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自私 49
听说田枸那天还被打进医院了。 这事闹得还挺大的，不知怎的就传进老师耳朵里了，而且越传越离谱。所以不出所料郑丹妮变成了老师办公室里的常客。 星期五的早自习结束，郑丹妮又被班主任老马叫到办公室来喝茶了。 老马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漂漂亮亮的孩子，不明白这个好看的一姑娘为什么会找社会上的人去殴打同学。 “郑丹妮你说你昨天才惹了数学老师生气，今天又有人告诉我你找人去殴打别的班的同学——你最近怎么了？” 郑丹妮一脸无所谓，好像通报叫家长什么的都不在乎，虽然她还没经历过：“老师，如果我说这两件事都是我被拖下水的，你会相信吗？” 老马一阵皱眉，最近烦心事太多了，昨天下午又被数学老师跟自己吐槽自己班怎么怎么样了。眼下这个学生还死不承认，语气渐渐生硬起来。 “郑丹妮，做错事了就要勇敢承认，不要老是推卸责任。看你平时在班里都是好好的，这件事如果你去和当事人道歉，我就不把这些事情记到你档案里，就当没发生过。” 高中档案是考大学录取时必看的一个重要文件。班主任评语，平时各课任老师的打分都是录取时的一个重要部分。所以不少的高中生都有过被老师拿档案打压的情况。 郑丹妮听到这话果不其然地皱起眉头，可还是没有开口答应老师的话。 老马一看到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多漂亮的一小姑娘，整天学什么男生打架，对你影响不好啊。再说了你把人家打上了医院，人父母怎么想的？严重一点你是不怕坐牢吗？” 看来话里的偏袒很明显了。 这话听的郑丹妮越来越恶心。本来她不想跟老师争论的，她又没做错什么，这老师直接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她身上。这叫人怎么忍？ 她站起来，眉眼坚定地看着班主任：“老师，如果我有错在身，上数学课的时候扰乱了课堂秩序我是会第一时间去向数学老师道歉；还有让人殴打同学并造成了他人严重受伤，我也会去道歉的——” 听到这里，班主任还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赞成，结果郑丹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是，这些事情我压根都没参与过甚至还是被人拉下水的。老师你不找事情的主人公你反倒来找我，让我承担一些我不该承担的责任。” “我很难不怀疑老师是不是被人收买了。”说这话时，她语气冰凉，毫不畏惧。 班主任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指关节重重地叩着桌面：“郑丹妮，老师是在帮你，不是在害你。到时候事情传到校长耳朵里你不怕被处分是不是？” “老师你是宁愿相信别班乱传谣言的学生，都不愿相信自己班学生的一句话吗？”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老马气得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再和郑丹妮争论这些事情了：“我找时间跟你家长沟通一下算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她无气地挥了挥手赶人，谈了一个课间时间还是没有个结果。郑丹妮想了想，还是跟老师说了句：“清者自清。”就离开了。 回到教室以后，教室都乱成了一团，明明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可这些吵闹的声音没有一点要消失的迹象。 郑丹妮全程黑着脸，一脸心情不好地回到座位上。同桌想跟她搭句话的，但是看她那脸色，想说的话就咽下去了。 倒是那个胡静，像是看不懂郑丹妮心情一样，非要转头凑过去问七问八：“妮姐，班主任找你干嘛了？” 郑丹妮没理，一言不发的拿出本节课的书在座位上翻看。一旁的同桌使劲地给胡静打眼色，让她别打扰郑丹妮了，没看见她心情不好吗。 可胡静就跟眼瞎了似儿的，见郑丹妮同桌一个劲儿地朝自己眨眼，非常傻的问：“你眼睛进沙子了？” 她那神情认真的样子还很担心，搞得同桌还以为她是假傻。 没想到她是真的不会看气氛…… 胡静见两同桌没一个搭理她的，好奇的心越来越重了。一开始只有头转过来了，现在一整个身子都快凑到郑丹妮边上了，烦人的很。 “妮姐，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说着欲上手拍拍她的肩。 郑丹妮一把手给打掉，脸上尽显不耐烦：“转过去坐好。” 同桌大概能猜出来了，刚刚班主任应该是批评郑丹妮了，而且还很不留情面。 这会儿老师已经进教室了，胡静也不好问什么，就转过身去准备上课了。 本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相对来说不算很严也不会去多管闲事。但昨天二班闹得事还挺大的，她课前还是忍不住多说教了几句。 本节课的前一大段郑丹妮都没怎么听，别看她表面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这件事好像都不怎么上心。 但课都已经上到一半了，什么都没听是真的，心里不在乎是假的。谁能忍受被拖累而且还得背黑锅的这种事啊？ 所以她越想越气，真正达到一个爆发点的时候猛得往前座的胡静凳子下一踢，“嘭——”老师讲台上板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郑丹妮举手示意，压低着声音：“报告老师，我的书刚刚掉了。” 