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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露拉的人物“弧光”——阿丽娜无法被回应的期待

2021-12-09 13:26 作者:Giraffowl_隔热服  | 我要投稿

本文开始之前想加点新的东西。请思考这个问题,并在三秒内回答——

“明日方舟剧情文本中,对塔露拉阴阳怪气次数最多的、密度最高的是谁?”






这个视频给出的答案是,阿丽娜。


阿丽娜当然并不是真的阴阳怪气(笑),只是说话很委婉,最多加上一点亲密朋友之间的玩笑。但必须承认,阿丽娜绝大多数台词,都是话里有话的。

阿丽娜作为第八章和斗士塔露拉关系最紧密的、思想最深刻的人,目前互联网上关于她的形象似乎并没有太多深挖。我认为,阿丽娜所代表的思想,以及阿丽娜对塔露拉在剧情设计上的作用是很值得展开细说的,于是便有了本文。


在接下来的内容中,我们将以阿丽娜和塔露拉的共同成长作为基础,展示塔露拉作为一个角色的复杂性。

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认识到,塔露拉并非只是一个符号,她并不是一出场就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主义斗士。她更是一个鲜活的、变化的人,她在反抗中成长、在实践中摆脱狭隘、在超出人类极限的压力下崩溃、最后在崩溃后重新收拾自我。

希望能向更多玩家说清楚,被黑蛇夺舍究竟对塔露拉的处境有什么影响、阿丽娜和塔露拉之间是怎么互相影响着。理清了这些,我们也就能更好地讨论和理解塔露拉之后会走上怎样的路。




0、一些方法论

塔露拉是明日方舟目前为止最具争议、最复杂的角色,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她是英雄还是罪人?她是伟大还是幼稚?在目前各种主流解读中,塔露拉往往都被定性了,似乎她就是一个固定的、设定上写好的符号的组合:好人,坏人,或者从好人变成了坏人,好人犯下了坏事。

有人说她是命运悲剧下的一闪而逝的火花,可悲、可叹,有人说她是脆弱的罪人,可恨、可鄙。有人期待着对她的审判和惩罚,有人盼望着她的赎罪和得救。


可能是出于篇幅考虑,往往有一点是没有被讨论的:塔露拉其实是变化的。不只是从斗士变成暴君,然后从暴君变成囚徒。仅仅是在第八章的回忆中,塔露拉就已经经历过叛逆、自信、迷茫、成熟、压抑、和崩溃。

精彩的角色塑造从来都不是静态的。塔露拉天真过,但不是一直天真;斗士塔坚定过,然后迷茫过,然后重新获得力量。塔露拉一方面 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另一方面,被黑蛇养大的她很擅长、也不排斥使用蛇的技巧——谎言、煽动、演讲、情报工作。

这是一个矛盾的角色,塔露拉她内生的矛盾和外界与她之间的矛盾共同推动着这条红龙的成长。鹰对塔露拉的塑造在细腻程度上,远超一般人对游戏剧情期待。认真读完接下来的分享,相信你对塔露拉、对明日方舟的故事,会有更深刻的认识。




1、叛逆的德拉克逃不出黑蛇的手掌心

在第八章的回忆中,有一点很有误导性。塔露拉虽然立绘没变,但要知道,这段剧情讲述了她跨越七八年的故事:从刺杀黑蛇到被黑蛇夺舍。这对于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正是性格和认知变化剧烈的时段。所以需要明白,顶着相同立绘的塔露拉的内心其实有着几个不同的阶段。


先是刺杀科西切那一天,无力的叛逆。


在杀死黑蛇之前,刚回到科西切面前的塔露拉 展示了一下她的反抗成果——把自己变成感染者,科西切领地里最下贱的人。你还会想我成为你的继承人吗?这一个行为非常值得品味,请看另一位用源石向长辈自残的角色——异客。

这是对“家长”的报复,这种报复有一个前提,以及一个无奈。首先,向长辈自残的年轻人清楚长辈很重视他们,对他们有期待。但同时,面对强大的家长,叛逆的年轻人最有把握的反抗就只有伤害自己。

这是塔露拉在科西切的天罗地网之下,认为自己能做到的、最“杀人诛心”的反抗。“你看,你不但要被我杀死,你的继承人计划还被我釜底抽薪了。”


面对着沾沾自喜的塔露拉,黑蛇表示:

啊。真是......出人意料的方法。

注意,科西切对塔露拉的每一句话都是话术。科西切用这句话传达的意思是:

