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水仙·浮生记·三·染三·双疯批双向救赎
北堂墨染给了唐三一个新身份——乐风,来自西域的云游医师。 丛这一刻起,曾经的唐三就彻底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太子府] 扎成一团的卷发散开,厚重的刘海向两侧梳,雾气氤氲,少年人的眉眼精致,却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三身上已经磨出了断线的蓝白色旧衣被收走,换上了婢女端上来的一身月白衫。他踏出浴间,瞧着周围的景物,竟觉得恍若隔世。 仿佛之前待的地方是阴诡地狱,而今天他才窥见了一丝人间。 唐三跪在殿中,肤色莹莹如玉生辉,瑞凤眼微微朝上斜飞,黑眸宝光耀耀,又若秋潭深邃,面上依旧乖巧,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泰然和安定。 北堂墨染坐在软垫上,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唐三,微微勾了勾唇角。 明明五官丝毫未改,只是换了个发型,配了件合身的衣服而已,唐三周身的气质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愧是要为我做事的人。北堂墨染看着案上密探写给自己有关唐三在唐国公府遭遇的密函,抬手将木板有字的一面翻了过去。 既然要进太医院,就不能再自称‘草民’。唐三跪地叩首,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得很真切:“臣叩谢殿下,从今日起,唯殿下马首是瞻。” 北堂墨染低头看着唐三,那双深邃莫测的瞳眸噙着些微的光华,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 他拖着伤口未愈的身子慢慢踱到唐三身前把唐三拉起来,递给唐三一条缠着金线的红绳,和唐三目光平视且柔声道:“这条红线在我这里一直寻不到合适的配饰,今天一瞧,倒是称你这身衣服。” 红线配白衣,美人举青莲。北堂墨染看着一直低垂着眉眼的唐三,接着道:“戴上给我看看?” 唐三斟酌着北堂墨染的语调,当下便把那个红绳挂在了脖子上,在心里挑选了适当的字句后,淡笑着字斟句酌地开口说道:“臣谢殿下赏。” 一个人若想进太医院无非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贵人举荐;另一种则是在民间行医,积累了一定名声,通过考试,方可进入太医院。 而唐三无疑属于后者。 早在二皇子和三皇子那天找人刺杀北堂墨染的时候北堂墨染就察觉到到不对劲了。刺杀自己的人个个有功夫,且数量奇多,饶是自己武功高强,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要刺杀他的人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有武功的‘刺客’的呢?自己一个太子都不一定能召集到如此多的人。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这两个人中至少有一方在偷偷练兵。 北堂墨染想要唐三假意和二皇子示好,得到二皇子的信任后帮自己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因此,他不能派自己这一派的人去举荐。微微思考后,北堂墨染想到了一个点子。 “唐三,你可会演戏?” 人头躜动的大街上,一个容貌秀丽的医师端坐在一方为病人把脉,看病的人把唐三的小摊围得水泄不通,而唐三的摊位上,竖着大大的条幅——吾囊中羞涩,故出诊淘金。 二皇子北堂凌便衣出行,隔老远就看到了唐三那条巨大的条幅,心下觉得有趣,就让随从过去打听。 “去给我看看,那边在搞什么名堂?” 随从挤进人堆里,不一会儿就带着消息回来了,随从说:“回殿下,摆摊的是一个西域游医,名叫乐风,为求学医术才来的咱们中原。” “但这个医师倒霉的紧,动不动就被偷钱,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知道听谁说太医院的油水大,就又想攒钱考太医院的医官了。” 二皇子轻掀眼皮,向唐三的方向觑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乐风医术如何?” 随从道:“自然是极高的,奴才刚才探过去瞟了几眼,这些贱民们的疑难杂症那乐风眼皮都没抬就把症状全说了出来,奴才觉着,他比太医院那些老东西们还厉害。” 北堂凌闻言,嘴角淡扬,目光从那个条幅上漫然掠过,唇畔染上了些许冷冷峭的弧度,冷冷道:“乐风也是贱民,本王愿意抬举他,他就是个运气好的贱民。” 倒是该在太医院培养培养自己的人了,北堂凌心想。 “给他两锭金子,叫他来王府给王妃把脉。” 唐三给凌王妃把完脉后不出四天,就被‘不小心路过’的院使看中,顺利地入了太医院。 太子府内,北堂墨染看着密探写在纸上的唐三生平,眉头越皱越紧。 