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克苏鲁神话:《印斯茅斯的阴霾》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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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生活在这里却并非是本地人的居民不时会提到自己瞥见了某些非常可怕的东西,但在老扎多克的古怪故事与那些畸形难看的居民面前,无怪乎这种奇怪的幻觉会变得如此流行。没有任何一个非本地人会在外面待到很晚的时间,人们普遍有一种印象,认定这不是非常明智的举动。此外,户外的街道也极其可憎的阴暗。
至于生意方面——鱼类资源丰富到了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是本地人在这方面的获利却变得越来越小了。此外,价格不断跌落,而竞争却日趋频繁。当然,镇子上真正的产业还是精炼厂,他们的商业办公室就在广场上,仅距我当时站着的地方有几个门面的距离。没人见过老人马什,但偶尔会有一辆紧关车门、拉上帘子的汽车开进工厂里去。
至于马什现在是副什么模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谣言。他曾经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而且人们传说他至今还穿着爱德华七世[注]时代流行的长袍华服——不过这些华服为遮掩某些残疾缺陷而做了修改。他的儿子们已经正式接管了广场上的办公室,但最近他们也逐渐淡出的人们视线,将诸多事务留给了更年轻的一代。他的儿子与女儿们逐渐变得非常奇怪,尤其是那些年长的;据说他们的健康状况也开始每日愈下。
[注: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
马什有一个女儿——那是个遭人厌恶的女人,长的一副爬虫般的模样——常穿戴着大量怪异的首饰,而这些珠宝显然与那个古怪的饰冠有着同样的异国风格。年轻人告诉我,他曾见过那些首饰好几次,并且听说它们出自某些秘密宝藏,海盗或恶魔的宝藏。修道士——或牧师,或者他们如今的称呼——也穿戴着这类装饰当作头饰;但平常人很少留意它们。那个年轻人没见过其他类似的首饰,但有谣言说,印斯茅斯镇上有很多同一类的珠宝。
马什家族与镇子上另三家大户名门——维特家族,吉尔曼家族以及埃利奥特家族——全都是些深居简出的人。他们住在华盛顿街的宽大宅子里。据说有些房子里还偷偷窝藏着某些尚还活着、但其面貌却严禁被外人看见的同族;而家族早已对外宣称这些人已经死亡,并且在政府部分进行了登记备案。
由于许多街道标志已经不见了,年轻人帮我画了一张简陋但却丰富而仔细的地图指明了镇子上的几个重要地点。经过短暂地研究,我发现这张地图很有作用,并在万分感谢后将它装进了口袋。由于路上看到的唯一一家餐馆脏乱得令我生厌,所以我在杂货店里买了许多奶酪脆饼与姜片以对付接下来的午餐。我决定,自己要沿着主要街道走一走,与可能遇到的非本地人谈一谈,然后赶上八点的班车前往阿卡姆。我意识到这个镇子提供了一个重要而夸张的例子反映了社会衰退后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我并不是个社会学家,所以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各种建筑物上。
于是,我沿着印斯茅斯那狭窄而又光线阴暗的街道,开始了系统却有些迷惑地探索。穿过桥后,我走向下游咆哮着的瀑布,紧贴经过过了马什精炼厂——工厂里古怪地没有发出任何生产时间应有的噪音。这座建筑矗立在陡峭的河岸上,紧邻着另一座桥与街道汇聚的开阔场地——我觉得这可能的最早的镇中心,在独立战争后才转移到了现在的镇广场。
我从中心大道的桥上再度横跨过了河谷,接着走进了一片完全废弃的地区——不知为何,这地方让我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一堆堆行将坍塌的复折式屋顶组成了一道参差不齐却又奇妙古怪的天际线,而在这条天际线之上耸立着一座古老教堂的破旧尖塔——尖塔的塔顶已经倒塌,看起来阴森可怖。中心大道上的小部分房屋仍有人居住,但大多数都已被木板紧紧地封闭了起来。走下未经铺设街道,我看见许多荒废的小屋上都敞开着的黑色窗口,其中的许多都因为地基的下陷而倾斜到了危险、甚至不可思议的角度。这些窗户看起来了如此鬼怪可怖,甚至需要我鼓起勇气才能转向东面走向水滨地区。很显然,当房屋增多到足以构成一个完全荒废的城市时,一座废弃建筑带来的恐怖气氛将会得到几何——而非线性——式的膨胀。看到这些不见尽头的大道上充斥着空洞与死亡,想到这些相互关联起来的黑暗阴郁房间此刻已让位给蛛网、记忆与蠕虫,便会引起一种残存的恐惧与厌恶——哪怕最为坚定的理性信念也无法将之驱散。
费希街与中心大道一样荒废,但不同的是,这里有着许多外形依旧完好的砖块与石头堆建起的仓库。而沃特街几乎就是它的复制品,不过这儿的建筑物间留着一些朝向海面的巨大缺口——那是过去曾修建着码头的地方。除了那些稀散分布在遥远防波堤上的渔夫外,我没有看见任何其他活物;除了海港里潮水的拍打声与马奴赛特河瀑布的咆哮外,我没有听见任何其他声音。这座城镇令我变得越来越紧张,甚至当我从沃特街大桥上返回时,不时鬼祟地向后张望。而根据镇子的草图,费希桥已经倒塌了。
河流的北面还有些凄惨生活的痕迹——沃特街上有正在营业的鱼产品打包作坊,四下里还能看见冒烟的烟囱与修补过的屋顶,偶尔还会听到不知哪儿传来的声音,不时还能在阴沉的街道与未铺设过的小巷里遇见蹒跚而行的怪人——但我似乎觉得这比南面的荒废更加让人觉得压抑。一方面来说,这里的人要比那些镇子中央的居民更加可怖与畸形;以至于我好几次邪恶地联想起了某些极为奇异荒诞的东西——我甚至无法确定这些想法从何而来。毫无疑问,印斯茅斯居民所表现的异国特征要比那些生活在遥远岛屿上的岛民更加明显——或者,这种“印斯茅斯长相”是一种疾病而非血统特征,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地区或许还存在更加严重的病例。
可是,还有一件小事让我感到不安和恼怒——那些隐约听到的声音的源头实在有些异样。它们原本应该从那些明显居住着人的房间里传来,然而实际上,那些被紧紧封闭着的建筑物里传出的声音却最为大声。我听见了木头在嘎吱作响,活物匆匆走过,还有一些可疑的沙哑噪音;而我不安地想起了杂货店男孩所提到的那些隐蔽隧道。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正在想象那些发出这样声音的住户究竟长得一副什么模样。在这一区域,我还没听到过任何话语,并且不可思议地有些害怕会听到任何话语。
我仅仅在街上停顿了片刻,时间刚够自己看一看那两座分别位于中心大道与洽奇街上、漂亮而又破损的老教堂,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那个水滨贫民窟。我下个目的地原本是新格林教堂,但不知为何,我却无法容忍自己再度经过教堂里那个带着饰冠的修道士或牧师。此外,杂货店里的年轻人也曾警告过我,那座教堂,以及大衮教团会堂,都是陌生人不宜前往的地方。
