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星渊喰》1.2 来自旧日的一场雨……

　　雨……是灰暗天穹所滴下的泪晶，将喧闹悄然抹去，换来宁静的世界。 　　…… 　　安装于都市平整道路之内的镶嵌式交通指示灯散发出明亮光芒，在这属于水的乐园之中变得梦幻而又美丽。似乎是因为暴雨的突然来访，原本为了保持整体美观而关闭的边缘排水口也无奈地将带有警告标识的内部方盖重新打开，努力地转移着逐渐积蓄的雨水。 　　暴雨还在下着。但似乎降水量已经有些夸张了，不过也因此制造出了都市之中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奇妙景象。穿行在都市之中的道路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块异形电路板，而其中的充满水流的电路复杂而又精巧。 　　水流涌入都市地下的管道，入口处也逐渐形成漩涡。不过应该不用担心会有什么贵重的物品落入水流之中，随着水流而失踪吧？ 　　没有撑伞的少女独自站在公园之中的木质长椅旁，似乎是在好奇地看着在前方已经积水的空地之上疯狂舞动，还唱着奇怪歌曲的各种亲水种族。被浸湿的湛蓝长发在寒风的撩动之下随着雨水而飘动，也逐渐变得杂乱而又粘稠。 　　但似乎是感到些许无趣，少女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相比都市之中的繁华区域，这些公园保留了许多属于旧时代的自然风格。 　　没有进行过多加工的石板小径穿行于这片赤红的树林，而落叶坠向松软的泥土，堆积成天然的地毯。雨水在树林之中拍打着，并在相互交错的叶片之上发出些许微弱的声响。阴沉的天穹没有阳光，树林似乎也因此变得有些阴森，毕竟这里的植被原本就相当茂盛。 　　少女随意地踩上叶毯，叶片也随着少女的移动而断裂，而因此发出的尖锐声响回荡在这片寂静的树林之中，似乎可以清晰地分辨。 　　不久之后，少女再次回到石板小径之上，看向公园的更深处，准备前进。但随后一个银白生物突然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 　　“咦？” 　　星恋感到些许疑惑，并关心地看着突然从幻潮公园的树林之中钻出，还在发现她之后变得惊恐的少女。 　　（看起来只有大约十岁……） 　　虽然这个判断只能用于人类，没有确认种族之前是不能用外貌来轻易判断个体年龄的…… 　　少女的湛蓝眼瞳之中映射着警惕，甚至附近大气之中的魔素也随着她发动的魔力干涉而变得躁动起来。不过这也使星恋判断出少女不是人类，毕竟人类的孩子在这种年龄几乎不可能实现有效的魔力运用。 　　“那个……小妹妹？” 　　星恋感到些许慌张，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而从她在权之手的总部基地之中苏醒，也就是拥有记忆的那时开始，就一直处于组织的严格监管之下，虽然星恋并不知道原因…… 　　星恋仅在苏醒之后的一周之内，就学会了通用语言和文字，而组织在那时并没有为她安排任何学习活动，只有在那个封闭房间之外，总是在记录着某些不明数据的研究人员会经常在门后交谈着什么。 　　而对于星恋，即使没有相关知识，她也能理解语言之中的意义。组织认为这是她的某种固有感知能力。而星恋也逐渐理解交流，当她第一次对向门后的人员询问外面是什么时，她也能感知到他们短暂的呼吸声之中蕴含的惊恐。 　　在她逐渐表现出这种实在过于高效的学习能力之后，组织便为她提供更多学习资料，使她在房间之内的生活不再枯燥。不过即使是以后，也从没有过与如何照顾孩子相关的资料…… 　　〔你是谁？〕 　　少女并没有张开嘴唇，但她质问的信息却直接出现在星恋的意识之中。 　　（「思念传达」？） 　　星恋使用过相同原理的魔导机器，立刻判断出这种信息传递的本质。这是一种部分种族具有的技能 　　将带有信息的魔素变换为思念波，传入相同由魔素构成的星幽体，也就是生命体的意识部分。星幽体控制思考与记忆，思念波的传入可以将信息与记忆融合，进行高效交流。 　　与「念话」不同，「思念传达」并不以语言为媒介，甚至可以将图像直接传递，是纯粹的概念交流。不过因此也难以隐藏意图，不适合用于谍报活动。 　　〔呃……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利用少女建立起的意识链接，星恋试着与她交流。