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说两句

长相思慢

周邦彦

夜色澄明，天街如水，风力微冷帘旌。幽期再偶，坐久相看，才喜欲叹还惊。醉眼重醒。映雕阑修竹，共数流萤。细语轻轻。尽银台、挂蜡潜听。

自初识伊来，便惜妖娆，艳质美盼柔情。桃溪换世，鸾驭凌空，有愿须成。游丝荡絮，任轻狂、相逐牵萦。但连环不解，流水长东，难负深盟。

今日读词的一点感悟。

词和小说（虚构或非虚构的小说）叙事上的不同在于，小说很多时候会将作者选择后的整条逻辑链完整地展现出来，而词作者限于篇幅往往只会给出这条逻辑链上的关键节点，事件具体内容的表现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读者的推理能力。

拿上面的这首词举例，从二韵到三韵，清真并没有直接描写二人相会时如何依偎对酒，但以普遍理性而论，有醉醒必然就曾有饮酒；既然是抱着种种复杂心绪相会（才喜欲叹还惊），重逢时的依偎告白自然也不必多言。这些在大部分小说中至少也是一笔带过的内容，在作者对读者推理能力的信任下，便略笔不写了。

叙事的本质是选择。即使在虚构的世界中，事件的细节也是无穷无尽的。各种体裁的创作者以其才智，在这片无穷无尽的混沌中斫去不欲表现的细节，析出一条简化了世界从而串联起事件的逻辑链，以使读者和自己产生生命连续不断环环相扣的错觉。这种错觉诞生于文明之始和本能之中，叙事只是对其的迎合。

所以，上述两种叙事技法实际是相类的，它们都是“选择”，只是信息密度不同。因此，小说中也完全可以采用所谓“词的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