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穹顶:腐尸王座-------第三章
在泰拉,黎明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那只是代表着黑暗稍稍抬升,夜的黑暗仍笼罩着除了最高的尖塔以外的一切。
受忠嗣学院训练的影响,斯宾诺莎在黎明到来之前就已经醒了。她从床上坐起,当裸露的双脚接触到库尔文的冷钢地板时,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然后起身跪在了墙上的祭坛前开始了祷告。
她口中默诵着她从小就喜欢的古老的帝国国教的教义,那里面有着古老的节奏和回应。
我是软弱的,但他是坚强的。在他荫庇下,我得到了力量。
我是有瑕疵的,但他是完美的。在他加持下,我得到了完美的成全。
她跪拜到膝盖发麻,手腕酸痛。然后起身做了一些体能锻炼,穿上了衣服、盔甲,最后戴上了审讯官的红色胸章——一只握紧的钢铁拳头,用红宝石眼睛压碎一只蛇。这不是完整的审判官徽记,其缺少光影图形标志,但那些懂得知道要找什么的人会知道它的含义。
她的小房间没有镜子,但她知道如果有人带来一面镜子她会看到什么:一个魁梧的女人,30岁(按泰拉标准),漂发剂染成的金色短发,宽阔的面部,苍白还有雀斑,棕色的眼睛。她还看到自己紧绷的脸庞,挺直的姿态,以及表面之下涌动的好战情绪,只是经过十几年的训练而有所收敛。
我还未开始,他却是终结。在他里面,我将变得完整。
她低头看着她的胸章。上面沾满了血迹,她伸手拿起一块布去擦拭。这个伪变种人最后挣扎着在尖叫中死去。在审讯结束后,他们都死得很惨,无论他们在开始时的反应是自信、恐惧还是麻木,最终都必然会崩溃。然而,现在她获得了知识。她获得了克劳让她获得的东西。而且她知晓了一个名字——“天使之眼”,并且还获得了另外两个目标的位置和一些零碎的行动和计划的信息。这是一个阴谋,一群不满者的集会,就像在每个世界上一样,如老鼠一般啃噬着文明的根基。他们正在为某件事做准备——一件审讯对象几乎一无所知的事件,只知道它即将到来,并且很快就需要大量的武器才能完成。最后,他满是鲜血的脸流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这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她边说边把斗篷披在肩上。
一个瘦弱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皮肤灰白,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头发稀疏且已经开始脱落了。斯宾诺莎猜她不会超过十八岁。女孩端着一个盛满食物的托盘——里面有肉片、麦片和真正的水果。。。。
真正的水果!有八颗葡萄,虽然都差不多成了葡萄干,可还挂在一根黑色的葡萄梗上。女孩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着,深陷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盘子。
斯宾诺莎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放在房间唯一的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姑娘看见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斯宾诺莎边说边撕下一条肉片开始吃起来。'你在这里服务多久了?.
女孩看起来很困惑,斯宾诺莎这才意识到她的提问有错误。这个女孩从一出生在这里服务。她的父母也是。如果将来她有了一位被认可的伴侣,那么他与她的孩子都会一直在这里服务。在她眼中,库尔文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
耶西卡。
你为克劳大人服务?
女孩点了点头,战战兢兢。
你是他的私人仆从?
摇了摇头。
'那你是负责将餐厅的食物送到更高层吗?
点了点头。
"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你都要为我服务吗?
又一次点头。
“好的,认识你很高兴,耶西卡。”斯宾诺莎拿起了一颗葡萄,皮革状的葡萄皮在她的掌心微微地变形。
“你在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这些葡萄?”
耶西卡猛烈地摇头,脸上满是惊恐。“没有,主人,我没有——”
“如果你没有看,那才奇怪呢。看看并没有什么错。来,过来。”
耶西卡走近了一步,扭动着她的衣服,看起来很紧张。
“我想要在这里好好为克劳大人服务。”斯宾诺莎说着,把葡萄塞进嘴里开始咀嚼。王座在上,这个果实真是太棒了——里面是真正的果汁,虽然带有酸涩和苦涩的味道,好像经历了长途运输,但是它是真的水果。
“我只有了解情况,才能更好地履行我的职责。如果您听到任何消息,请告诉我好吗,耶西卡?”
