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五十章 上
第五十章
“老虎呢？
关宏宇也想知道老虎究竟到他妈哪儿去了？”
因为天气阴沉，天黑得就特别早。
周巡路过和光小区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位置。等看到大唐宫那熟悉的门脸时才猛然发现自己走的是哪条路。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么一大堆破事儿，他当时就不会傻等着关宏峰来支队了。
真的，周巡深刻地反省过自己的错误——当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关宏峰聊聊时，就应该立刻去干这事儿。
可结果呢，他还在那儿慎着。而慎着慎着，就只剩下跟他妈关宏宇说心里话的机会了。
唉呀我操，如果不是在开车，周巡都他妈想捂脸。现在想想，他都觉得那是他平生最黑暗的时刻……之一。
皱着眉，周支队长叹了口气，对自己摇摇头。
——真他妈失算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他把车停在大唐宫对面从前曾经停过的地方，但并没有下车，而是就靠在驾驶座座椅上，眼睛隔着两层玻璃望进门可罗雀的大唐宫大堂，手指头——没受伤的那边——在方向盘上胡乱地敲打着不成节奏的拍子。
周巡头一次吃这面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出奇的地方。那会儿他真是特好奇关宏峰的味蕾到底怎么长的，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啊见天儿的惦记这口破面，甭管多忙千里迢迢的也得跑过来吃。
当然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不是这面好吃，而是这面好用，它就是关家那哥俩在他眼皮子底下表演大变活人戏码的重要道具。
所以，关宏峰是不是真的爱吃这面周巡到现在都不知道。但这里还是有一样他能确定的事儿，那就是他知道最后出乎他自己——也许是他身边所有人——的意料，周巡居然吃惯了这面的味儿，还他妈有点上瘾了。
当然，周巡来的次数也并不多，他忙起来屎都快吃不上热乎的了，还吃面呢？
今儿是晚上确定不用加班——爬创科大厦外墙这事儿，就算周巡这种不把命看得特别严实的也不会选择在一个冻雨的晚上干。
现在这天儿讨厌着呢，白天下雨，晚上还得结冰。
那种湿了吧唧的薄冰最滑，高空作业特别容易出事儿。
汪苗已经去买安全绳去了，明天天气条件允许周巡就打算重温一下那林铮离世当晚的最后一段路了。
脑海里公安大学鉴证中心笔记分析专家和心理分析专家的话还在晃荡着个没完没了的，而这也可能是周巡不小心走了这条路的原因——他心思根本就没在路上，开到这里大概就是因为路熟。
虽然之前周巡都是怀着突击检查企图找到关宏宇下落线索这种不怀好意的目的，死乞白赖非要敲开人家关宏峰家的大门，但可能正是这种处心积虑的规划，导致这个拐弯，这个直行，然后上辅路，这一连串行驶线路到跟二级烫伤似的这么烙在了潜意识里，在他满脑子被一些复杂案情和烦躁心绪占据时，在行驶路线上没来得及走心选择的当口，就这么蹦跶了出来。
周巡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把关宏峰三个字当成了什么。
是破案的工具？线索？还是目标？怀疑对象？亦或者是朋友？兄弟？师长？领导？
他不知道。
虽然这其中很多名词儿的确切定义他没查过字典，但他总觉得以他的认知那词儿形容他们并不贴切。
他只知道他是因为关宏峰这三个字重新活过来的，而且他是为了这三个字不在乎职级岗位前途甚至脸面，就这么来到的长丰支队。
他因为这三个字懂得了什么叫做执着，知道了该怎么去履行身为警察的职责。
他跟这三个字学会的该坚持什么又可以放弃什么。
十五，不对，十六年了，这五千多天里关宏峰三个字给他的不只是技术知识经验见识，还有勇气态度坚持耐心。
其实关宏宇说的也对。
