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孙莎莎有一阵子特别沉迷于跟王大头手牵手,当然,是在没有各种“长枪短炮”对着他们的时候。
可以牵手的场合有很多。比如,去便利店买饮料;比如,一起过马路;再比如,饭后吃多了去操场散步。小姑娘有个毛病,不管多宽的路,不管自己是走在路的里侧还是外侧,最后她总能把人挤到最边上。他们俩在一起的第一年的那个冬天,当王大头第N次被挤到跑道边缘之后,他非常认真地把斜靠在自己身上的孙莎莎拎起来,一本正经地问她是不是喝酒了,不然怎么老是斜着走。小姑娘一脸嫌弃地撒开手问他,你想咋地?王大头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手又抓回来,用手掌紧紧包住之后塞回自己兜里,一脸讨好地跟她说,没咋没咋,咱继续溜达。
在高情商,高智商,高球商的钢铁直男王大头眼里,最浪漫的牵手方式莫过于十指相扣。不过很可惜,他们家小姑娘偏偏不爱偶像剧。王大头的手很漂亮,十根指头笔直且修长。但小姑娘每每把自己的手指张开和他交握的时候,都觉得是在上夹棍。尤其是在过马路、躲行人的时候,王大头总会不自觉的加力。孙莎莎知道他是在紧张自己,可是那个“上夹棍”的想法,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就是,王大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禁止小姑娘再看什么古装侦探剧。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为了不让自己家哥哥伤心,孙莎莎以“情感调剂”为名开发出了花样百出的牵手方式。她会像小婴儿一样用自己的整个手掌去握住王大头的一根手指,也会用自己的手指头把王大头的某根手指轻轻地勾住。有的时候拉手腕,有的时候牵袖子,甚至有的时候会自己走前面,任由王大头在她背后伸长了胳膊勾着她的手。每当这个时候王大头都会嘟嘟囔囔地来一句,你到底是牵手还是牵狗?孙莎莎转过头去看着他,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这是谁家的小狗呀,这么可怜兮兮的,姐姐家有好多好吃的,要不要跟我走?王大头一脸认命地跟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地笑容。能怎么办呢,宠着呗。谁叫我喜欢人家来着。
因为喜欢,所以珍惜,因为珍惜,所以王大头几乎从来不用左手去牵孙莎莎。哪怕是在仅仅作为搭档的那些日子,他也只用右手和他的小姑娘击掌。因为左手上面都是老茧,他怕划到她。小姑娘不以为意,伸出胳膊把自己同样长满茧子的手怼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有啊。你左手的茧子正好对上我的右手,咱们谁都没占谁的便宜。可王大头依然坚持用右手牵她,虽然他嘴上说是因为这样手感更好。可在他心里,只有这样,才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之中,给她营造出一个安全地带。也只有真真正正地触碰到她,他心里才能踏实。
不过,也有例外。
那一年比赛归来,他们两个都得偿所愿。在频繁的表彰以及公开活动之后,终于有了三天的个人时间。
一大清早,王大头就走进了主卧,攥着手腕把还在赖床的小姑娘给捞了起来。孙莎莎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口齿不清的问他,你要干嘛?王大头拉着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然后说,带你出去玩儿。
车子驶向城市边缘,从高楼林立,到一马平川。孙莎莎是个小路痴,方向感差得不是一般二般。王大头常常笑她,说你这个聪明才智啊,全都给了小白球了。孙莎莎脖子一梗义正辞严地反驳:顶级球员都是这样,不信你看龙哥。王大头笑着说好好好,千里之外正在开车的龙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儿吓到了马里奥。小男孩儿弱弱地问了一句:爸爸,我们没有走错路吧。
暮色降临的时候,他们到了海边。王大头把孙莎莎先行放下,告诉她自己去停车,顺便搞点儿吃的过来。小姑娘找了块石头坐下,拄着下巴看着渐渐沉入海平面的夕阳。半晌过后,身后传来声响,小姑娘来不及回头,眼睛就被蒙上了。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王大头小声跟她说,别害怕,跟我走。
骤然失去光明是件挺恐怖的事儿,更何况小姑娘从小还怕黑。但身边的人是他,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怕。亦步亦趋地走了一小段路,孙莎莎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那一刻她福至心灵,明白了王大头接下来要做的事。
音乐响起,是一首比他俩年纪还要老的歌。
孙莎莎摘掉了眼罩,看着王大头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就像每一次获得胜利的时候一样。她伸开双臂,等待一个大大的拥抱。可她哥哥却伸出自己的左手,牵起了她的左手。指尖微凉,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一枚戒指被牢牢地戴在无名指上,往后的日子就要义无反顾地跟他走下去了。
举行婚礼的时候一干损友兴致勃勃地八卦着求婚的过程。其实那天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王大头根本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小姑娘坚定的眼神和明媚的笑脸。还有一点点遗憾。为什么我哭得那么惨,她却一直笑眯眯的?而孙莎莎呢?很久之后她回想起那天,脑海里出现的,是两个手牵手的耄耋老人。
那是那首歌里的画面。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