耶西卡看起来有点迟疑,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走近。
斯宾诺莎拿起第二颗葡萄。 '来这里。
女孩这才慢慢走近。斯宾诺莎伸出手,将葡萄压在她的薄唇上。‘张嘴’。
过了一秒后,耶西卡才行动。但她也只是含着水果,不敢咀嚼。斯宾诺莎笑了。'去吧。
耶西卡的下巴这才开始上下移动。然后一种敬畏的神情在她憔悴的五官上慢慢扩散。
她笑了,果汁顺着她的下巴淌了下来,她贪婪地用指尖接住并舔干净。但在这之后,恐惧的表情就又回来了,她又开始扭动她的衣料。
斯宾诺莎将覆盖着装甲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皮肤下面像鸟一样纤细的骨头颤抖了一下。
"这是见面礼,"斯宾诺莎说。
女孩警惕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耶西卡离开后。斯宾诺莎坐回来,开始吃她的早餐。她刚一吃完,控制台旁边的红灯就闪了起来。一只用黑色电缆扣住的黄铜容器像被压扁的蜘蛛一样悬挂在墙上,上面装着一只通讯装置,看起来好像已经存在了一千年。
斯宾诺莎打开了通讯链:“您叫我?”
“我看了你的报告。”克劳的声音传了出来。“非常详细。你将前往你提到的的坐标,带回另一个目标。”
“如您所愿。”
“他们叫自己‘天使之泪’?”
“似乎是的。”
“斯宾诺莎,你觉得他们想要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准确的答案,但也不需要太准确。他们正在调动人手,储存掠夺的武器,像一种传染病一样在萨拉维塔的高塔下层蔓延。像许多人一样,他们在夜晚听到了肮脏的低语声,似乎诉说了另一种秩序、一个更好的生活,这足以将他们拖入邪恶的泥沼中。
“我会努力发现更多的细节的,”她说。
“拜托下次留些活口,好吗?”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的。”
通讯链的另一端停顿了一下。
“好吧…”克劳说。“你自行判断,但要小心——你所标注的位置在下面更深的地方,我建议你带一支护卫队。”
“我会的。”
通讯中断了。斯宾诺莎想了想克劳刚才的反应。她刚才是太冷淡了吗?
在图尔那里,恰当的尊重总是自然而然的。克劳在考验她,这是显而易见的。她理解这一点,并且应该能够为之做出调整。但与他的对话中没有崇敬之情。如果他是帝国的平民,而非审判庭的审判官,她可能会……
我是渺小的,他却是永恒的。在他的力量下,我能忍受一切痛苦。
她站起身,按下通信珠以召唤武装护卫。在离开房间之前,她伸手拿起十字杖,并将其磁锁到腰带上。很显然她肯定会用的到它。
克劳坐回他的椅子上,双手紧握,皱着眉头。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高尔吉斯的传感器短暂地闪了一下。
“喜欢-喜欢-。Spiritus bonum-(拉丁文,译为优秀的精神)。选得很好。”
“我心想着你肯定会赞成的。她学的很快。”
“Spiritus bonum-”
“是的,你说过了。我想这很有意思。”
克劳尔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晶瓶。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里面的血红色液体,然后取下塞子,喝掉了里面的内容物。这东西需要几秒钟才能发挥作用,而且效果也不如以前。(注:这里喝的应该是amasec,一种帝国生产的葡萄酒。)
高尔吉斯漂浮到阴影中不满地咕哝着, “Nequissimus-(拉丁语的形容词,意思是“极其邪恶”或“极度堕落),不好-。”
“我知道,”克劳回答。
然后他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出了房间。他下了四层楼,乘坐升降机到达标准通道,然后从等待池中召唤了一辆地面载具。
司机停好车辆,打开车门并做了一个天鹰礼。对方是个年纪二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穿着硬领制服。这辆载具装备了重型履带装甲板和狭长的窗户。当它停下来时,颤动的烟囱释放出的烟灰污染了墙壁。
克劳上了车。
“谢谢你,阿妮拉。他在软垫座位上坐了下来。“你女儿怎么样?”
“她很好,谢谢您,大人。”
“她还在背那些代码么?”
“她很努力。“
“如果她想加入泰拉政府,那这些都是必须的。”
“我会转告她的。”
克罗尔微笑着说。“年轻就是好。
“您的命令?”
