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第七案·烈酒亡魂(二)

2023-01-09 17:38 作者:翡冷翠orz  | 我要投稿

                              3

刘峰和晓慧两人简单检查完现场的情况,边着急忙慌地跨出这座地狱般的院落,不远处搔首等候的徐宋昌望见他们终于出现了,赶忙迈大步迎上来:“老刘,我们的笔录已经做完了,经过核实,两人的口供基本属实。”他正说着,双手捧起笔记本在刘峰面前晃晃,“要再看看吗?”

“不必了。”刘峰一摆手,“有要补充的吗?”

“是这样的,今天,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中午十二时许,两名报警人穿过案发现场东边山丘后的建筑工地来这里拾荒,在经过现场门前时闻到一股异味,在进入查看后遂发现尸体。”徐宋昌打开笔记本照着上面的字念起来。

“行了行了,现在几点了?”刘峰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呃,我看看……”徐宋昌匆忙把笔记本合上夹在腋窝下,低头朝右手腕除一块银白色的机械手表看了一眼,“喔,现在下午两点五十分。”

刘峰默默地点点头,沉思片刻后道:“我们法医组初步检验已经基本完成了。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向你询问:请问你们联系到这处院落的主人了吗?”

徐宋昌微微一笑:“这我们早就已经考虑到了。院主人姓丁,在你们赶来的路上已提前联系到了,估计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徐宋昌正说着,路那头一个男人朝这里边挥舞着手臂边跑过来。

“这就是那个院主人了?”刘峰歪着头问。

“应该就是了……”徐宋昌不置可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跑越近。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那人已从山头跑到了刘峰两人面前。他奔跑得实在太快了,以至于身后半空夹杂在风中的黄土画出一条长长的尾迹。

“警……警察大哥,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哎哟可把我累死了,午饭还没吃呢就被你们喊出来了!”

“急啥啊,也没有特别大的事,就是叫你来问几句话。”徐宋昌不急不缓地说,“你就是这处院子的主人?”

“是啊!”男人用脏兮兮的手擦了一把发际线上落下的汗珠。

“你最近一个多周有没有回到过这里?”徐宋昌抛出第二个问题,打开黑色签字笔的笔盖。

“没有,没有啊!我都搬出这儿一年了,谁还稀罕回来这破地方啊?”男人撇撇嘴道。

徐宋昌不再问话了,只是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地写下几行字。

“警察大哥,到底是咋了啊,你们倒是说明白啊!?”男人十分激动,追问道,“这啥味啊怎这么臭呢?”他嗅出墙内蔓延出的臭气,禁不住用手指揉了揉彤红的鼻尖。

“里面死了个人。”徐宋昌继续记录,云淡风轻道。

“什,什么?”男人准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说,“什么死了?”

“我是说里头死了个人!”徐宋昌提高语调,重复道。

“啊!”那男人吃惊地呆在一边,过了好久 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发了疯般试图冲进院子。几个守门的刑警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先生,这里是中心现场,外来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我是这儿的主人,知道吗?我有权……”男人的话只冒出来半截,便被身后的徐宋昌一声呵斥唬住了:“行了!闹什么?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吧?回来!”

那人抖了三抖,颤颤巍巍地小步移了回来。“你激动什么?有什么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方便我们破案!”徐宋昌埋怨了一句,怒视着他。

“啊,没,没什么,我啥都不知道!”男人似乎被吓破了胆,两只手胡乱在胸前乱挥着,一点点向后撤去。

“怕啥?你肯定有瞒着我们没说出来的事。”徐宋昌只是他的眼睛笃定道。

对面那人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几个人就这样对峙着,渴求对方先说话,僵持良久,男人才败下阵来:“我说,我说总行了吧!”

