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绯世，第四章【民国，十/壳卷】

刀子预警，十即将下线。

“经过一个月的奋斗，我军已在淞沪战场死亡二十三万人，其中包括师长3人，团长20人，营长34人，当前我军正在前线浴血奋战，还望广大华夏儿女齐心协力，抵抗日寇，保卫家国，永不言败！”

自从十出发前往淞沪战场前线，卷每天几乎都是一大早起来打开广播收听战况，查看十府门口的邮箱里是否有新的信，然后怀着担忧的心情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他每半个月都会把一半的煤矿收入捐给前线，还让厨子做多些餐食，自己亲手送给流浪街边的无辜百姓。

不知不觉间，卷已经捐了八次钱，晴天不再像十刚从家里走那会儿那般频繁，府里的枫树又绿转红，蝉鸣不再。居室里留给十的半边床已然空了两个多月，每当想念他的时候，卷都会把头深深埋进十留在家里的西服里，眼泪总是会忍不住流出来。

逐渐入秋，卷穿上了厚厚的大衣，坐在书桌前反复翻看着十给自己回的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卷的头脑里不自觉地出现十的音容笑貌，眼泪正在眼中打转，壳推门而入。

“卷，车停在门口了，你收拾好桌子快点出来。”壳的样子看起来很急切，而且似乎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怎么了……”卷踌躇着开口。当他已经大致猜出是关于十的信息时，壳正说着十重伤现在正在医院紧急手术。

恍惚间卷已经跟着壳坐车来到医院，看到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十的时候，卷一下子腿软了，在即将倒在地上之前被壳一把拉住。

正昏迷着的十脸色苍白，胸膛上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本来该是右手臂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卷脚步缓慢地走到十的病床旁边，壳站在卷的旁边。在卷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捂着脸大哭的时候，壳虽然没有这般激烈的情绪表现，却眼眶发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两人情绪稍微稳定一点的时候，医生才推开病房门缓缓开口，“将军的右下臂被炸弹严重损毁，碎片同时扎进将军的肺部，所以前线的医生只能为他截肢保证血液不会大量流失。

前线无法做肺部手术这样需要高度无菌环境的手术，万幸是政府派出快车把将军送来，由我院院长亲自清理干净里面所有的碎片。我明白作为家属这时心里的感受，请放心，我院一定会用心照料好将军。”

卷的眼泪再次跑了出来，壳此时强忍泪意回答着医生，“如果需要我们家属协助什么，请及时告知。”

医生点点头，“明白，大致将军会在今晚醒来，切记不要让他情绪波动太大，这样会加大肺部的出血量。”

卷流着泪点点头，等医生关上门离开后，才抽泣着开口，“这两个月，我已经多次给十家的列祖列宗上香，希望他们保护正在前线的十，用尽一半家财在前线上，想着可能大家吃得好点穿得舒服点就可以打赢这场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壳看着握住父亲还健全的左手的卷，努力控制住哭腔，“战争就是这样，至少父亲还活着，可前线上有无数人甚至连遗体都找不到……只有让日寇彻底离开这片土地，我们的灾难才可以终结。”

卷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床单上，他已经哭得快要呼吸困难，一瞬，卷突然晕倒，但是仍然紧紧握着十的左手。

壳立马呼叫护士来看看卷的情况，自己则无力地看着父亲，一声不吭地流着泪。

 

小时候，十虽然常年征战，但是不是每次回家都会有新的伤口出现。那时幼小的壳总是粘着一年里没几个月在家的十，让他给自己讲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十还会带着壳去找在他报社上班的朋友玩，不断给他灌输着新兴的知识和理念。

“爸爸，为什么外面总是在打仗啊？”

“因为腐败陈旧的政府，因为被大麻腐蚀的社会，也因为那些封建糟粕。儿子，你要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壮足够知识丰富，才有能力不被欺压，这一点不管是在个人还是在整个社会层面上，都一直是对的。”

“那爸爸什么时候可以一直呆在家里呀，妈妈和我都很想你。”

看着幼年的壳都快哭出来了，十立马把他搂住，“等你长大了，也许这世界就和平了，那时爸爸就天天在家里陪你玩，陪你读书，妈妈也不用每天这么累地处理账务，我们一家还可以坐船到法国，或者坐火车到苏联去看看。”

“那什么时候才叫长大了呀？”

 

“长大就是，你知道自己这一生应该坚持什么，你相信什么，你会为这个世界奉献什么。”

 

壳回忆着回忆着，泪水完全控制不住，近乎是哭喊似的，“爸，你觉得我长大了吗……我已经在政府工作了两年多，反对了许多可能会便利贪官腐败的法案，许多大学教授都夸我是有思想的年轻人。虽然我很少被你夸奖，但是每次看到你对着我露出欣慰的笑，我都知道自己被你认同了。卷很爱你，可不可以以后好好地在家里养身体，不要再出生入死了好吗……”

 

晚上

此时壳和卷都已经控制住情绪，看到十总算苏醒，立马围到了病床旁。

“你们哭过了？”十的声音有些沙哑。

卷见状立马用带着吸管的水杯给十喂水，“嗯。还疼吗？”

慢慢把水咽下去后，十才继续说话，“还好。疼的不是身子……淞沪战役已经进入撤退阶段了，那么大一片领土，全给日本人了。”

卷明白十想表达的内容，轻轻用毛巾擦了擦他额头上被疼出来的冷汗，“只要这种反抗的热情还在，这些失去的土地都会回来。”

壳也跟着开口，“对，父亲好好养伤，别担心这么多，而且就算父亲无法恢复到以前那么健康的状态，还有很多年轻人参与进来，都还有机会。”

十轻轻回答一声后就拉着卷的手，壳见状主动离开房间。

 

“卷卷，我好抱歉你才成为这家的一份子没多久，就看着我受了这么多年来最重的一次伤。”十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用手抹去卷眼角的泪水，“没事别哭，我已经残了，以后也没机会上战场了，等恢复之后就天天陪你。”

卷紧紧握住十的左手，“不要变卦，阿十。说了要陪我那就一定要一直陪着。”

“当然，你把壳叫进来吧。”

壳也推开门进来，卷本来打算退出去的，却被叫住留在病房里，“国民政府还是走了清政府的老路，不要太给这政府期待，民间捐的钱全给政府了，前线一点都没有得到。如果有机会，选择一个新的政府相信吧。”

 

有些愤怒还想听下去的卷看到十苍白的脸，又想起医生叮嘱的内容，不忍心让他继续情绪激烈地说下去，便俯下身来帮十整理好被子，“好好睡一下吧阿十，等恢复好了我们继续说。”

见卷的眼神如此坚定，十也只好收敛住想继续说话的想法，安安静静地合上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