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武侠情怀
初二的时候我和Jason、Arthur一起参加了跆拳道班,那个兴趣班有点像是给小区里的小孩儿们玩的,我们初二入班的时候就是班里最大的三个人,并且是比其他人大很多的哥哥们,Arthur就是这里的头头。后期来了新的小孩入班时,我们就是他们临时的小师傅,负责教他们系腰带,和一些简单的动作,印象最深的是我曾经教过一个4岁半的小孩,连讲话都要跟他慢慢说,怕他听不懂。
虽然初中时的我还没开始做生意,但已经极具传销精神,在我发展出新爱好之后,就极力的想把周围的人都拉进来,Alice和Sophie成了首选对象。也许是受社区中学故事的刺激,让我没想到的事,她们居然真的想学,一想到在课外时间还能见到当时我还是很高兴的。然而她们并没有来我们这个少儿班,大概是距离的关系,她们去了三条街之外的另一家武馆。
她们去的武馆非常正规,是专门面向大人的跆拳道班连锁店,老师很多也很专业,训练强度也比我们那里高的多。上了大学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家武馆因为教学水平高,在圈里是有些名气的。
出于种种原因,接下来被我们传染的Adolf也没有来我们这个班,而是去了她们所在的武馆,个中的种种不同都是我后来听Adolf告诉我的。也许是被这个武馆的特质吸引,也许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总之在某个月学费到期过后,我就下定了决心要去她们那边。
告别的过程很平淡,我在一个不上课的时间去了公园那边,跟教练说我不续费了,教练和前台的姐姐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我记得他表情有些凝重,但还是平淡的让我结清了学费,然后我就离开了。我的第一个教练,也算是第一个正经的师傅,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不过到今天我还清晰的记得他的样子。
这个过程里兴奋的部分大于了那短暂的愧疚,我兴致冲冲的加入了Adolf他们的武馆,然后就发现这里的氛围完全不同。在这个成人班,我们几个学生就是年龄最小的人,其他人大部分已经工作成家了,休息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各行各业的趣事。而我来了这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基础,由于在少儿班学的比较随意,虽然我的段位升了上去,但是实力没有跟上,于是被教练要求从头开始学起。成人班的训练强度很大,夏天的时候经常出汗出的连腰带都能湿透,记得夏天训练里大家都喜欢在排队的时候往空调前面站,即便空调的风已经极冷了还是没法吹走体内的热气。这里的教练非常有激情,武馆在一座写字楼里,上课时间是晚上,所以不会吵到人,于是教练就逼着我们用尽力气去喊,气势足了劲道才会足,甚至于有一天教练像疯了似的带着大家连着踢了一千腿,很多人在后半程直接瘫在了地上,我虽然咬着牙跟着做完了数量,临近结尾的动作早就走了样,那天大家全都累的走不动路,喊的说话也没了力气,我又废了很大的劲才骑车回了家。
武馆来来走走的接收了很多朝外的同学,但都是Alice和Sophie的闺蜜,男生始终只有我和Adolf,这也就让我俩的关系更好了。虽然这里很累,但我觉得这才是武馆该有的样子,所以后来即使只剩下我和Adolf了,我们还是在这里坚持着训练。
就在我们升入高一的那一年,我学会了怎么用PPTV看电影,接触了各类武打片,恰巧这时各个电视台都在循环播放李小龙传奇,于是我本身的兴趣加上周围环境的影响,让我的四周充满了武侠氛围。
不过准确来说不应该称其为’武侠’,’格斗’更合适一些,’武侠’总会让人联想到轻功啊降龙十八掌啊之类的超脱现实的东西,但我们更喜欢的是真实的对抗,比拼速度和反应的格斗技巧。
李小龙相关的东西看的多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格斗的世界另有一番天地,受电视剧的影响,那时候就认定了截拳道就是格斗之大成,相比之下跆拳道就是花板子而已,所以就特别特别想学。然而截拳道并不像跆拳道这样普及,我在网上搜也只能搜到一家远在太阳宫的武馆。
距离暂时没抵挡住我的热情,于是某一个周末,我叫上了Adolf和Peter一起去找网上写的那家武馆。光是地铁就坐了将近一小时,下车之后我们又绕了很久,才终于在一个写字楼的地下室找到了网上的地址。武馆的格局跟我们那里很像,不大的一间屋子,门口有个小小的前台。我们去的那天师傅正坐在前台那,是个精瘦又有肌肉的人,他这里不仅教截拳道,同时还教咏春和双节棍,可以说是完美的李小龙全套教学。
