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二十八）

我拿着赵经理给我开的介绍信去了市中心图书馆，说是介绍信，其实也就寥寥三两行字，目的就是证明一下我是他介绍来的。他说只要信交到，那就一定能成。我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如果不行，我就直接找他，那一千块钱的工资我必须拿到手里。

市中心里乱糟糟的，比我的房子还要乱，所有的建筑挤成一团，努力地往天上伸脖子。

我很少来市中心，乱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没有钱，不买东西，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这边。市中心里的人的工作几乎都是固定工作，很少有临时工，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我经常找零工，只要是市中心的，他就非要和你签一个什么约，要你做一年。所以我找的工作都不是市中心的工作。

市中心街道错杂，就像大树地下的根一样“盘综错节”。高架桥数不胜数，抬头是路，低头也是路，走起来晕头转向。路边很少有地摊和手推车的摊位，车速比较快，容易出事故，而且也没有人停下车来去买什么小吃。他们不屑于吃，也不喜欢吃。地面很平，就连转弯也都很缓，没有一个小于一百度的弯。路灯是一致的，每一个路灯之间的距离经过严格的计算，不浪费一度电，也没有任何一段照不到的路面。下水道口每隔固定的距离出现一个，有的地方有单设的，是因为地面低洼，容易积水——像市中心这样的地方最不能有积水了——只要一下雨，雨水立马会从下水道口通到地下“水网”里。这里的下水道十分宽阔，可以并排骑开五辆自行车。巨大的下水道就像是一个海绵，路面上，几乎从来没有积水的存在。楼房看起来没有规律，而且十分拥挤，不过每一个楼的采光都没有问题，工程师计算了一年四季的阳光高度，然后把楼建的恰到好处。所以就算是住在一楼，也没有那种不见天日的感觉。树木也是有的，但也是有规律的交替出现，不像山里的，成群结队出现。它们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各司其职。有的是净化空气的，有的是缓解视疲劳的，有的是固土的，有的是用来充数的。

市中心的中心，就是我要去的那个图书馆。一般来说，如果把市中心的中心弄成图书馆，那就说明这个城市应该很重视文化，如果是银行，那就是重视经济，如果是体育场，那就是重视体育……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我没去过市中心图书馆，不对，应该说是我根本没去过图书馆。不过人的天性就是擅长幻想构思，而我又是幻想中的佼佼者。如果说是图书馆，里面有书这个不用说，至于规模，应该不小，看着眼前的这些三四十层的高楼，图书馆应该也不会很差，怎么说也要有个十层八层的吧。现代化程度这么高的一个地方，图书馆应该也是很先进的。书籍的数目应该也不小，只要是我听说过的书，里面应该都可以找到。再来设想一下那个馆长，年纪很大，博学多识，对于现代的事物不感兴趣。唉，生活越来越戏剧化了，罢了，不想了，还是看一眼吧。

我骑着自行车到了市中心图书馆，迷路倒是没有，沿路全是导向牌，市中心图书馆很显眼，一直在导向牌的中央。我到了市中心图书馆门口，这还真是一个大图书馆，不过——并不是我想的那个大，它是占地面积大，往上看，总共就三层。从外面看，也不是一个很古朴的地方，水泥墙皮，连修饰都不修饰的屋檐露出让人厌恶的棱角。图书馆正好被四周的大厦围住，阳光根本照不进来，一天可以见到阳光的时间也就是正中午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在阴影当中。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石狮子，也没有碑刻，只有两个不高不矮的法国泡桐树，其中一个还长歪了脖子。

我把自行车放在画好的白色框框里面，小心翼翼的把锁给上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这八个玻璃门里挑选了一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这是我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一种设计，这里就像是一个大桶，桶壁分为四层，每一层都被摆满了书，各式各样的书。层与层之间有四个斜楼梯相连，楼梯是什么材质的看不出来，它们都被红色的地毯裹了起来。从最底层就可以看到最房顶，它高高在上，触不可及。房顶是一副天顶画，画的内容十分丰富，几乎涵盖了所有地域的故事，有达芬奇、莫奈、塞尚、高更……几十个人的绘画风格，水平也是相当之高。在图书馆的中央是阅读区，总共放了有十张圆桌，每一张桌子可以做十个人之多。旁开四个小门，里面是什么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其中有一个的门把手上的漆被磨损得很严重，很显然这间房子是常常出入的。图书馆里面的确昏暗，暗黄色的灯光根本是个摆设，想要看清楚书本上的字需要努力贴近。不过在阅读区那边，每个桌上都有一个台灯，台灯的光线正好，书上的字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顺着楼梯走了上去，我的每一脚都踩在地毯上，脚步声完全被地毯吸收进去了。我看到书架的侧边有刻的编号，B03——这个意思应该是第二层的第三个书架。我走近去看上面放的书，《乘》《志》《春秋》《史记》——应该是中国史书。我看来看去，满满一书架，全部都是中国史书，而且每一本的厚度都比我看的那种画册要厚十几倍。我走了一圈，然后从上去的那个楼梯走了下来。我不是来看书的，我有正事儿要做。

我直接走向了那个掉漆的门把手的那扇门那边，如果没猜错，这里就是办公室，馆长应该就在这间房子里面。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门的后面，竟然是三个门，正对着我的一扇和左右各一扇。三个门几乎完全一样，我开始纳闷了，这又是再搞什么名堂。我谁便选了一个，直着往前走。我打开门，又有两扇门，不过这两扇门我倒是看明白了，一个是女厕所🚺，另一个是男厕所🚹。上面的标志清清楚楚。我走了回去，开始左右看，看这两个门有什么区别，我应该进哪一个。我看了一下这两扇门的不同之处，门把手的磨损程度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如果说让我找出来一个是馆长的房间，应该是进门时的右边，也就是现在我的左手边这间。右转进屋是个比较正常的习惯，在左边的，往往没有那么重要。我走过去，试探性的敲了一下门。这时候我身边走过一个人，他从厕所里走出来，很呆滞的看来我一眼。我没有理会他，又敲了三次门，依然没有人回应。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就说了句抱歉，然后把门推开了。而眼前的这一幕，更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