因此,我继续向北沿着中心大道走向马丁街,然后转进内陆,接着从格林教堂北面安全地横穿了费德罗街,进入了那片位于北百老街、华盛顿街、拉斐叶特街和亚当斯街临近区域、早已衰落的上层住宅区。虽然这些庄严而古老的大道看起来肮脏而杂乱,但它们那榆树荫下的尊荣华贵却并未完全褪色。一座座石头建筑吸引着我的视线,它们中的大多数全都衰老而破旧,在荒废的园地里被木板严实地围绕封闭起来。但每条街上都有一两座建筑显露出仍被使用着的迹象。华盛顿街上有一排大约四五座建筑依旧保存修缮得很好,还保留着照料得当的草地与花园。这些建筑中最奢华的那栋有着宽阔的阶梯花园——这些花园一直向后延伸到了拉斐叶特街上——我猜这就是精炼厂所有者,老人马什的家。
我没有在这些街道上看见任何活物,这让我怀疑猫和狗是不是全都离开了印斯茅斯。许多三楼与阁楼上的窗户都被严密地遮着,即便是在那些保存状况最为完好的建筑物中也是如此,这一情况也让我感到有些困惑与不安。这座满是死亡与陌生的寂静城市里似乎充斥着秘密与鬼祟,而我总是无法摆脱那种被监视着的感觉——仿佛一些圆瞪着、永不闭阖的狡诈眼睛仿佛埋伏在四周紧盯着我一般。
当我左侧的钟楼发出三点的钟声时,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座敲打出这些钟声的低矮教堂。沿着华盛顿街到河边,我看到了一片新地区——这是过去的工业区与商业区;我注意到前方有一座工厂的废墟,然后有看到了更多废墟,还有一座老火车站的遗迹,以及右侧峡谷上的廊桥式铁路桥。
我面前这座不知名的桥上立着一张警示牌,但我依旧冒险穿了过去,再度回到了南岸有人迹的地方。鬼鬼祟祟、踉跄蹒跚的怪人神秘地盯着我来的方向,而那些更加普通的面孔则冷漠而古怪地看着我。印斯茅斯很快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我转往佩因路向着广场走过去,希望能在那辆还要等上许久的邪恶公共汽车正式发车前,随便搭上某一辆车前往阿卡姆去。
这时,我看到了左手边摇摇欲坠的消防站,并且注意到一个穿着普通破旧衣服、脸颊通红、胡须浓密、眼睛水汪的老头正坐在消防站前的长凳上,与两个衣衫不整、模样却并不畸形的消防员在说话。当然,这就肯定就是扎多克·艾伦,那个疯疯癫癫、好酒如命的老头。而他口中关于印斯茅斯和印斯茅斯鬼怪的故事既不可思议又恐怖骇人。
III.
肯定是某些反常的小鬼作祟——或是某些带有讽刺意味、来自黑暗隐匿源头的吸引——让我改变了原有的计划。许久之前我决心只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建筑上,甚至在当时,我正急着走向广场试图找一辆快速交通工具离开这座在衰败与死亡中不断溃烂的城市;但当我看到扎多克·艾伦时,一个新的念头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犹豫地放慢了脚步。
那个年轻人向我保证过,这个老头除了嘟哝些疯狂、破碎、难以置信的传说外什么也不会做;此外他还警告过我,与他说话并不太安全——尤其是被本地人看到的情况下;然而这个年长的老人毕竟见证了这座城镇的衰落——其所保留的记忆也能一直追溯到那段还有海船出入往来、工厂依旧兴旺运营的早期时代——因此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用任何理由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毕竟,那些最为怪异与疯狂的神话传说时常也仅仅只是些基于事实衍生出的象征与寓言而已——况且,老扎多克肯定目睹了过去九十年来发生在印斯茅斯周边的所有事情。发作的好奇心盖过了理智与谨慎,在自己那年轻的自我主义怂恿下,我幻想着自己或许用粗酿威士忌从他那里榨出一些夸张而混乱的倾述,甚至还可能从这些故事里筛选出一段真实的核心历史。
我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在这里与他交谈,因为那些消防员肯定会注意到我,并且会阻止我这么做。我觉得,我应该先弄一些私贩酒水——杂货店里的年轻人告诉了我一个能买到许多这类东西的地方。然后,我要表现得随意一点,继续在消防站周围闲逛,并在他开始惯常的闲逛的时候与他碰上一面。年轻人说他非常焦躁不安,极少会在消防站附近坐上一两个小时。
我在埃利奥特街上靠近中心广场的一家肮脏杂货店背后轻易地弄到了一夸脱[注]威士忌,可是价钱并不便宜。在那儿等着我的是一个看起来很肮脏的伙计,有一点儿那种眼睛圆瞪的“印斯茅斯长相”,不过行为举止倒是非常文明;也许是因为习惯了这类偶尔出现在镇上、寻找乐子的陌生人——例如卡车司机、黄金买家之类——的行为举止。
[注:美制夸脱大约是0.946升]
再度回到中心广场上时,我发现幸运女神正站在我这一边;因为——当我绕过吉尔曼旅舍的角落,走出佩因街的时候——我一眼就瞥见了扎多克·艾伦那那高大、瘦削、衣衫褴褛的身形。按着原定的计划,我挥舞了一下自己新买的酒瓶,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随后,当我转身进入韦特街,走向我能想到的最荒废的地区时,我发现他开始拖着步子渴望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根据杂货店里的年轻人所绘制的地图继续前进,走向南面那片我之前曾拜访过的、早已完全废弃的水滨地区。视线里唯一能看见的人就是那些站在远处防波堤上的渔夫们;只要再往南走了几个街区,我便完全地脱离他们的视线,而在这之后,我只需在某个废弃的码头上找两个座位,就能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随意地询问老扎多克了。当我抵达中心大道之前,我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喘着气的微弱叫喊“嗨,先生”。于是我停了下来,让老头能赶上我的脚步,并继续发挥夸脱瓶里诱人的吸引力。
我们一同走到沃特街,然后转向南面,走进了无处不在的荒凉与疯狂歪斜的废墟当中。这时我开始试探他,却发现这个老头的口风比我想象的要紧。最后,我在摇摇欲坠的砖墙间看到了一处野草丛生、面向大海的缺口——靠近水边覆盖着苔藓的石堆提供了些尚能忍受的坐处,同时北面的一座仓库废墟遮也挡住了所有可能的视线。我意识到,这时一个用来长时间密谈的理想场所;因此我领着自己的同伴走下了小巷,在长着苔藓的石头上找到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死寂与荒凉的气氛显得有些阴森可怖,而鱼腥味也强烈的让人几乎无法忍受;但我决心不让任何事情妨碍到我。
直到这时,我还有四个小时用进行交谈——如果我打算赶上八点的公共汽车前往阿卡姆的话——因此我开始分给这个老酒鬼更多的酒精;同时开始享用起自己的廉价午餐来。我小心地分给他酒精,唯恐弄巧成拙,因为我希望从扎多克那里套出絮絮叨叨的醉话,而不是让他变成一个不醒人事的醉鬼。在一小时之后,他谨慎鬼祟的沉默寡言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但让我颇为失望的是他在依旧转移话题,绕开了任何有关印斯茅斯、以及它那被阴影遮罩的过去的问题。他嘟哝着时事,显示出在新闻报纸方面涉猎广泛、颇为熟悉的模样,而且非常倾向以一种乡村式的说教口吻来从哲学上分析这些新闻。
