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URGE (完)

11
“磷化武器。毫无疑问是人类有史以来制造的最恶毒的武器之一,令人遗憾的是,它竟被用在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上,实在是可耻。”基里曼后来写道。
它极易挥发,能够在缺氧和没有助燃物的情况下燃烧,在水下也可燃烧,事实上,它能把水也点燃,即便是坚硬的岩石,也是如此。最耐火的材料,如精金和陶钢在它面前亦是相形见绌,它可以摧毁任何的碳基生命。
由于它的可流动性和绝对零点以下仍能燃烧的特质,它又被称为“活性之火”,“死之爬行”,“冰之火”,一旦释放,会呈几何状膨胀,其威力足以焚天煮海。将它设计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将某个星球的生命彻底灭绝。它爆炸后残留物的污染甚至比放射性尘埃和等离子内核更大,留存的时间更久,爆炸污染过的土地都会成为废土,不能耕种,无法住人。
哪怕是死亡守卫,也对它敬而远之,除非是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如果要使用它,必须要得到军团最高层指挥官的授权和命令。十三军团只使用过两次磷化武器,在两处已经沦陷的单独区域。通常情况下,磷化武器只有少数最强大的战舰搭载,存放在安全的军械库中以应对极端的局势。
一枚磷化炸弹引爆后,对土壤和空气的污染可持续千年之久,军团历史上从未投放过一艘战舰全部的储备。根据模拟推演,遭受袭击的星球永远无法恢复。
“正义之怒”朝珀斯普顿-普里默斯世界发射了24枚凡人级导弹(Mortalis-class),轰炸了星球上唯一的大陆,目标区方圆一万公里,每一枚导弹都瞄准了关键的战略位置。而具体的坐标是由位于山体内的通信中心传送,包括怀言者夺取的据点,玛西利亚城和战团长德西慕斯鏖战的战场。
第一枚导弹发射后三分二十七秒,“正义之怒”被十七军团的巡洋舰“圣洁(Sanctified )”击沉。
星球表面已是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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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除阿斯塔特的主心脏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困难,即便那个阿斯塔特没有穿戴动力甲。
首先是黑色甲壳,坚硬的皮下薄膜,跟哨戒炮的装甲一样硬,足以抵御实体子弹,保护着强化过的心脏。除非有精良的装备,否则难以破开坚硬的黑色甲壳,星际战士的骨头都是铁打的,他们胸部的构造是一块坚实的整体。
索尔-塔格隆知道,关键在于胸腔下部,胸骨正下方有条深深的垂直狭缝。
“多恩要把我们打发走,实在可惜。”雅鲁勒克一边切开肌肉一边道,“月球各造船厂都位于我们的火力范围内,如果能在合适的时机发动,那真是。。。太美妙了。”
“多恩可不傻。”索尔-塔格隆道,“我们知道那存在一定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有备用的方案,彗星,造船厂,火星上还有我们的盟友。那礼物准备好了是吗?”
“是的,洛斯干的不错。引爆的时候,他们只会以为是灵能屏障的过载,届时会造成混乱和恐慌,最重要的是,他们会被蒙蔽。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接受或发送太阳星系以外的讯息。”雅鲁勒克回答道。
“很好。”
“我们被赶出泰拉,奥雷利安大人会很不高兴的。如果最后一战到来时我们还能在泰拉坚持的话。。。。。”
“所有可能的准备,我们都做了,一分一秒都没有浪费,是时候送上最后一份惊喜了。”索尔-塔格隆说道。
濒死的沃尔卡-雷斯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下的厚帆布被血染成了深红。他的长袍和手套都被剥掉,露出了肌肉发达的身体,他皮肤上沾满了血迹,头痛苦地抽动着,不时低声地呻吟。雅鲁勒克手指探进切口,顺着胸腔向上摸索。
雷斯的舌头从根部被切掉,随意地丢弃在地上,他嘴里卡着一条铁链,然后在脖子上缠了几圈。胸口、大腿和肩膀各处都被刻上了血淋淋的符文,雅鲁勒克把雷斯的身体当成了活着的羊皮纸,尤其是额头处的八角星,深可见骨。
“你跟多恩说你在彗星上,这真的明智吗?”雅鲁勒克问。
“最好的谎言是真假都有,如果全都是假的,瞒不过他的。”
“那任务完成了?”