我们去的时候是下午,武馆在底下,屋里一扇高高的小窗户,有光线能照进来,所以没有开灯,但这样就显得屋内非常暗淡,一副经营不善的样子,有几个学员正坐在地上不知道在聊什么。教练看到我们进屋,我们说想学就过来看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叫了一个地上的小孩过来给我们表演一下,那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人面无表情的拿了一副铁的双节棍走到了屋子中央,然后为我们打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套路。
看过之后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才来了几分钟就好像今天的活动内容已经结束了似的,那时没有移动支付,我们又不可能带着大量的现金出门,所以大概教练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当场就报班的,也就没有跟我们做什么传销,我们看了看感觉无事可做就走了。
出来之后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一来是武馆里的气氛让人感觉压抑,二来是那些逗留在武馆的人,就好像不想回家然后留在那玩的小孩,像是那种不大听话但武功又好的最爱惹麻烦人,不像是跟我们合得来的人,而且教练虽然是师傅的身份,但并不像我们武馆的教练那么专业那么温柔好客,所以这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课外班,不是交钱上课的地方,更像是一种慕名而来拜师学艺的地方,而我不喜欢这种地方。也许是受互联网思维的影响,我很抵触老式的拜师学艺,接受不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我们可以互相尊重,但我交钱你教课,凭什么一上来就要有这种地位差异呢。再加上距离太远,最终我们谁也没再去过那里。
不过我想学本事的心没有改,说来也巧,没过多久之后,我就在奥体公园的一栋楼上看到一幅巨型海报,海报上是个我了解过的人。这个人年纪不小,据传是当代李小龙的传人,一个继承了当初李小龙电影的风格的动作演员。不过都21世纪了还坚持当初的风格,这也注定了他的受众面很小,不是特意搜的话我都没听说过他,所以他更重要的一个身份是一所武术学校的校长。而奥体里的海报正是一个即将开办的截拳道课外班。
看到这个消息我非常兴奋,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武馆,于是赶紧打通了上面的电话,接听的人是那座体育馆的管理员,他的声音很和蔼,听到我的目的后笑着说他这里不负责报名,过会儿把教练的电话发给我,他饶有兴致的向我介绍说,负责的教练是那个动作演员的儿子,外貌酷似李小龙。后来终于联系到了教练,他让我直接去他的办公室,就在那栋体育管里。我到了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教练很快就出来迎接了我。他的办公室很小,好像是地处角落的关系,房里有一道斜着的墙,让屋子看起来像阁楼一样更小了。我到的时候他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地上放着睡袋,正因为管理员强调我才注意了一下,他的确是有些像李小龙,但像是像在体型和发型,就好像他们这一行就喜欢打扮成这个样子。
教练年龄不大,对我很和善,我说想要报班之后他也很高兴,不过这里的费用很高,一年高达六千块,其他的部分我根本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里实在太适合我了,一定要来这里学习,在我跟家里商量过后,我退掉了跆拳道的班,然后在这里办了年卡。Adolf对格斗的兴趣比我还浓,听说了这个情况之后也立刻报了名,我们俩就在新的地方又一次成了同学。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班竟然只有我们两个学生,教练却有两个,于是就变成了我们两个学,一个教练教,另一个教练看着的状况。这种小班教学不好的地方是没有气氛,偌大的体育馆就我们几个人,不管再怎么喊也没有原先那种气势,情绪调动不起来身体就很难动起来,记得那段时间我们出的汗都不多,不过好处是我们有机会从教练那学到很多东西,以前我跟Adolf在跆拳道馆就只学会了踢腿,教练只会非常偶尔教一教其他东西,但在这里我们每天都有新技巧可以学,我们练了基本出拳,练了乱七八糟的锁技和柔术,还有双人训练的方法和花哨的双节棍法,练得又多又杂,又全都不精。
