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前桌的你
(阅读提示:本文长约5900字,阅读需约12分钟)
补注:这应该算是作者在该方面文字的处子作。列位看官姑且当作一篇瞎编的小说来看。(大雾)(划掉)
(算了还是直接说把作者和ta的文学楽铯当成笑话来看吧。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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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元稹
楔子
多年以后,彳亍过悠长,又寂寥的青瓦白墙,我一定会想起那个女孩子静静的立在我身旁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的我们满腹期待新一段旅程。学校广场上的雕塑笔直耸立;日光踏着幽长深邃,一直可以照亮走廊的另一头;一个又一个伟大的理想更像是无忌的童言。
自西太平洋而来的暖湿气流浇灌了华东富饶的土地;长江收敛了虎跳峡的汹涌,如恬静的少女般温柔地投入大海的怀抱;东海的暖风推搡着一片片云飘过,留下变幻的阴晴;亘古不变的是那吹不散的春秋和冬夏。
这一片土地,确实凝聚了太多太多人的梦想与欢笑,以及无尽的泪水与心酸。
落日,问候,老朋友
“代入上式可得……”
最后一个句点落下,我长舒一口气,抬头才发现她静静地坐在我斜对面。
“你在搞物竞?”
“算是吧。”
“向来可好?”
“别来无恙。”
“你在几班?”
“s。”
“不愧是大佬。”
“你呢?”
“我在u班。”
“唔。”
她是我初中同学。
从前,我们间的距离是前后桌;现在,我们的距离是南北教学楼。
s班是科创班,u班则是平行班。
她说的也不算有什么错。能够进入这样一所在当地,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中学,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要在高手过招间竞争进入特色班。
分到s班却并非我本心。
这里的物竞享有盛名,但更多的是怀着对物理的热爱,促使我报名参加了暑假的奥赛营。
初赛卷只能得几十分注定让我的奥赛营只能在与同样羸弱的好友互相扶贫中度过。热、光、近代物理,教练是熟知短期培训要诀的。我才刚刚接触物竞不久,硬着头皮凭着初中竞赛的水平尝试消化这些从前涉猎甚浅的领域。
不起眼的竞赛成绩根本无法让我保送竞赛班。分班考自我感觉不算狼狈,亦算不上胜券在握。考完散场,面对父母和同伴,我都是勉强欢笑。
分班结果官方公布时间是某天傍晚。其实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消息的话,多半是要接受平凡了。
然后便是出人意料的结果。
s班虽不及竞赛班和理科班,却仍是学校第3号存在。那么,既来之,则安之。
“为了参加奥赛营,同期的科创营我肯定是放弃了,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又把我召唤到了s班去了。”
“又或许是面试时我和科创首席老师据理力争,让他记恨在心了。以后我收敛着点吧。”
苦笑。
一片云朵被风轻轻推开,阳光穿过窗户,从我们的话语间流过。
初秋的夕阳,即使不毒辣,也有些刺眼。当金黄的瀑布倾泻在我们身上,我只觉得宁静又美好。
余晖里,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即使都还戴着口罩,仍然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我们两个都在甜甜地笑。
重逢,初见,又回首
高一第一次参赛,不出意外地以颗粒无收告终。
是的罢。仅仅2个月的突击备考时间实在太过仓促,对一个当时高中物理都没完全学透的人来说,哪怕省三,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有人说:“过去似流云,过去不必追。”也有人觉得不尽如此。
当人劳苦倦极,当人疾痛惨怛时,未免会回望来时的路。
那些过往的日子终将成风,但记忆却可以再次让青春狂奔;那些曾经的岁月终会走远,也只有回忆可以重新焕发它的五彩斑斓。
竞赛党中很有趣的一个问题就是:想当年,你是怎么入坑竞赛的?
