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后续
我该怎么去描述,我们的再次见面呢?用尽所有的词汇,也不足以写出一星半点,会面时汹涌而出的情感。
我应该高兴的,他跨越时间,穿破空间,向我而来。可为什么,眼泪不听使唤,一直在掉,一直在掉,就像掠过耳边周身的风,从未停过。
我的爱人啊,你又交换了什么,才能来到我的世界见我呢?
泪眼朦胧的世界里,人流浩荡,欢笑声阵阵,唯有我一人,留在原地,无声哭泣。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空湛蓝,草地绿油,风也异常温柔。
它调皮地吹起我耳边的发,轻轻骚动我的锁骨,带来一阵轻痒。时而扬起我的衣摆,牵动我的裙角,更多时候,簇拥着我,无时无刻。
“只要你在风里,我就能感知到你”
忽然耳边多了一道声音,温柔缱绻,倾满爱意,字字虔诚慎重。
眼眶骤然湿润,我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沉默地咽下涌到嘴边的哭声,缓缓仰头看向飞满风筝的天空,温热的液体顺着太阳穴,流入发间。
这不可宣之于口的思念,和再也无法触及到爱人,让我在这片欢笑中,显得格格不入。
整片蔚蓝的天空被无数风筝分割阻隔成不规则的碎片,时时变换。
笑脸、章鱼、航天飞机、小猫……翱翔在天空的风筝,多姿多样,各有特色。替单调的天空,画下一道浓重的色彩。
如果他……就好了。
徐徐而来的风,缓缓吹干眼中的泪水。我按耐住心头的悲伤,强打精神看向更多地方,借此平缓心情。
盘旋在心头的悲伤,并不浓厚,也不足以让我失控。它只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某些时刻,冷不防地裹紧我的心脏,让我情绪失控,让我想起他的存在,让我怀念我们见面的时候。
嘴角紧紧抿起,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想那些东西,可是思念它无孔不入,早已将我困在那个名为“痛苦”茧中。如牢笼困兽,挣扎不出。
“对不起啊,白起,我一点也不勇敢,我老是在哭,一直在想你。我以为见过你后,我就能满足,继而放下,将自己的生活重新开回正轨。”
“可是,身为人的我,真的很贪心,我想要更多啊,更多啊……为什么,不能是永远呢?”
逐渐失去焦点的眼睛,死死盯着断线的风筝,看着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渐渐地化为一个小黑点,就此再也不见。
可能这就是黄粱一梦吧。
温热的眼泪再次从汹涌而出下,顺着面颊滚落,汇聚到下巴,重重滴落,砸在手背上,触感冰凉的令人害怕。
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我飞快抹去泪水,比起热闹,我现在更需要安静地独处,去整理好自己的状态。
我必须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为了这份爱,去消耗折磨自己,我不甘心,他也会难受的。
爱,是为了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而非自怨自艾,顾影自怜。
白起,我会努力热爱生活,会尽力照顾好自己,会慢慢顺着时间走下去,你也要啊……
我逆着人流,大步往回走。与我擦身而过的人们,模样皆不相同,脸上却洋溢着同样的欢笑。
这么好的日子,可不能再哭了呀。
我用力抬起嘴角,试图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些。
“姐姐,给你。”驻足我身侧的是一对母女,妈妈的目光温柔,孩子的眼神清澈,统一地散发着名为善意的光芒。
柔嫩娇小的手里,抓着一根线,我目光上移,对上一个鲜红的,爱心形状的气球。
“姐姐,不哭。”气球,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来不及拒绝,那一对母女与我错身而过,融入人流,消失不见。
我呆立在原地,维持着回头观望的姿势,从手间蔓延上的热,顺着手臂淌入心中,最后全数涌到眼睛中。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落泪。却莫名的,开心,特别开心。
“白起,你看,我有气球了。”笑和泪同时在脸上扬起,心头还有沉重,可脚下的步伐,已经轻快许多。
可惜,这份快乐没有维持多久,不知为什么,人流变得拥挤急速起来,接连撞上来的人,让我的整个手臂隐隐作痛,连手中的气球都抓不住。
气球绳脱手的那一瞬,本该没有感觉,我却条件反射的反手一抓——
空荡荡的手心无声嘲笑着我的天真,顺着人流而去的气球,与我背道而驰,越飘越远。
这是什么意思?我来不及想更多,被人流裹挟着,往气球飘走的方向走去。
我又被送回了原来的位置,身不由己的回来了,目光所及都是来回摇晃的身影,耳朵里乱得一塌糊涂。
我好像能听到什么,却又什么都听不清。呼吸急促,全然不受我的控制,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安静地一个人待着,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呢?