我没想到你会选最蠢的办法,无语了。


科西切当然不是真的吃惊,也不是真的认为塔露拉能力不足。塔露拉在出发之前,她的一切都来自科西切。科西切不但很清楚,而且很自豪。

这么说话只是为了打压塔露拉的气焰,因为塔露拉的反抗根本不影响他的计划,正如杨颜同学所说,科西切并不打算把塔露拉培养成下一位公爵,而是要她成为下一位黑蛇。所以,科西切在后面说:

感染者会为你开辟别样的领土。你所要做的事情将在这片乌萨斯大地上绝无仅有。去统治感染者吧,我的女儿,这是所有黑蛇都未曾尝试过的新的天地。

气势上被打掉之后,塔露拉在和科西切的对话中就一直处于下风。科西切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那个场景一直保持着一种气氛:你不愧是我的女儿——被我完全掌握,而且十分优秀。

塔露拉既不想被科西切掌控,也不想被科西切承认。凭借这种反感,科西切在死前最后把她往不归路上推了一把。从那一刻开始,塔露拉的反抗正式开始了。




2、小鹿红龙相依为命

离开黑蛇之后,塔露拉在城里的学习小组中获取到“整合”的思想,她获得了第一件对抗黑蛇诅咒的思想武器。让被压迫者联合起来,形成更大的力量、建设美好的新社会,在新的社会中,人民不需要被痛苦的生活扭曲,他们之间将不再以恨作为纽带。

由此,就不需要承认黑蛇的“厚黑理论”了。那时候的塔露拉想必充满了力量感,正如刚刚接触到左派理论的年轻人。英特耐雄纳尔一定要实现,也一定会实现!


这让人不禁想到《长夜临光》。在那次剧情中,血骑士对耀骑士最后的承认浓缩成一句话就是:

你已不再狭隘了。

狭隘”,指的就是无法认识到,“做正义的事情,不保证有正义的结果,其中还有困难、以及很多细致地考量”。塔露拉狭隘吗?我认为至少在这个阶段狭隘过的。而且塔露拉必须持有这种狭隘的理想主义。因为要反抗黑蛇的诅咒,所以明确的结果对塔露拉很重要。

然而正如临光六年前狭隘的代价是家人朋友被针对、爷爷身体变差,塔露拉狭隘的直接代价就是老爷爷死于回来找场子的督察队。被义愤驱动的塔露拉很自然地出手伸张正义了,并承受了恶果。



如果是之后更成熟的塔露拉,或者能够有更巧妙的处理办法,但无论如何,这个意外使得塔露拉和阿丽娜离开了村子,走上冰原。那个时期的塔露拉代表着未经雕琢的义愤和乐观。刚离开村子的时候,塔露拉甚至还想回头去暴打纠察队,是阿丽娜拉住她。

和塔露拉不同,阿丽娜代表着朴实的保守。阿丽娜劝阻的逻辑是:纠察队之后还有宪兵、城市驻军、贵族私兵,打不完的。但义愤填膺的塔露拉随即说出那句影响阿丽娜接下来几年思考的话:

如果公义需要更多暴力才能伸张,那还怎么能被称得上是公义?

这句话非常关键,本文中会多次出现,也贯穿了方舟绝大多数剧情。

其中的关键词是,“更多”。这是指目前她们没有足够的暴力来伸张公义。塔露拉的这句反驳,既包含了少年面对现实的无力和愤怒,也有更深刻的涵义——打不过就不惩恶了吗?做不成就不扬善了吗?理想主义事业没有结果就不开始了吗?


这之后将成为阿丽娜思想的核心,然而她目前还没想懂。小鹿能做的仅仅是拉住塔露拉。因为已经有老爷爷失去性命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要活下来,村子也不应该在被牵进这种危险了。所以当塔露拉留下半句——“我会回来”——的时候,阿丽娜已经没心情和塔露拉说话了,她委婉地对塔露拉表示反对,并结束这个话题。

和自己说吧,塔露拉。和自己说。

塔露拉只能闭嘴跟着阿丽娜上路了。


小鹿和红龙的第一幕同,小鹿占理。在冰原上,胸怀义愤的塔露拉和保守现实的阿丽娜相依为命。而下一幕,则是红龙占理了。



塔露拉对革命事业的乐观一直延续着。在具体事务上,她很认真、而且很有能力。她在城外集结起队伍,走在冰原之上。她维护着城市里的情报网络,搜集着关于爱国者部队的消息,最后甚至抢在政府之前锁定了爱国者游击队的位置。由此可见,事业上,即演讲、战斗、动员感染者、和组织情报工作方面,塔露拉非常强。

