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轩】风雪夜归人
01. 对于过去的事,宋亚轩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些其实算不得多久远的回忆就像是泡了水的字画,泅湿成黑乎乎的一团。 宋亚轩只记得马嘉祺冷湿的手指抹过脸颊的感觉,记得最后一次他被马嘉祺抱在怀里贴近那片单薄胸膛时耳畔咚咚疯狂的心跳。 他最早能留住的记忆是马嘉祺抖着手抱起他,把他藏在大衣深处,带他走进漫天的大雪,有点点水滴落在脸上,风吹过便痛如刀割,马嘉祺的絮絮叨叨被狂风吹散,最后只在梦境里才能恍惚回忆起,马嘉祺当时说的是—— 别怕,别怕。 梦里那条街很长,世界只剩下黑色的街楼和苍白的雪,马嘉祺的心跳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他带着他走过长长沉默的街,在无数紧闭的门中敲开一扇。 那门后有暖橙的灯光和高挑的男人,马嘉祺说了什么他至今未在梦境里听清,只记得最后那男人把他从马嘉祺手里接过来,他被抱进光里,而马嘉祺最后看了他一眼,那条窄瘦的影子烟一样散在了茫茫的雪中。 “轩儿!轩儿!”宋亚轩醒过来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大口喘气,已经有了过呼吸的表现,张真源就坐在他床边,捂着他的口鼻控制他的呼吸。 他茫茫然的伸手拽住张真源的衣袖,“张哥,马嘉祺还没回来吗?” 张哥,马嘉祺还没回来吗? 这句话宋亚轩每次梦醒都会问,至今为止已经问了七年。 张真源心里一痛,还是尽量放轻了语气说,“只要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马嘉祺会回来看你的。” 宋亚轩还未清醒过来,脑袋昏沉沉的发懵,“我不要他来看我,他怎么还不来接我。” 张真源想马嘉祺只不过是在他年幼的时候陪伴过他五年,甚至于那点记忆宋亚轩也已经记不太清了,他照顾了宋亚轩七年,为什么宋亚轩还在期待马嘉祺接他回家。 这种被当作外人的感觉让张真源心里憋闷,他真的很想敲开宋亚轩的脑袋看看这人的时间计量是怎么样的。 七年怎么比不上五年。 宋亚轩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被汗浸湿的睡衣冰冷的黏在后背上。当年在风雪里双眼空茫的小孩逐渐长成了一个大人,张真源把他照顾的很好,他不怎么会做家务,很爱笑,温温吞吞的性格,柔软的像飘在夏日草地上的云朵。 每次看见宋亚轩没心没肺的笑脸,张真源都忍不住想— 马嘉祺,你后悔吗。 你恨过他吗? 02.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趁着张真源没注意,宋亚轩咬着面包出门上学。 张真源不让他吃着走着,说是会把风吃到肚子里去,但是宋亚轩偏不,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一身的反骨,只是他这样脾气温吞的小孩叛逆起来也不过这种程度。 班里来了新的同学,大大方方的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坐在了宋亚轩旁边,笑起来露出白亮的门牙。 像个兔子,宋亚轩呆愣愣的想。 伸到面前的一个响指召回了他飞出天际的思维,新同学明显不介意他的愣神,“我叫贺峻霖,帅哥你呢?” 宋亚轩也笑,他耳根慢慢红了,“我叫宋亚轩。” 贺峻霖是南方人,他跟着他爸调工作过来的这边,开朗的像个小辣椒,放了学之后揽着宋亚轩的肩膀往外走,他没有宋亚轩高,这个姿势微微有些吃力,宋亚轩委婉的暗示他这样走路可能不太舒服。 但贺峻霖是谁?小辣椒的尊严比天高。 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走出了校门。 “老爸!”贺峻霖兔子一样的蹿出去,“你怎么来接我了?” 贺峻霖的爸爸看起来甚是威严,哪怕看见儿子之后那张铁面笑开了也带着点庄肃。 宋亚轩很害怕这样的人,他低着头想躲,又觉得不礼貌,硬是站住了。 “爸,这是我的同桌,宋亚轩。” 贺爸爸诧异的抬头看着这个腼腆羞涩的少年。 “叔叔好。”宋亚轩的后背已经有汗出来了。 他感觉到对面那人的视线在他身上逗留,他对这样的打量本能的感到恐慌。 “你好,小同学。”贺爸爸尽量温和的笑了笑,把心里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等到宋亚轩走远了贺爸爸才一拍儿子脑袋跟他说,“今天你先回去,爸爸去警局有点事儿。” 没顾得上贺峻霖假模假样的抗议,他开车回了警局。 