“姓名?”徐宋昌握住笔低声盘问。

“丁志诚。”那人如实回答道,“志存高远的志,诚信的诚。”

“嗯……你有跟什么人结过仇吗?”徐宋昌沉吟了一会,直击要害地问道。

丁志诚又是一激灵,就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似得变得有些张皇失措。

“你在紧张些什么?请你如实回答,如果事后证明你对我们说了哪怕一句假话,我们都可以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呃,我平身就是一个老实人,我能去招谁惹谁啊?”丁志诚双手一摊,“我这人吧,就是有点怕老婆,有点窝囊,有的时候吧可能对别人太过苛责了,但就这么点仇也用不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坑我吧?”

“还有没有别的要补充?”徐宋昌在本子上记录的同时问道。

“没,没了,我这一生干过的恶事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丁志诚掰着手指头说道。话音刚落只觉鼻头一痒,一股酸麻感从鼻腔深处一下冲入颅腔,他眯紧了双眼,猛地吞入一大口气,一个喷嚏打了出去:“阿嚏!谁又想我了?”他用手指随意地在人中处抹了一把,“哎呦警察大哥们不要介意啊,我这人本来穿衣服就少,可能昨天晚上开窗睡着凉感冒了……”

“没事,我们这里也没什么要问你的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丁志诚听到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顿时来了劲儿。

“好了,你可以走了,如果我们有新发现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徐宋昌重新装好笔帽,合上笔记本。

“那我不打扰,我先走了哈!”丁志诚满脸堆笑地招了招手,立刻沿着来时的土路快步走去了。

一直向东走去不下几百米,站在山顶上远眺坡下路口停着的几辆警车和一群群刑警,丁志诚感到如释重负:自己的破绽竟然没被发现,真是太走运了!他揪揪红得发烫的耳垂,仔细回想起刻在记忆长河下坚石上的那女人的脸和时时刻刻盘旋在耳边的那女人的惨叫声,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仿佛还在他脑中徘徊。这声音,这张脸,每每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总能勾起奔波劳累的他如潮水般的欲望:有这样貌美的女人做邻居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呢!要不是自己跟着那疯婆妻子还能混得口饭吃,谁稀罕去巴结她啊?不过可惜,这是别人的媳妇啊,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他不住地哆嗦起来:难道是她?

不,不对,肯定不可能。这可怕的念头刚一出生就被他的固有印象掐死在摇篮中:一个对谁都逆来顺受的家伙,她有什么胆量敢于干出这种事呢?一个在深夜必定会发出尖叫的女人,她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供自己释放压力罢了 她是玩玩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那边丁志诚已消失在山头,这边刘峰和徐宋昌仍立在原地。徐宋昌合上疲累的双眼,经过几轮长长的深呼吸,心情舒缓了些,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伸手在腰间的皮带扣处摸了摸,想掏出根烟抽,随即便意识到警戒区内禁止吸烟,顿时觉得十分不自在,便挑了个话头道:“老刘啊,你看你们法医组现场勘察工作都做完了,是不是应该……”他的话刚说出一半就被刘峰冷淡的语调扯断:“当然,之后我会和晓慧回局里做详细尸检的。但……徐队,我觉得刚才那个院主人,姓丁,叫丁什么来……”

“丁志诚。”徐宋昌提起塌下半边的衣领。

“对,就是那个丁志诚,我认为他有事瞒着我们,他从始至终一直在蒙我们。”刘峰一拍脑门,爽快地答道,“他保准有些事没跟我们说。”

徐宋昌摸不着头脑,反问道:“老刘,你是在发现他有心事没说出来的?”