另一方面,即便生活异乎寻常地艰苦,吃树皮、挖树根。但塔露拉还是从队伍中的感染者身上汲取到了坚强和力量。所以,刚刚开始在人民之中实践的塔露拉依然对未来十分乐观。

那时,塔露拉向阿丽娜展示自己的目标。她想要拆开贵族的城市、把真相告诉雪原上的人、让饱受苦难的人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开垦自己的土地、建立并捍卫自己的家园。她认为他们能做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大地本来就有一部分属于感染者”——是口号式的正义,是对“正义”必胜的盲信。

塔露拉用同样的口号鼓动感染者放弃目前的土地,跟她走。正如前面说的,塔露拉目前只能够用这种直白得东西来支持自己。她只看到感染者村落必然会自然荒废,但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点,她并不能保证跟她走的人们不会走上更惨的未知。要知道,死亡并不是最惨的结局,走上未知同样是一种煎熬。


阿丽娜虽然思想还没完整,但保守现实的她也没有完全接受塔露拉画出的伟大蓝图。

阿丽娜敏锐地注意到塔露拉想糊弄过去的细节,她指出了那个问题:

让他们放弃自己赖以生存的,哪怕是贫瘠的土地,他们也是活不下去的。

塔露拉对此只是打了个哈哈,然后岔开话题:

我知道,阿丽娜。所以我们要去找新的地方。

来,跟我走,阿丽娜。今晚我们有地方可住。

阿丽娜和塔露拉当时的情况依然很危急,生存是一件争分夺秒的事,对于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她们并没有太多讨论的时间。在这个环境下,找到今晚落脚处的塔露拉是更强势的一方。阿丽娜尽管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也只能叹气。

德拉克得一分,扳平。

关于未来的路线,两人互相都说不清,只能就这样互相扶持着,一同活下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塔露拉终究还是向阿丽娜讲述了她的过去:她对黑蛇的反抗、黑蛇的诅咒。她还进一步表示,她的眼界不仅限于乌萨斯的感染者,最终的目标是,人们可以不分国家、不分种族、不问出身过着同样值得被热爱的生活。虽然很遥远,很多细节和困难都还没有解决思路,但是塔露拉坚信这是能做到的、这是应该做到的。

这时候阿丽娜虽然对此依然态度保守,但谁能说影响不是相互的呢?阿丽娜已经接受了,塔露拉在把她自己燃烧成灰烬之前,都是不会放弃的。“或者,她真的能做出什么呢。”阿丽娜决定要支持塔露拉。她说:“如果你想做,可以先做着试试。”


战术层面的东西已经占据了塔露拉绝大多数的经历和时间,她对大战略只能有一个乐观的大框架。阿丽娜觉得应该在后者帮助塔露拉。自从走上冰原之后,阿丽娜就一直在思考塔露拉的那句话:

如果公义需要更多暴力才能伸张,那还怎么能被称得上是公义?

目前阿丽娜的初步结论是,塔露拉必须认识到,在目前的各种努力之后,是有可能一无所获的,公义是有可能打不过邪恶的。她委婉地换了个说法,问塔露拉:

你是为了有所得才去付出的吗?

塔露拉马上就明白了阿丽娜的意思,但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残忍,塔露拉无法正面接下这个问题。只能用话术岔开话题。大概意思类似:我们所行皆为正义,所以我们必胜。不敢进一步深入思考。

狭隘的理想主义目前是塔露拉的救命稻草。手握刀剑的塔露拉不能停下,她必须要不断前进,哪怕支撑着自己的思想很幼稚,她也只能将就接受了。因为如果她也停下来了思考了,就没人前进了。而且如果最终不会有结果的话,那怎么反抗黑蛇的诅咒呢?


从塔露拉的反应,阿丽娜大概明白了这些。于是也不追问了。但幼稚粗糙的思想又怎么对抗科西切的陷阱呢?狭隘的理想主义将无法承受失败结局的打击、逆境的压力会压垮塔露拉的。于是,阿丽娜为塔露拉扛下了这部分思考的责任,她要给塔露拉一个答案——关于没有终点的斗争的答案。阿丽娜想通了这一点,暂时搁置了这个话题。

.....嗯,好。走吧。要去和游击队合流吗?


