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信仰之印》翻译(最终之日 伊凡洁琳)[1]

头顶的天空正向下倾倒着火焰。
我站在这片天空下,四肢疼痛,嘴唇为了呼吸向外翻起。血液一股股地从我的脸上流下,流进了我受祝福盔甲的领子里。无数的割伤和亚空间火焰的侵蚀让我无比痛苦。凌厉,低语着的风刺痛我的皮肤,撕扯着我的肩甲和武器上的贞洁印记。但相比于这些,我的痛苦是因为我面前的景象。是因为在前方等待着我的事情。我将我含泪的眼睛从那噩梦般的天空上拉下来,看向我的周围。
看向我的家。
在我面前,奥菲利亚七号正在燃烧。圣修会(Convent Sanctorum)那些宏伟的哥特建筑和围绕着它们的市区摇摇欲坠,火焰正在侵袭着它们。股股浓烟从残破的城市中卷起,仿佛这个世界在挣扎着呼气。正在挣扎着呼吸,就像我一样。烟雾传来香水和腐烂花朵的气味,让我想要吐口水。想要尖叫。战斗的声音同那些烟一起传来。爆弹和坦克的轰鸣声,还有战士的叫喊。那是正在保护我们的圣修会的修女们——她们正在保护我们的家园。作为回应,多种颜色的闪电从地上闪烁而起,和那滴血的天空连接起来。每个闪电都发出着嘲笑般的声音。
“伊凡洁琳。”
在我的修女长的声音中,我将我的视线从我被摧毁的家乡上移开。艾德琳的盔甲几乎和神殿都市一样糟糕。它的边框已经全都磨损了,陶刚的面板也出现了裂口。艾德琳脸上的血流进了她那些老旧的伤疤和眼睛周围的线条里,掩盖住了她剃短一半的头顶上那美丽精致的信仰纹装饰。但是,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清澈。清澈且愤怒。
“他们又靠近了,”艾德琳用她那略带口音且急促的声音说。
她是对的。我可以听见他们。那些恶毒的敌人喧闹的声音。异端,疯子和生物从烟雾和暗影中满怀仇恨前来。我的心中现在除了痛苦,还燃烧着愤怒。艾德琳把她穿着盔甲的手搭在我的肩甲上,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看着我。
“你准备好了吗?”
艾德琳在把我培养成一个战士之后已经无数次问过我这个问题。一直以来,这个问题也只有一个答案。
我点点头。“我准备好了,”我告诉她。
艾德琳把我拉进,用她的额头贴着我的,闭上了眼睛。在那个瞬间,我没有听见闪电的笑声或者敌人的那些邪恶的话语。所有东西都静止下来,而我在这一片残骸中,依然闻到了圣油的味道。
“站起来,直到最后一刻,”艾德琳轻轻地对我说。
“我会的,”我回答。
“很好,”她说,放开了我。
我们一起转身走向我们剩下的姐妹们等待着的一座教堂的破碎尖塔。她们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加上我和艾德琳,我们就是保卫第八十五护教区(preceptory)上层的最后力量。就像我一样,我的姐妹们都痛苦着,她们的刀剑折断,武器全部耗尽了弹药。她们的黑色盔甲被剥落到了最底层的陶刚,而那些深红色的袍子也破损不堪。我一个接着一个地看向她们的眼睛。首先是携带着帝国圣像(Simulacrum Imperialis)的盖莎,她也在保护它的过程中几乎受到了致命伤。她剃光的头上露出一道伤口,义眼早已停止了工作,但即使这样,她依然向我露出了微笑。盖莎总是微笑。然后我看向阿舍瓦,她是个十足的骑士。她庄重地向我点了一下头。阿舍瓦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淤青,轻轻地握着那把仍在嘶吼的链锯剑。最后是艾希朵拉。她没有笑,也没有点头。她轻松地拿着她的热熔枪,苍白的脸上沾满鲜血,那双冰蓝的眼睛依然盯着那片燃烧的天空,还有云层后移动着的巨物。那是在天堂里的魔鬼。
当我站到她身旁的时候,艾希朵拉说话了。她的声音如歌唱般优美,在她严肃的外表下,这声音比一个人所能想像的更加温柔。
“看来,最终之日还是到来了,”她说。
这是一个艾希朵拉从她出生的世界带来的故事。据说在最终之日,天空会燃起火焰,帝皇会从他那在天堂中的王座上回归,将所有的英雄的灵魂带到他的身边。我曾让她无数次地讲过这个故事,但我从没有想象过有一天我会亲眼见证它上演。
“看起来是的,”我告诉她。
一滴泪从艾希朵拉的眼角滑落。润开了她脸上干涸的血。
“你会再次歌唱吗,柯尔弗,”她说,“在这最后?”