“表情、动作、还有他的眼神。”刘峰皱着眉回忆道,“当他第一次得知自己家废弃的院子被用来抛尸时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了些?他为何一定要进到现场一窥死者身份?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一是有可能与死者相识,且不光是点头之交,而是很有可能掌握些秘密,掌握些被害人受害原因的直接秘密!二来他在路上心中可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听闻院中有人被害,脑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人,他便想冲进去验证头脑中的这个猜想,这个让他脊背发凉的猜想,这个隐藏他自身秘密的猜想。”

徐宋昌仔细倾听了他的推断,若有所思道:“他既然提前有了预判,说明他对凶手与被害人之间尖锐的矛盾了然于胸……”

“没错,而且不止于此。”刘峰把揉捏下巴的手放下,“他跟凶手应该也相识,而且极有可能也存在矛盾纠纷,否则他不会大惊失色,急于逃离。”

“你的意思是,凶手和这两人都有冲突?那,那不就好办了嘛!”徐宋昌细细想了想,一下子乐得合不拢嘴,“那,我们现在就派人过去把那家伙抓回来审审,你看着案子不就直接告破了吗?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我看不太行,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合理推论,如果仅凭这点就下手拿人,恐怕太武断了。如果我的猜想是错的,我们没有证据又乱抓人,万一事后人家用这一点死缠着我们不放,我们也没啥办法应对呀!我看这事还是先往后放一放,等证据齐全了再抓人也不迟。”刘峰不太认可徐宋昌的提议,摇头拒绝。

“那我们现在到底应该怎么查,往哪儿查呢?”徐宋昌歪着脑袋问。

“丁志诚我们先不用派人给他拿回局里,我们的证据链还不够充分,万一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只能是自找麻烦。你不是已经掌握他的电话了吗,等到时候我们再把他叫来也不迟。”刘峰摆摆手,继续说,“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赶回局里进行进一步的尸检工作,明确毒物的具体种类,方便我们之后对有毒物质的溯源。”

徐宋昌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附和道:“老刘的思路每次都是那么清晰缜密……那我们刑警队下一步的安排就是以中心现场为圆心,向四周发散寻找监控卡口,绘制出凶手与被害人当天的行动轨迹,另一方面加大勘察力度,把现场四周更大的局域范围都搜索一遍,我就不信凶手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给我们留下!”

刘峰还在思考些其他的问题,默不作声地侧耳倾听他倾诉者自己的计划,过了许久才对徐宋昌道:“行,那我么对中心现场的勘察工作完成了那就马上回去进行下一步检查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觉得还是早点把手头的疑问解决完才能早点安心,这里的收尾工作就由你来负责吧!”

徐宋昌点头赞同。天边那朵飘散的云被从西方斜射下的阳光映成淡黄色,天空还是碧蓝的颜色,只是在天地交界处选出一抹亮眼的金黄,整个天境宛如镶金边的宝石,明镜透亮,蔚蓝的天际如清水般晶莹澄澈,似乎下一秒就将从太空坠向大地,形成一条壮美的瀑布,与一望无际群星璀璨的银河相接,涌向心灵的远方。

只是希望这是胜利前夜的小插曲,之后的调查,不会再有波折了吧!

                             4

“啪嗒。”门边大功率照明灯的开关被打开了。这间专属于刘峰、晓慧几人地工作室背临一楼走廊,只有一扇铁门和一面小小的窗同外界连通,故虽然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房间中却早已漆黑一片。此时,屋子中央的解剖台上,躺着已经被提前送达的尸体。裹尸袋孤零零地横在冰冷的金属台上,股股臭气还没退散干净,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被尸臭塞满,即便带上口罩打开排气扇也无能为力。

巨大的隆隆声在耳边轰鸣,晓慧的声音几乎被掩盖殆尽。“师父,这味道还是太大了,要不我们等里面气排得差不多了再验尸吧。”

“不行,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冲鼻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刘峰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畏畏缩缩的晓慧,哭笑不得,“这活儿早干晚干都是干,我们提前把手头工作完成,休息时间才能充足。”

晓慧叹了口气,跨进了门框,紧跟在刘峰身侧来到解剖台前,死死盯着放在面前的尸袋,几滴汗水从鬓角侧流下。刘峰干活十分麻利,熟练地带上乳胶手套,拉开了尸袋的拉链,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裸露出来。晓慧惊叫一声,向后撤了一步,胃中似乎被人捅入一根棍子,又是一阵恶心。她匆忙吸入一口气,哕了一声,做出将要呕吐状。

