空气，看着客船缓缓驶离港口，没赶上这班船的人很多，他们都在港口上驻足，目送着莱斯等人远去。

　　不对。

　　那是什么？

　　港口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的衣服色彩各异，看得莱斯眼花缭乱，可如此突兀的人莱斯一眼就能注意到。

　　那是一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女孩，像是从留影机胶片中剪出的人物，脸上长着小雀斑，浑身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她费力地挤出人堆，站在港口最边缘，朝着莱斯挥手告别。

　　莱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脏缩紧了，从天而降的巨大压力让他感到窒息。

　　“是你……是你！”

　　那个本不该存于世的……梦中死去的女孩，出现在了这里！

　　船离岸越来越远，莱斯一路跑到船尾，只想再看清楚些女孩的容貌，他口中不断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纱诺紧跟在他身后，丝毫不敢远离，她意识到自己的丈夫身上出现了什么变故。“莱斯……回来！”

　　“再见啦。”莱斯双手撑在船尾的护栏上，他清晰地听到女孩对他说，这句话犹如魔音般响彻在他耳畔。

　　“不……不要走。”莱斯看着女孩转身的背影，突然感到很害怕，怕得要死，他想翻过护栏跳下船去，却被纱诺拉住了。

　　“莱斯，你要去哪里？难道我们不是要一起去旅行吗？回来好吗？”纱诺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极力挽留着他。

　　莱斯知道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不敢回头看纱诺，只觉得脑袋糊成了一团。

　　他隐隐觉得那位女孩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可纱诺现在才是他的妻子，纱诺对这段旅行有着美好的憧憬，莱斯怎么能这样逃开呢？

　　可他还是犹豫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胸膛，里面传出空洞的声音，也许那颗心已经不在里面了，思维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中，他拼命挣扎着，却越陷越深，女孩的影子填满他脑海的每个角落。

　　这样的莱斯，真是纱诺喜欢的那个人吗？他明明不想伤害到任何一个人的……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这里逼他选择呢？

　　“纱诺……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回来，一定陪你完成这场旅行！”莱斯觉得自己的心头在滴血，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甩开纱诺的手，转身跳入了湖水中，只为了追逐那和他不知有何关系的女孩。

　　可莱斯终究没有落到水中，他耳边有微风拂过，脚下是细石子铺成的小路，他站起来，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身后是离他越来越远的客船，纱诺在船尾看着莱斯，撕心裂肺地朝他呐喊。

　　莱斯不知道纱诺喊了些什么，他的耳朵坏了似的，只能听到启航时嘹亮的钟声。

　　周围起雾了，莱斯不敢走进这茫茫大雾中，只能顺着这条小路走，小路并不很长，不久便到了尽头，那是一座悬崖，崖边长着青翠的树木，女孩站在悬崖上眺望远处。

　　莱斯走近了些，他心中有巨大的疑惑想要女孩为他解答。

　　“你不该来的。”女孩没有转身，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失落。

　　“为什么……？”莱斯还想往前走，可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

　　“她是你的妻子吧？”

　　“是。”

　　“她很漂亮。”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她啊？！你们就该去好好过你的小日子，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可恶！你现在的身份是莱斯！而不是十一号！”女孩的情绪忽然间爆炸了，她几乎是咆哮着说。

　　“我只是有很多疑问……”莱斯慌了，试图解释着。

　　“疑问？”女孩冷笑，“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莱斯！你太自私了！”

　　“企图寻找一个不存于世界上的人究竟要付出何种代价，你根本不懂！”

　　“就为了你的一个疑问，你会害死最爱你的那个人，你知道吗？莱斯！”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滚到那里去后悔吧。”

　　女孩招招手，莱斯像是死狗一样被从悬崖上扔了下去。

　　浑身的骨骼都要散架了，莱斯从沙滩上爬起来，他看到远处湖面上有一艘客船在行驶着，原来他顺着小路绕到了星湖的另一面。

　　四面八方传来尖锐的啸声，莱斯的耳膜在瞬间被洞穿，那是一种莱斯从未听说过的生物所发出的声音，但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莱斯记得客船驶离港口时还是晴天，此刻天空却阴云密布，海水倒卷着被吸上天空，巨大的光柱从海面以下直通天际。

　　足足有六道光柱穿透了乌云，对应六颗闪耀的星辰，光纹在云端交织，绘出巨大的鲸鱼图样。

　　全世界都在颤抖，翻滚的乌云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终于连光柱都无法穿透了，可仪式已然完成，鲸天座在云端缓缓旋转着。

　　一只尖锐的独角刺破湖面，紧接着是流线型的庞大身躯，被水柱托举着，以从容优雅的姿态游向半空，它是近乎完美的生物，以水组成王座，与神灵等同的存在，整座星湖都只能在它的权能下颤栗。

　　“鲸……”

　　莱斯惊叫出声，那是一条身长百米的巨鲸，躯体缠绕着星光和澄澈之水，云端的鲸天座光纹烙印在它的背脊上，蔚蓝的极光在湖面升起。

　　它居高临下地俯瞰这个世界，漆黑眸子里流露出十分人性化的喜悦，它又张嘴吐息，亿万流光从口中喷涌而出。

　　“因为你的自私，邪恶的神灵被释放了出来，无数人回因你而死。”女孩站在莱斯身旁，面无表情得说，她的双眸仿佛洞悉了一切。

　　一座又一座临湖小镇被流光击中，乌云笼罩的星湖岸边火光冲天。

　　星湖上转向行驶的客船没能幸免于难，船体在飞溅的流光下彻底湮灭，连残骸都不剩下。

　　“纱诺……”莱斯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你现在知道痛了吗？”女孩尖锐的话语犹如利剑般刺穿莱斯的心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孩扯住莱斯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是吗？就算你当时没有离开，也只是白白丢掉一条命？所以现在的你甚至有那么一丝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和你的妻子一起死在那艘船上吗？”

　　“可笑，事情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啊，莱斯，原本你们现在已经平安抵达湖那边的美丽小镇，开始幸福的二人生活，你的选择让一切轨迹都更改了。”

　　“魔神的长眠因你想要解答疑问而结束，世间生灵涂炭也是注定的结局。”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莱斯，你变了，十一年前的你不该是这样的。”

　　“没有人应该为你无条件付出，你明白吗？我真是无法理解，你有一位这样爱你的妻子，却狠心放开了她的手，你真是个……杂……种！”

　　莱斯又被女孩扔了出去，在沙滩上打了几个滚，他挣扎着支起身来，呕出一口带血的沙子。

　　“回去吧，如果还有一次机会的话，请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女孩冷静了下来，不再对莱斯说什么，她回身走了，静悄悄地，消失在浓雾里，被悲伤淹没的莱斯没能注意到。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不想看到你为一个死去的人做无谓的牺牲，就这样偷偷看着你们其实也挺好的……”

　　“我当然不嫉妒她啦，她可是你值得去珍爱一生的人。”

　　“好好陪着她吧。”

　　“还有啊。”

　　“十一号……庄园里的梨花，很好看。”

　　“你穿上礼服的样子，也很帅。”

　　“可新娘不是我……”

　　女孩在雾中再看了一眼莱斯的背影，她轻轻招着手，身形破碎成漫天光点。

　　“十一号……哦不对，应该是莱斯，再见啦，希望你能听进我的话，不要再任性了。”

　　

　　我硬生生把这章从中间截断了，目前没有刀的部分。

　　然后是偷来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