她一直这么叫我。从没有像艾德琳那样的“伊凡洁琳”,或者盖莎和阿舍瓦的“伊娃”,而是“柯尔弗”。那是她家乡带来的一个词,就和最终之日的故事一样。它的意思是“黎明之鸟”。她这么叫我,是因为我是最年轻的。因为她能在我的歌唱颂歌的时候找到平静。
“我会的,”我向她保证。
我们穿过废墟,从教堂尖塔的碎片中走上了一片围着金边的宽阔大理石高台。
“这里,”艾德琳说。我们全都点了点头。
这座高台是修会众多沉思广场中的一个。一般这个地方被用来做反思和冥想。是祈祷的地方。但是今天,这里将上演我们的复仇。
我们的最后一战。
圣人的雕像环绕在沉思广场的周围。她们拿着剑和盾,脸上是坚定肃穆的表情。当我们走向高台中心的时候,我看向了她们雕花的眼睛,就像刚才我看着我的姐妹们一样。我仰望向艾丽西亚 多米尼卡。希尔瓦娜和卢西亚,阿拉贝拉和米娜,还有最后的,圣凯瑟琳。
我们的殉道女士。
艾德琳在重新开口说话以前也看向了圣凯瑟琳。
“我们在这里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姐妹们,”她说,“就像是在奥克西斯,在阿米吉多顿,和其他的一百个战场上那样。”艾德琳看向我。她美丽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但我们不应为痛苦哀悼哭泣。我们应为痛苦而感到鼓舞。在有痛苦的地方,生命也会在。精神,火焰,和他为我们创造的所有东西都会在。痛苦存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用他给予我们的所有力量奋勇战斗的地方,直到我们加入他身旁永恒荣耀的那一刻到来为止。”
盖莎欢呼了一声,就像往常一样。在那之后我听见了敌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芳香反光的烟雾开始从雕像的缝隙中渗透进来。艾德琳举起了她的剑。
“战斗吧,”她说,“承受痛苦吧。站起来,坚持到最后一刻。”
我们一起呐喊着,敌人终于暴露了出来。他们中有几十个从亚空间中出现的惧妖,全都张开着大嘴,没有定形的变化着,它们发红的皮肤闪烁燃烧着。
“以他的名义,”艾德琳喊道。
我们一起回应着她,冲进了敌人的潮水之中。
以、他的、名义。
我举起爆弹枪打向那群惧妖。那神圣的子弹击中了其中一只,在一阵火焰中引爆。恶魔血肉伴着一股闪亮的灰烬嘶嘶地炸开。惧妖在裂口处分裂开来,直到火焰完全熄灭,就像烛火一样。那笑声好像更加响亮了。我在另一只惧妖的手上召出一股沸腾的亚空间火焰时转身向它开火。它溅在我的盔甲上,燃烧着发出恶臭。在那个瞬间,我不能呼吸。但就算这样,我依然一次又一次地向它开火,我的爆弹枪在我的手里跳动着,直到弹匣发出打空的咔哒声。又有几个惧妖被打散,被我的爆弹所驱逐。但更多的怪物被艾德琳的动力剑杀死。我的修女长在我的身边砍出一片空地。
“还不是时候,伊凡洁琳,”她对我说。
我退出爆弹枪中用完的弹匣,把我的最后一个弹匣换了进去。
“是的,时候未到,”我说,重新投入了战斗。