两个小时后,我开始担心自己那一夸脱的威士忌可能不够撬开扎多克的嘴,并且思索着是不是该扔下老扎多克再买一些酒回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机会却为我创造了一个靠提问一直无法打的突破口;气喘吁吁的老人在闲谈言语时突然有了转变,同时也令我倾身向前更加仔细地聆听起来。这时,我背对着满是鱼腥味的海面,但他却面对着大海,而某些东西让他眼神游离地盯着远处那一线低矮的恶魔礁——此时那片暗礁正显眼地、近乎令人着迷地耸立在波涛之上。那幅景象似乎让他颇不高兴,因为他开始咒骂出一连串低声的诅咒,但最后却以一种秘密的嘟哝与心照不宣的睨视结束了自己的咒骂。他弯腰低向我,抓住了我外套的领子,嘘声说出了某些绝不会弄错的话语。
“那就是所有一切开始的地方——那个被诅咒的、一切邪恶汇聚的地方,深水开始的地方。地狱大门——陡峭扎进一个没有正常人能触碰到的海底[注]。老船长奥贝德犯下的事——他在南太平洋小岛上找到了一些对他有好处的东西。
[注:原文是a bottom no saoundin’-line kin tech,读起来大概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每个人都过得很糟。生意衰落,磨坊里没有客人——即便是新磨坊也没有——我们最好的居民在1812年战争时被一艘私掠船给杀了,或是与伊利兹号以及漫游者号[注1]双桅横帆船一同失踪了——它们都是吉尔曼家族的船。奥贝德·马什他还有三艘船在海上——双桅船哥伦比亚号,双桅横帆船海蒂号,还有三桅船苏门答腊女王号[注2]。他是唯一一个在太平洋上继续进行东印度航线贸易的人,不过直到二八年的时候,斯德·马丁的马来·普莱德号三桅船还出过海。
[注1:原文是the Ranger snow,不知道snow是指什么。]
[注2:原文是Sumatry Queen,很多地方翻译成圣玛丽皇后号,但考虑到Sumatry可能是东欧人对Sumatra的发音问题]
“没有什么人像是奥贝德船长——那个撒旦的老走狗!咳,咳!我还能记得他说过远方的地方,说那些去基督教会、和顺从背负重担的人都是蠢货。说他们应该像是印度[注]的居民一样去崇拜一些更好的神明——那些会回报人们献祭,给信徒带来鱼群的神明,那些会真正回应人们祷告的神明。
[注:原文是Injies。看不出说的是哪里]
“他以前的伙伴,麦特·埃利奥特,也说过不少类似的话,不过他反对人们做任何异教举动。他们说过一个位于奥大赫地[注1]东面的岛屿。那地方有许多石头遗迹,古老得任何人都不知道关于这些遗迹的事情,有些像是波纳佩岛[注2]和卡罗琳群岛[注3]上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上有雕刻出的面孔,看起来像是复活节岛上的巨大雕像。那附近还有一个小的火山岛,上面有其他一些完全不同的雕刻和遗迹——完全被磨蚀掉了的遗迹,好象是在海里泡了很久,上面布满了许多可怕怪物的图画。
[注1:Otaheité ,是大溪地过去的称呼。]
[注2:西太平洋的岛屿,上面有大量史前人工遗迹。]
[注3:西太平洋上的群岛。]
“好吧,先生,麦特他说那些住在遗迹附近的当地人有抓不完的鱼,还有许多闪亮的手镯,护身符和头环,据说这些都是用某种奇怪的金子做成的,上面全是那种雕刻在相邻小岛上怪物——上面画着某些像是鱼一样的青蛙,或是像是青蛙一样的鱼,摆着各式各样的姿势,就好像是人类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当地的土著也不知道在他们是怎么弄到那么多鱼的——就算非常靠近的岛屿上打不到鱼的时候,他们依旧能捕到很多鱼。麦特觉得这事很奇怪,奥贝德船长也是。此外,奥贝德还注意到许多俊俏的年轻人一年年地不见了,而且当地也没有什么老人。此外,他觉得有些人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奇怪,就算是以卡纳克人[注]的标准来看也是。
[注:生活在新喀里多尼亚的土著]
“最后是奥贝德搞清楚了他们邪教仪式的真相。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他开始是和土著交换他们身上那些像是金子一样的东西。然后问他们这些东西的来历,是不是能弄到更多东西,最后从他们的老酋长那里慢慢听到了整个故事——瓦拉基亚,他们这么叫那个酋长。除了奥贝德之外,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个黄皮肤的老魔鬼,但船长能够像是读书一样看懂其他人。哈哈!我把这些东西告诉别人时更本没有人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会相信,年轻人——但是,看看你,你有一双奥贝德那样锐利、能读人的眼睛。”
老人的嘟哝声变得微弱起来。即便我知道他的故事只不过是些酒醉后的幻想,但他语调中那种诚挚而又可怖的不祥意味仍令我觉得不寒而栗。
“啊,先生,奥贝德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普通人从未听说过的事情——而且即便他们听说了也不会相信。似乎这些卡纳克人将许多年轻人和处女献祭给了一些生活在海底、类似神明的东西,然后从它们那里获得各种各样的恩惠。他们在那座有着古怪遗迹的小岛上与这些东西见面,而且那些关于半蛙半鱼怪物的图像就是这些东西的图像。或许真的有那样的生物,所以才有后来的美人鱼故事和绘画。它们在海床上建造了各种各样的城市,而那座岛屿就是从海里拢上来的。似乎,岛屿突然出现在水面上的时候,它们中的一些还生活在那些石头建筑里。卡纳克人就是这么知道它们生活在那下面的。它们打破局面后就立刻开始比划着和当地人沟通了,之后不久还达成了交易。
“这些东西喜欢活人祭祀。在很久之前它们这样干过,但后来和陆地世界失去了联系。我不能说它们对那些活人祭品做了什么,我猜奥贝德也没热心问过这些事情。但是对于异教徒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们有过一段困难时期,渴望地想要所有东西。他们会给那些海里的东西送固定数量的年轻人,每年两次——五朔节与万圣节的时候——尽可能地规律。也给一些他们雕刻的小装饰。那些东西同意回报给他们许多的鱼——它们将鱼从海里的四面八方赶过来——偶尔还会交换一些黄金一样的东西。
“啊,像是我说过的,那些土著会跑到火山岛上与那些东西见面——带着祭典上的祭品坐着独木舟划到岛上去,然后拿着它们带来的所有黄金一样的珠宝首饰折返回来。起先,那些东西不会去大的岛屿,但后来它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似乎它们很喜欢和人们混在一起,并且会在重要的日子——像是五朔节和万圣节——里参加人们的祭典活动。你看,它们能在水下和水周围生活——他们管这叫两栖,我猜。卡纳克人告诉它们,如果其他岛屿上的人看到它们,其他岛屿上的人或许会想要消灭它们。但是它们说它们不在乎,因为如果它们乐意,它们能够消灭所有人,不管是谁——只要他们没有画出特定符号——那种失落的上古者[注]曾画过的符号。不过,它们怕麻烦,所以当其他人到岛上的时候,它们会隐藏起来。