由此,德拉克和小鹿的命运便以更紧密的方式纠缠在一起了。





3、看得见的东西和看不见的敌人

在和游击队合流了一两年后,塔露拉也在爱国者这边吃了一两年的闭门羹。

爱国者从来不跟她谈南下的计划,只谈军队日常事务。爱国者固然明白,龟缩在冰原毫无未来可言,队伍必须要在自己还能战斗的时候做出改变,但爱国者也很清楚乌萨斯军队的实力。所以他很知道,留在冰原和南下就是慢慢死和马上死的区别。

变化是必然的,他只是不想把变化的决定寄托在一个,“从没因事实而失望,一直只是在陈托某种假大空的学说的人”。不过,爱国者对年轻人向来是充满希望的,年轻人有局限是很正常的。他只是需要时间考察塔露拉。对此,德拉克无可奈何。


在日常的军事行动和训练之间,终于到了那关键的一天,塔露拉拿着她不小心烧掉的霜星斗篷,找到了塔露拉。经过两年的碰壁,塔露拉陷入了一定的动摇;而思考了两年的阿丽娜也终于得出了新的成果——如何在一场不可能赢的、无尽的战争中坚持


但在严肃的讨论之前,先来恰点糖。

可能是因为生活相对安稳下来了,气氛轻松了起来。又或许是阿丽娜本身就很喜欢和塔露拉开玩笑,或者阿丽娜想要塔露拉在谈论思想前,先脱下伪装。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就是,虽然塔露拉在外很擅长演讲,但她们两人相处时,阿丽娜在语言上往往才是更强势的一个。

在阿丽娜面前,塔露拉也更像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地代表着领袖的符号。同时,也是时候解释一下视频开头的谜题了——阿丽娜是怎么对塔露拉话里有话的。


当塔露拉讲述自己第一次和霜星打架时,阿丽娜是个很好的听众,但看着塔露拉越来越眉飞色舞,阿丽娜也忍不住吐槽道,

啊,看得出你很乐意说这段事。你是不是还挺自豪的?

塔露拉先是下意识否认,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当塔露拉继续讲,讲到”霜星的名字比我更早在西北冻原感染者术士间传开“时,阿丽娜或者是看到了塔露拉眼神中的一点点对优秀同辈的羡慕,于是又拿她打趣道:

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把你的名字说来说去。

可见,塔露拉在人前说口号的时候,并非她真正的想法。她只是很懂演讲。毕竟哪个年少强者没有一点傲气呢?


还有就是,阿丽娜很清楚塔露拉的想法,所以能精准地开玩笑道:孩子们有的说想以后变得像霜星一样,也有的说想当你这样的英雄呢。塔露拉立刻尴尬地投降:停,停。我真的不喜欢这个词……


以及,塔露拉说到她准备在向爱国者展示自己的想法时,因没自信而停下了。阿丽娜也没放过这个机会:你也会没自信?我从来没见你不自信过。


这些话如果脱离了语境、只看文字,真的让人感觉阿丽娜很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但我们都知道阿丽娜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想,阿丽娜只是应该很喜欢戳破塔露拉在人前摆出的架子,然后看着卸下伪装的塔露拉手足无措的样子,小鹿偷笑。啊,恰到了。又或者,为了更好地传达自己的思想,阿丽娜需要塔露拉放下那些人前的口号。



除去这些生活化的打情骂俏,敏锐的阿丽娜也能很委婉而精准地指出塔露拉各种思想上的盲点。

比如在那时,塔露拉对感染者、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有局限性的。她说: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霜星小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的教养很好,可能她过得还不错。可别让任何一个孩子经历我经历的这些。

阿丽娜精准而巧妙地反驳:“你也很有教养”。弦外之音就是,每个感染者都有自己的痛苦,别以为自己就那么特别。而作为读者,我们也知道,霜星的经历确实和愉快扯不上关系。


而当塔露拉声称自己学懂了爱国者的坚持时。阿丽娜随即拐着弯拆穿塔露拉的虚张声势:“好傻哦,塔露拉。除非你是个老头子。”

