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田柾国 雪兔与呆鸡 原来我从以前就爱你了。
“终于画完了....累死我了..” 凌晨五点，天蒙蒙亮，田柾国的房间却依旧敞亮。他和她撒了个小小的谎，互道晚安过后又在电脑前熬了个通宵，终于把拖欠了几个月的画稿画完了，整个过程就像把一块海绵塞进液压机，无情地榨干了他所有的脑细胞。 但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碰到过如此活跃旺盛的创作灵感了，想必这一切，还是得归功于某人孜孜不倦地为自己加油打气吧？ 田柾国轻笑一声，用力伸了个懒腰捏捏发酸的手臂，秉着最后一点耐心将画稿打包发给主编，完成了一切，这才抱着沉重的身体扑到床上。 窗外的天悄然之间亮了许多，城市也逐渐开始有了些许声动，田柾国打了个哈欠，眼皮也不禁开始打架，经过一晚上的精力压榨，疲惫不堪的身体已经临近关机状态，但在陷入深度睡眠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想做。 他逼着自己睁开眼睛，打开手机相册翻找出自己和她的通话视频，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满是倦意的脸上渐渐被幸福和喜悦所充斥。 “呆鸡..晚..唔不对.....早安...真希望再睁开眼的时候..你就真的在我眼前了....” 伴随着轻盈而缓慢的呢喃，视野开始逐渐模糊，没一会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起床准备上班的方阿米接到了组长的电话，通话内容大概就是，那个曾经至少给自己找过八百种拖稿理由的田柾国今天居然一气呵成交了拖欠的所有画稿，包括之前讨论好的新作品也做好了全套构思，文件大小高达三个G，光是打开就耗了半个小时。 “最近公司的网出了问题，我还是用流量传的，才刚传完就提醒我没流量了，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哦对了小米，现在雪兔这边有了稿子，你的工作也要来啦。” 方阿米一边刷牙一边听着组长的诉苦，脑子里的思绪却全然不在她所说的工作内容上。 一气呵成交了所有稿子....那想必工作量肯定大到不敢置信吧？这家伙是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赶出来的？还是说之前有存稿，不过是一直没交？ “小米?小米？听得见吗？” “哦哦！听得见听得见！”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手机连电话都打不了了来着..刚才的工作你听明白了吗？” “嗯嗯，我一会就过去公司。” “等我看一下雪兔下部作品的手稿，把问题整理出来你顺便带过去和他沟通一下哈。” 挂断电话没一会，组长就发来了整理好的手稿文件，看着熟悉的画面线条，方阿米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和自豪感。 自己现在不仅是漫画界Top1的助理，还是他最爱最关心的女朋友，这buff叠的，换作以前，自己还得和那些上网吧蹲点抢限量版签名本和周边的疯狂书迷赛金赛时赛力气，不过现在，这些可都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东西了呢。 方阿米忍不住坏笑，打开微信书迷群，津津有味地看着里头策划新书抢购计划的小白兔们，美滋滋地哼起小曲。 如果要问这世界上有哪个打工人可以每天带着笑容上班，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我，方阿米！ “哼哼，可爱的小白兔们，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去吧～姐姐我先去替你们感受一波大佬的爱～” 抱着手机走出卧室，一阵烧焦味从客厅幽幽而来，方阿米一个肝颤，立马瞪大眼睛大叫起来， “妈呀！什么东西着啦！什么情况？金泰亨！金泰....” 快步跑向客厅，方阿米一眼看见了站在烤面包机前脸色憔悴眼神呆滞的金泰亨，眨了眨充满迟疑的眼睛慢慢走过去，紧接着就是一巴掌狠狠拍了过去。 “你大早上的干嘛？想把我家炸了还是想把你自己炸了？” 换作平常，金泰亨一定会大叫一声反手和自己大干一架，可谁料今天的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木讷地关掉烤面包机，徒手把两片烤得黢黑的面包放进盘子里，双目无神地端起杯子回了房间。 “喂，你热可可都还没冲热水呢！” 砰。 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 这..跟行尸走肉的僵尸没什么区别啊? “怎么回事呢吧今天？整得好像谁欺负......” 话刚说一半，方阿米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昨天在书店时发生的事，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了沉默。 “还是有空再问吧..” 