[注:原文为the lost Old Ones,为了避免混淆特此翻译]
“当他们刚开始与那些蛤蟆一样的鱼做伴的时候,卡纳克人有些反感,不过后来他们学会了用新眼光看待事物。似乎人类也和那些水里的东西有着某些亲属关系——所有活着的东西过去都是从水里来的,而且只需要一点儿变化就能再度走回去。后来,那些东西告诉卡纳克人如果他们和自己混血,就会得到一些起初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小孩,但后来这些小孩会变得越来越像是它们,直到最后这些小孩会进入水中,加入那些海底里的东西。这非常重要,年轻人——他们会变成那些鱼一样的东西,进入水中,永远都不会死。这些东西不会死,除非它们被暴力给杀死。
“唔,先生,似乎奥贝德后来知道那些岛民身上都流着那些深海怪物的鱼类血统。当他们长大后就会显现出来,他们会躲藏起来直到觉得自己可以进入水中离开陆地为止。有些会比其他人更加不正常,还有些永远无法完成变化进入水中;不过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会按照那些东西所说的一样发生变化。有些婴儿生下来就像是那些东西,那么他们就会变化得比较早;不过也有些像人的偶尔会在岛上待到七十岁的时候,不过他们通常会在那之前就进入水中开始尝试性地旅行。那些去水里的人一般会经常回来,所以那里的人常可以跟自己的曾曾曾祖父说话,因为他们的曾曾曾祖父在好几百年,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离开旱地去水里生活了。
“所有人都没有死掉的概念——除了是在与其他岛屿的居民乘独木舟打战,或是被当成祭品献给住在海底的海神,或是在他们能够进入水底之前被蛇咬、瘟疫、或是了什么急性病——不过单单只是看着这种变化发生,那在一段时间里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可怕。他们觉得自己得到和自己失去的一样好——我猜奥贝德在仔细想过瓦拉基亚的故事后,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瓦拉基亚是少数几个没有鱼类血统的人——他是贵族家族里的人,他的家族要与其他岛屿上的贵族通婚。
“瓦拉基亚向奥贝德展示了很多与海底怪物有关的仪式和咒语,并且让他看了一些已经变得没有人形的村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带奥贝德见过任何一个刚从水里出来的那些怪物。后来,他给了他一个用铅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做成的、很有意思的东西——他说这东西能在打渔的时候从任何一个有那些生物居住的地方捞上来。想要用它的话就将它扔进水里,然后配上合适的祷告与手势。瓦拉基亚愿意让这些东西分布到全世界,所以任何想要找它们的人就能找到一个巢穴,然后将它们带上来——如果它们愿意的话。
“麦特一点都不喜欢这事,他想让奥贝德离那个岛远一些;但船长急着想要发达,并且发现自己能很容易地从它们手里拿到黄金一样的东西,因此可以将这些东西派上特殊的用场。事情这么发展了好些年,奥贝德得到了很多金子一样的东西,足够让他在威特街那间老旧磨坊里开上一家精炼厂。他不敢将那些东西整件整件的卖,因为人们会问他问题。不过,他的船员能够得到一些,并且不时将它们转手倒卖出来,虽然他们发誓对此保持安静;他也让自己的女伴穿戴一些很像是人类首饰的珠宝。
“后来,到了三八年——我还只有七岁的时候——奥贝德发现那些岛民在他出海的间隔里被消灭掉了。似乎其他岛上的居民听说了那里的事情,并且着手处理掉了这些事情。我猜他们肯定有那些古老魔法符号,就是那些海底怪物说它们唯一害怕的东西。说不定当一些小岛被大海抛出来,上面立着比大洪水还要古老的遗迹时,那些卡纳克人也会愿意冒险去看一看。那些虔诚的家伙——除了部分太大而没办法敲毁掉的遗迹外,他们没有在主岛和火山小岛上留下任何东西。在有些地方还撒着一些小时候——就像是护身符——上面有些类似我们现在称为卐字的符号[注]。或许那就是上古者的印记。岛上人都被消灭干净了,没有再找到任何黄金样的东西,周围岛屿的卡纳克人也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甚至都不承认那岛上曾经有过人居住。
[注:原文是swastika ,似乎不论是左旋的卐和右旋的卍都是这一个词。]
“这事自然对奥贝德打击很大,尤其考虑到他的普通生意经营得相当糟糕。而且这事情对整个印斯茅斯都是个打击,因为在那段出海的日子里对船主得利润的事,船员们也相应地会得到部分的利益。大多数镇子周围的居民面对困难时期的时候就像是绵羊一样,逆来顺受,不过事情真的很糟,因为海鱼的产量逐渐收缩了,磨坊里的事情也不怎么样。
“这个时候奥贝德开始诅咒人们像是绵羊一样逆来顺受,只知道对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的基督上帝祷告。他告诉他们,他认识一些人,那些人拜的神会回应祷告而且真正给予他们回报。他如果有足够的人能站在他这一边,他也许能获得一定的权力,带来许多的鱼和不少金子。当然,那些在苏玛丽皇后号上工作过、见过那个岛屿的人都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没一个人不着急着想要接近那些海怪——不过他们不知道奥贝德所说的他要某种影响力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们开始问他怎样才能让人们信仰它们,把它们召过来。”
这时,老人颤抖着,喃喃低语,滑进了一种低落而忧虑的缄默中;紧张地向后望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入神地盯着遥远的黑色礁石。当我向他说话时,他没有回答,因此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让他喝完这瓶酒。这段疯狂荒诞的故事让我颇为着迷,因为我幻想着这其中有着一个有些粗糙简陋的寓意——这个寓意根植在印斯茅斯的怪状之上,并被想象力精心编织,进而立刻变得极富创造性起来,并且充满了零星异域传说的影子。从始至终,我都不相信这个故事真的有一点儿真正的实际基础;但他的讲述里却透着一种真实的恐怖,不过那仅仅是因为它提到的那些奇异珠宝显然与我在纽伯里波特看到的邪恶饰冠有着密切的关联。也许那些饰物终究还是来自某个奇怪的岛屿;可能这个荒诞的故事是奥贝德过去编出来的,而不是这个老酒鬼自己创作。
我将酒瓶递给扎多克,而他直接喝光了瓶里的最后一滴酒。他能忍受如此多的威士忌实在有些奇怪,因为他那高亢、喘气的声音里居然没有丝毫的含混。他舔了添瓶口,然后将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点着头开始低声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弯腰向前,想从他可能说出的任何词句,并且觉得仿佛看到他那凌乱肮脏的胡子下有着一丝讪笑。是的——他的确说出了一些词句,而我所能抓住的完全只有一些部分片段。
