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梦师》第二章 阴阳眼
你问我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说我信吧，我又有点不信，但说我不信吧，我又有点信
但你要说阴阳眼？世界上声称自己有阴阳眼的多了去了，但又有谁能证明你的说辞呢？这不就和你声称自己能跟动物说话一样吗？
而且，世界上死人可比活人多得多了，如果我有阴阳眼，那我应该远不止“偶尔”能看到东西吧？
“哪有那种好事？”我说，“兄弟啊，这可是文明法治社会，可不兴封建迷信啊！”
“但你这经历也太……离奇了吧？”于佳明晃了晃赤脚，“得，你要真这么觉得那当我刚刚没说吧……”
聊着聊着，天也慢慢地黑下来了，很快宿舍里面就只剩下了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
“……嘿，都说到这了，要不我们来讲一波鬼故事吧？”
我提议道，但他们几个都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几个北方老爷们儿不会还怕鬼吧？”
躺在床上的高新民依然不为所动，估计已经睡着了，但于佳明却在短暂的犹豫后便收起了手机开始向下爬，花添锦也腾了腾位置，看来激将法的确有用，于是我也坐到了花添锦床上，三个大男人就躲在被窝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开起了鬼故事大会，夜慢慢地深了
“一个医生从八楼上了电梯，准备下班回家，到了五楼电梯停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但是电梯没有在一楼停下而是直到地下三层才停下……”
“啊这个我听过，”花添锦插嘴道，“然后有个女孩要进来，医生赶紧关上了电梯门，护士问他为什么不让女孩进来，医生说你没看到女孩手术带着红绳吗，地下三层是太平间，每个尸体都会在手上系一条红绳，然后护士笑了笑，露出手上的红绳：‘是不是像这样的……’”
直到讲完，花添锦才注意到我们俩的眼神，然后才感到一丝尴尬：“咳咳……”
“好吧，我来说一个，话说某人坐电梯的时候，伸手想按电梯按钮，但是却找不到楼层的按钮，上面只有莫名其妙的‘红烧’‘清蒸’‘烧烤’等等做菜的字眼，他不敢按，于是开始按开门按钮，但是不管用……”
“这我也听过，”于佳明反而插话道，“他使劲狂喊也没有什么回应，只是周围的钢墙突然变软了，并开始分泌出某种液体，他感觉脚底烫得厉害，才发觉脚已经被那液体融化了，他想用手撑墙挪开疼痛的脚，但是手也被墙面融化了，拔出来一看只剩下红黄相间的骨架，只过了一会，他就被完全消化掉了……”
这两个故事我都已经听过了，所以我只敷衍地拍了拍手，很快他们就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好吧，该我了
“据说在某座城市的一所小学里，发生过一起事件，有人在一个下着暴风雨的夜里看见一个学生从教学楼的楼顶跳了下去，他报了案，但是警方却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线索，甚至还警告他不要报假警，虽然很憋屈，但这件事情也只能作罢……”
“一年后的9月28日，尽管天气预报并没有雨，但是当晚却依然下起了大雨，而他却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学生正从学校最隐秘的一个小门走了进去，他跟了进去却怎么都没看到那个学生，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瞥见那个教学楼顶有一个人影，他一转身那人影就跳了下来，他赶紧跑到那附近，但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这时他才想起，去年的今天也有一个学生在一模一样的位置跳下……”
“……怎么样？没听过吧？”
我转头一看，却发现他们俩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于佳明？花添锦？”
“啊，没，没什么，我突然想到明天不是还要去开学典礼吗？还是早点睡吧……”说着，于佳明便重新往上铺爬去，花添锦也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开学典礼不是下午吗……”
但就这么戳穿人家也不好，于是我便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漱
有一说一，这俩家伙还真是大咧咧的，讲鬼故事就讲呗，还非要光着膀子跑到一张床上，弄得我左右为男，幸好我还穿着衣服不然估计现在真得是一身大汗了
而且晚上睡前也不去洗漱……
槽点太多了，不如先洗脸刷牙，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轻手轻脚地出门，然后往卫生间走去
至少还有卫生间，我这么安慰着自己，虽然这是废话，哪个建筑不装卫生间？那绝对不是给人住的卫生间……不对，不是给人住的建筑
洗完了脸也刷完了牙，拿着自己的用品刚准备往回走，就瞟见了一个正在穿过走廊的人影
老实说，虽然对于“幻觉”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也许是因为听进了他们的话，我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不禁也萌生了想要追根究底的想法，于是我便快步冲出洗手间跟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认为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那个人影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而已，可能只是一个出门的学生，放轻了脚步，生怕吵到其他人
但很快我又看到了他那对毛茸茸的狼耳朵，身后还拖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狼尾巴
也许只是装扮而已，毕竟最近网上不是有很多这样的福瑞控吗……但是在我看到他的耳朵和尾巴能动的时候，我便把这些侥幸的想法全都忘干净了
狼人？学校里有一只狼人？！
他停在了一间开着灯的寝室门口，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地左顾右盼，我赶紧躲到了旁边的门洞里，也正是借助着里面的灯光，我看清了他的脸，也是毛茸茸的，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幸运的是，他似乎没有看到我，而是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而后，他又在一间寝室门口停了下来，而我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那一间是我住的寝室
好在狼人似乎没有停留过久，并且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然后转身走入了楼梯间
这时我才终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寝室并且锁好了门，三个室友早就睡得呼噜连天了，所以我也躺到床上，脑袋再次开始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他是谁？他是来找我的吗？如果是的话，他想做什么，又会做什么？
也许他只是路过而已，毕竟如果学校里面有这样的生物，肯定早就上新闻了吧？一定都是幻觉，一定是的
但紧接着，我又想起了“阴阳眼”的事，一瞬间我又感到周围的黑暗里似乎有几百道目光在盯着我，我一把拉起被子蒙在自己脸上