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了她一眼：“下次注意别发出那么大声响。”然后又继续板书了。 胡静吓了一跳，愣愣地扭头看过去，一阵问号的看着郑丹妮。 郑丹妮凑近她，皮笑肉不笑的把声音放更低了：“下了课你们几个昨天惹事的去找数学老师道歉。” 她皱了皱眉，补充道：“并且好好给我解释了我和另一个女孩子是被牵扯进来的，不管我们的事。” “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 后半节课就重新调整好状态开始认真上课了。 —— 晚上晚自习下课后，郑丹妮前脚刚踏进自己家门口，后脚电话就响起来了。这个点能找自己的没见人，估摸着应该是某人，正准备按下接听键的，一看见来电显示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妈妈。 手指一时间没了动作，这种能让她主动打电话找她的，不出意外的话又是别人找她麻烦了。 沉思了有好一分钟了，她才迟迟按下接听键。一开始母女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迹象，两个人都沉默的等着对方先说，足足又有一分钟。 电话那头的女声凛冽：“你班主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郑丹妮死死地捏着裤子，没说话。 舒贤的语气听上去心情不太好：“约我有时间面谈一下，但是我告诉她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出差。所以我们就简单在手机上了解了你最近的状况——” 她拧眉，严厉的女声让她又不禁心里一怕：“郑丹妮，你为什么要找人殴打同学？” 又来了，又是这种质问。从小就伴着这样的言语长大的郑丹妮，从来没有从自己母亲的嘴里听过一句安慰的话，越来越少的信心都快被消磨没了，母亲却还仍要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她真的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啊。 一瞬间小时候的回忆涌进脑海里，让她慢慢红了眼眶，嘴上却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我没有。” 尽管出声的时候声音抖动。 舒贤听出来了，声线又放严肃起来：“有人看到你和那些混混说话了。郑丹妮，都已经这么大了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到头来大人还是要让自己认错。 郑丹妮也爆发了，一天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带着哭腔：“有人看到有人看到，是你看到了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认错误！这是我的错吗！你就那么肯定她们打的就一定是好人吗！” 舒贤从来没见过郑丹妮会这样对着自己哭吼，没见过她这样的情绪，一时间想说的话被止住了：“郑丹妮，你这孩子到底——” “数学课也好，打人也好，你们这些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认为道歉承认错误就可以一笔带过了！但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郑丹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你们在乎的是孩子的感受吗？你们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吧？说出去难听，自己的孩子打了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承担责任，这话被谁说去了指不定会脸红害臊，被说成孩子没家教，家长也不管管——” “从小你就是这样，但是你没有考虑到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人了，而是第一时间顾及颜面去委屈自己的孩子。” 郑丹妮眼睛狠狠一闭，最后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语气里已经听不出在乎了：“你这个妈妈真的做的好失败啊——”然后就挂了电话。 舒贤手机抵在耳边迟迟没有放下，高楼的窗边冷风习习。快要入冬的天气，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红了，但是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还是没有消化掉自己女儿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可那是事实不是吗？这么久以来在女儿面前总是以一套苛刻的教育方式教育她长大，不知道她何时学过的隐忍，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发现，还一昧的以为她能接受。 其实今天班主任打电话来和自己谈论郑丹妮在学校的状况到时候，舒贤是挺乐意的。结果班主任和自己谈了最近两天的事情后，舒贤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的。 