“可怜的麦特——麦特他一个人反对这一切——试图拉拢人和他一起,和那些传道士讲了很久——没有用——他们把共济会的人赶走了,卫理公会[注1]的人也离开了——再也没有人见过浸礼会[注2]里意志坚定的牧师巴布科克[注3]——上帝之怒——我那时年轻力壮,我听得清,看得明——大衮与亚斯他录[注4]——贝利亚和别西卜[注5]——金牛还有迦南人与非利士人的偶像[注6]——巴比伦的可憎之物——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注7]——”
[注1:Methodist ,基督教新教中的一个教会组织,前身是英国人约翰·卫斯理创造的卫斯理宗,后分裂,之后分裂出的美以美会、坚理会和美普会合并而成了卫理公会。]
[注2:Baptist ,浸礼会,又称浸信会,基督新教主要宗派之一。十七世纪上半叶产生于英国以及在荷兰的英国流亡者中。]
[注3:原文为Resolved Babcock,Resolved 大写,但似乎这不是个人名。]
[注4:此处实际出自《圣经》,其中大衮(Dagon)是指非利士人的主神,亚斯他录(Ashtoreth)为西顿人的女神,又称天后。]
[注5:出自《圣经》,为圣经中的邪恶代名词。]
[注6:出自《圣经》,指错误的信仰对象。]
[注7:Mene, mene, tekel, upharsin,典故出自《圣经》但以理书5:25。伯沙撒王摆设盛宴,席间出现人的手指在墙上写字,贤士无法解读这些文字,于是国王请来犹太人但以理解读。以理告诉他文字的意思是“你时日无多”(或者引申为大祸将至)。此处的无意义的英文实际是墙上字迹的希伯来语发音。]
他再次停顿了下来。看着他那水汪的蓝色眼睛,我觉得他已经和一个醉鬼没什么差别了。但当我轻轻地摇晃他的肩头时,他转向我,表现出了令人惊异的警惕神情,飞快地吐出了某些更加令人困惑的话语。
“不相信我,哈?嘿、嘿、嘿——告诉我,年轻人,为什么奥贝德船长和那些二十岁年纪的年轻人总是划船去恶魔礁,大声念诵圣歌,声音大到如果顺风的时候甚至能在镇子的每个角落都听得见?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哈?告诉我奥贝德为什么总是将笨重的东西从恶魔礁的另一面,那个礁石陡峭得像是悬崖一样扎进海底的峭壁上扔下去?告诉我他拿着瓦拉基亚给他的那个铅质玩意干什么?哈,年轻人?他们为什么在五朔节和万圣节的时候狂欢作乐?为什么那些新教堂里的牧师——那些过去是水手的家伙——穿着奇怪的袍子,头上带着奥贝德带回来的金子样的东西?哈?”
这时那双水汪的眼睛几乎变得凶狠而狂躁起来,就连那肮脏的白色胡子也如同触电般直立了起来。老扎多克可能看到我战栗着向后缩回去,因为他开始邪恶地咯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知道了吧,嘿?过去我还能在晚上从自己家的圆顶阁楼里望见海面上的东西,那时候你也会想变成我现在这样的。噢,我告诉你,小孩耳朵尖,我没有错过任何关于奥贝德船长的谣言,还有那些前往礁石上的居民的谣言。嘿、嘿、嘿!我曾经爬上圆顶阁楼,用我爸的船员望远镜望见礁石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某种东西。但是月亮一升起来,那些东西就都飞快地消失了。我说说这件事怎么样?那时,我看见奥贝德和他的人坐在一艘小渔船里。而那些东西从恶魔礁另一端的深海上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你想当那个小孩子吗?独自在圆顶小屋里偷看那些不是人形的东西?……哈?……嘿、嘿、嘿、嘿……”
老头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而我在一种莫名的惊恐中打了个寒颤。他将粗糙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而我看得出它的颤抖完全不是因为喜悦。
“假设有天晚上,你看见奥贝德的平底船划到了恶魔礁外面,然后向水里扔下了某些笨重的东西,然后第二天得知一个年轻人在家里失踪了,你会怎么想?有人还见过海勒姆·吉尔曼的尸体或头发了吗?他们还见过吗?还有尼克·皮尔斯,露利·沃特,阿多奈拉姆·绍斯维克,亨利·加里森?哈?嘿、嘿、嘿、嘿……那些东西用它们的手比划……它们真的有手……
“然后,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贝德又重新振兴起来了。我们看见他那三个女儿穿戴上了金子一样的东西——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那种首饰,精炼厂的烟囱里又开始冒烟了。其他的人也跟着发达了——合适捕捞的鱼群开始涌进港口,天知道我们需要多大的货箱才能装完海产起航开往纽伯里波特、阿卡姆和波士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奥贝德把铁路支线引到了这里。有些金斯波特的渔民听说这里的事情,也曾坐着小帆船过来捕鱼,但后来他们都失踪了。没有人再见过他们。那个时候,我们这儿的人组织了大衮密教,并且从髑髅地会堂[注]手上买下了兄弟会大厅当作教团的驻扎地……嘿、嘿、嘿、麦特·埃利奥特是兄弟会的成员,还曾经反对过这桩交易,但那时候他已经被排挤出了视线。
[注:Calvary Commandery ]
“记住,我可没说奥贝德一心想继续自己在卡纳克岛上做过的生意。我觉得他一开始就打算要和那些东西混血,将年轻人变成永生的鱼。他想要那些金子一样的东西,而且愿意复出任何的代价,我想其他人在短时间里也对一切都感到很满意……
“等到四六年的时候,镇子里已经有了些意见和看法。太多人不见了——星期天的教会里充满了稀奇古怪的布道和传教——还有太多关于那座礁石的话题。我猜这也和我也有些关系,因为我把自己在圆顶阁楼里看到情景告诉了市政委员摩利。后来的一天晚上,那些跟随奥贝德的居民出海爬上了那座礁石,要举行一场聚会。我听见有枪声平底船之间传过来。第二天,奥贝德和另外三十二个人都被关进了监狱,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都在猜测政府指控他们犯了什么罪要把他们统统抓起来。老天啊,如果有人能知道后来的事情……几个星期后,就在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往海里扔什么东西之后……”
扎多克显露出了恐惧与疲惫的神情,因此我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却一直依旧焦虑地盯着自己的手表。潮水已经转向,变成了涨潮,波浪的声音似乎惊醒了他。我很高兴潮水能涨上来,因为在涨潮时鱼腥味可能会变得淡一些。接着,我我再度集中注意力,跟上了他的喃喃低语。