“没有。”索尔-塔格隆郁闷道,“多恩的归来比我预想的要快,我不得不先搁置,我把一只特遣队留给了伊巴里克斯(Ibarix ),让他去完成。”
雅鲁勒克停下了手头血腥的工作,抬头看向索尔-塔格隆。
“那无疑是判处了他们死刑。”
“是伊巴里克斯主动请缨,他将迎来属于他的舞台,军团会以他为傲的。赶紧开始吧,我们耽搁太久了。”
雅鲁勒克理解地点点头,低头继续工作。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羞辱。”索尔-塔格隆双手叉胸,远远地看着血泊中的雷斯。“为达到目的我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你是我手上趁手的一件武器,一件蓄势待发的武器。战火会烧到泰拉,皇宫将分崩离析,而你也将参与其中。”
黑暗使徒抽回了血淋淋的手臂,掌心里是雷斯饱受折磨的主心脏,它还在剧烈的跳动,雷斯身体的每次抽搐都让静脉和动脉泵出鲜血。预言者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他的呼吸急促且尖锐,第二颗心脏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阿斯塔特可以以此继续存活一段时间。
“容器。”
雅鲁勒克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个玻璃瓶,其中一个里面油脂状的物体在翻腾,而另一个是空的,只有少量黑色的液体。索尔-塔格隆打开空瓶,待雅鲁勒克把雷斯的心脏塞进去后,把盖子盖上。
“另一个。”雅鲁勒克比划着,“快给我!”
“我是不会碰它的。”索尔-塔格隆举起瓶子,里面雷斯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不满地哼了一声,雅鲁勒克自己动手取过了瓶子。
失血过多的雷斯面色苍白,瞳孔涣散,他的呼吸逐渐变浅,进入了休眠状态。
雅鲁勒克含糊不清地念了一段咒语,一时间烛光大盛,他的嘴角也溢出血来。他将手里的瓶子猛地摔在地上,瓶子表面顿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漆黑油腻且还冒着热气的液体渗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瓶子里禁锢的东西似乎在发狂,不停地扭动想要挣脱牢笼。
瓶子碎开,淤青色的蠕虫状生物探了出来,但它没能逃出雅鲁勒克的手掌心。
沃尔卡-雷斯已经没有多少自主的意识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慢,直到几乎无法察觉。雅鲁勒克靠在雷斯的身上,仍然用恶魔的语言在念着咒语,鲜血从他的嘴唇不断地滴落,玻璃瓶在不断地裂开,里面的东西想方设法地要出来。索尔-塔格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努力地想要挤进现实宇宙,而且瓶子里的它只是本体的一小部分,其余的部分还在亚空间中翻滚。
“我都能察觉到了,其他人也可以,快点控制住它。”
“在这里能够屏蔽的,其他人不会发现。”雅鲁勒克说道。
“那就快点。”
雅鲁勒克把瓶子插进雷斯身上提前挖出的伤口,然后往他的心脏部位塞,完成后,他擦了擦手。
沃尔卡-雷斯一阵颤栗,然后不停地抽搐。他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恐怖眼神,他剧烈地喘息着,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索尔-塔格隆。雷斯脖子鼓胀了一大圈,太阳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开,他艰难地吸了口气,想要喊叫、祈求和咒骂,但就是发不出声。
索尔-塔格隆感觉到手里的瓶子颤抖了一下,他带着好奇和厌恶的心情举起察看,预言者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起效了。”
“它正在重新建立联系。”雅鲁勒克把雷斯腹部的创口缝上,用的是粗糙破烂的麻绳和铁钩,而且手艺也是显得很生疏,但那已经足够了。
一切完成后,雅鲁勒克用手背随意地把嘴角的血迹拭去。
“它们可以暂时抑制他的发作。”雅鲁勒克含糊地指着雷斯身上的符文,“直到时机成熟。”
“那些沉睡的灵能者就是燃料咯?”索尔-塔格隆问道。
“没错。”
“我话放这,如果没有作用,我就亲手宰了你。”索尔-塔格隆撂下话来。
“我们可能要几年才能知道结果。”
“我能等。”索尔-塔格隆的手掌贴在了雷斯血淋淋的额头上,“对不起,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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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无意地,大门刚打开,一团燃烧着的白绿色薄雾就落在了某个攻城小队的战士身上,他的脚步踉踉跄跄,随着磷化武器的生效,他装甲的缝隙喷出了蒸汽,再过一会,铁甲开始熔化。
索尔-塔格隆和一个怀言者把受伤的同伴拖了回来,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是受了致命的伤,其沉重的盔甲开始起泡并爆裂,密封胶条随即溶解,烈焰焚身的痛苦让伤者忍不住哀叫起来,腐蚀性的化学气体同时腐蚀着他身下的地板。
燃烧的雾气在这片区域蔓延开来,虽然山脉处在导弹落点的边缘地带,但杀伤效果也是极具毁灭性的,在其恐怖的杀伤力面前,没有什么东西能坚持很久,金属像是被强酸浸泡过那样溶掉了,裸露的岩石上闪动着绿色的火焰,就连空气本身,都被窒息的金属云雾吞噬。
“诸神在上,我们的船呐!?”