我特别希望能有多一些同学,于是又一次去传销Arthur和Jason,毕竟我们地处奥体中心,环境是非常好的,我们训练的地方是个宽敞的地下室,一楼还有超大的健身房可以让我们随便用,不仅有宽敞的更衣室,甚至练完可以洗澡,这跟以前的武馆简直天差地别。可惜还是没有说动他们。
后来接近暑假的时候,武馆有一天突然来了特别多人,教练他爹把他们学校的人带来了二三十个,借我们这个好看的场地拍个宣传片。专业的人就是不一样,他们拍的时候有个学员展示过程,那些人连着翻十几个筋斗跟喝水一样轻松,最后设计了一个校长把他们都打趴下的老式情节,这个小插曲就结束了。不过后来这些人并没有走,来了一个新的有点年岁的教练,带着我们二十几个人在奥体这里训练,我的’同学们’都很专业,但又不像那些宣传片里的毕业生那么神通广大,所以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他们偶尔也教教我和Adolf一些新奇的技术。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正在上课的时候,我一开始见到的教练,也就是校长的儿子,似乎是跟某个人吵架了,冲着对方大喝了一声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脱下了道服,换上了便装带上李小龙式的蛤蟆墨镜,来场地里露了个面然后就走了,似乎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继教练之后,没过几天我的同学们也都走了,而且是被场馆的管理员请出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交钱,不允许在这儿训练,最后只剩下了我和Adolf两个人,没有同学也没有教练,只有我们两个人玩着训练用的假人。紧接着有一天我到场地的时候,前台连我也不让进了,当时我就觉得莫名其妙,我教了六千块钱,就算没有教练也得让我进去吧,还好我的钱包里装了当时交钱的发票,因为收银是前台负责的,发票写的是体育馆,所以前台看了看之后为难的放我进去了。可是没过两天,他们就说什么也不让我和Adolf进了,我们说不过人家,灰溜溜的回了家。
第二天Adolf叫上我又去了场馆,这次他家长也到场了,并且非常霸气的当场拿出了录音笔,让前台说清楚我们交了钱但是不让去的理由。我们的学费明明是一年的,但是我们只待了三个多月就不让进了,所以这剩下的钱被Adolf的家长称为诈骗,他母亲当场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该干嘛,就把发票留给他们,自己先回去了。后来我再也没跟奥体的事有什么瓜葛,我家长默默吃了哑巴亏,但Adolf说他家里似乎把对方给告了,最后还到了开庭的地步,至于后续是什么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我爸马后炮似的说,“当初一听这个班没什么人的状况就知道不长久”,但他也没阻止我报班,可能当时我实在是太想学了。现在回想来看,其实截拳道馆的环境很好,教练的履历也好看,位置也不错,加上当时刚播出完李小龙传奇的大环境,怎么也不可能只能招到我们两个学生,唯一的解释就是教练实在太懒了,年纪轻轻出来创业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总是闷在办公室睡大觉,没有想过宣传自己的武馆,以前成人班的前台小姐姐和教练们,经常拿着传单去马路上或者学校门口招生,这样即使总有人离开,但新人还是源源不断,道馆里始终有人气。
学习截拳道的那段时间,我也算是接触了不少新鲜事物。我跟Adolf一起在一家体育用品超市买了有海绵包裹的双节棍,按照教练教的练习那些看起来很花哨的招式,这会儿我才知道,原来双节棍已经衍生出了专门的表演分支,就跟当初学转笔一样有很专业的花板子。
除了自己练习之外,我跟Adolf还拿着双节棍对打,当然不是打人,我们是用双节棍代替球拍打球。因为李小龙传奇这部电视剧,我们又去网上搜索了关于他真人的视频,其中最著名的应该就是用双节棍打乒乓球那段,看了之后我们就特别想学,于是总是拿着棍子和球出去练。由于我们本来技术就不精,打球更是天方夜谭,练了很久过后我们才终于能在发球那一下打到球,更不要提控制球的方向甚至对打了。在训练了很久无果之后我们就渐渐的放弃了这个玩具。
用我爸的话来说,练武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力,锻炼吃苦耐劳的精神,所以家里对我的这个爱好非常支持,于是在我的要求下,家里给我买了一个木人桩。
