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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卜洵《灰色马》(鲍里斯.萨文科夫《苍白战马》) | 下卷(一)

2022-12-31 21:07 作者:消融の雪球  | 我要投稿

  八月二十二日
  我仍然躲藏在这里,仍旧不能够离开。警务局用了种种方法,想捕捉我们。我已经搬出旅馆。第三次把我的面目更换掉。我现在不是孚罗尔·西门诺夫·狄托夫,也不是英国人奥白兰。我生活着,像一个不可得见的人。我没有姓名,也没有住宅。白昼,我在各街上游荡,到了傍晚,我便去寻求今夜的住所。我能够在什么地方睡,便在什么地方睡:今天在一家客栈里,明天又睡在街头;后来又睡在人家屋里,这些人家,我都是绝不认识的,如商人、官吏、牧师等类的人。我有时惨笑起来:我的主人们便很猜疑地望着我,带一种疑惧的敬意款待我。
  秋气更深了。古老的公园里熠耀着金光,足下落叶,沙沙作响。池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早晨的阳光里闪亮着。我爱这忧郁的秋天。我喜欢坐在露天的椅上,静听树林的啸呼。我现在被一种严肃的和平所包围。我似乎觉得没有死,没有血——只有万物视之为神圣的大地和临于头上的神圣的天空。
  近来的事,大家已经都忘记了。只有官厅还记着——还有我们,也还记着,这是不用说的。佛尼埃快要受审判了。照常地经过种种手续,照常地要说许多话,审判过后,便要执行了。……生命又一时停止了。


  八月二十三日
  我写了一封信给依梨娜,叫她来会我。她来了,我立刻感得快乐而平静。
  我感觉我似乎没有经过长日的焦虑与盼望;似乎我没有生过一种复仇的热望,没有冷静地计划过暗杀的阴谋。这种的快乐与内部平安的情形,一个人有时在夏天的晚上,当繁星已出,花园里充满着温热而强烈的花香的时候,常常地会经历到。
  依梨娜穿着白衣,她映射出鲜妍与康健。她现在是二十岁,她的眼睛并不含微笑。她疑虑地问道:
  “你这些时候都住在这个地方么?”
  “是的,自然,我都在这地方。”
  “那么你……”
  她低下眼来。
  我极想把她抱在我臂里,把她抱起来,如亲一个孩子似的亲着她。在那个时候,望着她,望着她闪亮的眼睛,我知道我爱的是她的天真的笑声,是她生命里的纯朴的美,我狂喜地听她说道:
  “唉,上帝,你知道我是怎样焦急着呢。”
  她又低声说道:“怎样的难堪!……”
  她的面色红了,于是突然的,如往日一样,她柔顺地温存地把双臂环在我的肩上。
  她的呼吸灼热我的脸上,我们的嘴唇在不可说的痛苦里接触着。当我回复我的意识时,她已坐在一张靠椅上。我仍旧觉得她的唇还贴在我的唇上,她似乎离我这样近,然而又是这样辽远。
  “佐治,亲爱的佐治,不要忧愁。”
  她身体向着我——这样坦白而热烈。我亲亲她。我亲她的头发,亲她的眼睛,亲她的白色手指,亲她的亲爱的嘴唇。我什么也不想,我知道我现在臂里抱的是她的心头忡忡的少艾身体。
  太阳的亮光从窗中射进来,一线红光在天花板上游动。她的洁白身体躺在我手臂里,我再也不追悔以前所流的血了。
  什么东西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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