“带我去找古拉格。”
司机再次敬了个礼,举起地面载具的高射炮护盾,平稳地驶向库尔文众多出口坡道中的一个。
克劳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望着面前那台又大又长的实时视野器(Real-Viewer)。Tarquezine(这个词不知什么意思,如果知道意思可以给科普一下。)开始起作用了,他感到刺痛从他的肌肉中渗出。
他们慢慢地离开堡垒的拱形大门,开到了空旷区域。在穿过一座单跨桥后,朝前方和上方的岩石混凝土组成的森林走去。很快,他们就被交通运输车、履带式人员运输车、帝国卫队补给车组成的方阵包围了,所有的车辆都挤进了塔与塔之间的通道,到处都喷射着浓烟。
阿妮拉熟练地将地面载具驾驶进帝国特权机构使用的优先车道上,很快他们就越过了下面的拥堵车流,穿过一系列用来跨越拥挤交通的叶片式桥梁。圣人雕像环绕着道路两侧,它们都被烟灰覆盖,脸上裂痕难以辨认。
天空中弥漫着厚厚的一层飞扬的尘埃,只有硫磺光束穿透而过。黑色仲裁者们大批出动,他们的黑翼猎杀者就像秃鹰一样在沙砾状的下沉气流中盘旋。在他们下面,搅动着的是永恒的人群,他们在狂躁的无定形的层次中翻滚。克劳看见戴着头巾的游行队伍穿过露天广场,领头的是一位提着薄纱红色灯笼的牧师。在远处钷发动机无休止的轰鸣声中,他隐约能听到群众的诵经声,鼓声的轰隆声,以及仆人拖着锣轮床发出的沉重的铿锵声。
游行队伍越来越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它们会交融在一起,从大教堂的洞穴般的外壳中沸腾出来,像一条活生生的河流一样膨胀,流向长达100公里的永恒纪念大道——这条巨大的堤道是由异端泰坦的湮灭残余堆砌而成的,最终通往的便是传说中的永恒之门。
载具呼啸着向北飞驰,穿过高耸的塔楼,来回穿梭于悬挂的交通管道之下。音频扩音器传出宗教话语,五十米高的画面上闪现着被献祭的天使图标,每一寸空间都似乎被国教的专家占据,他们煽动着人们越来越虔诚地沉浸其中。在同样拥挤的空中,装备着破损金红装甲的机械天使无力地漂浮着,镀金的泪腔中正不停地落泪。
“真是疯狂。”克劳心不在焉地喘着气说。
“大人?”阿妮拉问。
“没什么。继续开车。”
他们绕过一座破旧的灰色岩泥建筑,继续向上走,穿过交汇的交通通道。很快,另一座黑暗得像沥青,内部被苍白的蓝色灯光点亮的建筑物在他们面前出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骷髅悬挂在加固门上,巨大的眼眶里空空如也。
守卫们向他们招手示意,让他们通过,然后阿妮拉走到一对抛光的黑曜石门前。克劳下了车,迎接他的是两个穿着暗色甲和骨白头盔的卫兵。他们弯下腰,电矛的尖端横扫在石板地面上,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开启。
克劳走进来,穿过一个门梁,门梁上标有泰拉政府的标记、医疗公会的蛇形旗帜和不知名小团体的神秘图标,所有的这些都被一枚刻着双头鹰的浅浮雕覆盖着。
迎接他的他的是一位穿着浅蓝色袍子的肥胖男子,他袍子上沾满了油污,紧贴在下面的褶皱上。他光头,皮肤苍白,嘴唇鲜红,眼睛圆而小。这个男人双手握在胸前,每只手指上都带着密密麻麻的戒指。一只增强型耳机从光滑的后枕处闪烁着,用珍珠状的齿轮节点连接着导线。他胸前挂着一枚医疗工会的胸章,标志着他经过了心理筛选,并获准监督清理工作。
那个臃肿的男人鞠了一躬。
“审判官,”他说着,转过身来引领克劳进入内部。
克劳点了点头,继续前行。“你好,古拉格,最近怎么样?”
“空气很热,朝圣者们让我感到厌恶,我有太多工作了。”
“我听错了吗?”
“空气很宜人,朝圣者是一种鼓舞,我的工作是一种祝福。”
“我们想要的只有真相。”
他们俩穿过这个复杂的结构,进入了蜿蜒的熔渣灰色岩石通道。就像在库尔文一样,这里的大气也是循环利用的,与外面的泰拉烟雾隔绝开来。他们经过外科手术室,每个房间都是无菌的,明亮的钠灯照亮了它们,大多数的医疗台都有人躺在上面。仆人们在狭窄扭曲的走廊里匆匆走过,低头拉起隐蔽的面罩,身上带着自己的医疗工具:堆满血迹的钢盘、漂浮着药品的小瓶、去皮器、肠道切割器、骨锯和深静脉针等等。
“他们告诉我你有了一个新的助手,”古拉格边说边领着克劳往深处走。
“又在试着解密了吗,古拉格?”克劳问。
“哦,我听到一些消息。”
“她在我这不会待太久的。因为她太出色,太虔诚了。”
“啊?”