木人桩是个一人高的木头架子,原本是咏春里专门用来个人练习的,就是电影《叶问》每次的开头里甄子丹打的那个东西。这玩意打起来声音非常大,像拿扳手敲水管似的有非常清脆响亮的声音,好在它底座的地方是弹簧,下面还有橡胶垫护着,所以不至于吵到邻居,我都是挑着白天的时候练。
截拳道的教练听说我家里买了木人桩,不由得感叹现在的小孩条件真是好,然后大概教了我一点怎么打,不过多数动作我都是通过附赠的光盘以及电影里学来的。听说我买了理想中的大玩具,Adolf还特意跑到了我家来参观,虽然他家的别墅有的是空间,但是他家长没能同意给他买。见到木人桩之后,Adolf兴奋的不得了,就说想要试试,这个东西虽然是木头的,但是中间会包裹一层薄薄的棉花,不然手直接打上去会超级痛,即使这样也不能用太大力气去打。谁知Adolf无处挥发的热情似乎有些多,上来就用手肘强力的给了木桩一下,疼的他倒地缓了很久很久才恢复过来,就像每次一样,Adolf因为干蠢事弄疼自己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还得摆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
由于我那段时间的’见多识广’,所以特别想把它们分享给朝外的同学们。在劝说Arthur他们加入截拳道班无果之后,我就有了个新的想法,在学校办一个俱乐部,大概就类似于社团,只是朝外由于崇尚’勤奋刻苦’的风格,学校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社团,这种与学习无关的活动只能是私下里的小组织。
跟熟悉的一些人打了招呼之后,我们约定放学后在操场上举行活动,第一天到场了蛮多的人,我们几个学过跆拳道的(除了女生)以及其他几个感兴趣的人都去了,活动方式就是自由的交流技术心得以及对练。
所谓的对练其实就是制定一些规则,然后在这个框架下对打,当然我们希望这个活动尽可能不要有太多暴力的部分,最好是有一个全程可控又能够有锻炼效果的方式。
感兴趣但是没专业学过的两个人先上了场,他们并没有因为没练过而下手没轻重,反而是因为没经验完全不知道什么力道是合适的,所以用的力气特别的轻,而且出于武打片留下的深刻印象,他们的对战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招式’,例如’蛇拳’,’扫堂腿’,这种在我们看来没有实战意义的动作。
以锻炼为目的来看倒是达到了效果,他们两人最终没有受伤,而且心平气和的收了场,下一组轮到了我和Arthur。
我们毕竟练过,而且在跆拳道里经历过实战,知道下手的轻重,所以我们俩规定的是不能踢腿,如果用到了腿的话,要么是太慢没什么意义,要么是太快了容易受伤,所以我们俩用了类似拳击的规则,只能用拳,而且只能格挡和攻击胸前,不能打其他容易受伤的地方。
我跟Arthur以前有过类似的试拳行为,大概就是一个人站着挨另一个人打,力量逐渐加大来测试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我俩大概都知道能用多少力气打在身上有些疼但不至于受伤。具体的过程比较枯燥,没过多一会儿我俩就觉得胸口连片的疼,大概是都挨了不少打,而且Arthur说我的拳头总是往上走,总让他觉得脸要被打,这个大概是练了木人桩的后遗症,下意识的就想往上走,毕竟对打这东西一旦开始,靠的都是身体反应,意识在大多时候做不了主。
我和Arthur的这场对战让其他人看的有点难受,在旁人的角度来看我们打的有些太凶了,如果用这种程度对上他们的话一定会受超出承受范围的伤害,虽然我觉得这次的练习效果不错,但是第二次Arthur就拒绝参加这个游戏了,倒不是因为我不讲武德,而是我们第一次聚会被其他年级看到了,然后就有人模仿我跟Arthur在那对练,Arthur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了我们的样子之后顿时觉得蠢爆了,大概是我们的行为从远处观看的话听不到碰撞的声音,别人也体会不到参与者的兴奋感,所以只会感觉是两个小屁孩在畏畏缩缩的打闹而已,为了维持他帅哥的形象,所以Arthur再也不参加这个活动了。
因为我对自己的’见多识广’充满了自信,在我原本的设想里,我希望这个团体能够发展壮大,最终发展成为一个业余武术班的样子,教练自然就是我了,虽然我自己学艺也不精,但就是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靠我零零散散知道的那点知识足以当别人的老师。然而现实是大多数人在第一次参加过后就丧失了兴趣,参加的人数从第二次就开始暴跌,所以只过了三四次聚会之后,这个团体就不了了之了。
当教练这事的确是我过于天真了,不过我们对于搏击运动的热情是真的,表现为不管走到哪干什么都要找些相关的行为来体现我们独特的兴趣。例如有一次我跟Arthur、Jason、Adolf四个人去游戏厅玩,那种有娃娃机、跳舞机的老式娱乐场所,其他的项目都不能吸引我们,我们四个喜欢玩的只有一个,打拳击,那种对着靶子打一下,然后机器会给出力气分数的机器,这一个就够我们玩上一个多小时,换各种各样的技术来挑战分数。