不，世界上哪有什么阴阳眼，都是胡说八道，我安慰着自己，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而直到凌晨时分，我才终于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是在中午才让室友们给折腾醒的，这也是我第一次领教他们仨可怕的叫起床服务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感觉精神比昨晚好了不少，更何况一会还有开学典礼，所以也没什么赖床的借口，我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四个人便结伴一边讨论着典礼结束后要吃点什么，一边往典礼的会场走去
然而就是在开学典礼上，我又看到了他
他就那样坐在会场的第一排，像其他学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而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对此做出反应
当时我大概已经惊讶到嘴巴里面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吧，直到典礼结束，室友们开始呼唤我，才终于缓过神来
“怎么了？睡着了？”于佳明说着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说真的，如果不是还在角膜手术恢复期，我肯定早就把自己眼睛揉上千百遍了，但第一排就只有那一个人，绝对没办法看错！
“……没，没事，”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他们虽然一脸担忧，但是好在他们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不然我此刻可能就已经身处全国最大的精神病院了
等我们一起吃完饭，又参加了一堆学校安排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天色已经黑了，我们在教学楼下买了点宵夜正准备回寝室一起开黑，而就在路上，我又遇见了他
当时我们四个正从路灯底下经过，刚好与他擦肩而过，即使是在黑夜衬托之下，那双狼耳朵也实在是太过于惹眼了
“……杨陶？”
“啊，我突然想起我把手机落在食堂里了，我得回去拿，你们先回吧，我一会就回来……”
说着我便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塞进了于佳明怀里，然后便跟着那个影子一起隐没在了黑夜里，全然不顾室友在身后叫我
此时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好奇心占据，甚至有种预感，如果今晚还没有办法搞清楚真相的话，恐怕这个谜团就要伴随我下半辈子了，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想来也是奇怪，为了追上他，我感觉我已经快要把这18年来没使完的劲都给使完了，但是距离却一点都没有拉近，他一路闲庭信步地在校园内迅速行动着，追得我气喘吁吁
最终，我在湖边的木栈道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粗气，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奇怪了我明明看到他往这里走了，去哪了呢……
这片湖位于整个学校的中央，虽说现在是在晚上，但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景观，我在河边的台阶上坐下来，聆听着耳畔的鸟语虫鸣，而图书馆的灯光也倒映在河面上
不知不觉，我又看得入迷了
“这很美，不是么？”
“是啊……”我喃喃答道
“只可惜是人工的……”说话的人轻轻在我身旁坐下，感叹道：
“天然的事物，向来都拥有某种天然的美，只可惜这天然的美不一定迎合人类的审美……”
“所以就会有人工的美，如果没有美，那就创造一个……但那真的是创造吗？他们不过是将大自然给予的事物加以加工，变成迎合人类审美的形状罢了……”
“有些极端的人，极力发扬人工的美，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蓝天下芸芸众生的一员……”
“……没个几年脑血栓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
似乎有一声轻笑：
“你很有梗嘛，需要花露水吗，夜晚的水边有很多蚊子的……”
“谢，谢谢了……”
我伸手去接他递来的瓶子，然而当我触碰到他的手时，差点吓得心肺停止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手，或者说……狼爪
“怎么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地问
“……啊，没什么，谢谢……”我接过花露水往自己腿上一阵狂喷，然后还给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欣赏景色
“不用谢，”他说，“那我们换个话题吧……”
本来我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没被发现，但接下来我又不得不把那口气吸了回去：
“你介意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跟踪我到这里来吗？”
“啊，什么？”我表面强装镇定，内心实则慌得一批，“没，没有啊，我只是顺路过来观景而已……”
“……观景，有必要跑着过来的吗？”
“因，因为我等不及要欣赏通海湖的美景……？”
这谎话编的，傻子才信啊！
“哦，是吗？”
现在即使我转过头去背对着他，也能感到那炙热无比的眼神，真不知道在狼人眼里看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就像我看见冒着热气的牛排一样？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再晚点宿舍楼就得关门了，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你不能走……”
当时我都已经站起来了，但是随着狼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双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跟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子
完了，BBQ了，我心想，你干嘛这么头铁啊，你就好好回寝室待着权当没看见不好吗，以他这个本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你会来，所以挖好了坑等着你往里跳呢，理由就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僵硬地转头看向他，狼人身穿一件黑白色的格子衬衫，和一条黑色的短裤
他的眼睛也真是物理上的目光如炬，不仅颜色相近，而且似乎还发着肉眼可见的光，真就和狼一模一样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没，没有……只是有点自愧不如而已……”
即使事到如今，我还是有点心存侥幸，也许只要我继续装下去，他就不会意识到我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别装了，你应该看得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