大概是早上在家干这干那的磨蹭了太久，开车去上班的路上遇上了最堵的高峰期，到公司的时候都已经快要九点了，对于向来积极上班的快乐打工人今天居然迟到这一行为，周边的同事表示纳闷， “诶小米，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嘛？这么比平时晚了这么多才来？” “早上在家忙得晕头转向的，路上还堵车了。” 方阿米脱掉外套，匆忙之间扯掉了系在脖子上的丝巾，丝巾滑落到地上，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径直拿着文件走向了组长的办公位。 “组长，您今天早上发的文件我大致看了一下，我觉得这几个地方还可以再修改一下，你看看?” “啊，小米你终于来..啦。” 组长抬头朝她看过来，脸上的笑容在目光往下移动的瞬间僵了一下，但当事人似乎没有发现，拿着文件向她详细沟通起来。 “这个地方不用切镜，直接用主人公的视角的话效果好像更好。” “那个..小米，”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了。 “嗯？怎么了吗？” 当事人依旧一脸天真无邪，让面前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罪恶，但她必须在让更多人感同身受之前，把这件尴尬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事说出来！ “你的....” 于是她压低声音凑近她耳畔，脸上的表情复杂交替。 “你的脖子...” “诶？脖子？脖子怎.....!!” 起初的方阿米还有些云里雾里，直至抬头瞥见组长熄屏的电脑上自己的倒影，早上系在脖子上的丝巾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空荡荡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一个浅红色的吻痕！！！ 方阿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啪地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朝组长尴尬一笑， “组长别误会，别误会哈哈，这就是蚊子包，你都不知道，昨晚睡觉蚊子可多了...我一宿没睡呢...” “啊，原来是蚊子包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某人可谓是绞尽脑汁把毕生所学的演技全使了出来，好在似乎并没有穿帮，两人的问题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上。可就在她为自己松一口气的时候，最严重的问题来了。 “这个地方这样改挺好的。” “嗯，那我就按这样修改了。” “诶小米，你们谈多久啦？” “嗯，不久，算是今天才十天....不是！组长你！！” 这一刻，方阿米的绝望达到了巅峰，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事，越想瞒就越瞒不住，对于她这样神经大条的人来说，就算演技再好也会吃亏，而她吃的最大的亏一定就是....后知后觉。 很快，上班积极分子方阿米谈恋爱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编辑组，同事们各种各样的八卦问题更是从四面八方“凶猛”而来。 “哎呀我们勤劳的小蜜蜂居然谈恋爱啦，真看不出来。” “才几天而已，当然不是很明显啦..” “谁说的，我可早就观察到了，难怪最近天天抱着手机傻笑，原来是有对象咯。” “打算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收了我们家珍贵可爱的阿米。” “哎呀这事以后再说啦..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我得去外出工作了，有空再聊啊！” 要是让大家知道我的男朋友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超级偶像的话，他们肯定会把我杀了的吧... 为了防止大家越问越多，方阿米灵机一动抱起文件拔腿就跑，殊不知身后闹哄哄的办公室里，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自己。 车里，方阿米惊魂未定地打开手机，想在去田柾国公寓之前打电话问问他需不需要带份早餐，可惜打了两次都没接。 “是昨晚工作到太晚还没起床吗？早就交代过不能熬夜工作的..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虽然嘴上恶狠狠地说着气话，但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不自觉地转向了早餐店的方向，最后买了两分早餐一起带上了楼。 鉴于某人平时极度沉迷于日夜颠倒的工作方式，方阿米在前次上门工作的时候就要了田柾国公寓的钥匙和门禁密码以防突发状况和不时之需，看样子今天是要派上用场了。 “柾国？你醒了吗？” 果不其然，厨房和客厅都是一片静悄悄，她轻轻打开卧室门，发现里头亮着灯，却没有动静，只有随之传来的一阵呼吸声。男人正抱着枕头窝在床榻上安稳地睡着，连被子都没盖，从办公桌上堆的泡面桶和速溶咖啡罐的凌乱桌面来看，昨天这里的“战况”不是一般的“激烈”。 “算了，你要是听话那就怪了。” 