怀言者的登陆艇不见了,只剩下极限战士原来的那艘还停在原地,但索尔-塔格隆一眼就能确定,它哪都去不了。驾驶室的顶棚塌陷了,金属机身也坑坑洼洼,随时会散架。
无路可走了。
地板穿了个洞,且还在慢慢扩大,那受伤的军团战士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长长的惨叫实在可怜,所以索尔-塔格隆迅速拔出伤者身上的短剑结束了他的痛苦。地板坍塌了,怀言者的尸体掉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回声。
地板的腐蚀还在迅速地蔓延。
“快出去!”索尔-塔格隆喊道。
外面的平台正在燃烧,致命的雾气暂时未把它全部吞没,还有少许安全的地方。远处的山脉,火焰的洪流如雪崩一般从顶峰冲下,索尔-塔格隆意识到,他们这里还算是幸运的,附近的几个山头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让他们不至于遭受最大剂量的磷化尘埃,但形势也不容乐观,上升的雾气正朝他们袭来,他们最多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达尔-阿克!”索尔-塔格隆望向天空。
“还是没联系上他。”洛斯说道。
“发信号弹!”索尔-塔格隆命令。但在侦查士官执行之前,他们看到了最后一枚导弹从高空呼啸着坠落,消失在山脉的另一边,虽然看不见了,但不难判断,距离并不远。
他们没有感觉到脚下的冲击波,事实上,冲击波要过一阵子才能到达,不会是马上的,一旦到达,那就会是毁天灭地。
一片寂静。
然后是足可灼伤视网膜的闪光,铺天盖地占满了整片天空,索尔-塔格隆头盔内置的光学补偿器抵消掉了高热的闪光,保护住了他的眼睛。
爆炸过后,一朵由翻滚的烟尘和苍白的火焰组成的蘑菇云直冲云霄,哪怕到了平流层的高度,其强度仍在不断地增加,爆炸的余波扫过山顶,紧接着是高达十几千米的灼热冲击波,像是一堵横冲直撞的墙壁,向着索尔-塔格隆所在的位置袭来,沿途将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推平。
逃不掉,挣不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毁灭的风暴吞噬一切,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没人会相信基利曼的子嗣们竟然肆无忌惮地使用磷化武器,特别是用在他们自己的一个世界上。索尔-塔格隆明白,他的军团将会成为牺牲品。
“也许这就是我们应得的。”索尔-塔格隆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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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淡绿色的魔幻火焰如墙壁般翻滚着讲他们抛起又砸下。
索尔-塔格隆惨叫着被压倒性的力量甩向山体,他的惨叫声被火海所淹没,四周是苍白的雾气和火焰,他什么也看不见。偶尔会有十七军团的战士打着滚从他面前飞过,像是冷酷的诸神手上的玩物。索尔-塔格隆身处在炽热的龙卷风之中,讽刺的是,那风竟然是人类设计制造的有史以来最具有腐蚀性的化学物质。
洛斯和他的侦察小队第一下就死去了,他们的装甲无法抵御毒性,他们被一种灼热的冰寒吞噬,首先是钢板,然后是皮肤和肌肉组织,接下来是骨骼,一层一层剥落。他们头盔的目镜被击碎后,眼球和大脑被瞬间液化,顷刻间烧穿了颅骨。
索尔-塔格隆动力甲的密封设备也脱落了,他都能闻到灼烧的酸味,那种痛苦难以忍受,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次。他的脸被曾被核辐射灼伤留下过疤痕,但那些伤口的疼痛跟磷化武器直接熔化肉体的可怕感觉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冲击波已经过去,只剩下索尔-塔格隆和他的战士们在熔化的大地上跌跌撞撞,他们身上都燃烧着剧毒的腐蚀性火焰,无一幸免,其中一半的人已经死了,在烈火中蜷缩起来。索尔-塔格隆也燃着火,他脚踝、肌腱、韧带和大腿肌肉都被烧掉了,只能跪倒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