一旁的心腹太监问北堂墨染:“殿下这么轻易就让乐风替您对付二殿下,就不怕他背叛您?” “万一……” 北堂墨染素手微抬,执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轻咽了一口才把密函推过去给太监看。 太监匆匆扫了两眼后愕然瞪大了眼,磕巴道:“这……这也太……” “太惨绝人寰了,是不是?”北堂墨染眼神微眯,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眸色沉沉,薄唇吐出的字冷得掉冰。 九月天被推进水池;一旦唐文气不顺了唐三就会挨一顿鞭子;用针扎、用老虎钳夹什么酷刑的更是不胜其数。 这些消息很容易就能被打听到,唐国公府的下人们把唐三的遭遇当做饭后谈资,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踩在主子头上,他们乐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怜悯他。 密探的信中写道:唐文欺之,唐国公状若不闻。唐文变本加厉,唐国公府甚至有一间柴房里存的尽是鞭打唐三的刑具。 北堂墨染猜测过唐三在唐国公府里可能过得不好,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不好。不好到他一想起那天唐三在他身下解开衣服的眼神他就止不住地心疼。 喉结滚动了两下,北堂墨染将头缓缓转过去,问道:“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让他去北堂凌手下做细作了吗?” “唐文和唐国公都属北堂凌一派,扳倒了北堂凌,就等于扳倒了唐府。” “如果你是唐三,你会怎么做?” 太监抿了抿唇,没敢答话。 北堂墨染眸光幽暗深沉,眸底似翻涌着惊涛骇浪,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他缓缓道:“如果我是唐三,整个王府中曾经欺辱过我的每个人,我全灭不留。” 他眼梢微红,平静如斯,赤红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 可手刃我母妃的人呢?手刃我母妃的人是我父皇,是我的骨肉至亲,他拥有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利。 杀不得,伤不得。只能顺,只能恨,只能忍。 曾经北堂墨染觉得,这时间的一切光亮都尽在手中,可直到七天前他才知道,一切皆为泡影。 自己以为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如今全然碎裂,他却要装作像未曾得到那些东西一般云淡飞轻。 就没有什么是可以真真切切,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吗? 一件就好,一件就好啊。 唐三的想法和北堂墨染推测的分毫不差。 他想屠门,他想借北堂墨染的力量屠了自家满门。 奴颜媚骨如何,卑躬屈膝如何,求生之举,复仇之举,哪来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唐三穿梭在皇宫的长廊内,不经意间听到了一群宫女好像在小声地谈论着什么。唐三从小耳目极佳,他缓缓凑近去听,没想到这一听竟让他险些站不稳。 他也才知道,原来他和北堂墨染初遇的那一天,北堂墨染也是心头千疮百孔,也才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才发现原来从前的种种美好皆是泡影。 宫女们嬉笑着打趣着,把这些事当成笑话互相说给对方听,还说什么太子也算因祸得福了,弃一保一,皇帝果然聪明。 原来他们一样,原来北堂墨染和他是一样的人,北堂墨染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子,他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一个亲人手刃了另一个亲人,而他的身上,正流着自己仇人的血。 北堂墨染在救下他的时候,在布计的时候,在把狐裘披在他身上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唐三扶着墙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好几步步伐才恢复正常。 是觉得我可怜,是觉得我们像,还是想复仇,想把皇位牢牢攥进手里? 明明你很可怜,我也活得艰辛困苦,可这世上除了我们彼此,竟没有一个人觉得我们可怜,竟都用嘲弄的语气,高高在上的眼神贬低我们的情感。 就好像我们不是人,而是地狱里的阴鬼,所以用活该被这样对待一样。 可我们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可我们分明什么都没做错过。 所以错的是他们,所以那些人才是阴鬼地狱里的恶鬼,而这阴诡地狱活该被我们搅弄风云。 北堂墨染,从今以后,让我陪你一起吧。 两个人卧薪尝胆,或许就没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