在战斗的浪潮中,我的姐妹正同我一起战斗流血。艾希朵拉的热熔枪嘶吼地射出纯净的净化火焰,驱散着惧妖。盖莎正在大声背诵经文。她的一只手握着帝国圣像的杆子,紧紧守护着烈士的指骨。敌人不能触碰到这个标志,也不能碰到盖莎。她用一只手击发着爆弹枪,在它们能够靠近之前就将它们放逐。阿舍瓦挥舞着她的链锯剑。她用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动着旋转的刀刃,快到几乎不能看清。她的盔甲上沾满了那恍如隔世的闪光灰烬。艾德琳是黑暗中的一抹光芒,在战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驱逐着左右两旁的惧妖。她的每一步动作都完美无比。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致命。她嘶吼的声音回荡在沉思广场的上空。
“我们坚持,他与我们同在,”她喊到,“不要退缩,姐妹们。”
我的心飞扬起来。在艾德琳讲话时我一直会这样。我们一起战斗吼叫,抵抗着惧妖,不管它们是如何发出嘲笑,不停地试图燃烧我们。我们一直这样战斗到空气里全部充斥着灰烬和烟雾。一直到敌人的潮水开始后退。
在那之后的安静中,艾希朵拉说话了。
“看来,最终之日还没有到来,”她在喘息的呼吸间说。
但就在这句话结束后,一个巨大阴暗的东西在烟雾中动了起来。它在笑,就像那些闪电一样,但我却感到了一股奇特的冷静像一件寿衣一样包裹在我的身上。
“可能不是这样,”我轻轻地告诉她。
那阴影更加靠近。寂静降临了。
“稳住,”艾德琳在烟雾破开的时候说。
那个踏上高台的野兽庞大无比。这东西不是由血肉组成,而是纯粹邪恶的体现。是来自亚空间的,人类所有的疯狂和残忍被粗暴组合的恐怖整体。巨大的翅膀咔嚓一声从它的背后出现,冒出一片冒烟的羽毛。它的脚趾长着利爪,怪异的踩踏着。它的一只粗糙的手里握着一把如镜子般反光的弯钩形大剑。另一只手上则紧拿着一个法杖,上面顶着一个变幻不定的邪恶徽记。它歪起它的鸟头,张开喙又笑起来。它的声音中汇聚着一整个世界的苦难。它的身上传出停尸房的气味。仅仅是它的存在就让我的心和灵魂刺痛起来。它让我的耳朵疼痛起来,鼻子里留出浓稠的血。但我没有移开视线。我愤怒地瞪着这个夺走我家园的令人憎恨的邪恶生物,把爆弹枪的准心对准了大魔那双没有深度的眼睛中间。
“不,”我简单地告诉它。
我扣紧了爆弹枪的扳机,在盖莎,阿舍瓦,和艾德琳向它冲去时打出了子弹。艾希朵拉的热熔枪呼出火焰,让大魔着了火,它的那些凌乱的羽毛变形脱落,从根部断开。在它们断开的时候,浓稠的液态银从伤口里流出,其中有几滴溅出来,就像一大把硬币一样。
但它还是在笑。
大魔把它的法杖砸在台座上,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变化。就连时间本身都开始变慢。我以清晰痛苦的眼睛看清了发生了一切。每一股烟雾。每一阵从大魔那憎恨的身上闪出的火焰。我看见了阿舍瓦的链锯剑缓慢地旋转,还有从帝国圣像上反射出的火光。然后我看见大魔在这缓慢的时间里动了起来。它举起那只丑陋的手,召唤出了一团地狱火焰。
然后它转动那只手,点燃了艾希朵拉。
我愤怒的尖叫也被周围缓慢的时间锁住了。我不能冲向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燃烧,盔甲像燃尽的蜡烛一样融化流动。她慢慢地转过身,用她的眼睛看向了我的。
“唱——唱吧,”艾希朵拉挣扎地说道。
时间解开了束缚。艾希朵拉跪倒在地上,甲板散落在周围。我想要发出痛苦的喊叫,但我做不到。我向她保证了。所以我在艾希朵拉的最后一口气时开口歌唱。那是一首古老的赞美诗。艾希朵拉会请求我唱这首,一遍又一遍。
“哦,神圣的帝皇,力量的源泉。我将此生奉献给您。”
