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乍暖 (双花魁 结局HE)一
第一章
云崖阁始建于百年前,乃淮州最大的书馆。白墙灰瓦的亭台楼阁,矗立在碧波剔透的凌烟湖面上。
湖中残荷新绿,隐隐荷香随着悠悠清风,缭绕在九曲回廊间。俨然一派“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之境。
而境中景,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无人不知,真正的云崖阁,是在这亭台水榭后的那道仪门之内。
那门内宽绰疏朗的门庭左右而立,居中的正堂,飞檐下铜铃慢响,杉木大梁上横挂匾额——“暖香亭”。
亭门大开,洒扫的小倌穿红着绿,好似戏在春色中的燕雀,翙翙其羽,穿梭来去。
一个小倌,手持着一壶冷茶,迈过门槛,绕过池馆,窃声说道:“绮蝶公子的那身成人礼新衣,可真是好看呢!我听说,是扬州最好的师傅裁的?”
“可不是。”身旁的小倌躲进手中的扫帚棒后,凑过羞红的小脸轻声说道:“我还看到那件绣纹里衣,比素纱还薄呢,若是穿起来...”
已经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顺风钻进了廊下人的耳朵。他没有多做停留,迈步向后山走去。
喧嚷声随着轻盈的步伐被甩在了身后,出尘的白衣穿过林荫间的月亮门,停在了溪涧山石前。
雨后清新的空气,在这里转为一丝凉意。他抬起头,恰如云墨的丹凤眼,定然看着青竹边独立的墨玉身影。
他慢慢走过去,朱唇轻启。“为何你还能谈笑自如。”
白衣人声淡如丝,却让那抹墨玉色微微一动。
琦蝶在暮光中转过了身,斜阳偏在他乌黑净亮的黑发上,遮住了他眸色中淡淡的黑。而那匀称的肩颈,也在昏黄中愈发修长优美。
“蜻蛉,如果我说讨厌,你能带我走吗?”绮蝶挑起一双桃花眼,略略上扬的眼尾处,浅浅褶皱中藏着难掩的艳丽。
那艳丽直指人心,狠戳在白衣下的胸膛中,翻起了一片酸涩。他伸出手,握上黑袖下的腕骨。“我们逃走吧,哪怕只能活一天。只要有你,只要能离开这里。”
“蜻蛉,我跟你不一样。我很贪心,一天对我来说远远不够。我想要以后有你的每一天。来世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
他顿了顿,顺着风望向远处那道仪门。“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堂堂正正地走出云崖阁。”
他抬起小指,伸到眼前。“我们说好的,一起走出那扇门。”
蜻蛉看着那根小指,夕阳氤氲出细微金光,恍如儿时钩挂起的誓约,在那道英眉间,任叶落纷飞,也不曾被剪碎。
“不过,”绮蝶唇角一勾,握紧腕上云白。“能听到公主殿下的求婚,也算不枉此生了。”
手背传来淡淡的温度,云墨与艳丽交汇于流泻的光华。西方的红日已多半沉入地平线,而明天的太阳,也一定会升起... ...
入夜,西厢房中难抑的咳声震动耳廊。沐漓斜靠在软塌上,憔悴的面色,在烛火里显得愈发青白。
“蜻蛉哥哥,我不冷。”
“虽已入春,晚上还是会凉,你有肺症,更不可再受寒。”
觥筹声钻窗而来,顿住了叠压新炭的手指。
“...哥哥。”
蜻蛉放下手中火筷,回身为沐漓拢好被角。
他眼窝深,眉角却是浅淡,直挺的鼻梁,中和了唇线间的一抹柔美。而那掠过眼梢的点点哀伤,也在回头时,被他掩掉了。
均匀的呼吸慢慢传来,蜻蛉拉好纱帐,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琴桌前,指尖勾出不成调的曲子,他无心抚琴,只是想在这份难捱的安静里,拨出一丝动静。
他知道,绮蝶的初夜是一位盐商重金抢下的,而云崖阁会扣留绝大部分花银,在分出给竹竿师的疏通,最后绮蝶能得到的其实很少。而再过几个月,自己也会迎来这一天。
琦蝶,蜻蛉。这名字何其讽刺,他们的翅膀,在哪里?
弦波嗡鸣,白衣铺展,他仿佛一弯映在水中的寂寥月,在这个比起自己还要蚀骨的夜里,聆听着烛泪滑落灯盏的声音。
天亮,琴音崩落,千斤的步子踩碎熹微,蜻蛉犹疑地停在绮蝶紧闭的房门前,探出袖口的长指,在溢出门缝的旖旎欢情中,颤抖着慢慢握成了拳。
“绮蝶,你爱我吗?”焦躁的喘息压过松木床板的吱呀。
“自是爱极,不过此时此刻……”
纸门内微哑的慵懒,含着两分餍足三分干渴,更胜骤雨初歇后绽放的明媚春色。“我……更爱……它。”
沉重的抽吸只存在一瞬便被裂帛之声打破,渐次清晰的,是放肆无忌的粗喘欢吟,交叠着剧烈无章的抽击和水声,与这悬玉雕梁的门廊格格不入。
而门外,那冷傲如霜的眉角上,也罕有地蹙出了一道深深地竖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