刘峰不动声色地把整具尸体抬上解剖台,用毛巾擦去手上沾染的油脂,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云淡风轻道:“你要是忍不住就出去,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晓慧垂首来到房间一侧靠墙的一排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水柱哗哗流出,跌落在不锈钢制成的水槽底,发出咚咚沉闷的声响。她朝水池中吐出一口苦水,双手轻轻触碰洁净的水流,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袭来,她感觉舒服多了。

“好了你就快过来干活,别光让我一个替你撑场子。”刘峰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还是一样的淡定沉着。

晓慧拧紧水龙头,甩掉手指尖沾上的水珠,湿漉漉的手在挂在水池上方的毛巾上抹了抹,面对着贴上白色瓷砖的墙壁愣了几秒,便走回到刘峰身边。他正在解剖台的一边寻找着可以使用的工具,头也不抬地说:“好点了吧?别让负面情绪占据你生活的全部,现在用最快时间破获此案是最重要的,你简单看看尸体表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伤口。”

她拿出手套慢吞吞地戴上,轻轻应了一声,开始仔细检查尸表的情况。尸体前胸上的部分油块已变得更加稀碎,一些淡黄色的半透明的油块掉落在解剖台边缘的凹槽中,大块的尸油包裹着乳白色的蛆虫,如同远古时代被树脂砸中的小虫子形成的琥珀。这绝妙的琥珀却让她恶心地握紧双拳,这可真是大自然赠予的别致的礼物。

没过一会,刘峰从工具箱中得到了所要的工具,凑到小慧面前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不好说,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异常,尸体表面大部分被油脂覆盖,不好观察。”晓慧仍低着头回答。

“哦,”刘峰只是吭了一声,看着手上的工具,“死亡时间判断得怎样?”

晓慧组织了一下语言:“呃……已经处于巨人观的前期状态,应该是在四到五天左右。”

刘峰点点头,转了一下手中的针筒:“我们现在急需做的应是验清楚死者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以便后续的调查,所以我需要抽取一些死者的体液拿给小吴进行理化检验。”

“可是,从案发至今已过去四五天之久,死者的血液早就变成一堆腐败液体,这样能查出来什么东西吗?”晓慧看了眼面前腐烂的尸体,十分为难。

“这有什么,”刘峰挥了挥手,径直来到死者头部一侧,对着死者的眼球比划了一下,“玻璃体液腐败得要慢很多,我们抽取这里的液体就行了。”

晓慧吃惊地说道:“这……真的行吗?”

他嘿嘿一笑:“当然没有问题。”话音刚落就将针尖毫不犹豫地扎入眼球中,随后拉动针管末端的活塞,一些半透明的胶装液体被从眼球中吸取出来,那颗眼球随即瘪了下去,变得只剩下一张皮般扁平地贴在眼眶底部。“这就完工了,晓慧,来,你把这管东西送到二楼给小吴检验一下。”刘峰细致地将针头一点点拔了出来,递到晓慧手中。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嗯了一声便推门走出去。

只用了不到半根烟的功夫,晓慧已出现在走廊外的窗边。她拉开铁门,气喘吁吁地迈进门:“师父,东西已经送去了,暂时还没出结果。”

刘峰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这么快就想着出结果,你当人家是超人呀?不要这么急功近利嘛,静心等待一两个小时结果自然就出现了。现在既然理化检验还没有下文,把我们还是先一步尸检吧。”

晓慧不失礼貌地笑着道:“现在就开始了吗?”

刘峰扭扭手腕,一声脆响传出:“废什么话呀,先帮忙把衣服脱了再说。”

她挤挤酸涩的眼睛,动手配合师父一起拨开了死者的外衣,撑着尸体让其半坐起来,将沾上油污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上扒下来,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尸体由于腐败,一部分表皮紧紧贴在衣物表面,用力过猛就会使大块的皮肤直接剥落下来,裸露出其下灰绿色的肌肉。灰黄色的小块人皮黏在化纤衣物上,让人不寒而栗。晓慧打了个冷战,不敢直视手中的衣服,将其丢在一边。与此同时,对面的刘峰吸入了一口气,问道:“这里是什么?”

