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特推文《帝姬与蛮人》
世人皆说,我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帝姬。
我会嫁与心上人,幸福过完一生。
直到金人以开战为要挟,要求我去和亲。
我知道,为了大宋百姓,我唯一的选择是接受。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选择。
不想宴席当天,我父亲和哥哥却站起来,对着金人使臣说出:
“我大宋,绝无送她和亲的可能。”
1.
作为大宋唯一的帝姬,我自小便在娇宠中长大。
父皇对我有求必应,不管我是上房揭瓦还是闹得整个宫中鸡犬不宁,父皇只会笑呵呵的在一旁为我鼓掌,夸赞我活泼健康。
后宫嫔妃日日与我谈论首饰衣裳,若不是怕乱了辈分,只怕要姐妹相称了。
众人皆知临安公主宋辞安骄纵肆意,最是得宠,也最爱与岑南亭厮混在一起。
从小到大我俩闯的祸事数不胜数,摸鱼爬树抓鸟更是手到擒来。
岑南亭是大将军之子,也是兄长的伴读。
我自小便爱跟着兄长,细算起来与岑南亭也勉强算个青梅竹马。
兄长日日捶胸顿足,怪自己从前没看管的严实,让我和岑南亭熟识起来才导致如今这副模样。
反倒是父皇总是慈祥的看着我们,说如此才算是少年意气。
一般这个时候我会冷哼一声,说岑南亭哪算少年意气,明明就是纨绔公子。
他亦不善罢甘休,说我是蛮横公主。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虽说如此,但我知岑南亭是心悦我的。
我说一句喜爱甜食,他日日从宫外带各种点心,还不耐烦的同我说家里硬要他带来的。
我本来是欢喜的,可是因为吃了太多甜食坏了牙,我就不欢喜了。
我说一句喜爱花卉,他日日带些奇珍异卉,还非说是随便摘的。
本帝姬聪明绝顶,又不是傻子。
我想着他既如此作为,那我也勉强喜欢他吧。
父皇问我是否心属于他时,我也没半点含糊的点头了。
父皇只是摸摸我的头,一直念叨安安欢喜就好。
岑南亭,等到赐婚你可得好好谢谢本帝姬。
2.
我以为一切会水到渠来。
我会如民间百姓说的“临安帝姬一生自有父兄撑腰,夫君疼惜,圆满一生”一般。
如果金国没有使臣来的话。
宴席之上笙歌鼎沸,语笑喧哗,我大宋一展大国礼仪,使金国使臣宾至如归。
金国使臣突然走至大殿中央,敷衍的行着礼。
“大宋陛下,吾皇此次派遣吾等前来,是想同大宋结秦晋之好,求娶贵国临安帝姬,以维护两国和平。”
宴席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我袖中的手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宋辞安,你是大宋帝姬,关键时候怎可给大宋丢脸呢。
终究还是来了。
金国早在一月前就以书信说明此事,不过不同于宴席之上说的如此好听,金国要求大宋每年献黄金十万两,绫罗绸缎十万匹,优质战马五万匹,五座边城以及我和亲来维持两国和平,否则就是开战。
父皇早已同我说过,朝臣亦知。
那时父皇没有跟我明确的说什么,只是如同小时候一般摸摸我的头,让我回去好好休息,不必忧思过多。
我其实是愿的,以财物与我换得大宋平安,未尝不可。
大宋帝姬,有自己该担当的责任。
只是想到岑南亭,我还是有些难过的。
今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大宋军事不敌,若开战必定是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朕……”
我听到父皇的声音便将手慢慢松开抚平衣裳,缓缓闭上眼睛,露出得体的笑容,准备起来接旨。
“不同意。”
我突然感觉一阵无力,努力用手撑着自己,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父皇,未曾想到是这个结果。
“太祖曾说大宋永不会送女子和亲,一国繁荣绝不会建立在女子的血肉之上,我国亦想同贵国维持和平的关系,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兄长站出来铿锵有力的说道。
朝臣也小声议论起来,金国的使臣听到这个回答虽然诧异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礼仪一直到宴席结束。
3.
我知道大宋和金国此次未能谈拢,必会有一战,却没想会这么快。
在送金国使臣离开的宴会上,舞女变成了刺客。
变故发生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
慌乱之中,父皇一把将我扯过去,我又看他将兄长扯过来,将我们稳稳的护在身后,而他,被刺了一剑。
我捂住父皇的伤口,泪流满面,他只是笑着看我说安安没事便好。
而金国的使臣死伤过半,金国以此为由,说我大宋不顾两国情谊斩杀使臣,正式宣战。
自那日过后,我已经几日没见过父皇了,我问过太医父皇的伤严不严重,太医只说是皮外伤。
可不管我如何求见,不管我如何撒泼打滚,他都不愿见我。
“哥哥,父皇为何不见我?”我无法只好选择围魏救赵,从兄长处下手。
兄长勉强的对我笑了笑,“父皇只是太忙了,这段时日金国咄咄逼人,在边关早有准备,所以没时间见你。”
他生怕我继续追问将身后的岑南亭推上前挡住我便一个人跑走了。
我瞪着岑南亭,一步一步逼近。
他摸着鼻子,一步一步后退。
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还没等我逼问他便通通说了。
金国是早有预谋的,不管如何选择都会有此一战,不过或早或晚罢了。
那舞娘也是他们的手笔,为的就是挑起战争。
他们的条件太过苛刻,若真按他们说的做,大宋不过几年便垮了。
既是不管怎样都会打起来,又何必献祭无辜帝姬,送出动人财帛。
既然这样,不如殊死一搏,还能搏的一线生机。
说完,岑南亭摸摸我的脑袋,轻声对我说:“辞安,我们都在,你不必忧思。”
当真如此吗?