而少女似乎完成了什么事情，眼瞳之中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她也将附近的魔素安定下来。 　　〔星恋·伊菲瑞恩……姐姐？〕 　　（竟然还具有「鉴定」吗？还真是可怕的孩子啊……） 　　〔小妹妹叫我星恋姐姐就好了，你不用加姓氏啦～〕 　　〔嗯……星恋姐姐。〕 　　（呀……好可爱……） 　　看着少女似乎有些羞涩的样子时，星恋感到些许激动。 　　（当姐姐……意外地不错呢……） 　　星恋缓缓弯下腰，伸出右手 　　〔小妹妹的名字是什么？〕 　　〔镜苍……〕 　　…… 　　暴雨仍然没有停止，而不断滴下的雨水在各种雨伞之上逐渐汇聚，随后又在边缘坠向地面。虽然也有人利用魔法直接在身体表面制造障壁与结界以阻挡雨水的接触，不过那并不是人群的主流风格，因此显得相当怪异。 　　商业区总是那样喧闹。在高楼之间悬浮着的无数全息投影似乎是在竞争着什么，导致在街道之上抬头只会看到使人感到迷幻的复杂虹光纹路。 　　食品与服装是商业区的主要力量。对于有名誉的店铺，宣传是多余的。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有难以计数的顾客，若是没有智能机器人的协助，店内人员一定会非常忙碌吧？ 　　生物拥有强烈的欲望，因此而做出各种行动。而利用这些欲望，正是经营的真正关键。 　　星恋牵着镜苍那娇小的双手，举着一把带有郁金香花纹的折叠雨伞，与她一起穿行在人群之中。如果忽略掉颈部项圈之内的追踪器和通信器，那她们就确实如同一起游玩的姐妹。权之手不会停止对每一位相关人员的监管。 　　〔镜苍不觉得冷吗？〕 　　〔不觉得。〕 　　星恋的耐寒能力很强，这是身体的固有优势，因此她也不会选择过于厚重的衣服，这是没有必要的。 　　柔软的衬衫被有些宽松的银白大衣所覆盖，领口的绒毛与穿行于大衣表面的简约黑色纹路只是稍微修饰些许。而隐藏在大衣下摆之内的超短裤与没有做任何修饰的短靴也将那修长而又纤细的双腿显露出来。因为任务的特殊要求而长期戴着不会留下指纹的手套，在生活之中也不会随意取下。 　　虽然可以认为并没有保暖性，不过对于星恋，比较轻松的搭配才是最适合她的风格。 　　不过镜苍……星恋在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其实她也是仅仅披着一件不算厚实的漆黑风衣而已，与星恋的搭配是基本相同的。 　　（嗯……该去哪里呢……） 　　通过与镜苍的交流，星恋判断她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而跑出来了，不过镜苍似乎不愿意告诉她具体情况。而想把她送去警察局的想法也在之后她那一副能立刻逃走的样子之下被放弃了。 　　于是星恋将镜苍带在了身边，毕竟她原本就只是为了度假才会来到科恩市城区，陪一个孩子玩一段时间也不错。只要组织不把她紧急召回，就可以玩到最后一天。 　　…… 　　“欢迎光临～” 　　“嗯……你们这里有能给这孩子穿的衣服吗？ 　　星恋与镜苍走进一家服装店，店员小姐也热情地迎接她们。虽然也许只是一种礼仪而已…… 　　“当然～” 　　店员小姐来到附近柜台之中的操作屏幕旁，迅速按下一个按钮，随后开始调整着什么。 　　“这一组会比较合适哦～” 　　星恋与镜苍附近的两排全息投影在闪烁几次之后变换成各种童装。而镜苍随后好奇地试着触摸投影之中的模特。 　　〔镜苍，有喜欢的吗？〕 　　〔不知道……星恋姐姐来选吧？〕 　　“嗯……那么……这一套吧？” 　　“衣服很快就会送来，至于更衣室在这边哦～” 　　天花板的通道之内发出某种机器的声响，随后一只机械臂从通道之中送出装有衣服的物品盒。星恋牵着镜苍一起进入更衣室，关上门开始为镜苍更衣。 　　“唔哦～这孩子很可爱嘛～” 　　而不久之后，星恋与镜苍从更衣室之中走出。她将已经更衣之后的镜苍拉至店员小姐的面前，而店员小姐似乎也很满意的样子。 　　比镜苍的长发与眼瞳稍微亮一些的青蓝连衣短裙之上，有着如同白色浪花的半透明蕾丝花边。从身后领口延伸出的一对丝带似乎在呼唤着阳光与沙滩，想要随着海风而飘动。而厚实的内衬也使衣服变得更加保暖，虽然是短裙…… 　　那被洁白长筒袜包裹着的纤细双腿在脱去风衣之后显露出来，而穿着漆黑圆头皮鞋的双脚试着离开，但因为身体被按住无法移动而不再行动。 　　〔镜苍？〕 　　（这孩子怎么一副完全不理解，还没有形成审美观的模样啊？） 　　镜苍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复杂的事情。