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九章 离别前的下午
“铃铃。”手机疯狂地震动了起来，不过没震动多久，因为它很快便被一只洁白无瑕的手取了出来——哦，严谨一点，不能说无暇，不过也差不多。
“哦，爸爸打来的视频啊。”三叶瞥了一眼屏幕，虽然刚才已经在围裙上揩过了水，但现在又擦了擦手，确保手机不会因为几滴水从她手里滑出去了才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小动作她自己都不知情。随后，她伸出了手指，点上了“接通”：“嗯，我看看，是四叶吗？哦，这次一开始就是你呀，爸爸。”
“嗯，四叶跟花乃她们出去玩了，所以不在。”俊树身后是宫水宅里的书房，处理完琐事之后，他平时最喜欢在这里研究，接上二叶去世之前他的工作，尝试复原那些形制背后的含义——偶尔甚至会跑到附近的神社去，虽然收效甚微就是了。“你们在干什么？”
三叶的眼睛往客厅看了过去：“哦，之前说过嘛，我们现在在泷的妈妈家，现在我做晚饭呢，想在离开之前让妈妈尝尝我和泷君双剑合璧的手艺……说来大阪才五月份就可以穿短袖了，你呢？”
“我们这相当凉快……你们的晚饭真早。”俊树瞅了眼书房里的时钟后，由衷地感叹道——现在才五点钟不到，糸守的天都还没有黑的意思，而这里的日照时间短可是出了名的。
“毕竟晚上才好玩，而且玩完之后就直接去火车站了，凌晨回家的火车呢。泷君现在是在洗澡，我一会儿也要去洗的。”
“你们已经最后一天了吗？”俊树似乎有些惊讶。
“是啊，假期的最后一天根本没法买票，大家都想着那天回家。哪怕是今天都有些够呛的，毕竟我想坐卧铺……比新干线还贵好多。”说到最后的时候三叶很小声。
俊树淡淡笑了笑，习惯性蹙着的眉也一下子舒展开来。“说过了不要纠结价格，只看最后你满不满意，旅行的时候不要想价钱的事情，那是旅行前算计的……你是第一次坐卧铺吧？去的时候坐的新干线嘛，我记得。”
“对的，所以说嘛，光是看在抢票那么辛苦的份上，都很期待了。”三叶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放手机的位置，又找到了一根筷子卡住了手机。
“那就好。我倒是很遗憾，最后你们还是没想起来回糸守一趟。”某个瞬间俊树脸上写满了孩童一般的“不开心”，随后干脆变成了他惯用的不苟言笑扑克脸，刚刚的笑容果然只是昙花一现。
“啊……因为还要回去的话太贵了嘛，票价会飞起来的。”三叶试图用笑容掩饰尴尬，但没能成功，只得垂下头去。“嘛，反正就是感觉没必要回去啦，以后还要在糸守过那么久，不得趁着大学时光在外面多玩玩呀？”
“你知道，你可以选择放弃作为神社世家的一员的职责。”俊树隔着屏幕盯着她，“现在来看传统文化必定没落了。目前宫水神社看似愈发热闹，那是因为它成了一个景点，成了糸守这个小镇的‘奇观’在宣传，甚至配套这个‘奇观’的设施已经在建设了。这不是传统文化真正的‘传承’，而是满足游客的猎奇心理，而已，根本没有能力发展出更深层的东西。”
“不过这样小镇能活，糸守神社也能活，旅游业的收入让我们神社的神职人员可以将神社延续下去。有什么问题吗？”三叶要切的菜已经全部切完了，她开始往一个小碗里放调料，这样一会儿菜炒到断生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倒进锅里了。
俊树继续盯着三叶，眼睛眨都不眨。“那如果神职人员自己都不信这些了呢？”
“啊……”
“你问一下你自己，如果不是交换身体，你相不相信我们神社那套。”
“嗯……我记得之前觉得，这些仪式以前很正常，但到了二十一世纪，就是折磨人嘛。”
“那就是最彻底的徒留形制、不知意义了，是不是。”俊树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三叶，实话实说，这东西，没前途的。”
