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

当最后一缕余晖从阳城顶端的瓦片退去时，大地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和往常一样，阳城的人们吃过晚饭，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等到明天太阳从东边重新升起，最大的那只铜鹰就会站在城市中心那棵神树的顶端，将人们从梦乡中唤醒，开始新一天的劳作。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天庭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平稳的从阳城上空掠过，像往常一样。

此时，第六只铜鹰刚刚升起，鳖灵带着两位近侍登上了王宫东侧的望星台，在上面登高望远，可以看到天地中的各种动静。

只是今夜的星光实在是有些惨淡，巨大的天幕上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

“遥目，还没有来么？”鳖灵看着东方的遥远天际，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问话，鳖灵身边那个方脸汉子立刻上前一步，从背后的皮袋中取出一副青铜远目，将其覆在自己的双目之上，这样他就能超越目力的极限，看清远方的事物，只不过他现在这个躬腰屈膝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眼部鼓起的猿猴。

遥目收回远眺的视线，将铜目从眼睛上移开，然后摆正好姿态，开口说道：“王，天庭已经出现在东边的天空上了，现在正朝我们这边过来。只不过今夜天气不好，肉眼看不到，我也是看到云层被撕裂才发现的。”

“根据我们往日的观察，天庭从出现到消失的时间一共是半翼时，其中经过我们上空的时间只有一羽时，按照这个速度，天庭很快就会飞过阳城的上空。”鳖灵身边另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接过遥目的话尾，开口说道。男人的名字叫巨声，他身上背着一件和遥目差不多的青铜器，放到耳朵上，就能听到很多人耳听不到的声音。在很久以后，阳城的遗民都把他和遥目搞混了，将他们当作同一个人来纪念，因此造出了鼓目大耳的雕像。

听了两人的话，鳖灵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下方的城市，直到街上那只遛弯的黑狗猛然躲入旁边的屋影中，他才重新抬起头，直视天空上那一片巨大的黑影。这就是天庭，一个飘浮在天空上的圆形物体，它沿着一个固定的轨道，每隔三日就会自东向西地从阳城上空飞掠而过。

天庭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当大地上的人类第一次抬头望向天空时，它就高高地飞在那里，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认为天庭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东升西落，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直到五十年前，阳城第一艘太阳船成功飞向天空时，人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从远方赶到的天庭就落下一道光柱，瞬间就将那艘太阳船打成粉碎，同时也击碎了人们对天空的向往。那段时间里，整个阳城都笼罩在天庭的阴影之下，直到三天之后，悬浮在阳城上空的天庭消失在西边的天际时，人们才松了一口气。也是从那天开始，人们才明白天庭不像太阳那样会给大地上带来光明和温暖，而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充满着危险与不确定性。

好在今夜天庭还是像往常那样从阳城上空平稳地飞过，没有惊扰到下方那些小小的美梦。

等到天庭消失在西边的天际，鳖灵再次看了一眼自己底下的这座城市，四方城墙围立，城中街道纵横，屋舍俨然，中心处，那棵巨大的神树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了亘古以来的黑暗。

这是公元前666年的某个夏夜，天庭像以往一样，又一次从阳城上空飞过。彼时，距离历史上那场不曾记载的开天战役仅有三天时间，阳城还完整的矗立在高原之上。

当太阳再一次从东边升起时，一只巨大的铜鹰已经立在了城市中心那棵神树的顶上。铜鹰面朝东方，正对着那轮朝阳，一双翅膀随着日头高度的变化而缓缓伸展开来。直到太阳爬到半空的高度，铜鹰的一对翅膀也刚好完全地张开，一双鸟目变得炯炯有神，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向太阳。

这个时候，阳城的人们已经醒了，吃过早饭，陆陆续续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一个庞大而又紧密的文明之城开始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王宫里面，正像往常那样开着朝会，鳖灵坐在最中央的座椅上，周围还坐着十来个人。在讨论完一些城里的琐事之后，今天的朝会内容主要集中到三个事情上面。

第一件事是国库库长白明子提出的货币改革，他提议用金子来取代现在流通的贝币，因为贝币在长久的存储和流通过程中容易出现损坏，相比之下，金子不仅可以更好的保存和流通，还具有一定的稀有属性，其本身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贬值。