我向大魔开火,将羽毛和油污溅到空中。作为回应,那野兽向我吼叫,变色龙般的色彩充满了我的视线。我的盔甲沿着接缝裂开,袍子燃烧割裂。我感到骨头在身体里变形,血液冲上喉咙,不能自已地蹒跚变慢。但我没有停止歌唱。将这些诗句砸向这个毁灭了我的家乡,杀死我的姐妹的可憎怪物。
“哦,神圣的帝皇,优雅的典范。我将此生奉献给您,”我在阿舍瓦不顾她的伤势和盔甲的重量绕过大魔的防卫跳向它时唱到。她的链锯剑深深切进它的腹部,散出灰烬。它把喙砸在一起,用一只带爪的手抓住她,然后把她重重地砸在高台上。我的心和她的骨头一起碎了。在阿舍瓦躺平不再动的时候,艾德琳充满愤怒的吼着。她的动力剑闪亮地劈向大魔,溅出如沥青般漆黑的血。
我继续唱着歌。继续发射着爆弹,那些神圣的子弹撕扯着恶魔血肉。盖莎在我身旁做着一样的事情。烟雾如潮水一样从这生物的身上喷出。那股气味让我窒息。我的肺仿佛要崩溃,爆弹枪的最后一个弹匣咔哒打空,同时那大魔转向了盖莎。魔法从他的法杖上升腾而起,冲刷在她的身上。帝国圣像被一扫而空,变成了一片残骸和融化的骨头。盖莎的盔甲也沸腾起来。她在魔法奔涌在身上,让盔甲融化变形时发出痛苦的尖叫。
而在盔甲变化时,她的肉体也变了起来。
恐惧让歌声停在我的喉咙里,那股地狱的魔法把盖莎的手变成了爪子。她的脊椎断开重构,下巴越发宽阔地张开直到她只能尖叫。盖莎放开了标志,让它摔在地上,而她自己转过身,用多面的饥饿眼睛看着我。在她冲向我时,我的四肢精神和灵魂都凝固了。她还残存的脸上的那张大嘴宽阔地张开。张地越来越大。然后它伴随着一声噗裂开,像圣礼一样在我身上撒下灰烬。那个曾是盖莎的生物倒在地上,然后我看见了艾德琳,她的爆弹枪紧紧握在手里,枪口里冒着烟。
“歌唱吧,伊凡洁琳,”艾德琳说,一滴泪划过她脸上的血液和尘土。“不要停下。”
我吸入一口带着血液和死亡气味的空气。那空气里充满着我曾经姐妹的遗骨.一滴泪也滑下我的脸。同艾德琳一样。
“哦,神圣的帝皇,勇气的典范,”我唱到。“我将此生奉献给您。”
艾德琳点点头,从我身边转开,把剑指向那站在高台上的恶魔。那东西也举起了自己弯曲粗糙的大剑。它笼罩在她身上,向外喷溅着水晶羽毛和融化的银。笑声从它歪曲的喙中传出。我蹒跚着走向艾德琳,但我太慢了。大魔的剑尖啸着劈下,闪出一阵炫目的蓝光。
“不,”我伴着嘴中的鲜血说道。
但当那光芒退去,我的视线重新清晰之后,艾德琳依然站在那里。她手中的动力剑断裂开来。
她荡开了攻击。
“艾德琳!”
我在这最终之日喊出她的名字,我的修女长看向了我。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到现在依然清晰。
“站起来,”我不知怎的听见她对我说。“坚持到最后一刻。”
然后大魔的剑又一次劈下,艾德琳倒了下去。她的断剑咔哒着掉到地上。
“不!”我这次喊了出来。“不!”
我踉跄着向前,在痛苦中近乎失明,然后我捡起艾德琳的宝剑残片,重新转向大魔。魔法从它的法杖上闪出,亚空间的火焰笼罩在了我的四肢上,爬上我的皮肤。剑的残片从我的手套中融化流走,把它们染成一片金银色。我在燃烧时又感到了那股奇特的冷静,我等待着那把剑掉落到地上。我准备好在死亡中加入我的姐妹们了。我期望着这个结局。
“哦,神圣的帝皇,光芒的主人,”我在血液烟雾和痛苦中喃喃道,而一道金光照在了沉思广场上。充满了我逐渐暗淡的视野。雷鸣回荡着,让我颤抖,让我想到可能艾希朵拉是对的。这就是从天堂回归的神皇,前来收取我的灵魂。
即使如此痛苦,我依然笑了。我唱完了我的歌。
“我将生命奉献给您,”我唱道,举起双手,摆出了双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