这是一个经典三段论:因为塔露拉不是老头子,所以塔露拉故作老成的样子好傻。后面会解释为什么阿丽娜会这么认为。


最后就是,塔露拉再一次在阿丽娜面前喊口号、说大话,宣称“如果大地不给感染者以公平,那她就要夺回来”。阿丽娜微笑着,温柔而带有一点点深意地说:“那你是真的很勇敢了”。换个人来说这句话,那可是溢出屏幕的阴阳怪气,但她是阿丽娜,读起来并没有让人有任何不适,只是委婉地表示自己并不同意。

所以说,阿丽娜,说怪话的神!(x)

无论是刻意玩梗,还是认真分析,阿丽娜当之无愧是最了解塔露拉、和塔露拉最亲密,所以,最经常对塔露拉拐着弯说话的人。



拨开这些巧妙地话术,下文就是按照文本顺序翻译的阿丽娜的思想。之所以需要翻译,是因为阿丽娜很懂得说话的技巧,知道怎么说塔露拉才会听。读起来很谜语人,但实际上逻辑是很清晰的。

这样处理是有必要的,正如之前说的,塔露拉潜意识里很抗拒思考悲观未来的可能性。而阿丽娜这一次,就是要给塔露拉指一条新的出路——一条即便放弃幻想一个好结局,塔露拉也可以坚持下去的路。


首先,阿丽娜指出塔露拉的在不断的战斗中,已经迷失了,忘了自己最初的坚持。战术上需要灵活,但大方向上我们需要有明确的坚持。而这个坚持源于两点:一是实事求是地认识世界,二是要选择正确的事物作为内心的动力

你是想证明,感染者和普通人一样,还是想证明,普通人和感染者一样呢?

首先,需要认识到,感染者和普通人是存在客观不同的,不只是物理上的,还有经历上的。因矿石病而引起的矛盾如今经过不断发展,已经不只是矿石病了,两者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就算病好了,感染者也不能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了。

所以这是一个陷阱题,两个选项都是不正确的。既不可能把所有普通人都变成感染者,也不可能闭上眼睛说大家都一摸一样。

阿丽娜要让塔露拉想清楚,矿石病问题在具体实践中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怎么影响着社会的。我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其次就是内在动力问题。阿丽娜提出另一个思考的角度:对于年轻人来说,支撑我们战斗的应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靠的东西,而非命运、使命、上天赋予的、生来就是的那些口号上的东西。因为年轻人对后者并没有足够深刻的理解,不知道这些词句的分量。“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年轻人真的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了吗?

阿丽娜请塔露拉考虑这么一个情景:如果有一天,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离你而去,“你会不会想,这太烂了,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这种可能性也是生活的真相的一部分。

塔露拉当时是在向爱国者学习,认为“所有肯和这个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命运斗争下去的人,都很勇敢。”在塔露拉眼中,爱国者就是一个勇敢的英雄。

阿丽娜挑出其中暗藏的假设:“那你一定觉得,我们的命运很烂”。塔露拉承认了。但阿丽娜不这么认为。因为比起爱国者的三次背叛和背叛后的悲剧,塔露拉目前的经历还不够“烂”。塔露拉连霜星的看不清楚,更遑论理解爱国者是在和怎样的命运作斗争了。


老人和年轻人是不同的,因为年轻人还在摸索途中,很容易就说服自己改变、或者原谅自己,放弃直视生活。

而对于积攒了太多因缘和罪孽的老人,有些放弃,其实意味着对自己过去数十年的坚持、对一起奋斗过的人、对自己辜负过的人、对自己的人生的否认。所以遑论改变,即便是停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

爱国者这类老人,他们的“每一步就都是拿过去的所有事情来戳自己”。爱国者的外表太伟岸了,以至于和爱国者的朝夕相处让塔露拉觉得,他似乎是无所不能,而这种假象则妨碍了塔露拉真切地看清楚,爱国者背负的究竟有多沉重。

塔露拉尚不能像爱国者那样坚持,因为她背负的罪还不够沉重。所以当她宣称她从爱国者身上获得了支撑自己的力量时,其实就是在说大话。然而这瞒不过阿丽娜。


在此之后,话题进一步深入。如果看得见的东西很重要,那仅仅是为看得见的东西而战 就够了吗?并非如此。回到那个引发阿丽娜思考的那句话。

如果公义需要更多暴力才能伸张,那还能叫公义吗?

通俗来说就是:打不过的仗,还要为了正义去打吗?