他是刚调任过来的局长,自然期待着能做出点什么成绩,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了翻案卷,这个小城偏远,积压的案卷并不多,有一本嫌疑人至今仍在逃逸的案卷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案,死者有两个,是那家的父亲和父亲的朋友,他家收养了两个孩子,凶手把烛台捅进了父亲朋友的眼眶,并用棒球棍猛击父亲后脑致二者死亡,案卷里有那家次子的照片,那个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以及证人,但是当时年龄太小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已经不会说话了。 照片里的小孩和长大后的宋亚轩长得像极,空茫茫的一双眼睛,眼角被摩挲的发红。 事件发生后那家的长子不知所踪,在案发现场的凶器上检测到了长子的指纹,至此长子被认定有重大作案嫌疑。 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叫—— 马嘉祺。 03. 宋亚轩到家了之后还没从恐慌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张真源说他是小时候被鬼屋里的大叔吓到,所以一直有点害怕绷起脸的男性。 宋亚轩还问张真源,所以你生气了也不会凶我是这个原因吗? 张真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臭小孩,你说谁是大叔。 有点没心情写作业,宋亚轩扑在床上定了一小时的闹钟,没有什么困难是睡觉解决不了的。 睡醒起来就都会好的。 但这次这个方法失败了,短短一个小时的睡眠里宋亚轩陷入了光怪陆离的噩梦,梦里有火的光,砖红的墙和不知是谁的笑扭曲融合在一起,他好像掉进了洗衣机,在疯狂的漩涡里感觉到了濒死的恐惧。 闹钟还没响他就猛地醒过来,外面激烈的交谈隔着厚重的木门传进宋亚轩的耳朵,偶尔才能听清几句的言语穿过嗡鸣的耳膜,被糊住的大脑缓慢的处理着听到的信息。 宋亚轩逐渐清醒过来。 “他已经长大了,我们需要证人的证词…” “我不同意。” “不会用激烈的手段…” “贺局长,你管的太多了。” “可马嘉祺至今在逃,我们不能让一个有杀人嫌疑的恶徒逍遥法外…” 他们在说什么? 宋亚轩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手心的汗将铁制的把手浸的温热,他的眼神已经失了焦,辨别不清眼前的色彩,只有刀尖一样的只字片语刮过一片血的绯红。他很想出去问个清楚,却最终没有推开那扇门。 打发走了烦人的局长,张真源小心翼翼的推开宋亚轩的房门,屋里的灯还昏暗着,被子鼓起起伏规律的一团。 张真源松了口气,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宋亚轩在被子里睁着眼睛,拇指指尖被咬的露出嫩红的肉。梦里扭曲的画面延伸到了现实,尖锐失真的诡笑吵的他耳鸣,一切混乱嘈杂的声色里,只有马嘉祺苍白的脸是那么清晰。 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我想起来了,马嘉祺,你会来接我吗。 04. 贺局长没再过来,因为张真源实在是油盐不进,护着那个一米八多的男孩像护一块水晶。他有自己的考量,没有对他们步步紧逼。 因为宋亚轩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成年之后监护人的权利就会变少。 他相信宋亚轩那样的孩子——干净,乖巧,一眼就可以看穿所有的心思,只要能回忆起关于那晚的片段,都会对案情的发展有重大的推进作用。 他看着卷宗里马嘉祺的照片,用的是他中学的免冠照,白衬衫微微笑,挺拔的青竹一样。 他好奇案件的真相,好奇神秘的兄弟俩。 他有预感这个案件会在他这里得到一个结果。 因为一个逃亡前还要把弟弟托付妥当的哥哥是不会一辈子都能忍住不回来看看的。 而成人礼是个重要的时刻。 宋亚轩能够感觉到张真源心情不好的时候变多了,他时常在宋亚轩写作业的时候沉默着去阳台抽烟,猩红的火点明灭起伏。 宋亚轩知道,这和那天他们的对话有关。 他在张真源回身看他之前恰到好处的低下头,伪装成不知情的样子。 这几天他趁张真源不在家的时候翻了翻家里的柜子抽屉,并没有发现和当年的事有关的只字片语,但他总觉得张真源那样的性格,一定会留下什么。 他抬头看向阁楼,那里封存着许多旧物,大多是宋亚轩小时候的玩具书本,随着宋亚轩长大,家里的物件渐渐稳定下来,那间阁楼已经许久未曾打开了。 像潘多拉的盒子,不知道在灰尘和蛛网的深处埋葬了什么样的秘密。 那里会藏着马嘉祺不来接他的苦衷吗?如果有,他愿意承受打开盒子的代价,不论是疾病还是别的什么。 等待马嘉祺带他回家经年已成执念,每次梦醒他都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飘忽着,游离着。 