17岁的我坐在那里,深情的目光望过去,满眼都是自己14岁时的Never Gonna Give You Up。
中午通知,晚上考试,恐怕再突然不过了。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那位远近闻名的教练的大名。
(彩蛋:入学后,我们都称他“小灰灰”。)
两个小时晃荡的地铁,从郊区开进内环。迎接我回家的,已是子时的月。
路灯在流水般的黑夜里显得是那样无力。窸窣的荧光照亮了一个人的释然。
可能初冬的夜还不算长。过去的过去,后来的后来,现在的现在,在我眼前一幕幕播放。渐渐地寂寞清冷的月就落了,日出的霞光亦是懒散冰凉。
一夜难眠并不会直接对现实做出改变。也只有第二天是周六可慰藉我惺忪的睡眼。
可人总是不愿服输的嘛。
那天以后,我开始了解CPhO的存在。
第二周伊始,初中老师就找到我:“上周的竞赛生选拔考试,结果你不必太在意……”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笑。
不要紧。
既上“贼船”,便做“大盗”。
(此时的BGM即为Never Gonna Give You Up)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半懵半醒地入了物竞坑。:)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聊聊她。
她自然是没有作为壮丁被虏去考那场天书般的考试,在此祝贺她免受一次身心之苦。
高中的自主招生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来到,就像那次突袭一样。
有时我们也会一同看张大同写的书。只不过她的是针对高中自主招生的,我的是小绿皮。
她有时会拿题来问我,对我来说都不算难,我也总是写好了再把纸头传回给她。有时她也会拿小绿皮看看,翻了几页,又害怕地放下了。
在我印象里,她一直像是一位千里不留行的江湖剑客(她爱看金庸,这也是她自己很喜欢的形象),利落、清爽。单枪匹马能冠三军,鲜衣怒马亦曾少年。
也算是她饱读古诗词的缘故吧。
很飒。
当然她也有温存的一面。有时她也会搭救我兼具神鬼二相性的语文。
后来就有自主招生飞行考,我们也都被录取了。我敢肯定和我那次稀烂的物竞考试毫无关联。
再后来,自主招生的气焰慢慢地熄了,响应初中号召,让中考成绩更好看些,我回归了课内。
这一段时间,我的物竞是荒废的,不能说没有对后来的萎靡产生影响。
总而言之吧,回头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并不完全算是初见,都更应该算是老朋友的久别重逢。
共餐,物理,向前走
本来我们的交往就不甚频繁热烈,自从进了高中,距离上有变远,即使不算什么天堑,我们也鲜有交流。
这也不失为一种雅致。偶尔的相遇总能带来新鲜感,亦让我觉得清新。
有时我们也会坐在一起吃饭。起初她还总是很小心,必先询问请求,然后才战战兢兢地与我对角而坐。
往后日益熟络,她亦自然而然地会直接静静地坐在我身旁。
其实就算坐在一起,我们地言语也不多。有时,会用三言两语讲述我们各自近来的故事,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静静地吃完这一餐,然后一块儿走回教学楼。
我想,真正当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关注点已经不是倾谈本身,于是不必多言。
不过我们并肩走的倒是不多。其一原因该算她比我矮将近一个头,直接否决了肩并肩的可能。
也好,一高一矮,活脱脱一副兄妹样儿。
庄子云:“君子之交淡若水。”
对的,不需要那种世俗的纠缠,两心相通,互为知己,已然弥足珍贵矣。
(我自号君子未免狂妄,但她是真的实至名归。)
去年9月。
那晚我疲惫地拿起手机,看到她发来的消息。
“你明天要考物竞?”
没错。
不过我也没跟她讲过啊?
“我们班那个大喇叭吹嘘他要参赛云云,我想你也应该是。”
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但最后发来的文字很简短:
“祝考试顺利。”
“谢谢。”
物竞只是自由选择,科创班人终究是避免不了做课题的命运的。我的一个课题便祭给了物理。论文满页的光路矩阵使几何光学看起来更像代数。

校内的十佳课题评选会由同学投票。做展板时我力求通俗,不过在一堆生化环材计算机的天书中间,我的不算最抽象的。
一天她突然问我:“这个课题是不是你的?”
真的是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顿了顿,“物理人+科创人,不会很多吧。”
100多块展板,确实只有3个是物理的,也只有我的是纯纯的理论物理,她能发现,实在是太细了。
她给我的一封信里写到过:“我们熟悉得很。”
不假。
出游,告白,傻丫头
往后的日子大同小异。年级升高,我们也日益忙碌。
日程上的全校研学也会在后疫情时代,在大家的期待中悄然到来。
杭州的雨,绍兴的月。出游三日,欢谑不餍。
古会稽的风光会弥补我在我生活的城市所无法体会的一些风韵。譬如背后车水马龙,面前青瓦白墙,立于天地之间,呼吸古往今来。

然后,我正呼吸着,她已然立在我身旁。
“能不能陪我玩会儿。”
“你要干嘛?”