班主任让自己和女儿在私底下谈谈，她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准备了好多话想说的。 她一开始并不是为了要教育郑丹妮而打这通电话的，而是借这通主动的电话想问问她这么几年了过得好不好。 她很不想和女儿吵架的。 合伙公司的一老总出来就看见舒贤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好心问：“舒老板，这么久还不进——” 一转头愣了愣，舒老板这种女强人竟然哭了？ “额，舒老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贤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不雅态，手心胡乱地擦了擦：“没事，有点喝多了犯迷糊，我们进去继续谈项目吧。” 可接下来酒局上的一切情况，舒老板可不想是头犯迷糊的样子，而且心事重重。 …… 另一边郑丹妮挂了电话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泡在卫生间里整整待了两个小时才肯出来。随便翻看了看手机，发现都没什么心情。 正准备关手机睡了，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唠叨的倔脾气小狗】：〖睡了吗？〗 郑丹妮眼眶有些疼，刚刚哭得太猛了，估计第二天眼睛得肿了。 〖差点睡了。〗 什么嘛。陈珂看到这条消息轻轻勾了勾嘴角，回复的这么快哪有想睡觉的意思。 〖我看不像。〗 〖哼~〗小猫动画表情.jpg 〖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那边回消息的速度明显慢了。郑丹妮无奈一笑，知道陈珂好面子是不会回自己这句话的，不准备逗她了。 〖有点吧。〗发完后陈珂有点后悔，这样会不会在她面前显得太不矜持了？ 很明显，郑丹妮一整天的烦闷心情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化解。准确来说是在陈珂发消息之后。 〖有点吧？那就是还有点不想咯？〗 陈珂挠了挠脸蛋，想了想还是发了条语音过去：“郑丹妮，你能不能别逗我了。” 又正直又认真。 听得郑丹妮心情大好，也发了条语音过去：“我喜欢不行嘛~” 撒娇的语气像是小猫在叫。 陈珂倒是足足听了两遍，害羞的笑了笑。这会儿又不发语音了，才编辑文字：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郑丹妮倒是懒得打字了：“什么呀。” 〖国庆节我要去外地学习一段时间，所以这个国庆节不能陪你了。〗 郑丹妮一听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泪眼汪汪的：“啊~你要去哪里呀？远不远呀？” 陈珂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舍，发了语音安慰道：“不运的，就在省内……郑丹妮，你是不是要哭了？” 郑丹妮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过来。声音一出，就知道她果然哭过。 “你要去学习什么？我不能教你吗？”一开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声线不那么抖的。 “学做蛋糕……别哭了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我……不想你走……”这话说出来很自私，这可能关乎到她以后的事业。但今天郑丹妮真的忍受太多了，一想到未来的一天陈珂也许也会走，就非常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陈珂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是不会答应郑丹妮的请求的，郑丹妮自然知道。她对这件事避之不谈：“郑丹妮……你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手机那端传来呼呼的风声，陈珂明显是在外面。 郑丹妮第一次没把自己的心事告诉陈珂，之前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在这里第一次选择了隐藏。 她在害怕。 害怕陈珂也会责怪她为什么要找人去打人，为什么不去承担责任道歉。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陈珂叹了一口气，“郑丹妮……是不是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真的没有。”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郑丹妮让她感觉有点陌生。 “有事不要藏着掖着好吗？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已经听不出郑丹妮平时高扬的语气了：“没事，你现在在外面是吧？赶紧回去吧，外面冷别在外面呆着了，” “我有点困了，先挂了。” 陈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接被挂断电话了。虽然没能见上一面，可她没由来的心痛了一下，不知从何而起。 她完全没想到她们是以这样的形式挂电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