“那个可怕的夜晚……我看见了它们……我在圆顶阁楼上……成群结队……涌上来……老天啊,那天晚上印斯茅斯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们敲打着我们的门,但我的爸爸没有打开门……后来,他拿着自己的滑膛枪从厨房的窗户里爬了出去,去找市政委员摩利,看能帮上什么忙……全是死人和奄奄一息的声音……枪声和尖叫……老广场、镇广场和新格林教堂上全是尖叫……监狱的门被撞开了……声明……当居民们发现有一般人失踪了之后,他们说这是一场瘟疫……要么加入奥贝德与那些东西,要么保持沉默,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剩下……我再也没有看到我爸爸……”
老头喘着粗气,汗流不止。而他捏住我肩头的手也变得更紧了。
“等到早晨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但却还有些痕迹……奥贝德那一伙人掌握了大局,声称事情要有所变化……其他人要与我们一起在聚会时举行礼拜,部分房子要空出来留给客人使用……它们想要像对卡纳克人一样与我们混血,而他却不觉得有必要阻止它们。奥贝德已经走得很远了……就像是在这方面入了迷一样。他说它们给我们带来了鱼与财富,所以它们也能得到它们想要的东西……
“对外面人来说,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我们还知道好歹,就应该避开陌生人。我们立下了大衮之誓,后来还有人让我们立下了第二道和第三道誓言。那些特别愿意提供帮助的,能够得到特别的奖赏——金子之类的东西——讨价还价绝没有用处,因为在那下面它们还有几百万个。它们不愿意爬上来消灭人类,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它们能干出不少事情来。我们不像是南太平洋上的人一样,有着那种能够干掉它们的魔咒,而卡纳克人也永远不会泄漏自己的秘密。
“如果它们需要,我们就要让给它们足够的献祭和还有野蛮人才喜欢的小玩意,并且在镇子里留下足够的居住地,它们就会安分地待着。不能去找陌生人,以免这儿的事泄漏到外面去——不要让外人来打听这里的事。全都要信教——大衮教团——儿童将永生不死,但却要回到母神海德拉与父神大衮那里去,因为我们过去都来自那里——I?! I?! Cthulhu fhtagn!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老扎多克的故事很快便滑进了完全胡言乱语的状态,而我只能屏息而待。这个可怜的老头——那些酒精,加上他对身边衰败、怪异与病态的憎恨,到底将这颗充满想象力的大脑带进了怎样一个满是幻觉的可悲深渊。现在,他开始呻吟抱怨,眼泪流淌过他满是皱纹的面颊,流进他浓密的胡须里。
“上帝啊,我十五岁以来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那些失踪的人,那些自杀的人——他们把事情告诉了阿卡姆、伊普斯威奇还有其他那些地方的人,但他们都说这是疯话。就像你现在说我是个疯子一样——但是,老天在上,我看见的东西——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想要杀我,因为我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我第一个接受了奥贝德提供的第二条大衮之誓,所以这保护了我,除非他们的评委会证明我故意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别人……但我不会立下第三条誓言——我宁肯死掉也不要那样——
“到了内战的时候,事情变得更糟了——当那些四六年之后出生的小孩逐渐长大了——那是它们中的一些。我很害怕——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我就再也没四下打听过,也从再也没看到过它们中的任何一个——接近我的生活。是没有任何一个纯血的。我去参了军,如果我有一点点胆子或脑子,我就不会再回来,离开这地方远远的。但是人们写信告诉我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我想,那是因为政府的征兵官在六三年的时候驻进了镇里。战争之后,事情又变糟了。人们开始堕落——商店和磨坊都关门了——海船也停运港口也淤塞了——铁路荒废——但它们……它们一直都从那块该诅咒的魔鬼礁游进河里,或是游到河边——越来越多的阁楼窗户被钉死了,越来越经常从本应该没有人住的房子里听到奇怪的声音……
“关于我们这儿,外地人有他们自己的故事……看你刚才问的问题,我猜你也听他们说了不少——有些故事里讲了些他们偶尔能看见的事情,还有故事则是关于那些依旧从某些地方送过来,却并没有完全熔炼掉的奇怪珠宝——但他们不知道确定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们说那些金子样的东西是海盗的宝藏,说印斯茅斯人有外国血统,或者说我们有瘟热或者别的什么东。而且,住在这里的人也会尽可能地赶走外地人。牲畜在人面前停住——马比骡子还差劲——当但他们坐上汽车后,一切又正常了。
“四六年的时候,船长奥贝德娶了他的第二个老婆。但是镇上的人压根没看见过她——有些人说他不愿意娶,但它们要求他这么干的——他和她生下了三个小孩——两个在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但有一个女儿,她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被送去了欧洲读书。 奥贝德最后把她嫁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阿卡姆人。不过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印斯茅斯人有来往了。现在管着精炼厂的巴纳巴斯·马什是奥贝德第一个老婆的孙子——长子万西弗鲁斯的儿子,但他妈也是它们中的一个,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出门。
“巴纳巴斯现在已经到了要变形的年纪了。再也阖不上自己的眼睛,不成人样。他们说他还穿着衣服,但很快就要回到水里去了。或许他已经尝试过了——它们会在自己擅长下水前,先去水里待一段时间。大家已经有九、十年没看见他了。不知道他那个可怜的老婆会怎么想——她可是从伊普斯威奇来的。他在十五岁迎娶她的时候,那些人差点把巴纳巴斯给私刑处死。奥贝德七八年的时候死了,他的儿子女儿们现在也不见——第一个老婆的孩子都死了,其他的……天知道……”
涨潮的声音现在已近在咫尺了。这种声音似乎渐渐地改变了老头的情绪,将先前那种多愁伤感的悲伤变成了一种充满戒备的恐惧。他不时地停下来,紧张地向后望去,或是瞥上一眼海面上的礁石。尽管他的故事疯狂而荒诞,但他举止中那种隐约模糊的焦虑不安却在不自不觉中感染了我。扎多克抖得更厉害了,并且开始提高了声音,似乎想要再度鼓起自己的勇气。
“嘿,你,你为什么不说点什么?你觉得住在这个镇上怎么样?所有东西都在腐烂死亡,每个转角都能听到关起来的怪物在黑暗的地下室和阁楼里爬行、嚎叫、四处乱跳。住在这样的镇子里怎么样?你想要听那些从大衮教团大厅里一晚又一晚传来的嚎叫吗?你知道那些嚎叫是在做什么吗?你愿意在五朔节和万圣节时听见那些从礁石上传来的恐怖声音吗?哈?觉得老头疯了吗?哈,先生,我告诉你那不是最糟糕的!”
