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吸虫与湖北钉螺

2023-04-02 13:26 作者:中国陆贝数据库CLSDB 0人读过 | 我要投稿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毛泽东《七律二首·送瘟神·其二》

一个幽灵，一个血吸虫的幽灵，在东亚大地上游荡。

秦汉时期，《黄帝内经·素问·腹中论》篇中提到“鼓胀”一词，病原生物直指血吸虫；1972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女尸中发现血吸虫卵；1905年,美国籍医生罗根在《中华医学杂志》上第一次报道了中国发现血吸虫病的病例；新中国成立前30年间，江西省死于血吸虫病近36万人，灭绝22658户，毁灭村庄1362个。血吸虫在中华大地上盘旋的千年岁月里，为中国人民带来了数不尽的苦难和悲怆，是难以拭去的时代泪痕。

血吸虫病的病原——日本血吸虫（Schistosoma japonicum）以毛蚴、尾蚴形态在中间宿主和最终宿主间来回流窜。其中，半成体毛蚴只有在钻入唯一中间宿主湖北钉螺（Oncomelania hupensis）体内后方才有机会发育成尾蚴。毛蚴发育成尾蚴后，从钉螺体内钻出，以水为媒介通过皮肤接触或摄入进入人体，最终在消化道产卵，卵发育成毛蚴后随粪便排出，并在此过程中引发包括发热、腹泻、腹胀在内的一系列症状。

血吸虫病的流行引起了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视。1956年2月27日，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又发出“全党动员，全民动员，消灭血吸虫病”的战斗号召，如何消灭血吸虫病成为了横亘在科学界上的一大难题。针对这个问题，科学界分成了两派：一派如屠呦呦，专注于研发针对血吸虫的药物。1956年后，她对有效药物半边莲（Lobelia chinensis Lour.）进行了生药学研究；后来，又完成了品种比较复杂的中药银柴胡（Stellaria dichotonia L.var.lanceolata Bge.）的生药学研究。这两项成果被相继收入《中药志》。另一派则投身田野调查，试图查明血吸虫传播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湖北钉螺的生活习性，为大规模防治提供可能，淡水贝类学者刘月英便是其中之一。她和所在团队围绕生殖隔离这一物种分类核心进行研究，证明了钉螺为1种，7亚种，指出了不同亚种地理分布和生态环境与疾病的关系，解决了钉螺分类中长期混乱、悬而未决的问题，为灭螺、防病起到了重要作用。

刘月英女士（图源：淡水贝结缘一生. 贝壳与贝壳学, Vo1.1 No.3 Dec.2014）

在调查湖北钉螺的同时，刘月英还取得了一些其他的成就。在鄱阳湖，她依据韩伯禄文献中对一物种仅有一碎块的描述，找到了中国最长的穴居蚌物种——龙骨华蛏蚌。在调查钉螺的同时，她与她的团队发现并命名了数种拟钉螺。拟钉螺是一类比湖北钉螺小的多，且脆弱的多的物种，它们大多分布狭窄，若不加区分，很容易在灭螺运动中销声匿迹。

在持之以恒的奋斗下，血吸虫得到了有效缓解。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报》报道了江西省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病的消息，同年七月一日，毛主席写下二首《送瘟神》。截至2021年，上海、浙江、福建、广东、广西等5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继续巩固血吸虫病消除成果，四川、江苏省维持传播阻断标准，云南、湖北、安徽、江西、湖南等5个省维持传播控制标准，血吸虫与钉螺的阴霾在东亚大地上愈来愈淡。它是一颗危机的种子，难以消灭，曾留下“万户萧疏鬼唱歌”；它也是一面闪亮的红旗，峥嵘璀璨，写就着“青山着意化为桥”。

当下，针对血吸虫中间宿主湖北钉螺的防治工作依然在进行。那么如何鉴别钉螺？日常生活中我们会遇到钉螺吗？如何防范血吸虫病？

左-右：湖北钉螺（3枚）/白氏卵旋螺/陶管螺/尖真管螺/细异钻螺/条纹钻螺。可见湖北钉螺壳口有嵴样环状增厚，有些个体具肋，贝壳较小，呈角黄色或角褐色。摄影:gipsy

湖北钉螺顾名思义，具有锥形钉状的壳体。这个简短的描述成为了许多人对钉螺的唯一印象。这个模糊的印象导致了城市乡野间许多无辜的蜗牛受到波及，背上了传播血吸虫的骂名。其中的热门受害者有尖真管螺 (Euphaedusa aculus)、细长细管螺（陶管螺）（Tauphaedusa tau）、细异钻螺（Allopeas gracile）等。它们常见于城市中，出没于墙角、花盆、绿化带，默默担任着分解者的角色，为干净整洁的城市街道贡献着自己的的力量。湖北钉螺的栖息环境则和它们截然相反，它们偏好相对清洁的水体，远离嘈杂的市井，难以在喧闹的市区里被目击到。对于我们要做的只是在郊游、旅行中查明目的地是否是血吸虫疫区即可，尽量不在疫区下水，防止感染血吸虫病。

2016年，为中国淡水贝类研究奋斗一生的刘月英女士去世，谨在此端午佳节即将到来之际向所有科研工作者和卫生与健康工作者表达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