看着毫无苏醒之势的某人，方阿米只能无奈叹气，从一旁拿来毯子替他盖上，怕他着凉还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谁知下一秒某人就踹开了毯子，皱着眉头含含糊糊道， “嗯...热..” “不是..田柾国你别太过分了吧？我好心替你...” 方阿米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张茫茫然然的睡脸，极速飙升的火气却在瞥见他眼眶下两团重重的黑眼圈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作势举起的拳头也默默放下，用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埋怨， “田柾国你个笨蛋...”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都没变。 方阿米走近床边，微微弯腰勾勒男人安逸的睡颜，目光在顷刻之间柔软下来。 男人依旧安静地窝在床榻上熟睡，未经打理的碎发乱糟糟搭在额前的模样与少年时毫无二致，像是回忆里最珍贵的那一帧画面重新在眼前浮现，美好到让人以为时间真的回到了那年盛夏。他均匀的呼吸声将所有烦恼赶出了脑外，只沉浸在这一小片刻的安稳与心动之中。 “笨蛋...” 女孩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轻盈且简短的两个字，却在这平静的气氛中被悄悄拉长放慢，这一刻，她只想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眼前这个男孩。 两人之间消逝的那些过去，还有这些年来他未能向自己传达的心意，她都想加倍奉还。 男人因为她的动作有了动静，睡意朦胧间皱起眉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翻身继续抱着枕头呼呼大睡，浑然不知自己眼前站了个人。 方阿米无奈轻笑，想到时间已经不早，组长交代的任务要在今天内完成，于是准备借用他的办公桌提前开始办公，谁知转头瞥到那张仿佛经历过世界大战的桌面，她的头上顿时布满黑线，转头就朝床上的人使了一记眼刀， “我欠你的啊...” 枉费九牛二虎之力收拾掉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总算腾出了一块放笔记本的地方，正当方阿米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来安心办公之时，桌旁收纳柜上的一本本子吸引住了她的注意。 她对这本本子不算陌生，上次来的时候就在无意间看到过，之所以有印象，其实并非因为它破破烂烂的外壳，是因为那时田柾国解释那是他的灵感笔记本时支支吾吾的可疑态度。 如果真的是灵感笔记本的话，为什么要那么紧张？感觉像被爸妈偷看了日记本的小孩一样，而且自己还是他的助理，有什么可隐瞒的？ ....等等....日记本？ 难不成..... 事实证明，再怎么强大的正义感也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更何况是对自己男朋友的小秘密。 方阿米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人，确保他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醒过来以后才放心将本子拿起来，屏息凝视着翻开了第一页。 「2012年1月6日」 「上大学的第一天，舍友们都很好，他们的画画技术也都厉害，以后要努力向他们学习，相信会越来越好的，加油」 最先映入眼帘的这段话被特地写得很端正，没什么情感色彩，但是不难看出作者届时是怎样的心情。 「下午4点投简历」、「钥匙」、「零钱包」、「晚9点上传脸书」、「宣传稿」..... 页纸的周围记满了类似会议摘要和行程安排的字迹，还有许多杂乱的小图案和潦草记录下来的灵感和手稿，虽然看不懂，但充满了一整天下来的生活痕迹。 「2012年3月17日」 「又被拒绝了，没实力想找个签约公司还真难，如果有人教我写简历就好了，可我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写进简历里，喜欢一个人四年算吗？」 「2012年5月4日」 「好消息！今天收到了一家公司的offer，从今天起我也是一名合格上班族啦！希望可以快点出版属于我的漫画书，加油！」 「2012年7月24日」 「改了好几个通宵的漫画书策划案终于通过啦！今天主编问我想给自己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雪兔，一只喜欢雪的兔子」 「2012年10月10日」 「新书开售了，听主编说我的书在书店售卖的势头很好，总量有破万的概率，我先把这个写下来，等以后真的实现了就回来看看。真开心，不知道小鸡有没有看到」 方阿米像是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页上的字迹，也不知是看得太过认真还是其他，当看见这段话时，她的眼眶忽然泛红，眼底有泪花在闪动。 少年用铅笔描绘出了一只女孩低头看书的侧影，被风吹起的长发，整洁的校服衬衫，一笔一划间都勾勒着无尽的认真与柔情。