这个时候,扎多克几乎是在尖叫了。他声音里那种疯癫的狂躁让我焦虑不安得几乎无法忍受起来。
“诅咒你,不要用它们那样的眼神盯着我——我说奥贝德·马什他现在在地狱里,而且会一直待在那里!哈,哈……在地狱里,我说!抓不到我——我没有做任何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任何事情——
“噢,你,年轻人?啊,即便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我准备好说了!你坐在这里听我说,年轻人——这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说过我在那晚之后就没再四下打探过——但我还是发现了其他的事情!
“你想知道真正的恐怖,哈?啊,那是——那不是那些大鱼魔鬼做过的事情,而是它们准备做的事情!它们从它们来的地方将一些东西带到了镇子里——它们已经这么做了好几年了,后来慢慢松懈了。河北面沃特大街和中央大道之间的地方全是那些东西——它们带上来的魔鬼——等到它们准备好了……我说等到它们准备好了……你听说过修格斯吗?……
“哈,你没听清楚?我告诉你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有天晚上看见它们……呃——啊——啊!呀……”
老头那阵突如其来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令我差点儿昏厥了过去。他的尖叫里透着不像是人类拥有的恐慌与畏惧。他那双一直越过我的肩头盯着鱼腥味海洋的眼睛明显地瞪大了;而他的脸变得像是希腊舞台悲剧上、受惊恐惧的面具。他瘦骨嶙峋的爪子可怕地抓进了我的肩头,而当我转过头去,看看他望着的地方时,他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阵阵涌上来的潮水,还有一连串比远方那条起伏的防波堤更近一些的波纹。但扎多克却摇晃着我,于是我转过头去,看着他那张从恐惧的僵直中逐渐融化的面孔。他慌张混乱,眼睑抽搐着,牙龈打颤地嘟哝出一些话句来。接着他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像是颤抖的耳语一样。
“快走,快走!它们看见我们了——快逃命!不要再等什么了——它们知道了——逃啊——快——从这个镇子上逃出去——”
接着,另一道大浪扑在了昔日码头留下松散的石堆上。而后这个疯老头的地狱变成了一阵让人血液凝固、完全不似人类的尖叫。
“咿——呀……!……呀!……”
在我回过神之前,他已经松开了捏在我肩头的手,疯狂地冲向了大街,逃向北面那堵已经毁坏的仓库高墙。
我向后瞥了一眼海面,但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我跟着走上沃特街,顺街向北望去,却再也没看到扎多克·艾伦的身影。
IV.
在经历过这件烦乱而又可怖的事情后,我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这段经历咋看之下疯狂、可悲、怪诞而又恐怖。但那个售票处杂货店的年轻人令我早有准备,可尽管如此,现实依旧扑朔迷离令人焦虑。虽然这个故事幼稚荒唐,但老扎多克疯子般的坚持与恐惧却感染了我,让我渐觉不安。此外,我之前对于这个城镇,以及它那笼罩在无形阴霾下的荒芜,的嫌恶更是混杂进了这种不安之中。
稍后我或许能仔细审视整个故事,提取出某些故事核心中那些有关过往历史的暗喻;不过这个时候,我只想着将它从脑海里赶出去。时间已经很晚了——我的手表显示已经到了7:15,而开往阿卡姆的车会在八点整离开镇中心广场——所以我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尽可能地自然与实际一点,同时飞快地穿过满是开裂屋顶与倾倒楼房的街道走向旅馆,好从那里取回自己寄存的行李,搭上前往阿卡姆的公共汽车。
傍晚时候的金色阳光为古老的屋顶与破旧的烟囱笼罩上了一种美好与平和的神秘氛围,让我偶尔不自禁地向后回望。虽然我很乐意离开这个臭气熏天、被恐怖笼罩的印斯茅斯——并且希望能搭上别的车辆,而不是去乘坐那个模样邪恶的萨金特所驾驶的公共汽车——然而我并不特别着急,因为在每个安静的角落都有值得细细审视的建筑细节;而且我估计,我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那里。
我仔细研究了杂货店年轻人给我的地图,想找一条之前没有走过的线路。最后我放弃了斯台特路,决定沿着马什街走到中央广场去。走过佛尔街的转角时,我看到零星有几群鬼祟的人在窃窃私语。接着,当我最终抵达广场的时候,我看见几乎所有的闲人都聚集在了吉尔曼旅舍的大门前。我在大厅中要回了自己的行李时,同时觉得似乎有许多双鼓起突出的苍白色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而我也由衷地希望这些令人不快的家伙不会与我一同搭乘那辆长途汽车。
将近八点的时候,公共汽车载着三名乘客喀拉作响地开进了广场。人行道上一个面相邪恶的家伙向司机嘟哝了几个难以分辨的词句。接着,萨金特扔下了一只邮袋与一卷报纸,走进了旅馆里;而几个乘客——正是我早上从纽伯里波特过来时,在车里看见的那几个人——蹒跚摇晃着走上了人行道,与一个流浪汉含糊说了几句话。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模糊的喉音单词——我敢发誓那绝对不会是英语。我登上了空荡荡的汽车,坐回到了来时曾坐过的座位上。但没等我坐定,萨金特却走了过来,开始用一种古怪而又令人厌恶的沙哑嗓音对我嘟嚷。
似乎,我的运气糟透了。公共汽车的引擎出了些毛病,虽然它从纽伯里波特启程时还好好的,但公共汽车已经没法顺利地开往阿卡姆了。事实上,车子甚至可能都没法在当晚修好,此外也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可供我离开印斯茅斯,前往阿卡姆或是别的地方。萨金特对此深感抱歉,但我必须在吉尔曼旅舍里过夜了。也许店员能够为我打折降价,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补偿办法。这突如其来的障碍让我顿时头晕目眩,而这座大半区域缺乏照明的衰败小镇在入夜后的光景更让我感到了强烈的恐惧。虽然如此,我也只得离开公共汽车,再度走进了旅馆的大厅。前台那位愠怒而又模样古怪的值夜店员将顶楼的428号房间以一美元的租金分给了我——那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但是并没有供应自来水。
尽管在纽伯里波特听说了不少关于这家旅馆的闲言碎语,但我依旧在旅客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交纳了房租。接着,我将行李交给了店员,跟着一个乖戾、孤僻的服务生登上三层咯吱作响的楼梯,穿过了满是灰尘、看起来毫无人气的走廊。分配给我的是一个背街的房间,沉闷破旧、有两扇窗户、以及一些光秃秃的廉价家具。房间里能俯瞰到一个肮脏破旧的天井,以及一些围绕着天井、低矮又荒废的砖石大楼;此外,我还能看到一片向西延伸的破旧屋顶以及远侧的乡间沼泽。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浴室——那是一间让人沮丧的老古董,里面安置着古老的大理石盆,锡桶,昏暗的电灯,还有一些围绕管道安装着的发霉木头支架。