不过星恋在付钱之后便将她抱在怀里强制带走。 　　虽然没有什么消费机会，但她还是有一定的个体资金储备的。不过相关的文件可能会有些小问题…… 　　星恋的双手从镜苍的身下穿过双膝与背部。而在这种抱住她的情况之下，只能用魔法代替双手来控制雨伞悬浮在头顶上方，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的暴雨阻挡。 　　镜苍的那双湛蓝眼瞳看着星恋。而她似乎并没有从星恋怀里脱离的想法，只是沉默着等待星恋主动将她放下。 　　〔星恋姐姐……谢谢……〕 　　…… 　　研发部的一间实验室之中，许多在不同时间拍摄的视频被一起播放。不过屏障之上最大的窗口似乎是实时影像。 　　“她很高兴呢。” 　　“是啊……之前我和单独训练时也没感觉到她的心情有这么舒畅。” 　　“但我记得她在任务期间，总是一副情感冷淡的模样吧？” 　　“毕竟执行者的工作必须要长期抑制情感，她也一定积攒了不少压力吧？” 　　“也是呢……” 　　一位有着金黄短发，似乎还很年轻的男人与末羽交谈着。而他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与一条黑色长裤，甚至没有在衣服表面做任何修饰。只有皮鞋似乎刚刷过鞋油。 　　“所以……人事部长沃里克先生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才特意调整了我这个月的假期？” 　　“啊哈哈哈……不过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在这里呢。” 　　在沃里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有着过膝暗紫超长发的女人。她的双眼似乎随时都会闭合，显然是缺乏睡眠。属于研究人员的白色宽松大衣被随意地套在她那看起来相当柔弱……甚至可以说是脆弱的身体之上。 　　不过稍微透光的黑色连裤袜与仅有过臀长度漆黑的超短直裙，以及鞋后跟高度大约有七厘米的尖头高跟鞋仍然在努力使她不至于如同死人。虽然细长的圆形跟与没有防水台的鞋底也使她在这种身体情况之下更容易摔倒…… 　　“啊……数据已经……出来了吗？” 　　“嗯，已经有进展了。安，你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还……没弄完呢……” 　　安的身体无力地扶在墙体之上，她显然早就应该休息了。沃里克缓缓离开沙发，并将安抱回他原本坐着的位置。 　　“还是老样子啊……” 　　“喂喂喂……沃里克部长，其他部长总说你们两个人是恋人关系，难道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呃……这个……你猜？” 　　屏幕之上传来通信，打断了末羽的进一步质问。 　　〔这里是「火花」，目前「幻云」的各种身体数据已经采集完毕。〕 　　〔啊！琳纳，来得正好。你没有被她发现吧？〕 　　〔没有……上次我和她在一起执行任务之后，想着和她交个朋友。可等到她这次回来，她竟然都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哼嗯……〕 　　有着棕色中长发动少女穿着便装在巷道之中利用一个头戴式耳机与研发部的这个房间进行「念话」以传递情报。虽然她经常是在抱怨某些事情…… 　　〔她和那个小妹妹待着一起，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我，不过……她应该还是有在保持警惕的。我倒是希望星恋小姐可以……〕 　　〔你别过去！〕 　　〔唔……知道了啦……〕 　　虽然琳纳的社交态度很轻浮，不过在工作时非常可靠。而且毕竟她也是「执行者」，并不会因为情感而犹豫。应该杀死敌人时就杀，即使对方曾经是熟悉的同伴，不能对敌人产生任何仁慈的想法。而这一点对于每一位执行者，虽然在个人心灵之上也存在难度不同的问题，但都是能够做到的。 　　这次的监视任务虽然性质特殊，但对于权之手的外出人员，被组织监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总是会有其他相关人员在附近，所以外出人员都特意忽略了这件事情，随后继续工作，或是享受假期。 　　 　　…… 　　“店长，来两份……这个！” 　　这是一家有些历史的店铺，店长是一位大鬼，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他额头之上的双角不再锋利，似乎很容易断裂，充满皱纹的暗青皮肤之上还留着几道原因不明的伤痕。