周巡这辈子，之前的十几年，还有之后的不知多久，他干的就是破案这活儿——估计也会死在这个上——由内到外的武装都是从关宏峰这来的，所以这三个字于他而言不是破案的工具还能是什么呢？
更何况，现在周巡手头这案子还真需要关宏峰提供信息，这不更坐实了关宏峰在周巡心里是工具的指控吗？
这有什么可难以接受的呢？
左手在方向盘上的拍子打得更乱了。周巡烦躁得又想去捋头发——这几乎成了他清理思路的下意识动作，就跟关宏峰摸下巴一样——结果关节传来的胀痛提醒了他右手已经肿起来了。虽然经验告诉他并没有骨裂骨折，这真得益于他抗打击能力在常年的使用中异于常人的强，但这只手这两天显然得悠着点使用。
好吧，现在可能关宏峰这个工具用不上了，就甭惦记着了。周巡自嘲地笑了一下，把右手手背送到嘴边，伸出舌头舔湿伤口里粘附着的纸碎——这就是用纸直接压在伤口上的后遗症，都他妈粘在肉上了，直接揪下来就是另一场恶性循环——铁锈味顺着舌尖直冲进大脑，创口有点刺痛更多的是痒。这感觉不舒服但是适合用来分散注意力。
现在应该把时间花在琢磨现有的证据本身上，而不是琢磨那些够不着摸不到的。
信是林铮亲笔写的，两位鉴定专家都做出了同样的判断——一位从书写特征判断，而另一位是从行文习惯判断的——且可以肯定是原始笔迹，不存在变造可能。但笔迹的绝对形成时间绝对超过了两个月，甚至可能有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微量元素分析专家从油墨的光谱分析角度给了周巡一个实在的成文时间段；而心理学家就从行文遣词造句的翻译腔给出了一个推断——按照林铮的履历，他受聘于晨曦心理咨询中心后，因在国外的科研项目还在进行中，所以会时常往返于中美两国之间，最近的一次大概是五个月前，也就是他的坠亡发生前四个月左右。专家从行文风格推测，这封信的成文是在林铮这次回国三个月内完成的，语言习惯还带着比较浓重的英语语序风格时。当然如果在回国之后林铮仍与国外的团队保持密切的接触，可能这个时间段推断还需要调整。
信不是邮寄当天而是早就写好这个事实，其实倒是没出周巡的意料。
从他看到汪苗偷拍的系统记录时就做出了这种判断，只不过现在有了实际证据支持罢了。
其实再往前推，这个认知也早有苗头。
当周巡从汪苗手里接过这个物证时，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因为心情激动而失去正常判断。但那天为了给关宏宇多留点修养时间，他一反常态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走访证人，而是决定次日上午再去询问。那一晚上的空当里，醒着的时间周巡基本上都用于反复研究过这封信的内容。
而在最初的心情波动后，周巡能冷静分析的第一秒，他就发现了这信的邮寄时间问题——信的书写格式相当正式，但落款处并没有写日期。一个有着良好的书写习惯，并且经常从事文案工作的心理咨询师不太会出现这种疏漏。
缺失的日期可能意味着林铮本人在完成这封信时，就想模糊信件书写时间与寄出时间不一致这个事实，出于不知名原因。
在跟心理专家谈过之后，周巡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让已经返回支队的汪苗从物证库里调出并翻查了林铮案的电子物证——林铮电脑里的文件作为电子物证已经在第一次取证时就搬到了长丰的物证库里。
电脑里面存着不少林铮给咨客信件的电子稿，而且汪苗甚至从物证里翻出了几份当时获取的林铮桌面上打印好签了名但还没来得及寄出的给咨客的信件。
无一例外，都是打印加手写签名，用带有咨询中心logo的信纸。
只有这封给关宏峰的未能成功寄出的信件，是他全文亲笔书写的。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坑啊。
为什么林铮要特别对待这封给一个仅仅是十八个月前的无效咨客的例行跟进信呢？
最坑的是，这封手写信里明明白白地阐述了关宏峰曾经在他办公室做过心理咨询，甚至有着非常具体的日期，而从他电脑中、录音录像等辅助治疗设备中却根本没找到这次咨询的记录。