4.
没过几日我便听说大宋已连失三城,大宋伤亡惨重。
外头冷风横扫,风雪漫卷,如此天气之下打仗很苦吧。
我坐在窗边环视着这殿中的金碧辉煌,望着我这一双芊芊玉手。
思虑许久后心中有了决定。
我于窗边坐了一夜,待天微微亮时便唤来婢女上妆更衣。
我身着帝姬礼服一步一步走进金銮殿,我朝着御座之上的父皇盈盈一伏。
“如今饿殍遍野,浮尸盈江,将军百战,万箭穿心,儿为帝姬,愿以己身为我大宋换一线生机,为百姓换一条活路,望陛下准许。”
那是父皇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啪”的一声,父皇将折子扔到我的面前。
“临安,是不是朕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让你如此放肆!咳咳咳。”父皇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折子一本一本的扔下来,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咳嗽声。
却是一点没砸到我。
我下意识望过去,只见父皇脸色苍白,刚刚咳过会后唇上沾血,心中一惊。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岑南亭跪在一旁,身姿挺拔。
“臣愿领兵去往前线抵御外敌,望陛下准许。”
父皇撇了他一眼,缓缓坐回御座之上,落下个许字便退朝了。
当我找到岑南亭的时候,他正与兄长商议出兵的的事宜,我欲敲门,听到里面的话手却僵了下来。
“南亭,为何执意上战场?”
岑南亭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一是因我本将门世家,如今国有难,我当担起属于我的责任,保护大宋的子民。”
“二是因我心悦的女孩心怀大义,我若碌碌无为,岂不是配不上她?”
我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敲门进去。
兄长见是我叹了一口气便出去了。
“宋辞安,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岑南亭跷着腿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
“可惜了,我巴不得理你远远……”
“岑南亭,你全身上下唯独这张嘴最硬。”我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不顾他僵了的脸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去哪啊,小祖宗。”他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带他来了养心殿。
“你在这等着我。”说罢我便进去了。
我为岑南亭求了一道圣旨,赐婚圣旨。
5.
岑南亭走的那天我去送他了。
他坐在黑马上衣袂翩飞,一身银铠显得少年意气。
“宋辞安,我定会凯旋回来娶你,你且等着我。”
6.
之后的几个月战况稳定,大宋虽未抢回城池但金国也未能占到便宜。
我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好转的时候,父皇病重了,生死不过就在这两日罢了。
最开始我是不信的,我一遍又一遍问太医是不是诊断错了,毕竟他们一直都跟我父皇身体康健,那一次我在朝堂之上看到的血也是因为忧思过重。
直到兄长同我说,我才急急忙忙的跑去养心殿。
那一次行刺受伤并不只是皮外伤而已,伤及内脏,加之这段时日忙碌,父皇的身体早已有恙。
躲我也只是怕我日日担心。
父皇说要让安安一直开心。
进去的时候父皇坐在床边整理着一些小衣服和玩偶。
看到我进来笑眯眯的朝我招手,让我坐在他的旁边。
“安安你看,这是父皇为你亲手缝的小老虎,你小时候可喜欢了。”
“这个是你娘亲给你做的小衣服,小时候安安穿着可好看了。”
“这个是…是宋辞礼的,不看不看。”
那天晚上父皇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许多话,他说他那日不是故意凶我,是怕我想的太天真做糊涂事。
他说岑南亭是个不错的人,若是都能活下来,我定然会过的很幸福。
他说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安安,我做皇帝也有几十年了,我自认虽算不上什么雄才大略开疆扩土的明君,总也不会太差,唯一自私的一回便是不让你去和亲,哪怕能够争取一年时间,可是我的安安会死的啊。”
今夜仿佛就是最后一晚了,父皇突然变得很有精力,他拉着我去了御花园的秋千。
“安安,往日次次都是父皇推的你,这一次换你来推父皇吧。”
我含着泪点头,像他往日一般。
他说,“安安,我要去找你娘亲了。”
父皇他说错了,他是大宋的明君,是我的好父亲。
他护了我十多年,他让我热烈勇敢的面对这世间一切。
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看我的老头儿,再也不见了。
7.
父皇于天元二十七年薨,兄长登基改国号为建安。
本朝只有一子一女,皆为故去皇后所生。
兄长放下恩典后宫嫔妃可选在宫中养老亦可选回家中。
兄长后宫不过两位妃嫔,一位皇后,一位贵妃,都是好相处的人。
新皇登基诸事忙碌。
8.