晓慧回首望去,刘峰目光盯着的位置,那是在死者的右手腕处,一个奇怪的手链射入眼底。这是一个用红色细绳系着半条鱼状玉石的手链,就这样牢牢系在右手腕上,因为尸体已经腐败,一些深色的腐败液体浸透了手链的红绳,使这根原本亮红色的绳线变成了暗褐色,干涸的油脂贴在红绳的表面。

晓慧浑身不自在,没看急眼就匆匆将视线挪向别处,刘峰则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晓慧,你看这个,类似于手环的东西,上面还有块鱼形玉石呢。”

晓慧不作声,望着刘峰手心中的玉石看了一会儿,缓慢道:“这手链,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这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装饰物吗?”

“这可不一定。”刘峰握了握手链,,一根手指在面前晃动,“这手链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山寨伪劣产品,上面祝福字词繁体字还刻错了一笔,但我想,它也可以成为我们破案的一个证据,一条路径,一个手段。”

“你是想查查这手环的来源吗?恕我直言,既然你都一言断定这东西是假货,那我像我们这样查应该也不会查出什么的。毕竟他完全可以在随便一个路边摊买到,根本不用去什么正规的饰品店,也就别想调到什么监控了!”晓慧不屑地转过头,对刘峰的话不以为意。

“我到不这么认为,因为我断定这手链极有可能有另一条,另一条与之相匹配的。你可能不了解我们青宁的民俗,处于热恋中的情侣总是喜欢佩戴这种拴有吉祥物的红手链,寓意圆圆满满,感情天长地久,百年好合。”刘峰据理力争,把手中的手链抬了抬,亮出那块玉石,“你看这块鱼形玉雕下半部分缺损的部位是平滑连贯的,我想应该是有另一块玉石,也就是鱼的下半部分与之相配。”

“有两串手链,死者或者是凶手买了两串手链,是这个意思吗?”晓慧头脑转不过弯来,反问道。

“是的,是买了两条,这说明死者和另一个神秘人物关系不错,才会一次性购买这样配对的“情侣”手链。”刘峰表示肯定。

“难道,凶手是死者的妻子!?”晓慧咬着牙思考了片刻,随即大声叫喊出来。

“嘘,”刘峰不悦地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我不赞同。你仔细想想,凶手使用了那么多杂物盖住尸体,这根本性地说明凶手,归根结底还是害怕案情暴露的,害怕死者的身份被我们发现,至少不可能让案子在短期内曝光。”

“那这可就矛盾了,凶手既然怕罪行被其他人发现,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杀人藏尸?”晓慧丢出自己的疑问。

“这是一种矛盾心理。凶手一方面想遮盖自己所犯的罪行,另一方面,这又是一种报复行为,他或她用这种手段来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懑。”刘峰接了晓慧的话茬,继续往下说,“此外,还有第二处矛盾点,那就是死者手上的手链与凶手处理现场的行为之间同样矛盾。如果凶手就是死者赠送手链的人,那按照凶手的犯罪逻辑,他或她应该会将死者手腕上的红绳也一并处理掉才对,可事实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明白,这东西和自己没有半点瓜葛,警方就算注意到了它并真正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也不一定能把她牵扯出来。这是一种祸水东引的计谋,凶手保留下这根红绳,是想让本案牵连出更多人,甚至可以嫁祸给更多人,让警方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中国有个成语,叫做“浑水摸鱼”,把水搅得越浑,对凶手才越有利。”

晓慧一知半解,呼出一口气道:“我们下一步的主要目标是搞明白死者到底是何许人也,搞清楚尸源。”