可是马嘉祺能带他回家,会用紧的发疼的拥抱带给他真实。 马嘉祺,马嘉祺。 吱呀—— 拖鞋踩在木制台阶上,发出呻吟一般的刺耳声响。 木门抬起的那一刻灰尘呛的宋亚轩咳嗽,天窗的玻璃透过阳光来,于是这一屋子的灰尘也金灿的浮动着,那一条窄窄的光线指向尘封的深处。 红木箱子的盖子又重又厚,它用它的厚重把一个秘密守护了七年。 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很简单,有宋亚轩小时候写给马嘉祺的信,有一套厚厚的小棉袄,一条灰扑扑的长围巾,一双带血的手套,还有一份报纸。 报纸上用加粗的大字写着马嘉祺的名字,把他的照片和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放在了一起。 梦里扭曲的色彩延伸到了现实,他看不清报纸上生硬的文字,脑子里模糊不清的幻想却逐渐清晰。 养父和男人狰狞的脸,不断跳动的烛光,还有血的温黏。 把他抱在怀里的马嘉祺,颤抖的马嘉祺,落泪的马嘉祺。 他陷入了一场喧嚣的寂静,耳畔有回忆巨大的嗡鸣。 他回过头来,那条光线打在他薄透的眼皮上,闭上眼的那一刻世界都是红色。 他看见光芒那端张真源惊恐的脸,只是下一瞬他就沉没在了无尽深渊。 05. “你醒了?” 宋亚轩恍惚的睁眼,他用力转了转眼珠才算是清醒过来。 “我怎么了。”他浑身都没力气,嘴里还有一股苦味。 “你低血糖晕过去了。”张真源给他递了一杯甜牛奶,甜味儿冲掉了他嘴里的苦味,思维还迷朦着的宋亚轩很快忘了这点不对劲。 “是不是又没吃饭就出去玩了?”张真源轻轻敲他的脑袋。 宋亚轩苍白的笑了笑,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张真源说这是他小时候发烧留下的病根,总是会低血糖晕倒然后忘记什么事。 他没看见张真源转过身时晦暗的眼神。 张真源的烟抽的更凶了,宋亚轩起夜看到张真源在阳台上抽烟,亮起来的火光像不灭的星星。 他拉开阳台门在张真源身边盘腿坐下,这个城市没有极北之地严寒,但二月末的夜里还是冷的,他在睡衣外面披了外套,翘着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看起来还是迷迷瞪瞪的。 张真源熄了烟,伸手把他的领口拢严实。 “你为什么不开心?”宋亚轩困的把头靠在张真源肩窝。 张真源一顿,继而哂笑,“大人的烦恼总是很多的,你不用管。” “你要喝酒吗?”宋亚轩从怀里掏啊掏,拿出两瓶易拉罐。 张真源刚想说你个小孩喝什么酒,低头看见宋亚轩手里抱着的是两罐菠萝啤。 张真源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借着揉宋亚轩脑袋的动作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湿。 “喝,喝完了去刷牙睡觉。” “真的不讲讲你为什么不高兴吗?说出来会轻松点。”宋亚轩试图蛊惑张真源。 但张真源不为所动。 他甚至冷酷无情的催宋亚轩喝快点,“如果你明天起不来我是不会送你去学校的。” 宋亚轩不说话,就只用眼睛看着张真源。 他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不谙世事的小狗一样。 张真源不可避免的想起另外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被磨去了温润,锋利像带血的刀锋。 我应该是有罪的,张真源想,我是个罪人。 我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一次次剥夺他知道真相的机会,最开始还能说服自己是为了不让马嘉祺的苦难白费,后来这义正严辞里掺了私心。 别知道,轩儿,别去探索了。 为什么不能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轩儿,你还是很想念马嘉祺吗?”明明你已经记不得多少了。 “嗯,马嘉祺是火柴。”宋亚轩抱着他的菠萝啤。在小女孩被冻死的那个夜晚,火柴是最后的光与暖,因着那一点亮,死亡也成了美丽的梦境。 宋亚轩从没和张真源说过他这些年都在梦些什么,他在梦里最期待的就是马嘉祺出现的那一刻,只要马嘉祺出现,梦里那些奇诡的色彩都变得无关紧要,只要马嘉祺出现宋亚轩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张真源笑了笑,他懂得宋亚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表达什么意思。 他想起来马嘉祺脸上横贯的鸟形纹身,他问过为什么要纹这样的图案。 马嘉祺说这是杜松树之鸟。 在童话故事里被奸人所害,幸而得爱以重生的杜松树之鸟。 06.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张真源问他。 “你怎么提前这么久问我?你没话跟我说了吗?”张真源不得不伸手把这个凑过来的死孩子按回沙发上。 宋亚轩的生日,户口本上的生日在五月。 而现在才是三月初。 “我就是想到了问一句,怎么?不行吗?”对付不讲理的人,张真源很有经验的撑起气势,势必要比对方更不讲理。 宋亚轩果然乖了,坐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念小话,“你都不给我惊喜,张哥你真是好冷漠一个男的。” 张真源“……” “晚上带你去山顶放烟火,去不去。” 宋亚轩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困了,晶晶亮的一双小狗眼,巴巴的凑过来。 “怎么了呀张哥,怎么突然要放烟花?” “哦,我年纪大了,死去的少年浪漫突然开始攻击我了。”张真源看着宋亚轩梗了一口气的样子心情好多了。 带这种破孩子,你把他要说的话都说了他就拿你没办法了。 “去不去?!” “去!!!” 那天是三月四号,下了一场薄雪,宋亚轩被裹的像个包子,走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听着踩雪的吱嘎声自娱自乐。 张真源落在他身后一步,看着他傻兮兮的用鼻尖顶着雪花,带着那一滴水珠喊他快来看,有雪落在他鼻子上了。 张真源听着吱呀吱呀的踩雪声,他的脚步里有奇妙的韵律—那是两个人的脚步融为一种调子的重叠。 宋亚轩在前面走,张真源在后面看,还有一道瘦长的影子,隐在街边墙角,静默的跟着他们。 张真源带宋亚轩走了一天,他们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 等到了放烟花的时候,宋亚轩坐在敞开的后备箱,累的想吐舌头,张真源递给他一瓶可乐,把他赶去前面坐着,自己任劳任怨的摆弄着烟花。 车里开着暖气,座椅被调低,宋亚轩窝在座位上,陷进软乎乎的羽绒服里,睡的很熟。 张真源把烟花扔在一边,站在车窗外看着睡熟的宋亚轩,有另外一道影子从树后走出来,他们并排站在一起,眼神都落在车里熟睡的人身上。 马嘉祺更瘦了,他少年时代就是清瘦的男孩儿,现在身量长开了,那份清瘦就变得锋利嶙峋。 那纹身从他的左额角延伸到右边的下颌,纤细轻盈的鸟儿,丰满的尾羽没入了他苍白的颈侧。 他没有接张真源递给他的烟,他安静且固执的看着宋亚轩的睡脸,弯下的腰背是在深渊里滚过也要拼死护住的温柔。 亚轩儿,亚轩儿。 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宋亚轩,那时候他刚参加了比赛回来,看见家里多了一个呆呆的小孩,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意外的拥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 他害怕那个男人,哪怕他总对他笑,他又格外依赖马嘉祺,哪怕马嘉祺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理他。 那个男人哄他,说你叫爸爸,爸爸给你糖吃。 他盯着糖看了很久,转身把自己埋进了马嘉祺怀里。 宋亚轩不敢一个人睡觉,晚上就抱着自己的枕头跟在马嘉祺身后,马嘉祺不喊他上床他也不会自己爬上来,他就抱着枕头缩在马嘉祺床脚,可怜又满足的样子像小狗。 马嘉祺借着昏黄的床边灯看了他很久,终于下床把他抱进了自己的被窝。 宋亚轩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是喊的哥哥,那天晚上有些冷,他给宋亚轩掖了掖被子,在抽身回去时被宋亚轩攥住了袖子。 “哥哥。”他听见宋亚轩喊。 好像渴水的人遇到了甘泉,好像破土而出的幼芽知道了自己萌发的意义。 马嘉祺在那天活了过来。 他不再为男人的辱骂而愤怒,他听着男人喝醉了骂他马嘉祺你没了我什么也不是。 他笑了笑,轻蔑的想。 可是什么也不是的马嘉祺,是宋亚轩最最喜欢的人。 这个最最喜欢是宋亚轩自己说的,他刚在学校里学会了这样表达,晚上就在哥哥给自己盖被子的时候说马嘉祺是他最最喜欢的人。 他哼着歌给弟弟擦了擦头发,晚上睡觉时怀里温暖的小人儿能让他远离一切噩梦。 宋亚轩第一次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他躲在被窝里偷偷告诉马嘉祺,他不喜欢他的生日,因为那天是他被遗弃在孤儿院的日子。他跟马嘉祺说, “哥哥,我能把遇到你的那天当作我的生日吗?” 不是被遗弃的五月,不是被收养的二月,而是遇到马嘉祺的阳春三月。 马嘉祺想,不是宋亚轩需要我,是我需要他。 马嘉祺需要宋亚轩需要他。 这么多年浮浮沉沉腥风血雨,马嘉祺从未后悔过,他知道他为了什么活。 “生日快乐,亚轩儿。” 