这时天还亮着,我向下走到广场上,四下看看想找个地方用餐;却注意到那些模样畸形的闲人纷纷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因为杂货店已经关门了,因而我被迫光顾了之前自己刻意避开的那家餐厅。餐厅里有两个人,一个驼背、窄面、目光呆滞、眼睛一眨不眨的男人,和一个鼻子扁平、双手笨拙且厚实得不可思议的乡下女人。这里采取柜台结帐,而当发现大多数食物显然来自罐头与包裹时,我由衷地松了口气。一碗加了脆饼的蔬菜汤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不久之后,我便起身离开,折返回吉尔曼旅舍里那间在毫无乐趣可言的小单间;经过那个面貌凶恶的店员时,我从他桌边那张松散摇晃的台架上拿了一张晚报与一份满是肮脏污点的杂志。
当天色渐暗时,我打开了廉价钢骨床上方那只昏暗的灯泡,尽力继续阅读手中书报。我觉得最好还是让那些健康正常的事物完全占据自己的所有思绪;因为只要我还逗留在这座被荒凉气氛笼罩着的古老小镇里,那么过分思索它的畸形与反常就不会给我带来任何益处。从那个老酒鬼口中听来的疯狂轶事肯定不会给我带来非常愉快的梦境,而且我也觉得应该将他那双苍白黯淡的眼睛尽可能地从我脑海里赶出去。
同样,我也不能老是思索着那个工厂巡视员对纽伯里波特的售票员说过的故事;比如吉尔曼旅舍的异样,以及那些旅舍房客在夜晚发出的奇怪声响——我不能想那些东西;当然我也不能去想那张出现昏暗教堂通道中、顶戴奇异冠饰的面孔;我依旧无法说明那张面孔为何会让我感到如此恐怖。倘若房间里不是这样阴森发霉的话,我或许能更容易地摆脱这些扰人心绪的事情。然而,那些严重的霉菌与镇上无处不在的鱼腥味令人毛骨悚然地混杂在了一起,让人不断地联想到死亡与衰败。
此外,这间客房的大门上没有门闩也让我觉得有些焦虑。门上留下的痕迹还清晰显示着房门过去的确安装着门闩,而另一些迹象似乎说明门闩是新近被取走的。毫无疑问,和这座古老建筑里的其他种种情况一样,这很不正常。我紧张着地四处看了看,然后在衣柜上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同样大小的插销。为了在这种无处不在的紧张气氛中寻求到一点实际的安慰,我用一只挂在自己钥匙扣上的一只三合一便捷工具中的螺丝刀将这个插销取了下来,将之转移到了门上空档处。新安装的插销非常合适,而当意识到自己能在睡觉后紧紧地闩上它时,我不禁松了口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让人担忧的事情令我必须要用到门闩,但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任何象征着安全的事物都是有益的。通向旁边房间的侧门上也安装着门闩,因此,我也紧紧地闩上了它们。
我没有脱衣服,而是决定一直读书读到困倦,然后脱掉大衣、领子与鞋,直接躺下。另外,我从行李里拿了一只袖珍手电筒,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以免晚上醒来时能看看表。然而,我并没有感觉到睡意;而当我停下来分析自己的念头时,我不安地发现自己实际上正在下意识地聆听寻找某些东西——聆听某些我非常畏惧,但又不敢言说的东西。那个巡视员的故事肯定对我的想象力造成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比我猜想的还要严重。我试着继续阅读,却发现毫无进展。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听到楼梯和走廊间断地传来了咯吱作响的声音,仿佛断续的脚步声。于是,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其他房间里也住进了客人。然而,我却听不到别的声响。而更令我焦虑的是,这些咯吱声中似乎透着某种轻微的鬼祟意味。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并且开始怀疑是否该继续睡在这里。这个镇子里有一些古怪的居民,而且无疑还发生过好几次失踪事件。难道这家旅舍会杀掉住宿的旅行者,谋取他们的钱财?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看起来并不像是非常有钱的模样。或者,这些镇民真的如此痛恨好奇的访问者?难道我明目张胆的观光旅行,以及频繁查阅地图的举动,引起了不友善的注意?接着,我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一丁点咯吱声响也让我心疑到了这种程度——但不论如何,我依旧很遗憾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
直到最后,我感觉到了疲惫,但却依旧没有丝毫睡意。于是,我闩上了刚装好门闩的房门,关掉了灯,躺在坚硬而又凹凸不平的床上——身上还穿着外衣、领子和鞋子。在黑暗之中,夜幕下任何一丁点微弱的声响似乎都被放大了。加倍厌恨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进了我的脑海。我开始后悔自己将灯关掉了,然而却又太过疲倦没办法站起来再将灯打开。接着,经过一段漫长而又枯燥乏味的间断后,我又听到了一阵从楼梯和走廊上传来的咯吱声。这阵微弱却该死地明显的声音像是一个险恶预示,仿佛我所有的焦虑都成真了一般。接着,毫无疑问,我听到有钥匙在——谨慎、鬼祟、试探性地——尝试打开房门的锁。
由于之前已有了模糊的恐惧,所以在认识到面临着实际的危险后,我的感觉反而更镇定了些。虽然没有确切的理由,但我仍本能地警觉了起来——好抢在这一全新而又真实的危机前占据先机,不论这场危机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然而,当威胁从之前的模糊预兆转变成近在眼前的实际问题时,我依旧感到了深深的惊骇,仿佛真地遭到了重击一般。我一刻也没想过面前的摸索仅仅是个误会。我一心认定对方有着险恶的用心,并且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等待着入侵者的下一个举动。
过了一会儿,谨慎的摸索停止了,然后我听见有人用钥匙进入了北面的房间。接着,又有人在轻轻转动我房间侧门上的锁。当然,侧门的门闩还是闩着的,随后,我听见闯入者离开房间时发出咯吱声。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咯吱声,让我意识到又有人闯入了南面的房间。于是,闯入者再次徒劳地尝试了一下被闩着的侧门,接着又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渐渐远去了。这一次,咯吱声沿着大厅走下了楼梯,因而我知道闯入者已经发觉我房间的门都被闩着,并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里放弃了尝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