他的店铺与这里的其他地方不同，没有多少科技产物，可以看到店铺内部还有着许多旧时代的物品，如同在纪念着什么。 　　颜色已经改变许多的皮革沙发之上摆放着一个充满锈蚀的金属盒，而许多已经损坏的照相机也堆积在附近。 　　“没见过的两位小姑娘……原来都是新客啊……” 　　“以前确实没怎么来过啦……” 　　“哼哼……你们外地人应该都不怎么知道这里一百年以前的样子。” 　　店长拿起一些材料，放入店内少有的新时代产物……也就是一台可以制作各种包装食品的复杂机器。随后看着在柜台旁等待的星恋和镜苍。 　　“科恩市？” 　　“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名字，毕竟都是战争时代嘛……其实这里原本也就只是一个位置比较好的小镇，不过只有魔物住在这里。” 　　“因为那时候人类和魔物是敌人？” 　　“你知道啊？嗯……那时我们这里没怎么受到攻击，毕竟隐藏在一圈大山的小地方也没有多少人类知道。” 　　店长调整着机器，而在机器的屏幕之上也出现大量的选项。不过要运用并不困难，只是加工顺序的搭配而已。 　　“我的妻子已经去世了，至于那两个儿女现在去了其他地方，觉得这里现在的生活压力太大。我倒是不在乎，毕竟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几个老朋友会来照顾我的生意。” 　　“你们有经常联系吗？” 　　“有啊……只是那两个儿女用的方式对于我们这些旧时代的老人，实在是不习惯啊……就觉得……没那个感觉……” 　　“我以前就和我的妻子一起在镇上卖一些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你看现在我身体不好，儿子就给我买了这个机器来帮我，他知道我是绝不会离开老家的……” 　　“不过这些东西确实用着轻松，你要的这个东西就是我这几个月自己慢慢弄出来的。味道不错，还有些有意思的。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我其实也是理解的，只是不怎么跟他们说……” 　　“我在八十多岁的时候，也就是人类三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好像一场很大的战争结束了，后来就听说这里已经被那塞……什么共和国给统一了。有其他从外面来的魔物带着人类发现了我们这个小地方，把我们这些人给吓得啊……” 　　“后面那几十年也就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了……其实也就是原本那个小镇被管理这些地方的那些人弄得越来越大，我们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现在变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现在快两百岁了，感觉也快到我最后的时候……听说有的同族可以活得更久，而那些进化的鬼人甚至可以活到一千年……哼哼……我倒是一定没那个能力啦……” 　　“啊……我说了这么多，都忘了正事啦……来，你们的。” 　　店长那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随后平静地看着她们，并将机器之中做好的豆状食品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嗯……谢谢啦！” 　　星恋牵着镜苍的双手，而她最后也以一个微笑回应店长。随后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只留下一个装修老旧的店铺和一个寿命将尽的老人。 　　“哼哼……我年轻的时候，可比她们要活泼多了……你说是吧？” 　　店长回头看向店铺内部的一张已经不能再用的皮革沙发。而在充满旧时代物品的房间之内，他透过那个太久没有打开，也没有除锈的金属盒，看着其中已经数不清的老照片……在那里还有着另一位老人…… 　　“爷爷，我们今天也来了！” 　　“哦？又是你们啊……想吃什么？” 　　几个不同种族的孩子，从人群之中钻出，来到了柜台前。店长看着他们，再次调整起了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