刘峰欣慰地眯了一下眼睛道:“对,我们就应该查清死者的具体身份。凶手敢于喝下死者给予的带毒的饮料,说明凶手与被害人相识,而且通过暗地里下毒这一行为亦可看出凶手并没有把握能够单枪匹马制服死者,综合来看,这是一起熟人作案,而且案犯有很大的可能是一名女性,只要我们弄明白死这是谁,案子也就破了一大半,现在我们做的就是这点。”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工作之后,两个人所要做的尸检工作基本完成,吴永鑫的毒物检验报告也被递到了他们手中。

“有机磷中毒,这是……”刘峰右手捏着面前的白纸,死死盯住这张A4纸末尾的一行字。

“确定是农药中毒了吗?”晓慧向刘峰身边靠靠,也想一窥究竟。

“是有机磷类农药引起的中毒,我们所要查的就是这种农药了。”刘峰面露喜色。

“那师父,你最初又是怎么断定这一定是农药中毒呢?就凭您所闻到的农药味就确定了吗?”晓慧好奇地问道。

“也并不完全是为此。我还结合了其他中毒表征综合判断死者的中毒类型,这一点就得从有机磷中毒的机理来说。长话短说吧:有机磷农药临床上的中毒表现是急性中毒患者的胆碱能兴奋或危象表现,以及其后的中间综合征和迟发的周围神经病症。有机磷农药主要是敌敌畏,敌草快,对硫磷,乐果,敌百虫等,中毒的具体征象主要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流汗流涕流涎、大小便失禁、心跳过缓、瞳孔缩小呈针尖状、支气管痉挛与分泌物异常增多、全身肌肉强直性痉挛与角弓反张、抽搐、昏迷等,最终中毒者可能会死于呼吸肌麻痹导致的呼吸衰竭或心肌麻痹导致的心脏衰竭。”刘峰喘了口气,停顿一会道,“中毒的主要机理是有机磷酸酯与体内的乙酰胆碱酯酶结合,形成牢固且难以水解的磷酰化胆碱酯酶,使得乙酰胆碱酯酶失去活性,丧失水解乙酰胆碱的能力,导致乙酰胆碱在人体内大量蓄积。正是这种中枢胆碱能系统最重要的神经递质之一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中毒反应。”

晓慧鼓掌称赞道:“过了这许多年,师父您还是把课本中的知识记得这么扎实,您可真是我身边的活百科呀!”

刘峰乐呵呵地笑起来:“这就叫能文能武,哪像你,上了战场还两手空空,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我徒弟,哈哈……”

晓慧很不服气,叉着腰争辩道:“你懂啥呀,我这叫轻装上阵才好打仗!”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庞就变得绯红。两个人互相都不愿直视对方的脸,可坚持了几秒后都禁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窗外老树上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向更黑暗的角落。

不知是谁先点起一支烟,其他人紧跟着按动打火机的开关。会议室遂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咔咔声。夜晚七点,会议准时开始,而现在已经七点十五,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第一个发话,会场的气氛几乎沉默到极点,所有与会成员如坐针毡,直到第一个人点起香烟开始,其他人才稍稍放松了些。

宋光明局长端庄地坐在会议桌的最前,嘴角叼着一恨烟,俯视着桌子上摊开放着的文件夹,翻看几页,又抬头扫视在场每个人的脸。没有人吱声,他便继续翻阅卷宗。

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时光的长河又向前流淌了多久,也许根本没有时光流过,因为光阴在这里都凝固了。

徐宋昌终于按捺不住会议室恼人的寂寞,抬起头瞅了一眼坐在侧面的宋局长,后者合上手中的卷宗,和他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道:“徐队长,你有什么发现,你先说吧!”