宋亚轩是被张真源喊起来看烟花的,一簇一簇的花火在深蓝的苍穹上绽放,他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了车后视镜上挂着一个晴天娃娃。 他似有所感的四处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雪茫茫。 因是鸟儿乘风来,过处不留痕。 07. 五月份,张真源邀请了宋亚轩的同学们来家里给他过生日。 家里各处都装饰了气球,天气暖和起来了,窗边的晴天娃娃随着风转圈圈。 贺峻霖人未到声先到,一群半大的小孩子咋咋呼呼的见面就笑闹起来。 贺警官送了贺峻霖过来,张真源站在台阶上与他对视,两个人都带着笑,沉默之间有暗流汹涌。 那一天贺警官带的人在周围蹲点蹲了一天,未看到任何一个可疑身影。 派对结束收拾干净已经是深夜了,宋亚轩托着腮坐在床边,夜风吹着晴天娃娃晃呀晃。 “张哥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你过生日我当然心情好。”张真源扔给宋亚轩一瓶菠萝啤。 “我都成年了怎么还是菠萝啤。”宋亚轩一边嘟囔一边诚实的开了易拉罐。 “小屁孩。”张真源伸手揉乱了宋亚轩的头毛。 “张哥,我十八岁生日,马嘉祺会回来看我吗?” 他像是童话世界的小王子,许了愿就认真的期待它实现。 “我怎么知道。”张真源说。 “你现在都懒得敷衍我了。”小时候宋亚轩这么问张真源都会告诉他,会的会的,马嘉祺会回来看你的。 “那是因为你以前哭的我心烦。”小小的人站在那里,哭也没有声音,嘴巴抿的紧紧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长大了。”张真源笑着和宋亚轩碰杯。 第二天宋亚轩下了学准备回家,卷子背在书包里沉甸甸的,他还在想今天的数学题好难,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是贺峻霖的爸爸。 “叔叔好,贺儿已经回家了。”快点回家吧,贺儿不在我这里。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贺警官看得出他紧张,他尽量笑的和蔼,只是看起来效果甚微。 贺警官带他去了警察局,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虽然手里握着温水杯,但宋亚轩还是没来由的害怕。 “别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认得马嘉祺吗?” 一张照片被推到了宋亚轩面前,那是一张合照,马嘉祺抱着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种感觉很像低血糖,大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能量,像个快坏掉的灯泡一样明明灭灭,混乱不堪。 “认得,我认得。” 他低着头,贺警官一时没发现他的异样。 “当年的案件太多疑点了,我希望你可以说一说你记忆里有关马嘉祺杀害你养父的部分,这可能会对我们破案有利。” 什么叫杀害了我的养父?谁杀害了我的养父?他头晕的更厉害了,眼前的照片和贺警官推过来的报纸都开始扭曲旋转。 他好像溺在了淤泥里,有又湿又黏的东西吸附了他的四肢,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现在看上去一定很糟糕,他听到了贺警官在他耳边焦急的喊声,那喊声也很遥远。 这数年来一直被掩埋的,被按回去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他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贺警官开合的嘴巴上。 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眼前白色的天花板还迷蒙着,他还没太反应过来就被张真源按进怀里捂住了嘴,他看见贺警官充满歉意的站在张真源身后,那些记忆像浸了水的枯枝,一点点活过来,他一双眼睛渐渐变得血红。 “别说话,轩儿,我们回家去,我们回家去。”张真源在他耳畔轻声乞求。 张真源抱着他,他的肌肉紧绷的太厉害,以至于张真源差点按不住他的颤抖。 回家的路上宋亚轩也不说话,车窗外明灭的光影掠过他的脸颊,他僵硬的好像生了锈的雕像,全身上下唯一活泛的就是那双眼里不断滚落的泪珠。 家门好像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抑了一路的哭声终于在家门关上的那一刻爆发。 他哭的快要站不住,一双手紧紧攥着张真源的衣袖,嘴巴开合了半天才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音—— “不是,不是马嘉祺,是我。” 该逃亡的,该流离失所的,该承受这一切的人,是我。 