战场上倒仍旧僵持着,岑南亭也时不时会寄信回来,不过只记录他日日吃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
可京城这段日子却算不上平静。
边疆打仗百姓流离失所,许多难民全部向京城涌来。
虽然难民住在城外,与城中看上去没什么冲突,但两方时常有矛盾,从小的摩擦变成大的摩擦也是经常的事。
且他们已然从边疆走到京城了,即使给了盘缠也不会再回去了,除非战乱停止,若不及时进行管理对京城也会有着不小的影响。
我思索半晌便去向兄长自请负责此事。
兄长斟酌之后让我同皇后贵妃一起负责。
皇后是将军之女,名唤林易,性格爽朗大方,贵妃是太傅的嫡次女,名唤方琼羽,端庄淑雅。
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先从最简单也是最难的吃住做起。
如今他们在城外并无住处,只是靠着树或自家带来的衣裳来度过漫漫长夜。
但也不能将他们养成懒虫,日后只等着伸手。
贵妃琢磨半晌提出将这些儿事拼凑成一个闭环。
先是在郊外找到一个适合建房子的地方,材料由我们来提供,他们自己修建,吃食也是如此,我们提供他们自己做。
不过建房子需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建,不会要求的太复杂,只是方便日后也可以继续使用。
这样便等于是雇了一群人新建了一块产地罢了。
皇后与我觉得甚妙,当即便放下通知从明日开始实施。
我们第二日去的时候他们可谓是夹道欢迎。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甚至城内的人得空了也会出来帮忙。
“呦,刘大哥,俺真是太谢谢你了,今天有了你我才能把房子建个大概,有睡的地方勒。”一个汉子抱着转板憨厚的道着谢。
“说啥客气话,咱不都大宋的子民,咱都是一家人!”
“其实百姓都很可爱是吧。”皇后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后。
我点点头,百姓其实很淳朴善良,他们没有这么多心眼,多的是实心眼的人。
城内城外有矛盾很正常,但他们会逐渐习惯彼此,逐渐融合,说到底大家都是一个国家的人,如今国正危难,又怎会有内部矛盾。
9.
后来逐渐稳定下来后,城门旁多了两家门面,一家为武术馆,一家为书斋园。
不论城内外,若愿意皆可来学武术,亦可读书识字。
不分男女,只要是真心愿学即可。
我原以为她们会派人前去定时教学,却不曾料到是她们自己。
皇后拿着红缨枪一招一式展示着,接着再细心的一位一位纠正,不止如此,亦教会一些女子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教会老年人强身健体之术,教会小孩基础功夫……
而另一旁贵妃的画面便显得文雅些,不论年龄大小,男子女子,皆端正的坐着认认真真听着她说。
她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她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教他们平等待人,互相尊重。
教他们爱国仁义之礼,亦教他们爱己所爱,不困顿于一方天地之中。
……
如今社稷正忙,兄长也没有太拘着我们,知道这些事后也只是说了句本该如此。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三人越来越合拍,日日感叹相遇甚晚。
10.
可惜不过短短时日就将分开了。
边疆传回消息,岑南亭重伤,金国连夺三城。
初听此消息时心中不免一紧,想要打探又不知如何问起,说来说去小将也不过一句性命无忧。
兄长安慰道不会有事。
随后却下旨他要御驾亲征。
他大胆下旨由我与贵妃及丞相共同把控朝政,不求有功,只望无过。
指令一出满朝皆惊,不少人求他收回圣旨,以区区女子怎能染指政事为由。
我听闻兄长当时嗤笑一声,问他们如何叫区区女子?那区区女子将众多大臣都未曾处理好的流民处理的如此好,区区女子博学多才,在民间亦有不差于丞相的好名声。
这话噎的群臣无话可说,想退后一步让皇后把控朝政,却不料听到更惊讶的消息。
皇后将随皇上去边关。
临行之前我们一起吃了顿饭。
兄长问我们有什么愿望,他说他唯愿大宋在他手中能延续下去,不已己身堕先祖百年传承。
“我想成为堂堂正正的女将军,若凯旋归来,百姓夹道欢迎。”皇后撑着下颚,双眼都闪着光。
“这次若是回来了,朕便赐你将军之位!不过皇后之位你也不可丢弃。”
“我想去开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斋,教女子不被情爱所骗,随时保持清醒,教男子不随意沾花惹草,若是可以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知为何,总觉得贵妃说这话时带着浓厚的悲伤。
直到后来我才得知贵妃其实只与兄长是好友罢了,她被父亲逼婚,此生唯一离经叛道之事便是同她的意中人逃了。
可惜那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终究是负了她。
兄长不愿贵妃香消玉殒便与皇后商议纳了贵妃在府中,给她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安安呢?”
“我?我的愿望很小,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
可惜了,我们四个人的愿望,一个未达成。
兄长走时还在与我玩笑,“安安放心,兄长定然帮你把岑南亭绑回来成婚。”
兄长答应我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这一次也不例外,只不过代价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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