最终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还是拳头打的力气最大,那台机器的高度只有拳头能很好的借到身体的惯性,踢腿的分数就非常低,虽然不知道它测评的单位是什么,但是我们用拳头都能打到800多分,踢腿只能到600,Arthur卯足力气的话用拳头能打出900以上的成绩,这台机器的最高数值也就到999。
当时我们四个玩够了正打算走,过来了两个人接替了我们,他们投完币之后很随意的打了一下就走了,但是那台机器投一次币之后是能玩三次的,我们几个看他们走了,就又回去了机器那,想着把他们的次数用完,Arthur和Adolf两个瘾最大的又上去来了两下,我们这才圆满的离开。出去之后Arthur突然说,他发现刚才那俩人没走,在旁边看着我们玩他们的次数呢,可能是因为我们打的分太高了所以没敢过来说什么。
后来与奥体截拳道班的纠葛告一段落之后,我又回到了先前的跆拳道馆,摒弃那些花里胡哨的杂念开始专心训练,Adolf因为开始准备考托福出国了,所以就没再参与。
在长久的训练过后,我终于在这个成人班里也得到了认可,段位逐渐升了上去,那些一时兴起的大人来来走走,包括朝外的女生们也离开了,慢慢的我就成了班里段位最高的两三个人之一,教练大概觉得我是时候需要更进一步了,于是决定让我去参加正规比赛。
比赛的项目就是实战,跟奥运会的跆拳道项目一样,比拼击打特殊点位的得分,或者就KO对手(虽然不大可能),然而实战能力需要靠实战来练,跟平时上课的内容是不一样的,所以教练叫我在另一个时间去道馆,他会把本道馆参加比赛的选手集中起来训练。
道馆的加课时间是周末,正好也是朝外的补课时间,但是我对于第一次参加比赛非常兴奋,于是就去跟老师请假,说我要参加一项大赛,需要在周末的时间参加训练,好在我的班主任很好说话,我可以在中午的时候出去两个小时,参加完训练再回去上课。
增加的这项训练非常累,因为实战本身就是高度消耗体力的,我们还要连续实战几十分钟。分配给我的对手是一个段位比我高但年龄比我还小的孩子,他对实战这件事看的很淡定,有一种久经沙场的老将风格,听说他也确实参加过大型比赛。虽然实战中是有护具的,但并不是护到了所有地方,例如脚背和手肘这种比较硬的地方并不需要护具保护,然而如果在对打过程中脚背踢到了手肘,没有护具的地方硬碰硬的话,其伤害是可想而知的,而这又是个极其常见的状况,以前跟Adolf对练的时候,如果他刚好踢倒我的手肘,一般手肘没什么感觉,但他要捂着脚背疼好一会儿。但是跟这个小孩训练,光是那一天他就踢到了我的手肘好多次,每次都像抖落灰尘似的甩一甩就过去了,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了实力的差距。
可是我不想服输,所以第一天的时候特别卖力的和对方训练,谁知在快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那并不是情绪上的问题,而是喘到极点之后,胸口就像抽筋一样不由自主的抖动,眼泪疯狂的流,靠自己根本止不住。我曾经见过道馆里有女生这样,但我还以为人家是练崩溃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其实如果光是累到还好,参加比赛更要命的一件事是控制体重。因为跆拳道比赛里体重大的人占优,所以赛前要分公斤级。为了让自己取得更大的优势,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赛前疯狂减重,让自己参加更低一级的比赛,这个减重是临时性的,所以它也比普通的减肥更疯狂。带我们的教练说,赛前这段时间每天顶多吃半顿饭,最好别吃,一天可以分成几次吃一根香蕉用来补充能量,水也要少喝,喝水的时候用瓶盖,而且一口分成好几次咽下去,这样可以减轻身体渴的感觉。在做到上述东西的同时,我们还要疯狂的进行实战训练。
在比赛测重的前几个小时,大家还要去蒸桑拿,进一步榨出身体里的水分,让体重变得更轻,在公斤级定下来之后,你就可以放开的吃吃喝喝了,教练说,比赛前最开心的事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吃东西。
我按照教练所说的去生活,几乎每天都不吃饭,靠一个苹果和一个香蕉过活,水也尽量不喝,只有运动之后喝上一口,然后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往下咽,企图给身体一些安慰,也许这也是我训练过后累到失控的原因之一。可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难坚持了,大概是因为我原本就练过很多年,所以没有很多多余的脂肪,所以即使已经每天都过的很痛苦了,体重还是不见明显的下降,而且我还要上课还要学习,每天都像脱力的状态很影响正常生活。