张真源如遭雷击。 08 这个故事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温情,没有家的孩子被带回了恶魔的巢穴。 宋亚轩其实很早熟,那个环境长大的孩子好像天生就能听懂话里隐晦的肮脏。 那个男人在众人面前言笑晏晏,说你是小轩吗?跟叔叔回家吧。 他还蹲下身长久的注视着他,咧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说小轩真的是很漂亮啊,再长长会更好看吧。 这个漂亮好看听起来像垃圾桶里沤烂的鱼肠,黏腻腥臭。 宋亚轩如坐针毡。 但是就像流浪的驴皮公主有漂亮的礼服,像离家的白雪公主遇到了小矮人—— 这个世界没有给宋亚轩一条绝路,他遇到了马嘉祺。 在初见的那天,马嘉祺和那个男人对视时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桀骜让宋亚轩意识到了这两个人的立场是相对的。 小孩子的世界太简单,只有好和坏的分别。那个男人是坏人,那么讨厌他的马嘉祺就是好人。 他跟在马嘉祺身后,那个男人诱哄他,宋亚轩知道他的糖果是伪装过的纺锤,触碰到了就要陷入深黑的沉睡,而马嘉祺是王子,是仙女教母,是宋亚轩浅薄的认知里所有美好的集合。 他像一条小笨狗,看不出马嘉祺对他的冷淡,每天都兴高采烈的亦步亦趋,终于这条小笨狗被人抱在了怀里,得到了平等的爱。 马嘉祺叮嘱他,每天都要等他来接自己放学,除了他之外,谁也不准接他走。 宋亚轩乖乖点头。 但是两个孩子怎么也斗不过烂了心肠的大人,老师带他们出去踏青,那个男人就在半路等着,假模假样的下车给宋亚轩擦汗,趁人不备用手帕捂了宋亚轩的口鼻。 “老师,我家孩子困了,今天下午我给他请假吧,我带他回去。” “哦,可以的马先生,宋亚轩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太幸运了。” 宋亚轩想挣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动了动手指,他听见那个男人嗤笑一声,“马嘉祺还觉得他自己能保护你,真期待他回家之后的表情啊……” 马嘉祺,马嘉祺,马嘉祺…… 马嘉祺知道宋亚轩今天要出去踏青,他准备了草莓牛奶在校门口接宋亚轩。 “张老师,宋亚轩呢?” “你们一家人对那孩子可真好,宋亚轩困了,已经被马先生抱回家了。” 年轻的老师还在夸他们一家善良和气,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少年人突然变了脸色,拔足狂奔。 他那么急,都没等跟老师请假,学校栅栏上的铁蒺藜扎破了他的手心,他感觉不到痛似的一翻而过。 宋亚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高脚凳上,长长的假发搔的他脖子痒,粉白的洋装层叠繁复,他被打扮成了橱窗里的洋娃娃。 那两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笑着,“老马,你收养了一个女孩?” “害,是个男孩。” “当时收养马嘉祺的时候要不是那个女人护的紧,也不至于让您等到今天。”他低劣的笑了一声,“现在那个女人死了,那个小兔崽子也快十八岁了,等他成年我就赶他走,这个家里以后就随您的便。” 这个随您的便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那个男人看着宋亚轩惨白的小脸笑出一口黄牙。 “您看看城西的那个项目…” “你都这么费心了,连养子都送出来了,我怎么能拒绝你呢?” 他们又笑起来,像闻到肉味的鬣狗。 “哦,小轩醒了啊。” 宋亚轩想跑,但他腿还软的,他的挣扎只不过是从高脚凳上摔下来,被男人狞笑着顺势按在了桌子上。他用所有力气去打去踹,只是让男人变的更恶劣,他们肆无忌惮的扯他的衣服,下流的捏他掐他。 挣扎过程中他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烛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温热的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刚还是兽一样的两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逞凶的男人无力的跌落在地上,他的养父也一脸震惊的软倒在地,露出了身后喘着粗气拿着棒球棍的马嘉祺。 他们隔着血泊对视,马嘉祺喘的厉害,他把一脸空茫的宋亚轩抱在怀里。 宋亚轩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他任由马嘉祺脱下他被扯烂的裙子,给他擦洗脸上的血,有一滴落在了眼角,被马嘉祺温柔的抹去。 