“但总得有人上的。反正我信，至于再之后，我的孩子们做出他们的决定的时候，我不会干涉。”三叶笑了笑，“而且，孩子们说不定应该也会交换身体的吧，如果会的话，宫水神社永远都不用担心新一代会不会继承神社了。像是我，只要不用担心生计，就一定会想办法把交换身体的原因挖出来不可。”
“你是这样想的啊，倒也没错。”三叶的声音很清脆，听着听着，俊树释然般的又笑了出来。
看着视频通话那头照在墙上、地板上的阳光，三叶忽然想了起来，明里家里没有一个风铃。难怪她总感觉有点违和感，原来是没有风铃啊。
说来奇怪，当她想起来风铃的事情之后，电话那头似乎突然就可以听见风铃在风中荡漾的声音了。
“三叶——轮到你了，菜都切好了吗？”浴室的方向传来了泷的声音。
“差不多准备好了，不过还差一点，等我把料汁拌好就可以交给你啦。之后就麻烦你跟我爸爸聊聊天啦？”三叶朝着那个方向笑了笑，哪怕泷还没有从那里走出来。
直到她的身影从镜头前消失了，俊树才总算想起来，没有问她这几天具体玩的怎么样，开心吗。
甚至没有问他们在去火车站前准备去哪里玩。
倒也幸亏没问，否则，他从三叶口里听说的，大概就是两个人一起睡沙发“与一个人睡完全不一样”的乐趣了。
还真别说，因为沙发没有床大，她每天在被窝里醒来就被泷抱的牢牢的，跑也跑不开、挣也挣不脱，这种被欺负的感觉……她还挺上瘾的。
“房间好神奇！”
“床比想象中要软不少嘛！”
“窗外面好厉害！”
“哇，床居然可以叠起来！虽然用不上这个功能。”
“这里的通风口还挺好玩的！这个呢，哦，是电灯开关啊。好多开关！像是电阻箱啊，哈哈——！”
自从进入到了列车里，新奇的环境就让三叶的一颗童心“砰砰”跳动了起来。即使已经凌晨，窗外站台的照明、空无一人的月台和分成两层的床铺，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原因未知，也许就是对全新环境的新鲜感作崇吧，甚至列车本身的配色都包括在内。
相对来说，塞上两个行李箱后显得有点狭窄的空间，她甚至都不在意了，因为她已经三下两下爬上了床——这窗户格外的大块，这让观赏窗外的景色变得分外舒适。
对于仿佛是患了多动症一般的三叶，泷不禁有些失笑，随后退到了过道外面，让她独自一个人享受探索一个列车房间的快感。
不管怎么说，虽然说是B级的二人套间，但也是火车上独享的一个小空间呀。
在火车中段的一个车厢的头部，他找到了一处小小的休息室，座位全都面朝窗外。因为是深夜的关系，车上已有的乘客往往已经进入了梦乡，新的乘客则基本都还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所以只有一个家伙发呆一般，视线朝着车厢外，刚刚开始移动的站台望着——列车恰好再次发动了。
没有过多操心别人的事情，泷坐到了朝向另一边的长条桌椅处，拿出了手机。
一边打字，他还一边不自觉地念出来，一字一句。
“我和三叶已经上车了。”
“站台上除了同行的旅客空无一人，毕竟我们这班车也算是大阪站接待的末班车。”
“还是很有意思的。”
“现在列车已经发动了。”
“凌晨的大阪还蛮好看的。”
“[图片]”
哈啊——发出去身后的车厢的照片后他打了个呵欠。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困倦倒也是正常的，他想。
列车哐当哐当的行进着，每哐当一下，明里就离他远一分，让他感觉分外寂寞。内心似乎也多了某曲悲惋的钢琴曲作为背景音。
大阪太远了，这注定了他不可能经常去探望明里，不过经由这五天，他倒也了解到了很多明里的近况。
明里其实是很寂寞的，只是表现得很坚强，像是一层掩盖一切的表象，这样那样伪装自己用的面具，不管哪个人都总得戴上两个的。他觉得对于明里的情况来说，但凡来到大阪之后有了几个交心的好朋友，也不至于五天里一次都没来；这也算是解释了明里这些天的谨小慎微了，不想和孩子们也失去联系的纽带。除去这些，目前她的人生目标，就泷所搜集到的线索看来，则好像是尽快凑够一栋房子的首付，然后搬进去，以给那上千本书找个地方放。这个目标，在泷看来，更像是给自己的人生强行赋予一个意义。但不管怎么说，明里确实是往这个目标努力着的，她告诉过泷，她距离凑齐那个金额只剩一百万了。