因为这些电子设备在2012年到林铮死亡这漫长的十几个月里反复进行过多次删除、磁盘碎片整理等操作，技术队的电脑专家已经无法恢复大部分被移除的内容，所以周巡无从得知这玩意儿曾经存在过与否。
这就带来了一个疑问：这次所谓的咨询根本是子虚乌有，还是有人刻意地抹去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谁？为什么？
而这个疑问，听起来就他妈像是作案动机。
如果说在见到鉴定专家之前关宏峰在这个案子里的存在意义像是个证人，那现在他就像个犯罪嫌疑人。
周巡摸着黑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嘴里腥甜的味道还没散去，倒不像是他把伤口的纸屑舔掉，而是喝了二斤血的感觉。
现在估计只有加了醋的油泼面能清洗嘴里这味儿了。
真的上瘾了，毫无疑问。周巡可是真的确认了这一点。他需要大唐宫油泼面刺激的味道来抵消那些血腥，苦涩和酸楚。
——如果关宏峰喜欢这口儿并不纯然是个伪装，那其中有百分之几的原因也是出自于这个？
咳，说好了不惦记这工具了。周巡把脑袋从方向盘上抬起来，拉开车门跳出去，再用力把车门在自己身后关上，钥匙锁车的同时，人已经穿过了横道。就好像用干净利落的动作就能把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蔓延开的思绪斩断似的。
这面馆的优势就是，它不正对着和光小区大门，但是坐这儿从楼空里能看到F2的窗户。当然，站F2窗户边肯定也能看到大唐宫门口停车位。
哎呦，落座了之后周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从前好像是真的有点傻。在这桌边儿坐了那么多次怎么就居然没发现这一点呢。
不过也许原因是，原来他跟关宏峰来吃饭时，他坐在关宏峰对面，而他今天坐的是原来关宏峰常坐的那个位置——天儿不好，食客不多，他可以随便选他想待的位置。
在这里，他可以以关宏峰的视角望向远处——和光小区F2-303的方向。
所以，才发现了这个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
估计也正因为人太少，现在大厨还是冷锅冷灶，根本不顾周巡的迫切需求，今天的面上得特别慢。
左手用打火机显得相当笨拙——他这复古的火石打火机本来就不是给左利手准备的——但就眼巴前儿这情况，周巡的右手只能用来夹着烟。一边在心里怼自己砸墙这傻逼的行为，周巡一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点着一支烟，然后因为打火的艰辛而愤然地把打火机扔桌上。
烟这东西太好了，烦躁的时候，郁闷的时候，困乏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简直是周巡生命中每一个时刻，它都那么稳稳当当从不缺席地陪伴着他。顺手从对面位子上拿了个烟灰缸——这家店铺不禁烟，但是以往过来吃面周巡甚少抽烟，一则是每次他们都挺赶时间，没饭前或者饭后来支烟的工夫；第二呢，关宏峰不喜欢抽烟，人家那儿低头认真吃面呢，你弄一桌子烟味当配菜多不好意思——这尼古丁的挚友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他的万能钥匙，似乎这样就能驱寒驱潮加驱饿。
周巡抬起眼，透过烟雾看着楼空里那排亮着灯的窗户。
忽然他伸向筷子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1，2，3，又再数了一遍，周巡自言自语道：“我操没错，是303。”
303那厚实的遮光窗帘缝隙里隐隐约约透出些暗淡的微光，虽然跟周边的灯光比起来是那么的不起眼。
周巡霍然站起身，手里的烟掉了都没发现。
往和光小区跑的时候正赶上大唐宫伙计端着碗面上来。
“哎，您……”
“不要了！”周巡人比声跑得快，一路上还在暗自庆幸自己先给了钱，不然肯定得被拽住——那可就太耽误时间了——把伙计的“不是，哎！不是……”的声音远远抛在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