要打,当然要打!之所以需要以身边可靠的事物支撑着我们,就是为了去投入到一场看不见尽头的、绝无成功的可能、只是尚未失败的战争——那便是对自己、对他人人性中阴暗部分的反抗。之所以说是看不见尽头、绝无成功的可能。

不妨举一个俗一点的例子,就像减肥一样,人一天不死,都有可能减肥失败。对于剧中的她们而言,只要人与人之间还有暴力,那么压迫就依然会存在。

那难道让人放弃暴力吗?

这是不可能的。即便在现代社会,大多数场合都并不提倡暴力,但往理想主义的角度考虑,暴力永远是最底线的、维护自身权益的潜在手段。那还是人心中永远不应该丢弃的义愤。往现实主义的方向思考,国家何尝又不是一种暴力机器?既然暴力无法消去,我们就需要有人不断地思考如何和它共存——他们就是手握针线的战士。


阿丽娜的思想总结起来就是:要用有形的美好,去支撑我们年轻人去进行无尽的斗争。那些崇高的事物,是我们斗争的目标;而我们身边的事物,提醒着我们的目标并非空洞的口号,是支撑我们坚持追逐崇高的动力。在和阿丽娜完成烛火旁的对话后,塔露拉思想也跟着变得成熟了,她们的思想得到了同步。

在那一晚之前,塔露拉的认识其实是反过来的,靠当下的缺失作为压力,去追逐美好但不确定的未来。如果有任何迹象表明未来无法实现,那一切的基础就将崩塌。如今,阿丽娜帮她找到了新的思想基础。塔露拉可以不借助幻想的美好未来,而脚踏实地地对抗黑蛇的诅咒了。



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塔露拉明白了这一点呢?答案就是阿丽娜决定去交换水果时,引用塔露拉的话:

“正因为我们有时候吃不饱也穿不暖,所以那些诗歌、音乐、果实、鲜花,对味觉、视觉和嗅觉、触觉的渴望,才是可贵的。就是这些东西提醒着我们,我们是在为了让所有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而奋斗的。”

这想来就是塔露拉从阿丽娜那边学到之后,向游击队其他人说的话。文本里的双引号暗示了这一点,而且,塔露拉说:“用我的说法反驳我,很狡诈。”

阿丽娜调皮地反击:“什么呀......狡诈是什么词儿啊,不应该哦,塔露拉同学。请跟我说,聪——明——!”

阿丽娜塔露拉基于阿丽娜思想的话反驳塔露拉

很绕,但这表明她们真的是异体同心了。虽然我们不知道在两次谈话之间过了多久,所以就不知道她们在思想和情感上达成如此一致的美好时光有多长,但我们都很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





4、下一幕,刀来

泰极来,接下来塔露拉面对的,马上就是一连串打击——阿丽娜死了,内卫来了,人们对贵族的不信任还是落在了塔露拉身上。

凭借着阿丽娜留下的思想武器,塔露拉艰难地坚持下来了,依然还是为南下的队伍进行复杂的行军规划、努力维持军心、和领导者们高强度地讨论着之后的方向。


由于没有明显的时间标识,作为读者,我们在连续阅读剧情的时候可能会忽略,阿丽娜死亡的数个月之后,内卫才现身;内卫离开后又过了一阵子,才发生牵引车失踪事件,塔露拉是牵引车失踪的数个月之后才去到那个村庄。

直到出发去那个村庄之前,塔露拉依然是一个很可靠的领袖,对内外现状有着清晰的认知,决策依然客观果断。一同和她从雪原走出的战士们依然相信着她。

但塔露拉的内心已经是浅苍百孔:阿丽娜死了,尊敬的长辈爱国者越来越少说话,人们的怀疑越来越重,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已经越来越难以感受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好了。于是乎,塔露拉在那个村子,被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压死德拉克的最后一棵大树——压垮了。



黑蛇的阴险在这里得到了很明确的体现,虽然他说这“仅仅”是“加速”了这个过程,但正是因为这加速,让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

如果夺舍不是瞬间发生的,爱国者察觉到的话会喝止、会引导塔露拉,霜星察觉到了,会拉一把塔露拉。甚至应该说,只要事件发生的时候,塔露拉身边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整合运动成员拉她一把,她都不至于崩溃——“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是可靠的”。但在那一瞬间,塔露拉什么都没有,而且她的崩溃并没有回转的余地。