他全身内外都是灼热的痛苦,不单外部着了火,两颗心脏也开始烧了起来。
头盔的呼吸过滤系统早已毁坏,灼热的酸雾顺着呼吸灌进了肺部,目镜也碎掉了,眼睛溶化后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他在地上痛苦地扭动,每根神经末梢都感到一阵剧痛。苍白的火焰正在分解他的器官和肌肉,他的装甲化作铁水肆意流淌,甚至连他呼吸的空气,都是带毒的火焰。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那注定是徒劳的举动,仅凭意志是不够的,他又摔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
生命的最后时刻,索尔-塔格隆想到了沃尔卡-雷斯,与其遭受预言者那悲惨的命运,还不如就这样死去,也算一报还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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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塔格隆和他的同伴们一身深红色的长袍,兜帽拉的极低,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他们穿过中央通道,朝着正在等待的穿梭机大步走去。一个极具权威,一听就是身居高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且慢。”
两个怀言者放慢了脚步,看向说话的人。
“有问题吗?”雅鲁勒克轻声问道,索尔-塔格隆知道他已经攥紧了藏在长袍下的短刃,准备暴起。但面对来者,那几乎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也许吧。”索尔-塔格隆答道。
迎面而来的是三个禁军,他们身上猩红的斗篷和冠羽随风飘动,三人在怀言者面前停了下来,戍卫长矛杵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何事?”索尔-塔格隆的手不由自主地也想摸向武器。
打头的禁军摘下头盔,露出了阿坎瑟斯那张冷峻的脸。
“你这是要走了?”他问道。
“是的,多恩已经命令太阳星系内所有的十七军团战士前往伊斯塔万,我们也要去集结了。”
阿坎瑟斯点点头。
“你们来的时候耽搁了一阵,导航出了故障?”
“嗯,一点小问题,故障已经排除了。”
禁军的目光落在了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雅鲁勒克身上。
“还有别的要交待吗?戍卫者。”索尔-塔格隆赶紧把阿坎瑟斯的注意力拉回来。
禁军先是严肃地看了会他,然后表情柔和了下去。
“只是祝你好运,其他没别的了,能与你结识并共事这么多年,是我的荣幸。”
索尔-塔格隆也摘下头盔,真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他对禁军的尊重亦是真心实意的。
他伸出手,以战士的方式告别。
“祝武运昌隆,愿我们能再次相遇。”阿坎瑟斯祝福道。
“我想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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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过后,气流翻涌。整条山脉披上了一层窒息的迷雾,火焰明灭不定,贪婪地舔舐着空气。
风暴鸟开始降落。
引擎向下偏转,炮艇机朝着陆平台呼啸而来,其爪形的起落架并没有放下,只是打开舱门,缓缓降下登机坡道,因为着陆点也已是摇摇欲坠。炮艇机在空中小心翼翼地盘旋,避开白色的火焰,只要不小心触及火焰,机身都会一阵颤抖,摇晃起来。