每个人来这都有自己的理由,我呢,我到底是为什么必须要呆在这,去接受他们的喜悦欢笑。
明明,与我无关啊!说不清的烦躁涌上心头,我无法忍受的用力拨开人群,往外跑。
流动的人影化作黑色的巨河,企图将我吞没,同化,可我不愿意,所以我一定会离开。
忽然,一点红映入我的眼角,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红彤彤的气球还在人群中一上一下的漂浮着,所过之处,总有一只手想抓住它。可是每次都差分毫,愣是没有一个人得手。
好像……是自己丢的气球。我不解的看着它,悠悠起伏的气球,像是走丢的孩子,无助又茫然的在每个人头上飞过,企图找到自己失散的家人。
想要。
这两个字一旦完整的出现在脑海里,身体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动走向它。
这样无主又漂亮的气球,很多人都想要,甚至有人跳起来抓它,结果都没抓住。
短短几米的距离走起来并不容易,要防止被人流带走,还要推开站着不动,观望他人抓气球的路人。
我终于走到气球下方,周围的每一张面孔都是高高扬起的,视线统一的看着摇摆的气球,我也不例外。
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没抓住。
细细的气球绳,应该是具有拟化周边颜色的能力,不然每次都看准了,怎么会都擦手而过呢?
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谁也没有成功拿到它。
抓不住。
浓厚的失望从眼底冒出,我收回高举的手,在想要不要放弃。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逆着人流刮来,吹得我的头发衣服呼呼作响,一瞬迷蒙的视野里,有一道光从天上直射而下,明亮却不刺眼。
透过指缝,我看见一个人高高跃起,蓝色的衣摆在风中簌簌摇摆,高高伸出的手,袖口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精瘦有力,修长的手指上缠着一圈细细的线。
什么?惊喜在眼底爆出最绚烂的焰火,这是幻觉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那是他吗?不,那只是一个虚影,透过他能看见之后所有的景色。
就像是梦一样,梦里的人出现在现实世界。
震惊的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人,就这么大步地,从人群头顶带着气球向我而来。
没有人能抓到的气球,被风催促着,落到它命中注定的人手里。
无数人看着主动落向少女的气球,她一脸不可置信,他们也一脸怀疑,仿佛都看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女眼中的世界,有她最爱的人,拿着属于她的气球,露出一个温柔笑容,而后缓缓消逝在风中,在光里,就像是从未存在。
早已伸出的手,气球绳牢牢系在无名指上,我茫然地四处张望,天地间再也看不见那么熟悉的身影。
白起,白起,白起……求求求你,再出来见我一次吧!
爆发在心中的呐喊,歇斯底里尖锐高昂,几乎没有理智可言。身体尚未从震撼中恢复,可藏在躯体里的灵魂早就泪流满面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我离开,你也是这种感觉吧……对不起,我怎么能让你那么痛苦呢?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汹涌而下,我神魂俱失,又是一阵风起,气球亲吻上我的脸颊。
痛苦到不能自己的我,才发现,这个气球和那对母女送我的气球并不一样,红色的表面上,写着一个小小的“LOVE”。
“白起,我该怎么办啊……”
“白起,你是想告诉我,你爱我吗?”
“白起,我知道了。”
“白起,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白起,愿我们永不再见。”
“白起。”
我于风中伸出手掌,五指虚握,与我看不见的爱人十指相扣。
附注:他眼神里诉说的爱意,是我终其一生不可触碰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