在做了很多心理纠结之后,我做了一个懦弱的决定,退赛。
那天晚上我去了道馆,上电梯的时候刚好碰到这个连锁道馆的总教练,也就是创办人,我从没有见过他,但他看到我之后思考了一会儿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因为我们每个人入馆的时候都会拍一张照片上传到网站,总教练他大概经常训练自己要记住每个人。他双手叠在身前,亲切的问我是来上课吗。见到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教练,我突然心里有些愧疚,但还是说出了真实目的,只是加了些修饰,我说因为一些事不能参加比赛了,就过来找教练说一声。总教练他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我什么,也没有劝我继续的意思,电梯门开的时候他还轻轻的把手搭在我的背上让我先走。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晚餐时间,我终于可以吃上一顿正常的饭了,可是这顿饭吃的并没有久旱逢甘霖的那种畅快,单纯是因为坚持不了就放弃了比赛这件事很难看,而且是在我放弃之后才发现它很难看,所以这顿饭我吃的心里很难过,可这种情绪没有让我再跑回道馆,身体对食物的需求稍稍大过了羞耻心,我就第一次错过了比赛。
后来隔壁班的一个女生突然迷上了跆拳道,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学习,听说我学过很久之后经常在网上跟我交流经验,由于她是从兴趣出发的,所以学的非常刻苦也非常快,不到半年的时间她的教练就让她去参加比赛。
跟我那时候一样,她也要经历忍着饥饿还要训练的生活,我没能挺过来,所以没什么建议可以给。她的个子不矮,原本看着也挺瘦的,然而她挑战的公斤级远比她的体重要轻,据说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减重(已经不能称为减肥了),一样的每天只吃很少的东西,喝很少的水,临近比赛的那几天甚至完全不吃了,她的同学经常见到她虚弱的趴在桌子上,没有精力去管任何其他事,即便是这种状态,晚上她还要去道馆训练,实战蛙跳一样不少,几乎每天她都要抱怨自己快要死了。
然而她坚持下来了,测重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她说跟一起比赛的朋友们一起去了超市,买了超多的可乐薯片之类的零食,几个人在宾馆里吃了好几个小时,堪称活这么大经历过的最快乐的一天。她的忍耐也带来了好的结果,她参加的公斤级人数非常少,而且她有绝对的身高优势,最终拿到了市级比赛的第二名。
我特别佩服她的毅力,也羡慕她的经历,多年之后我在看电影《垫底辣妹》的时候又回想起了当初这种感觉,我的人生还是蛮顺利的,所以也比较安稳,虽然我从来不偷懒,但也从来没有为一件事付出过全部的精力,没有过拼了命的想要完成过某件事的想法,即便是高考,我也是选择了很稳妥的去向,保持原本的水平就可以轻松达到目标,所以也就从没体验过付出一切之后取得成就的那种快乐,现在完全长大了,进入社会了,做任何事就更要力求稳妥,也从来不难为自己,所以关于我的这幅人生图画就少了些绚丽热烈的色彩。
不久之后我又得到了一次参加比赛的机会,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减重的这条路走不通,于是从一开始就跟教练说了我不会费心去减重,教练也答应了我。
为了弥补上一次的损失,这次我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加强体能上,既然不减重了,那就多吃多练,于是每天放学过后,我都跑去操场上高强度锻炼,先跑十圈热身,然后用体育老师教的方法,先往一个方向蛙跳30米,然后反方向冲刺回去,既可以锻炼下肢力量又可以锻炼体力。
原本只有我一个人去练,后来班长也每天跟我一起去练,但是我不管跑圈还是蛙跳都能超他很多,而且越练越觉得自己精神充沛,每天吃的更多了又很快能消化掉,仿佛身体已经迈上了一个新的阶段。那几天大概就是我人生中耐力和力量的巅峰状态了。
可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没能参加这次比赛,并且长久的告别了跆拳道和其他任何运动。从此我就再也和比赛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