“陪我玩会儿嘛。”
“行吧。”
“过来。”
她和我,一前一后,穿过青瓦,穿过白墙。

她很突然地:
“我喜欢你。”
唔?
又一次,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目光交汇,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四年有余。她心系如此之久,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向来少有挂念,还是自诩“清心寡欲”,一直以来无距离感的交往,我皆视作珍贵且纯真的友谊,她亦是我很好的朋友。
总有一天,当所有记忆被冲刷上岸,你会泪流满面。是大考当天她凭回忆默写出一份笔记解我燃眉之急,还是第一次自主招生我没被录取时她比我还失望的眼神;是曾经无数次互帮互助共克险阻,还是未来可能的跃入人海各散江湖。又或者,是一切的一切,包括幸福也包括遗憾。
印象里,我恍恍惚惚,只是微笑。
那天,天空湛蓝又邈远,尘世喧嚣又热闹。太阳明晃晃的,甚是刺眼。
但是她的眼睛很清澈。
“你有什么要说的嘛?”
“谢谢……谢谢你……”
我记得当时我意识清醒,可百感交集,也很难立刻组织出什么话语。但从我莫名其妙的回答看来,依托答辩应该更符合我当时的精神状态。
“哦、哦、哦……”
“唔……”
那么,相视一笑,我们又各自找回到自己的班级。
有时我会怀疑我这一生是否会在唐突和猝不及防中度过。
后来她自述“也不过是一时轻松,身处异地,不装模作样地遵守一些普世意义上的高中生道德,仅此而已。”
“有言:谁先动心,满盘皆输;谁先和盘托出,满盘皆输。可是有时候,却心甘情愿输的彻底。”
于是也作笑谈。
旧酒,新瓶,再相候
从那过后,我们多了交流(其实还是不算多),少了隔阂,像是更要好了。仅此而已。
在我看来,其实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一切宛若来时的模样。
揭开这层本来就若有若无的窗户纸,更像是了却她的心愿。她好像因此多了勇气,不再那么畏手畏脚。于她应该不算坏事,我无妨。
她卸下了心里的包袱,我们也就会多聊聊。
作文怎么写、物理怎么做、班里的趣事、还有生活习惯。
她有几次午夜12点过后还给我发消息,被毫不留情地教训了。
“听话!早点睡觉!”
她发了个害羞的表情,不过还是照做了的。
也算不上早睡早起,不过她的阴间生物钟算是让我给调教正常了。
有一次我们在一块儿叙旧。
“其实你初中还是带飞了我一下的。”
“何解?”
“我想和你去一个高中。”
曾经独占鳌头的风光,她一点点的进步,以及不复当年之勇的现状,难免让我五味杂陈。
“感动。”同时我也在下定决心。
“坏了我妈在门口,像个阎罗王一样。”
嗨。至于嘛。
同学多年,见的次数多了,阿姨也认识我。印象里很和蔼,我也能聊得来,她倒怎么这么害怕。
我们也会讨论对未来的想法。
她向往着法学,我没告诉她我其实想去更遥远的地方。
然后她给我发了一首小诗,卓别林著:
“……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不再牺牲自己的自由时间,
不再去勾画什么宏伟的明天。
今天我只做有趣和快乐的事,
做自己热爱,让心欢喜的事,
用我的方式、我的韵律。
今天我明白了,这叫做‘单纯’。
……”
“先别勾划宏伟的明天”紧跟着一个可怜的表情。
玩笑话罢?
“确实。”龇牙。
“明天还是要有的。”
“我要成为卓别林。”
“把欢乐带给全世界。”
“包括你。”

笑。
原来你也有世俗的一面。
不过对于两个忘情之人来说,“君生日日说恩情”本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即将高三。
在我们各自为之奋斗的目标前,其他皆浮云。
都说,少年不识红尘好。
有人会觉得,我们的交流太君子了,太相敬如宾了,总少了点青春的激情和浪漫。
我想,其实这正中我们的下怀。
你可曾思考过,为什么在描写一段感情时,人们都说“坠入爱河”,而不是“跃入爱河”?