接下来,整合运动就是黑蛇的舞台了。




5、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的今天

科西切的切城阴谋最终还是因为阿米娅成功唤醒塔露拉而失败,塔露拉重新夺回身体的主动权,但是,沉重的罪孽已经犯下。她又说了一些大话:燃烧、冤屈、所有。以目前的文本,就算把第九章最后的内容也考虑进去,我们依然不能明确塔露拉目前在想什么。最多也只能根据环境描写脑补。

她基本拒绝和任何人说话,而且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她说话,她也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如果想要争取到,“为曾经的战友殉死的资格”,并不是要靠说,而是要靠做。像是老魏对小陈说的赎罪挽救三步走:审判罪人收拾残局改变这个世界。而这个只能等未来的故事。塔露拉她说要烧掉黑蛇,而我们甚至不知道黑蛇和他的“蛇鳞”现在会以什么形式存在。


那我们目前知道什么呢?我们只知道,阿丽娜那一条为塔露拉指明的道路,塔露拉已经走不通了——她身边已经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以支撑她了,无论是同僚的陪伴、还是部下的支持。相反,她则成为了“老头子”,她犯下的罪孽将会从此,不断驱使着她前进。

阿丽娜对爱国者的描述将会成为塔露拉的现状:

走的每一步就都是拿过去的所有事情来戳自己,在那个记忆和过去的沙漠里,塔露拉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还在往前走,更别说确定自己迈出新的一步,不同于过往的更新的一步。

塔露拉表示在清算的罪孽之前,自己并不能死,但谁又能保证清算的过程中,塔露拉不会犯下更重的罪呢? 爱国者三次改变,三次都都没有好结局。谁又能说塔露拉会比爱国者做得更好呢?


有人或者会期待塔露拉经过某些事件会被“洗白”,会得以赎罪、重新成为英雄、会剔除掉黑蛇对她的影响和她对黑蛇的执念。

我认为不会了。

就像阿丽娜当晚向塔露拉指出的,感染者无法回到原本的生活,这就是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演化出脱离矿石病之外的纷争。塔露拉也无法重新走上当年英雄的道路,她和人民之间的关系也随着矛盾的发展,发生了难以逆转的恶化。

更何况,塔露拉大半的人生就是黑蛇塑造的,她又怎么可能把黑蛇加到她身上的东西全部剔除呢?而且黑蛇对社会的认知并没有问题,只是面对社会丑恶的现状,他选择了利用,而不是改变罢了。没人能反驳他的观察,只能反对他基于观察的行为。



说不上对未来剧情的预测,只是说说我想看到的发展:

塔露拉会背负起这些罪,她会闷声践行她的信念,直到自己无愧于冰原上曾经同的伙伴。但是她不会在人前哭泣、不会向人道歉,她不需要讨好任何戏内或者戏外的人。不断前行的塔露拉,无论是烧去罪恶与藩篱,还是造成更多苦难,始终都会是一个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总之很有意思的角色。


九呢?九——另一条斐迪亚——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她能驾驭塔露拉这把熊熊燃烧的巨剑吗?整合运动在九的带领下,又会为维多利亚的乱局加入什么变数呢?

我不怀期待地期待着。

(对了,别忘了,如今整合运动的领袖是九,塔露拉是阶下囚。)




6、戏外的我们

在讨论一个人的功过这方面,明日方舟也借老魏和小陈的对话提供了一个框架。

魏彦吾说:“塔露拉只是犯了那个她一定会犯的错”。

小陈问:“那样的话还叫犯错吗?”

魏彦吾是这么回答的:

是的,依然还是。这片土地不因一件事一定发生就宽容待它。严苛的土地,严苛的人民,严苛的统治。除了对错,它们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对错才是它们的生命,而不是呼吸和吞咽......!


人们对塔露拉的态度可以说在戏里戏外高度一致了,是一个很有争议性的人物。除了对错,塔露拉值得我们在乎更多。

随着之后剧情的披露,塔露拉的争议性甚至可能会越来越大,因为她不见得会——而且我认为也没必要——向别人的态度低头。

这也是这个角色有趣的地方。更有趣的是,塔露拉之所以能犯下如此的恶,就是因为她一开始无比的善。如果没有一开始的理想主义,她又怎么动员这么大的力量呢?这已经不止超越了非黑即白的二元论,这也是超越了灰度不变的机械论。角色在善恶之间,是可以不断转化的

所以,我希望各位在评论去讨论时,注意一下。对与错并不是一个虚构角色的一切,希望大家都能享受讨论剧情的乐趣。谢谢。


塔露拉的人物“弧光”——阿丽娜无法被回应的期待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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