他轻轻掰开了宋亚轩的手,把烛台从他手里拿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不怕,不怕,我们亚轩儿会好好长大。” 这句话像祝福也像是诅咒,它带走了一切痛苦的记忆,也带走了宋亚轩的马嘉祺。 漫天的风雪里,宋亚轩被抱进新的家,而马嘉祺孑然一身的去流浪。 “他来看过我吧,娃娃,那个晴天娃娃是不是他送的!”宋亚轩紧紧抓着张真源的衣服,混乱不堪的记忆冲击着这个感性的孩子,他拽着张真源衣服好像拽着最后一根稻草。 他又哭又笑,双眼弥漫了血的绯红。 “我去,我去说清楚,马嘉祺是为了救我,他没有错的,让马嘉祺回来,让他回来…” 他不敢去想那一夜马嘉祺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他托付给张真源后离开,不敢想这些年马嘉祺是从什么样的荆棘刀尖上走过,他的心脏绞痛的厉害,七年前的那场风雪穿过经年的混沌在他的心尖肆虐。 他痛的要哭出血来。 张真源为他的痛而痛,他一向笨嘴拙舌,他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不能说出熨帖的话。 “别哭,轩儿,别哭,马嘉祺已经没事了,他是很厉害的人…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你等等他,轩儿,你等等他。” “有很多事我现在不能和你说,但是我跟你保证,离真相大白那一天已经很近了,真正的恶徒会遭到报应,而马嘉祺——” “马嘉祺是清清白白的英雄。” 宋亚轩的思维混乱的可怕,他身处此间,心还在血与雪中。 他恐惧着把他们推入深渊的两个人,他渴望马嘉祺救他,恨着需要马嘉祺拯救的自己,马嘉祺替他背负的一切以另一种形式压在他的血骨,思念和愧疚诅咒一般蔓延生长。 所有混乱的思绪中宋亚轩只来得及挑出最紧要的一个。 “他是安全的吗?他会没事吗?你不要骗我…” 张真源刚想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话到嘴边又苦笑一下,想来这么多年还是他欺瞒他最多。 “这次我不骗你,我会尽全力保证他是安全的。” “如果有危险,我能替他吗?” 张真源看着宋亚轩哭红了但格外坚定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孩子温吞的表面之下有最不可摧的坚韧不拔,他想起了那个雪夜中站在门外的马嘉祺,也是一双弥漫了红绯的眼睛,温柔又坚定—“烦请您照顾他,让他好好长大,其余的有我替他。” 行走人间几十年,还是会被震撼。 “我会努力让他没有危险的,轩儿,再相信我一次。” 毕竟他们互为生命,他们合该共生。 09 宋亚轩变得更沉默了,自从他知道了保持现状才是保护马嘉祺的最好办法之后,他就很少说话了,那个晴天娃娃被他摘下来挂在手腕上,他可以坐在那儿出神的盯很久。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贺局长,他实在做不到承认马嘉祺是杀了人的逃犯,但是好在贺局长很久都没出现了。 他变得更瘦了,那一点点的婴儿肥也消失了,抬头的瞬间空茫的眼神和尖削的下巴刺的张真源心疼。 他的心绪从也不说,最深处的崩塌来的深刻又无声无息。 “计划提前了,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张真源靠在墙上,透过吐出的烟雾看着白炽灯下擦拭着枪的男人。 “他都知道了呀,我再不回去他会把自己逼疯的。” 张真源想起了宋亚轩尖瘦的脸,沉默了一瞬,还是说“你知道他在意的是你能不能平安。” “我们都需要解脱,张哥,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怎么样都是九死一生,别再给我们折磨了。” 他这些年行走在不见光的暗处,习惯低下头穿着一身黑,如今他仰起脸来笑的和缓,在晃晃的白炽光下又有了几分当年温润干净的模样。 “早点结束,我早点接亚轩儿回家。” “千万小心,他等不到你会很痛苦的。” “嗯”马嘉祺撞了撞张真源的肩膀,“多谢张哥。” “是我应该谢谢你。” 马嘉祺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找到能拔除毒瘤的证据,把威胁他和亚轩儿安全的恶徒绳之以法,他要和他的亚轩儿要走在朗朗天光。 宋亚轩这段日子浅眠,他很难入睡,但为了达到张真源保持现状的说法,他到时间就会乖乖躺好,所以张真源只知道他心事重,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张真源出门的时候宋亚轩听到了,他从不在深夜出门,宋亚轩直觉他这次出门和马嘉祺有关。 他站在窗口看着张真源的背影,手指扣在窗棂上扣的指节发白。 要跟过去吗?张真源说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不跟过去吗?