他们进入了一个长长的大厅,地板铺瓷砖,没有窗户,由悬浮器照明,悬浮器从古老的电源供应器发出嗡嗡声。一排排医用石板沿着墙壁伸展,每一个上面都盖着一块布,下面都有一具尸体。
克劳停在第一个石板面前,掀开布。下面的尸体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脖子处有纹身,油腻的头发从瘦削的脸上拉起来。
“这些是来自马里亚科斯的人?”克劳仔细地研究着她,问道。
“是的。”
“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
克劳疑惑地转向古拉格。“什么都没有?”
古拉格摇着下巴咯咯笑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要亲自到这里来,审判官。其他大人们都没有来过。”
他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一只放大单目镜,将其嵌入左眼,让透镜电机发出微弱的声音。然后他俯身检查尸体,拉下她的眼睑,张开下颚,拽动空洞的牙龈。他一边工作,一边喘着粗气,汗珠在他的脂肪褶皱上闪烁着。
“都是一样的,”他说着,拉开床单并检查她的肋骨。“炼狱枪弹,单点穿透。还有一个脊椎骨折的——
“谁做的?”
“您的手底下的人真是神射手,我之前就说过。剩下的都是底层人的通病。蛀牙,骨癌,白内障和佝偻病,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
'他们没有逃跑,至少一开始没有,'克劳看着一排排的尸体说道:'显然他们是有组织的,有什么东西在驱使他们。
'他们的罪行是什么?
''未经批准的集会。”
“那你就是不清楚喽?”
克劳笑了。“负责审问的是我的助手,就是你们听说的那个人,她曾经和其中一名组织头目交谈过。那个头目告诉她他们正在为某件事情做准备,但他并没有被告知具体是什么。他们连对自己的同伴都要保密。这让你想起了谁?而且他们手里有武器。”
“这里每个人生来都有一把激光枪。”
“真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想法。”克劳转回到尸体面前。“他们有多少人在这里?”
“送来的所有人都在这了。我们已经取走了他们的牙齿,接下来是头发。最后是任何可以冷冻的器官,我都会送到修补者那里。”
“我数了有二十五具。”
“你说是就是吧。”
“但我只派给你二十四具。”
古拉格笑了起来,用死者的裹尸布擦拭着他的肥肥的胖手。“你亲自数过了吗,审讯官?我觉得你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手。”
克劳没有再笑。他挨个揭开每个盖在尸体上的布。最后一个似乎是披着厚厚肌肉的巨人——那是两个亚人中的一个——而其他尸体则是皮包骨头。
古拉格摇摇晃晃地跟着他。“他们是用标准运输工具运来的。如果出了差错——”
“细节,”克劳喃喃自语,并没有理睬这位药剂师。“那才是问题所在。”
他走到了最后一个尸体面前,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布。这具尸体是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岁,比第一个女人的脸稍微丰满了一些,头发紧贴着他的头皮,眼睛周围有些发红。尸体毫无表情地凝视着头顶的钠灯。
克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记得这个人。”
古拉格在他身旁徘徊着,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们告诉我这是一场交火,使用了枪支。你真的注意到了每一个——”
“每一个,”克劳说着,把头转向一侧。“他不是我们清理过的区域里的人。他来自哪里?”
古拉格伸手到石板的脚边,从铁扣中取出了一卷破裂的羊皮纸。随着它展开,自动笔书写的干燥的棕色擦痕变得可见。“派遣56-76a-ed3/G,马里亚科斯,上面有你的标记,你的印章,” 古拉格读着。“'就像我说的,他们这批人是一起送来的,都在一起,堆在重力板上,胸口还是热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
克劳转身面对药剂师,他瘦削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古拉格立刻闭上了嘴,悄悄地放下羊皮纸。
“什么也别说,认真听着,”克劳说。“我会带他回去。你去跟你的文员和调度人员说话。我会在两个小时后派遣一支队伍到这里,他们到达之前我需要一份报告。如果到时候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信息,我就会亲自过来,你想让这种事发生么?”
古拉格摇了摇头,再也笑不出来了。 “当然,”他说。“但是没有记录——”
“给你两个小时,”克劳说着,转身从停尸房走回去。“你只有这么多时间。好好利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