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国51.刀痕一千三百十三道

说实在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厮商清逸看不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小厮的客气,两金利落地从商清逸怀里掏出,递到了小厮的手里。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看似肉疼,实际大方。
跑堂小厮收到钱,眼睛都不抬一下地收入怀里:“你挺大方,这桌子不是你摔的,要你赔这个钱不厚道。我做买卖最讲公道,这样,这两金就当我卖你个其他东西。”
一张破桌子要两金还不够黑啊,居然还敢说做买卖公道。商清逸心里骂骂咧咧的,面上还是那张笑脸。
跑堂小厮不理商清逸思下乱动,说完话就到了徐树棠一旁。此时徐树棠已经起来,见着李典的尸体沉默发呆,拳头握得紧紧似乎在极力控制,瘦弱的小厮跟他站在一起,就像猴子跟大狗熊站在一起,说不出的滑稽。跑堂小厮招了招手,徐树棠无奈地弯下腰,将耳朵凑到他旁边,听他叽叽咕咕念了几句。
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树棠边听眼睛边往商清逸那边瞟,最后满脸怒色,黑黑的脸弥漫起红色,就像火山要爆发。商清逸以为剑卒的信物镇不住他,徐树棠还要与自己为难,正准备动手,却见怒然大步迈腿走到李典尸体前,两只手抓起他的两只脚,稍一用力,生生把他撕成了两半。
血自半空如泉水淋落,污血流了满地。
“竟敢欺瞒某家,就算你不死某家也要活撕了你,死了算你走运。”徐树棠将撕成两半的尸体用力砸在地面,又向血肉模糊的尸体吐了口口水,再之后看他一眼都懒得。
手撕完尸体,徐树棠转身走到商清逸面前,恭敬地把剑卒的信物还给他,同时低头道歉:“刚某家听跑堂的说了,是某家被姓李的骗了冤枉了你们,某家给你们道歉。”
“不用不用,都是自家兄弟,这些小事就算了。”商清逸没准备蹬鼻子上脸,客套地说。
原来跑堂小厮说的两金卖他其实东西就是这个,就不知道徐树棠会低头道歉是剑卒信物的作用还是跑堂小厮嘀咕了几句话的缘由。但无论怎么样,今天这事算是解决了。
商清逸不知道,以徐树棠的个性,剑卒的信物也不足以让他背弃原则,没有跑堂小厮的那段解释,就冲他们杀了李典,徐树棠也非得把他们抓回去不可。白鹿城本来就没有规矩,典狱司独立于城主府,就连城主白海愁名义上也管不到他们,徐树棠能为剑卒信物一跪,感的不过是当年的救命之恩。
若是商清逸知道,就会明白跑堂小厮这几句话价值确实远超两金,这门生意确实是他赚了。
徐树棠听商清逸说是自家兄弟愣了下,忙说:“叫某家小徐就行,不敢与您称兄弟。您有剑卒大人信物,按规矩就跟见了剑卒大人一样,不知道您与剑卒大人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他的身份信物?”
小徐?哪小了?看着快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徐树棠,商清逸觉得这称呼怎么叫怎么不舒服。
想来徐树棠是把自己当成了剑卒的至亲好友,商清逸也不急于否认,顺水推舟认了下来。这时候他再傻的也不至于拆自己的台,于是编了段三流的故事,说自己与剑卒在南商江湖相遇,一见如故便相互交换了信物,更被剑卒邀请到白鹿城一游。最后商清逸还记得扬名天下的梦想,顺道也打了他自己的名号,南商小无敌尤侠某。
商清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了现编的故事,徐树棠看商清逸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尊敬之外居然还有无比的艳羡。
这时候就看出故事编的比原来的事实有作用,若说是自己在南商阴了剑卒两道,然后被他下了通天丸逼来的白鹿城,估计徐树棠现在看商清逸肯定不是尊敬了。
商清逸想起正事,自己要去城主府正好缺个带路的,虽然跑堂小厮给他指了路,但指的粗糙,东西西北都没说清楚,不如眼前这个带路的实际。
“那个…小徐啊。”商清逸尽力把小徐的称呼跟眼前熊一样的徐树棠联系起来。
“尤公子有何事?”徐树棠代入角色很快,应声就接上了。
“我们几个要去城主府,又是第一次来不认路,麻烦你给我们带下路。”商清逸客气说道。嘴上客户,话里却是自来熟毫不客气,词句间就没有让人选择的余地。。
徐树棠也是粗人没细想,既然商清逸是剑卒的好友,并且自己方才对他有冒犯正好有机会补偿,这种小事便爽快地答应下来,拍胸脯道:“您是剑卒大人的贵客,跟某家不用说客气不客气的,直接吩咐就是了,某家直接带您去。”