他心里很慌,冥冥之中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他是直觉性很强的小孩,片刻功夫就下了决定。 张真源带了一队人去接应马嘉祺,他不知道宋亚轩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那个小孩光着脚在夜里奔跑,白色的睡衣像经年不化的雪。 他曾在一场风雪里被那人交付妥帖,如今也裹着一身风雪为那人奔赴而来。 张真源紧盯着那扇黑洞洞的大门,马嘉祺用了七年终于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真账本和他们强权庇护下的每一份名单。 今晚他要把这些证据带出来。 “张队,你看上面!” 马嘉祺从窗户一跃而下,灵活又惊险的扒着窗沿往下跳,楼上有保镖探头出来对着他疯狂扫射,一时间火光和枪声充斥了整条街道。 两伙人的火拼就此开始。 马嘉祺一路抱着怀里的盒子没有回头,他信任张真源,这一刻他的身后交给他,而他只需要向前。 “马嘉祺!” 有杀手已经跟到了楼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马嘉祺的背心。 没人知道宋亚轩是怎么跟过来的,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突破极限以那样快的速度冲过去将马嘉祺扑倒在地。 他们在枪林弹雨里重逢,这些年独自怀念的名字终于有了回应。 “亚轩儿!亚轩儿!”张真源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上前将两个人一把拖了过来。 宋亚轩抱马嘉祺抱的很紧,他迟迟不发出声音,吓得马嘉祺捋着他后背摸了个遍,发现没有血迹才送了一口气。 他们谁也没开口责怪谁,重逢相拥的那一刹比经年的坎坷委屈重要得多,他们没有哪一刻是比此刻更清醒的认识到怀里的人远胜于自己的生命。 或许也没有谁欠谁这种说法,为对方付出一切的心是平等的珍贵。 而他们是多么幸运。 10 曾经官官相护,与匪同帮。 如今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树被马嘉祺用七年的时间砍去了主干,剩下的细碎枝桠就交给张真源处理了。 宋亚轩才知道张真源是卧底的警察,当年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宋亚轩养父和他背后势力的犯罪证据。张真源在他们附近开了一家饭店,在人来人往间收集着只言片语的证据。只是马嘉祺实在敏锐,或者说马嘉祺做梦都期待着有人能狠狠的扳倒他们,他们在权力的荫蔽下日益膨胀,嚣张跋扈,他们的目中无人给了马嘉祺很大的空子,他远比那些人更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他在张真源出现之时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存在,数次跟踪失败反而让马嘉祺确信了对方的身份。 他没有贸然展示自己的意图,只是没想到意外来的比计划更快。 他抱着宋亚轩去敲张真源的家门,他知道这个人心软又有正义感,把宋亚轩托付给他再合适不过。 而他。 “我知道他有一个死对头,我要用他的命向他的对家投诚,我需要走到他们的深处,才能瓦解他们的心脏。” 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他不想他的亚轩儿后半生都要小心翼翼地躲避那群人,他也不希望丧失主动权,沦为那些人手里的奴狗或是哑声鬼。 那人一死,他们不会留很可能知道很多秘辛的马嘉祺活命,除非马嘉祺成为他们一条绳上的蚂蚱。 马嘉祺只能去,马嘉祺不得不去。 他得活着,他要看他的亚轩儿好好长大。 不过如今一切都算得上一个好的终局。 马嘉祺沉冤昭雪,张真源公报私仇的拽了贺局长处理余下的罗嗦事,贺峻霖扒着宋亚轩说他爸忙的都顾不上检查他的作业。 天空真正的晴朗起来,真正的尘埃落定已经是一年以后。 宋亚轩已经考上了大学,张真源去车站送他和马嘉祺时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小子心里百感交集,有些舍不得,有些怅然,有些释怀。 宋亚轩抱了抱他,依依不舍地说“我会回来看你的,我回来给你养老。” 张真源笑骂了一声,推着他让他快点走。 他看着那两个人像当年一样,马嘉祺拖着行李走在前面,宋亚轩拽着他的手跟在后面,两个人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 挺好的,挺好的。 那只杜松树之鸟终于在火柴燃烧的爱里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