他又翻出了手机，信息保持未读状态，明里大概已经睡觉去了。毕竟，在十一点半这种时间离开新大阪站，等她回到家都得十二点多了，而且虽然白天没怎么奔波，晚上她可是陪着两人很是漫步了一段时光。
啊，对，之前雨天去看观景台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今天又正经看了一遍，这次果然震撼多了……
哈啊……
好吧，他其实也困了。
那就回到包厢睡觉去吧，他想，三叶应该折腾完了。
经过了空无一人的车厢走道，眯着眼睛确认了包厢号码后，他拉开了门，回到了那个两个行李箱此时已经被放到了床底下的房间。
“哇——”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小包厢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正是因此，窗外的大阪夜景才显得格外的迷人。或许没有五光十色的灯光，但在黑黝黝的背景板下，星星点点的光照，美极了。
在他合上包厢门后更是如此。
“泷君，上来吧？陪我躺躺嘛，这上面老好看了。”他的身前传来了三叶的声音，对此，他略微算了一下床铺的宽度：“这可以倒是可以，不过睡觉的时候我可还得下来，不然这床这么窄，我肯定得摔下来不可。”
“嗯，这样啊……那好吧，算了，你睡那张床吧，靠窗的床让给我可以吗。”三叶发出了可爱的呢喃声。“趴好了吗？”
“嗯，躺好了。”泷悄悄挪到了她的身边。
“那就好！至少窗户这么大，你也能看到。”前面的声音泷听着格外清楚。“咦——泷君还是过来啦！”
“一会儿再回去呗，或者，要不我们抱着睡？”
“那你刚才说什么不够宽嘛！”
“为了给你一个惊吓，啊不，惊喜。”泷摸了摸鼻尖。
“惊吓个毛！……算啦，看在你这么暖和的份上，不凶你啦。”怀里的三叶往他的身体里又缩了缩。
后来两个人都没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城市灯光走马灯般移动着。
似乎过了十分钟，三叶才再次开口：“能够和泷君一起看着这般景色入眠，真是太好啦。”
“可不一定，我其实是背对着窗户的。”
“嗯嗯，那你转过来嘛……不然就不喜欢你了。”三叶的声音飘忽了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自己面对着窗户、泷抱着她，想要背对窗户又怎么做到。
“行呗，然后我再立马把挡光板拉下来。”
“你敢那样的话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但是我好困……三叶不困吗？”
三叶似乎“哦”了一声，随后，够了一下挡光板，不过没够到：“说的也是哦，那晚安吧。”
“三叶先扯挡光板的嘛。”泷拿起自己困倦之余最后的一点力气打趣，再接着，他从床上起身来，把床侧的窗户的挡光板拉了下去。
就这样吧。
今天。
不，昨天……已经过了零点了嘛。
在睡着之前，他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讥笑自己，快睡着了还忘不了这些数学玩意儿。
附：
作者君知道从第一天直接到最后一天十分突兀，但是，重点是，这东西能不能完本。
作者君的想法就是，重点描写一两天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干了什么，倒叙、插叙等稍微交代一下，可以节省大量篇幅。
之后可能还是这样，也可能有所不同，看情况调整。
谢谢大家！
（阅读量变浏览量其实作者君不太喜欢，因为这样掌握不了真实数据……B站没人解释浏览量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自从那天起取消关注的人变少了，所以呃，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