赖长生教授已经给出过解答:“什么叫情非得已,什么叫做情难自禁,为什么我们在描述恋爱的感觉的时候,我们说的是坠入爱河,而不是我自己跳入爱河呢,因为爱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当我们置身于一段感情,其实就是一个自我意识散失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感性所扮演的角色大于理性,它会让你着迷,让你陶醉,让你依恋这种魂牵梦萦的感觉。否则又哪来的醉生梦死,为情所困?
说严重了。
但是,当一个人真正用情,也就不再清醒地独立于世。对于我们这个年纪,无外乎是危险的。
所以我们很节制,点到即止。
花前月下也不过是一个人年少时美好的情悸罢了,这远不是一个青涩的青春所负担得起的。
很多人都对青春的感情抱有一种期许,我认为这无可厚非。
不过我想,事实上很多人也都是青春的心血来潮,思虑过多也破坏其中浪漫。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面对的是精神的孤独。在灵魂的寂寞面前,渴望有一个能与ta共情的朋友,一起哭,一起笑。
也可能就是那一个ta,在你内心的荒漠里焕发出生机,让你心动了。
而且这一段故事的附加价值是青春,既美好,又苦涩,于谁都是浓墨重彩,更添一番风韵也。
但这故事可能更多的负载的还是“那个在青葱岁月单纯又青涩的自己”。
在我们这个年纪,那份独属于青少年的天真无邪依然浓厚纯真,所以我们还总会意气行事,毕竟大家都是初出茅庐。没有人世事洞明,没有人人情练达。
那么其实当我们谈论青春情悸时,多半也是一种奔着过程本身而非结果的浪漫。
这就是一个本来就没有结局的故事。用情太多,最终虚无的结局实乃一大伤痛;若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又会发现不如拥有一段真正志同道合的友谊。
也很难说这个故事是否真的有幸有一个美好的结尾。这世事太拥挤,太多人有秘密,天空中有焰火在被隐藏起过去。潮起潮落,大悲大喜,路太漫长太弯曲还能不能走得回故事里……
真的思考了足够多以后,也会感觉其实现在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相互为知己,已经足够了。
实际上,更多的都要交给缘分和时间。而现在,我们的角色也就理解为一种互相推动各自变得更好的力量吧。
引用一段她写给我的话:
“惆怅和牵挂本应是人间浪漫,但在兵荒马乱的高三年代恐怕会成为负担,身若浮云,心如止水,或许才能无欲则刚。那么短暂的分离兴许是更好相遇的铺垫。”
“一年后,雨过天晴,远方相见,愿彼时我们笑傲江湖。到那时,若你我相逢依旧如初见,那便饮酒高歌,共看烟雨红尘,醉谈锦绣年华。想来我等了四年,不急最后的三百多天。”
她一直很文艺。从来如此。
我们会一起努力,就像她会热爱她的古诗文,我也会准备我最后一次物竞。
去日苦短,来日方长。
梦一般的高中生涯,也只够你参赛三次罢了。
也许这三年有诸多坎坷,于我倒觉别有一番韵味。想必半是因为入竞,半是有她。
于是好像也渐渐懂得元微之“半缘修道半缘君”之言何意也。
我们都会成长,就像她会更爱自己,改唯唯诺诺为大大方方,更勇敢地表达自己。
总有一天,我也不会再是那个遇到什么都只会稀里糊涂地说谢谢的毛头小子。

在无休无止不会停下脚步的时光里,每一刻也都是匆匆路过的风景。列车从身旁呼啸而过,载着年轻的乘客,没有任何迟疑地告别今天。
我们带着各自平凡的梦想安静地走进这世界,又安静地完成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理想,也会在波澜不惊的年华里一步一步成就我们独一无二的故事。不妨当我们驻足在终点,在故事的最后相聚时,再来回首这份从平凡走向伟大的青春。
来时布衣去时仙。
2023年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