两个披着铁骑II动力甲的终结者不顾身上燃烧的火花,扶着一团烧焦的类似人的东西等在那里,不等风暴鸟停稳,他们就踉踉跄跄地挪了过去。
拖着几乎已经失去生机的同伴,对于走在前面的那人来说,也是艰难的任务,即便是专为虚空作战而强化的体型庞大的铁骑II动力甲,也无法在威力巨大的磷化炸弹面前保持完整,最后两步他倒了下去。
珀斯普顿-普里默斯上最后一个能站起来的战士,独自把那具烧焦的尸体拖着推进了暴风鸟,然后勉力爬上坡道,躺在了里面。
暴风鸟的矢量引擎提升到最大功率,炽热的犹如带有生命火焰正在吞噬着机体,它不能再等了,调整好飞行姿态后,朝大气层中飞去。
下方,是白绿色的火海,死亡之海。
只有到达太空,才能彻底摆脱致命的磷化炸弹,在虚空中停留较长的一段时间,是扑灭火焰的唯一方法。
风暴鸟的载员舱里,身穿终结者装甲的军团战士始终紧握着指挥官烧焦的躯体,直到舱内的空气完全排空,与外界的环境同步,他才最终倒下,陷入永恒的沉眠。
“异教之魔(Infidus Diabolus),这里是风暴鸟AT-394,准备停靠14号甲板。”驾驶舱内的达尔-阿克呼叫,“我需要一只紧急医疗小组,让他们待命,让药剂师做好准备,伤员被磷化火焰严重烧伤,并在太空中长时间暴露。情况紧急,请优先处理。”
“没有额外的医疗人员了。”通讯频道中答道,“由于大量的伤亡人员,药剂师已疲于奔命,不堪重负。”
“是索尔-塔格隆连长,我把他带了回来。”达尔-阿克简短地说道。
片刻的沉寂后,另一个频道接入,新的声音响起。
“明白了,暴风鸟AT-394。医疗小组已准备就绪,正在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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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他活得下来吗?”
说话的是黑暗使徒:雅鲁勒克(Jarulek),他双手叉胸就站在不远处。一些军官和战士也围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有战斗的痕迹,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口。
“我惊讶的是这样的伤他都死不了。”乌尔兰徒劳地试图擦去头盔目镜的污血,“送过来的时候居然还没死。”
“你还能救他吗?”
“我无能为力。”乌尔兰看着手术台上扭动的伤者。
“那就由诸神裁决他的命运吧。”雅鲁勒克道。
乌尔兰看着面前的这堆无意识地,正在融化的肉块,很难想象这是他曾经的连长。
“出去吧。”乌尔兰没有回头,“我会尽最大努力尝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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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沃尔卡-雷斯一起,缩在洞里。
预言者胸膛的切口被缝上,破碎的亚空间器皿封在了他的体内,雅鲁勒克事先给他准备好了位置,手术做完后就把他丢了进去。雷斯重重地摔进了洞穴,他已是全身瘫痪,无用的双腿折叠在身下,四周的狭小的空间让他保持了部分直立的姿态,像是一个笨拙的婴儿蜷缩着。在扔进洞之前,雅鲁勒克把雷斯的眼睛都缝上了,塔格隆很后悔没有叫停这一恶毒的行径。
紧接着,他们用石板和石块将雷斯埋起来。第一块石头是小心翼翼地安放,余下来的那些则是随意地堆砌,其中体积较大的石块占了多数,以至于有不少缝隙,这样一来,短时间内雷斯不虞会窒息而死。
最后,雅鲁勒克将沉重的祭坛拖过来,压住洞口,用铁链和瓦砾重重封锁起来。
这一切是在雷斯有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他没有死,还活着,填充在他心脏部位的东西让他保持着清醒和平静,他的萨斯-安(sus-an membrane)脑膜被抑制住了。
一个有意识但无法移动的灵魂能在黑暗中蜷缩多少年?清醒多少年?
