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途旅行00

　　事情好像不是预想的那么简单，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方才还在叫嚣的人声已经平息，风吹过混凝土的建筑物间呜呜响着，几只嘲鸫扑啦啦飞过，它们毫不关心脚下的是活人还是尸体。

 

　　但他关心。准确的说现在只关心这一个。在他解决完那几个拦路的暴徒后，才发现一个瘦小的灰色人影蜷缩在同样不起眼的废墟旁边。他很确定那些人已经死了，可还有其他生命的气息被他感知到。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慢慢靠近过去，把手伸向那团灰色的东西。

 

　　令他意外的是，还没等他摸到那团布料，仿佛碎裂的声音就从指尖传出，同时他的右手感觉到一阵刺痛。灰色的人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年轻，或是几乎称得上年幼，同时又略带着惊愕的面孔。

 

　　事情好像不是预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那面孔说话了，声音很轻，“为什么你没事？”

 

　　“……那种人，无法伤我分毫。”痛觉很快散去，他定了定神，确认眼前这个人没有生命危险。“我是医生，看到你，就来确认你的生死。”

 

　　“不是说那个，我是说……”那人看起来有些苦恼，抓了抓头发，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从地上站起身子。“不，在此之前，你想救我，我表示感谢。你可以叫我艾林。”

 

　　好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没有在心里激起任何声响与波浪。他在破碎的记忆里搜索着这个读音。

 

　　“艾林。”最后他也跟着站起身，点了点头重复了一边这个名字，并确认自己对此没有印象。“你活着，很有精力，可刚刚不是这样。”

 

　　“我也想知道……”艾林缓慢地眨眨眼睛，“这是我刚刚想问的。那些暴徒突然出现，我很难应对，就掩盖了自己的气息与附近融合。可——”

 

　　可那个保护法术，精神再怎么强大的人，在触碰的一瞬间至少也会被震晕。艾林本想说下去。但面前的高大人影在她说话的时候像座石雕，静默地伫立着，透过面具用乌黑的眼珠注视着她。从那目光中虽然感受不到敌意，她依旧把话停下了。

 

　　“你靠近我的时候也感受到了威胁，可你没有伤害我？”她最终问道。

 

　　“‘不可伤害稚子’。”石雕摇摇头回答她。“这是古老的规矩。”

 

　　艾林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困扰了。

 

　　“你那句话，不是通用语，为什么连我都找不到……”她沉思片刻，抬起头与他对视。“虽然我的提问可能有些冒昧，你不是人类，对吗？”

 

　　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从哪里来呢？”

 

　　“我来自，和去往所有伤害与疾病的地方。”

 

　　“那我和你一起去。”

 

　　艾林等着对面的答复，然而石雕好像又恢复了静默，过了很久才重新发出声音。“否。与我同行，或许将增加诸多危险。”

 

　　“这个不用担心。”艾林很快答道。“我虽然躲起来了，但也看到了你和那些人战斗的方式。这附近没什么人，但你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使用体术，所以，你并不会魔法，对吗？”

 

　　魔法这个词终于让他的记忆起了一点反应。他想起来之前听到和遇到的一些人，那些人会告诉他的一个词。

 

　　“艾林，你是魔法师。”

 

　　“准确地说是魔法使。”艾林点点头。“但你不是，说不定，其实我比你更擅长战斗。”

 

　　“可你若能战斗，为何与我同行？”

 

　　“我的工作和责任之一，是收集与记录全部的知识和信息。”艾林把手伸进口袋，取出一本皮面的笔记本，那封面已经有些破旧，从其经历的年岁上看，似乎原本并不是她的所有物。“而你，先生……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与种族，也无法辨别你的语言。”

 

　　“我早已忘记大部分过去。但若是如此，我允许。”说罢他转过身去，沿着路继续走去，手杖在路面敲出沉闷的响声。

 

　　艾林小跑两步赶上去，“以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但我还记得，很早以前，我曾被同族称作Musta。”

 

　　艾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在记录了，不过他不在乎。

 

　　脚步声和手杖叩地的声音又逐渐淡去了，废墟又重新归于沉寂。风从残砖破瓦上扫过，继而随着旅人的脚步一齐向着远方飘去。

作者：神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