徐宋昌得到领导的许可,捧起手中的笔记本站起来,随意地向后翻了几页,清清嗓子道:“同志们,我现在代表全体刑警队员汇报我们一天的工作。案发时间为七月二十一日中午十二时许,案发地点在我市西北的青宁区东苑村,为一处废弃的城中村,一部分区域已经完成拆迁处理,儿中心案发现场则在一处尚未拆除的院子中。我们已联系过案发现场院落的主任丁志诚,对他进行了问询,他的供词现在就在笔记本中,经过我们的盘问并未发现异常。”

徐宋昌念完,向后翻了一页,屋中静悄悄的,只有翻页的沙沙声:“我们为了明确尸源提取了死者的指纹,经过指纹比对,我们配上了一个两年前被记录在案者的指纹。”他说完从笔记本中拉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就是他,指纹库中登记的姓名为:张家琛。这个人是因为在公交车上偷窃他人财物被当场抓获,扭送公安局。介于涉及金额很小且作案未遂,并未立案处理,只是采集了此人的十指指纹记录在档,对其进行口头说教后便将其放还。另外,此人作案时另有一名同伙,此人与同伙一起被送到公安局,这个人也同样采集了指纹,我们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这个人登记的姓名叫做褚旺,我们刑警队的下一步工作是找到此人,看看能否借他人之口查明死者身份。”

徐宋昌讲笔记本重新搁下,看了一眼坐在周围的同僚,继续说:“我的发言就这些,大家还有别的要问吗?”无人应答,宋局长忙示意他坐下,说道:“好啦,在座的各位就从徐队长往后逆时针依次发言吧!老刘,你资历老,你来说说你们法医组有什么发现没有?”

刘峰顿了几秒,站起身道:“我们的发现比较多。”

宋局长的脊背离开椅背,向前弓腰道:“那你来说道说道你们都发现了啥?”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首先从尸体本身开始说。死者年龄35岁到40岁,身高在1.75米左右。根据食物在胃内的消化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距离用餐时间不超过2小时。经过我们的尸体解剖,初步断定死者死因是中毒,具体一点来说就是有机磷类农药导致的中毒。”

“这么说,这是一起谋杀抛尸案?”

“是谋杀案,但不是抛尸,第一案发现场就在那儿,那处小院子中,凶手和死者不知为何步入了那座院落之后凶手一某种理由诱骗死者饮用毒药致使其死亡,随后从容不迫地处理了现场,具体体现在她非常悉心地用杂物遮盖住了尸体的大部,清理掉了现场所有与她有关的证据,只留下一条红绳做成的手链。”刘峰把他的调查成果娓娓道来。

“什么手链,我怎么没见过?你不妨说清楚些。”宋局长迷惑地望着刘峰道。

他从文件袋中掏出一个物证袋,在空中拎起来:“就是这个,我们在尸体右手腕处发现的手链上还绑着半块鱼形玉石,根据观察我认为极有可能还有另一串手链与之配对。”

“那这么一来,我们直接到珠宝店调查手链来源不就可以了吗?”

“不太可行。”刘峰失望地耸耸肩,“这条手链是假冒伪劣品,售价应该也比较低廉,不太可能是从正规商家处购买的,而是从路边珠宝摊购得,况且从购买到案发已经过去许久,就算真找到卖家也未必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宋局长沮丧道:“好吧,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嘛?”

“我对凶手挑选的作案地点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里是本案的第一案发现场,我推测凶手这么做的目的连同在现场故意留下的手链的墓地相同那就是嫁祸,嫁祸给其他人,从这一点来看,这名凶手不但与被害者有矛盾,还与其他至少两人有或多或少的冲突,所以才会选择在仇家的院子中作案,并故意留下那条红手链———凶手与他无关,所以也就无需处理掉这条线索。还有另一点,凶手是怎么诱骗死者进入院子的,通过尸检,我们发现死者的血液中含有一定量的酒精成分,胃液中有检测出了可乐,碳酸饮料喝酒类同饮会促进人体对于乙醇的吸收,更易喝醉,我们推测死者当时处于半醉的状态,这也证明死者在死前饮过酒。凶手将死者带到这片废墟的另一个方法是情结,将他带到熟悉的地方,美其名曰回忆过往,实则只为完成杀人嫁祸的计划。这更证明凶手和被害者曾长期同居,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如果我们尝试调查案发现场周边居民,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刘峰讲完,环视四周,“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下一步我想抽调写警力全力排查毒药来源。”

宋局长咂了咂嘴,让刘峰坐下了:“那痕检组的小吴,你们有什么大的发现吗?”