索尔-塔格隆现在知道答案了。
他和沃尔卡雷斯共处一穴。
他们挤压在一起,尽管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对此他完全没有疑问。雷斯的呼吸开始沉重,尤其是感应到索尔-塔格隆离他很近之后,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雷斯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身体内悸动着粗厚的紫黑色血管,似乎某种东西在他身体里蠕动,想要破体而出。
他就是个宿主,孵化器。
索尔-塔格隆可以听到那奇怪的东西在雷斯脑海中的呓语,它在低吟着令人疯狂的声音,它想附身雷斯,以他为媒介,降临到实体宇宙。
但不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沃尔卡-雷斯体内的寄生物只是它存在的一小部分,其余的身体蛰伏在亚空间的深处,满怀仇恨在跃跃欲试。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的。”索尔-塔格隆喃喃道,“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时机一到,我们就要掀翻皇宫,为了实现目标,任何方法都要去尝试。”
说话间,索尔-塔格隆看到雷斯竭力想要睁开被缝住的眼睛,那双赤红的双眼,血泪和嘶嘶作响的粘液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雷斯的目光中写满了惊恐,他知道他体内正孕育着某种东西,他知道他的身体将永远不再属于他。
“我也死了,这就是我在这的原因,这是对我的惩罚。”索尔-塔格隆说道。
索尔-塔格隆伸出冒着青烟,满是水泡的手,按向预言者雷斯狰狞恐怖的胸前,那里的伤口还不曾愈合,他直接插了进去。
它在黑暗中蠕动,索尔-塔格隆能察觉到手掌和胳膊的异常,是它在试探,想要钻进血肉中。那种感觉很不舒服,蠕虫般的触须顺着小臂滑动,一直爬到二头肌位置,手臂上被灼烧而留下骇人的疤痕都起了波纹。
它们扭动着钻得更深了,经过肩膀,植根于身体内部,在各个器官间辗转腾挪,其中一个刺穿他的脖子,让他的喉咙高高隆起,接着透过颅骨,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的灵魂受到到了重压。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裂开嘴唇,笑出声来,他看到对面雷斯怒睁的双眼中透出的恐惧与厌恶。
然后,卷须缩了回去,突如其来的冰寒让索尔-塔格隆再也笑不出来,恶魔也占据了他的肉身,他们也是难舍难分了。
他尝试着反击,但无法挣脱恶魔的控制,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的骨骼和肌肉也成了恶魔的一部分。
触须缩回了宿主体内,现在还不是出世的时候,为时尚早。索尔-塔格隆就这样被脱了过去,他怒吼、尖啸、呐喊,苦苦挣扎,可还是被无情地拉了过去。
他的手还留在雷斯的身体里,现在想脱身已无可能。眨眼间,整只手臂都陷了进去,可他只能束手无策。按常理来说,这不可能发生,但通常只在亚空间出现的恶魔都夺舍了雷斯的躯体,这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恍惚间,仿佛是真的手术刀和骨锯在他痛苦的身体上来回切割,但那是遥远光年以外的事情,也可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他看到自己的手臂和腿被截除,他的四肢满是创伤,被磷化火焰烧伤严重,已经没有救治的价值。
他的心也被熔掉了,成了个废物,取而代之的低声运作的人工模块。肺也不翼而飞了,机器正在辅助他呼吸。
“脑电波异常活跃。”一个低沉的声音,其主人像是沉在水底里,“我们又要失去他了。”
索尔-塔格隆奋力抵抗着那股要把他拉进雷斯体内的力量,但那股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
眼前的世界消失了,他整个身体都被拉进了雷斯的躯体内,他下沉,不断地下沉,被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索尔-塔格隆一路下坠,眼前的黑暗变成了红色的粘稠液体。他离开了实体宇宙,进入了群魔乱舞的亚空间。一双双怪异的眼睛投来了恶意的目光,难以企及的强大生物散发着迫人的威压,他感觉到了漫天神魔的身影,尽管他之前一直极力否认祂们的存在。早在人类从树上下来,在地面生活之前,那些生物就已经存在很久了。他被地狱拥入了怀抱,凡人无法理解的生物的触须把他淹没,他感觉到那些不知名的存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他喘不过气来,大声地惨叫,肺里灌满了液态的火焰。
他挣扎着想要逃脱,游出这由疯狂、愤怒和仇恨组成的令人作呕的泥沼,可惜他做不到,那是他遭受的诅咒,他的囚笼,更糟糕的是,他潜意识里认为,都是他罪有应得。
黑暗将他笼罩,一道金芒在他面前亮起时,一切已接近尾声。他抬起头,看着那种半神的脸庞,那股窒息的压力开始逐渐褪去。
“我儿。”
一只手伸了过来,那是一只全部毛孔都溢着光芒的大手。索尔-塔格隆握住了金色的大手,浓厚的光芒涌了过来,将他淹没。
“就这样吧,结束了,他已经死了。”一个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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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曾经叫做索尔-塔格隆的肉体死去了,他没有四肢,浑身是血。事实上,这是他第八次死在了手术台上,但这一次,他无法再复活。
医疗仪器刺耳的蜂鸣变成了低沉的呜咽,药剂师乌尔兰转身离开,拔掉了一直在维持连长生命的管线。大量的血液从索尔-塔格隆胸口和四肢处流出,汇聚成溪流,洒落在地。
“他不太可能活下来了。”药剂师对聚在一起过来探望的军团战士说道,他扫了一眼附近,发现还有一名战士生死不知,躺在那里,被几十根线缆和插管刺穿,“这人的情况倒是好多了,送他来的那个,他是谁?”
