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和先生
张广天 著 他梦见他与宋爰住在一起。宋爰说要去见一个熟人,他想会是萨木尹吗?宋爰去了,久久不回来。他便打电话,宋爰接电话说吃过饭就回来。可是,吃过饭也不见人影,夜里也不回转,迨天明也没有回家。一天,两天……千呼万唤都不回来,一直没有回来。他觉得他要失去宋爰了,他的女人或者已经转爱别人。他在梦中哭泣不止,泪水将他泡醒。 他醒来后回想,他们是住在护城河边上一个小院子里,是宋人的那种封闭的院子,有正厅、厢房和影壁。反正终日无所事事,他便起身去护城河边走走,看看有没有那样的房子。他果然在河的北岸的树丛中看见这样的房子,掩隐在老槐树下,窄小的正门朝着河边的街沿,有黑瓦和灰墙,门板被刷成大红色,与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他敲那家的门,出来迎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说是这里的租客,从房产公司租来的这所院子。他要来房产公司的地址,直接去那里问根底。房产公司的人告诉他,这所院子先前的主人是一对夫妻,男人和女人大概三十多的样子,说是要移居他乡,就出手卖了房子。他又问先前主人的姓名,人家翻出来卖房合同给他看,签名是罗浮生,是男人的名字。然后,就没有进一步的资料了。罗浮生是谁?又去了哪里?那个女主人叫什么名字?他再也查不到任何信息了。他思忖了一下,决定买下那所院子。人家告诉他租约尚在,未到期,不能买卖,说要不与租客商量,赔上一点钱,或许可以解约。他说,不妨让租客继续住在里边,他去谈谈看。
……
令辉恩吃惊的是,小院里的每一样东西、每一处景致都是他梦中见过的。有一口井,粗砺的青石围着,很小的井眼,他记得梦里瞥过一眼,井水上浮着一片树皮,那树皮竟然还在;他与宋爰似乎是坐在后院贴着堂屋的长廊上说话,从那里望出去,远山烟雨蒙蒙的,近处的植物是南国的宽叶树,这会儿他来到后院,睹诸物无异,不禁一怔;又见到堂中的木桌椅、地毯和窗帘,亦与梦中所见不差分毫;他想去察看一下卧床,他记得床边拢帐子的挂钩是刻有一条卷龙的,然而卧室他是不许进的,他答应过亭少蕊,他心里闷闷不乐,想他和女人的床让他人睡了,鸠占鹊巢,好不吉利。
(选自《甘伯记》 张广天 著 浙江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