吴永鑫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桌面上的检验报告,听闻宋局突然叫到自己,急忙抬起头来看看,一手撑住木桌边缘起身道:“我们痕迹检验组的发现很有限,我们在中心现场发现了几处模糊的鞋印,排除进入现场外来人员的干扰外,并未发现可疑足迹。这起案件至今已经过至少四天,再加上这几天风大,院子中土层又浅薄,绝大部分表层的痕迹物证无法长期保存,都被严重破坏了,这导致我们几乎毫无发现。”

宋局长浓密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面露不悦。

吴永鑫很擅长察言观色,懂得为官之道,见领导不悦,赶忙丧事喜办道:“当然,这次我们并非全无收获的,我认为凶手是一名女性。”

“这怎么说?”宋局长嘟囔道。

“凶手自知体力比不得被害者,故选择毒杀这种方式,并且她并没有强行灌服毒药,而是通过骗服的方式———现场的呕吐物中有可乐的成分,我想凶手之所以使用可乐作为毒物的载体,是因为毒物和可乐颜色一样深,不易被发觉。现场没有发现盛装毒物的容器,说明凶手作案后将其带离现场,我们可以调查现场周围的监控视频,查看在案发前一段时间手持水瓶经过的可疑人员,这个盛毒药的瓶子也不排除是透明的。凶手不是即兴激情杀人,而是早有预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凶手在前往案发现场前就准备好了毒药,她一心想置被害人于死地。”吴永鑫将自己的成果包含猜想悉数奉上。

“这是一起仇杀?”

“是的,死者身上发现了200元现金,凶手杀人的第一目的不是为了钱。而且凶手应该与被害人相识且十分熟悉对方的喜好,以至于一旦死者的身份暴露真相立刻就会水落石出。只要全力查明死者身份案件不破也得破。”

宋局长思考了一会:“莫非,凶手是死者之妻?”

吴永鑫扶正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不一定,凶手是死者的情人也说不定。就目前来看,现在牵扯进这起案件的一共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如果再加上案发地点的院主人,那就是两男两女,所以说这起案件背后的关系网真的不是一般得复杂,想梳理清楚这些人之间的联系难度相当大。”

坐在会议桌前的宋局长用双指夹出嘴边冒着缕缕青烟的香烟,吐出一口烟圈,将还带有火星的烟头压灭在烟灰缸中:“嗯,全是难办,但同志们请相信,没有困难是能打倒有恒心有毅力的勇士的!现在由我分配工作:徐宋昌,你们刑警队抽出几人立刻找到拿起盗窃案的同谋,问问看能不能套出什么线索。剩余的人力跟随赵利军同志带领的鹰眼侦查组,全力调查案发现场周围方圆几公里内的监控探头,务必明确凶手和被害人最后的行进路线。还有一部分人跟随刘峰一起调查毒物来源,查清犯人是在何时何地购买的农药,希望能通过卖家描绘出凶犯的画像,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法医组剩下的人马和痕检组继续研究尸体上的物证,包括毒药的具体分支种类等等,争取在毒物成分上找到特异性排他性特征,方便缩小侦查范围。我安排的工作,你们听清楚了吗?有没有意见?”

会场中没有人说话,宋局长便提高了嗓门道:“现在本案的一些一手资料已经在互联网流传开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凶手见到了案件信息后果讲不堪设想!这起案子对社会面的影响太恶劣,我们必须争取24小时内破案,让案件真相大白!听见了吗!”

“听见了!”所有人齐声答道。

“那好,全体人员即刻开始各自的工作,散会!”

第七案·烈酒亡魂(二)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