“终结者士官科尔-巴达尔(Kol Badar)”达尔-阿克语气空洞。他的目光仍旧死死地盯着索尔-塔格隆那摊烂肉,“我本来以为能把他救回来的。”
信号之主垂头丧气地走了。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告别离开,只剩下雅鲁勒克。
黑暗使徒走上前,凝视着索尔-塔格隆溶化掉的脸庞。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搐。
黑暗使徒眨了眨眼,难道是幻觉?但随即他就看清楚了,是索尔-塔格隆右边脸颊暴露在外边的筋在抽动。再仔细看,他看到了连长那饱经摧残的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移动。
那一刹那。
黑暗使徒触碰到了亚空间的存在,它像青烟一般从索尔-塔格隆的躯体中散发出来。雅鲁勒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术台上的索尔-塔格隆扭动着身体,他张开了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药剂师!”雅鲁勒克大喊,“他还活着!”
索尔-塔格隆那张残缺不全的脸庞看向雅鲁勒克,空洞且满是血丝的眼窝准确无误地锁定了他。
“乌里森在上。”索尔-塔格隆喃喃自语道。
“兄弟,他怎么样了?”雅鲁勒克跪了下来。
“他。。。把我从黑暗中救了出来。”
“药剂师!”雅鲁勒克继续喊。
“我看见他们了,雅鲁勒克。”索尔-塔格隆低声说。
“谁?大人。”
“诸神。。。”索尔-塔格隆艰难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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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球形入口以外,是地狱般的景象,反物质绵延不断,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怀言者的步伐,倾斜的舰首劈开了面前的阻碍。从凡人的噩梦和各种负面情绪中汲取的原初情感,化作了千奇百怪的形式,不断地扑击战舰的盖勒力场,试图想要降临到战舰上。
这艘巨大的主力舰的舰桥上,索尔-塔格隆昂然伫立,凝视着汹涌澎湃令人疯狂的亚空间。
在珀斯普顿-普里默斯遭受了难以置信的重创之后,索尔-塔格隆并没有被埋入无畏的石棺内,相反,他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体。那是仿生学上的杰作,由齿轮、活塞和人造器官组成,替换掉了他绝大部分的原本的身体。
他的脸庞在翻卷的皮肉和畸形的疤痕映衬下,异常的狰狞,药剂师本想给他一张新的脸,被他拒绝了,培育新的肌肉和骨骼不是难事,但索尔-塔格隆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唯一被替换的是双眼,机械教制造的黑色眼珠,并由索尔-塔格隆使用祈祷、训诫和黑暗祝福强化,经过亚空间的洗礼之后,他的双眼被赋予了独特的视角,这让索尔-塔格隆颇为欣喜。
现在的他体形更加高大。
第一次的强化改造,没有给他带来信仰,浑浑噩噩,所以装甲和血肉无法紧密的结合。
洛迦之书就贴在他的胸前,尽情展示着大逆不道的亵渎之言和教义,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顶新的骷髅状的头盔。
索尔-塔格隆在“异教之魔”的手术台上得到了重生。全新的目标,崭新的信念驱使着他,一条光明大道在他面前敞开。
他的背后是一把新的权杖,既象征着他的权威,同时也是强有力的武器,巨大的动力锤,殉道者的热血粹炼而成。
极限战士对珀斯普顿-普里默斯的肃清,让他的34连损失三分之二的兵力,垂死敌人的狗急跳墙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珀斯普顿-普里默斯永远被玷污了,但在索尔-塔格隆看来,那只是极限战士所遭受的损失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他固然是损失惨重,但收获也同样不菲。
明晰了前路,洞察了目标,夯实了信念,拥抱了信仰。
腰间,有个跳动的烧瓶,里面是沃尔卡-雷斯跃动的心脏。
“别着急,老朋友,就快来了。”索尔-塔格隆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