徐树棠嗓门大,说话都跟吼似的,震得商清逸耳膜发疼,他无奈地拍拍耳朵:“轻点轻点,耳朵都要震动了。”
“得叻。”徐树棠居然真的放低了声音,指挥着手下的人给商清逸清出一条路来,要亲自领着他们去城主府。
“走吧。”商清逸招呼自己的一行人出发。
看事情已经解决了,胡八刀去牵出马车,六匹马拉的大马车即使在白鹿城也不多见,再加上是徐树棠在前面开路,酒楼之外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猜测是哪里的大人物。
几个都进了车厢,商清逸出门之时跑堂小厮远远地送客,满脸市侩:“客官下次再来啊。”
商清逸答应了一声就上车,心里想的是什么破黑店,下辈子都不会来了。
马车跟着徐树棠沿着主干道走远,赚了银两的跑堂小厮一脸开心到了二楼雅间。那里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嘴边一撇小胡子,满手金玉宝石,就像怕别人看不出他是暴发户似的。
跑堂小厮站在他身前,不情愿地把从商清逸那里得来的三金递上:“爷,这是酒楼从那位公子那来的收入,给您交上。”
大腹便便的男子把金子揣进怀里,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盯着跑堂小厮不悦地说:“还有十几两银子呢。”
那十几两银子是跑堂小厮卖消息给徐树棠与商清逸赚的小费,听掌柜意思是让自己把这钱也上交出去,跑堂小厮哪里能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成不成,这是我自个挣来的,不是店里的收成。”
“小兔崽子,没有我开的店,你哪来挣钱机会,这钱就是店里的收入,给我交上来。”见小厮不肯上交银子,大腹便便的男子大声呵斥,跑堂小厮却仍是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都是不肯不交出钱来。
大腹便便的男子骂骂咧咧,掌柜跟伙计大眼瞪小眼,没一会就从从动嘴上升到动嘴,男子忽然一脚飞起往跑堂小厮的腹部踹去。
这一脚力道不轻,显然没有留情,跑堂小厮为护银子,杀杜天门的袖子刀也出鞘,寒芒一闪对的就是男子的脖子。
这主仆两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为了十几两银子齐齐下了杀手。
跑堂小厮的武功修为不低,杜天门都被他一刀砍了头,但连眨眼的时间都没就被大腹便便的男子踹到了在地上,锋利的袖里刀脱手飞插在木门之上,刀柄还在暗自颤动。
而中年男子仍是坐在椅子上,连身都没起。
跑堂小厮输了后立马不再坚持,倒也没有任何愤恨之情,一个鲤鱼打滚起身,不管衣服上那一道明显的鞋印,没事人一样地乖乖交出了怀里的银子,然后从木门上拔出袖里刀,用袖子擦了擦重新藏回了袖子里。
大腹便便男子见木门上又被刀插了道伤痕,满脸都是心疼的表情,叫唤:“哎哟,小兔崽子又在我门上刮了一道口子,这得多少钱修啊,可心疼死我了。”
银子不是自己,跑堂小厮也不心疼满不在乎道:“刚好十两,城东李家的修得顶好,保证看不出伤痕。”
“十两啊。”男子摸了摸刚到手的银子,恋恋不舍地从里面拿出五两:“太多了,太多了,你去城东找王木匠,他家便宜,五两就够了。”
跑堂小厮拿着银子抱怨:“王木匠手艺不好,应该找城东老李。”
男子闻言大怒:“修那么好干嘛,十两银子那,贵了一倍啊。你这孩子一点不懂勤俭持家,天天就知道乱花钱,到这一把年纪了还没存下一两银子,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跑堂小厮嘟囔:“抠门死你,工钱都没发过给我,哪来的钱娶媳妇,天天就只知道压榨我,再不给我发工钱我明天就去对面天仙楼当龟公。”
“你说什么?”男子听到跑堂小厮的话一瞪眼,跑堂小厮拔腿就跑,跑之前朝雅间喊了一声:“抠门!”
男子作势要打,跑堂小厮已经带着五两银子没了踪影,他看着雅间木门上的无数刀孔,显然今天这样的打斗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看着很多年前的第一个刀孔,他不由叹气,这门啊,是该换一道了。
雅间归于安静下来,大腹便便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物,那是一匹白鹿,与剑卒信物相仿,只是没有背剑,而是口衔金钱。他轻轻揉捏白鹿,自言自语:“那几人中间就有小剑跟小刀去南边请的人?”
“是哪个呢?”
“小沧居然也回来。”
“有点意思!”他嗤笑,把白鹿重新塞回怀里,看着门上的刀痕,又开始担忧那个去城东找木匠的孩子会不会找来木匠。
门上的刀痕一千三百十三道,也快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