在画的下方，男孩同样用顿了的铅笔轻轻写着四个字， 「我好想你」 刹那间，眼泪潸然而下，重重滴落在四个看似渺茫却又直击心灵的字迹上，时间的指针也在这一瞬间拨回到了六年前。 那是两个人分道扬镳的第一年，虽然那段时光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但她依然记忆犹新。 高考结束以后，两个人的见面机会因为策划未来的原因变得少之又少，她去了另一所城市上大学，而他则是选择待在原来的城市，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高中的毕业聚会上，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坐在汉江边的星空之下畅聊未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那时的她已经做好了往后不再和他见面的准备，即便心中满是不舍，也终究是将那句道别说出了口。那一晚，他的表情很让人心疼，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为难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兜兜转转半天，就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至今为止，那晚的事都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总是埋怨自己说得太过直白，又或是自己对他和这段关系都太过绝情，感谢和放手都从她口中说出，像是迫切地想要快点剪断这根线。 但说实话，离开他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至少从那往后的一年时间里，她都在坎坷与忏悔中度过，没有机会和他解释，没有勇气找他，生活也遇上了各种各样难以跨越的艰难险阻。 原来那一年，他也同自己一样，在充满了陌生气息的生活中匍匐前进，努力寻找着前进的光。 这本笔记本记录了他整整六年的生活时光，包括工作上的起起落落和生活中零杂琐碎的一点一滴，但其中占据最大部分的不是工作也不是生活，而是对她的爱与思念。 「2013年11月11日」 「今天是很特别的一天，不仅是因为首尔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还因为去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可惜我没有找到她。城南的天气比首尔暖和些，但也还是很冷，也不知道她有没带围巾，每年都要我提醒才记得的笨蛋呆鸡，如果没带的话一定又会怪这个天气冷的太快的吧？我现在都已经不是要老妈提醒才穿秋裤的人了嘞」 笔记的下方贴着一张从首尔市到城南市的动车票，还有一张男孩站在城南大学校门口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容灿烂地比着剪刀手，脖子上系着的是她高二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家伙..当时不是还嫌这条围巾娘里娘气的嘛..” 女孩笑了笑，用手轻轻抚摸那张微微泛黄的照片，很久很久。 「2014年2月14日」 「今天回学校拍毕业照了，看见大家穿着学士服，捧着恋人送的鲜花一起有说有笑地合影留念的样子，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我的大学生活就要接近尾声了，今天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班同学和我告白了，高中毕业以后的第一次，虽然很感谢她，但我还是拒绝了，理由和高中时一样，我有一个想喜欢一辈子的人」 「我很欣赏她的勇气和对我告白时眼里的坚定和真诚，因为那是我做不到的，假如我也有她一半的自信就好了，不会把这么多年以来想对她的话像个胆小鬼一样通通藏在这里，我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直到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的话」 这句话被用黑笔重重划掉了，但看的人还是能知道话的大概意思，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这句话划掉，只是呆呆地看了一会，从桌上拿出圆珠笔，在话的下方留下回复，满意地笑了笑， 与简略潦草的连笔字不同，女孩的字迹纤细且清秀，浅蓝的痕迹成了这部枯燥的黑白电影里唯一的色彩， 「你做到了。」 在这个谜底揭晓前的六年时间里，他们从未忘记过彼此，却又缺席了彼此最思念对方的时刻，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空白的煎熬，也正是这六年来的相互牵挂，让他们更加深刻地明白了爱的意义。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是喜欢了。 她爱他。 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他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