鳖灵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的，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多数人的反对而舍弃了。人们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阳城现在的金子储量实在是太少了，而且需求量也很大，供不应求，更没有多余的金子用来支持货币改革。

鳖灵想他手里倒是有一根金杖，这是他从上一代蜀王那里接过来的，而上一代蜀王又是从上上代蜀王那里接过来的，最早好像是蚕王上位时，远在中原的上国赐给他的信物，表示认可他在蜀地的统治。经过了这么多年，金杖已经成为了蜀地王者的象征。

第二件事是城内雕刻名家负佬提出来的，他提议每年挑选出一批优秀的年轻人，送他们到中原的上国那里去学习，增长各方面的见识。毕竟是年轻人，阳城的未来还得靠他们来开创，所以能够出去见识一下也好。最终这个提议顺利地通过了，鳖灵也不墨迹，让负佬自己先在城里挑选出一批年轻人，等到今年秋天，就让他们随着朝贡的队伍到上国去。

第三件事则是商讨已久的问题，鳖灵记得最早还是长水氏和稀言氏一起提出来的，他们建言将都城迁到高原下面，那里气候温和，土壤肥沃，阳城在那里会发展得更好。那次朝会的结果就是人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迁都，另一派则不赞成。赞成的理由不用多说，不赞成的那边就说阳城现在的位置是先民定下来的，这里是世界最高处的宝座，是最早看见太阳升起的地方，这也是我们阳城名字的由来，而他们这么做，就是违背先民的不敬之举。再说了，要想迁都，至少得选到一个好地方，不然就这么冒然地从高原下去，万一遇到个什么天灾人祸，阳城不就毁在他们这一代的手上了。见他们扯到先民和阳城的存亡上面，另一派也只能闭嘴，暂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在后面的朝会上，两派的争论还是没有休止，今天就又吵起来了。

“王，我们已经出去过了，只要沿着大河下去，我们就会看到一片开阔的平地，那里花草繁茂，牲畜成群，甚至还有一大群野象，如果我们能将都城迁到下面，以后也可以试着将它们驯服。”说话的是一个相貌粗犷的高大汉子，他就是主张迁都的长水氏。

“驯服野象，怎么，长水兄弟你是要骑着大象去打仗啊？”这句调侃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那人继续说道：“虽然在遥远的年代里，我们的先民曾用大象来驮过东西，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可以用来运输的铜兽，在陆地上显然是用不到大象了。”

“各位就不要再吵了，还是让我们听听大长老的意见吧。”鳖灵挥手止住了还想要争辩的长水氏，然后把目光投向坐在他侧边的一位老人身上，只见后者满头银发，显然是这里最年长的一位。

大长老也是个爽快人，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道：“迁都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搬到高原下面去，依我看，我们可以先在下面建起一座城市作为副都，后面还得看实际的发展情况，再决定将重心放到哪座城市。”

长水氏点点头，率先表态道：“我觉得大长老的话行。”

“我也觉得行。”

“行。”

“都行。”

众人纷纷附和，最终除了国库库长白明子，在场的其他人都同意了大长老的建议，即使白明子再怎么苦兮兮地说国库不足，这个商讨已久的问题还是在今天敲定了。鳖灵也乐得清净，就把问题丢给白明子头疼去。

看到今天的朝会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鳖灵开口说道：“既然把迁都的事情决定了下来，各位如果没有什么其它事情的话，我们就散会吧。”

“报！上国来使。”

鳖灵的话音刚落，门外就跑进一个侍卫，大声禀报道。听到上国使者到来的消息，鳖灵转过话头，对着众人说道：“那么就请各位多坐一会了，让我们一起来迎接上国的使者吧。传下去，召见使者。”

“是。”

传话的侍卫退出大殿，很快就将一个背着长匣的使者引了进来。

“大周使臣秦傅参见大王。”来人躬身说道，同时双手递出一个方形铜牌，其上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龙首，是大周的信物没错了。

“赐座。”鳖灵说道，大殿里也随之多了一把座椅。

“不知道上使到来，可是为了那件事？”鳖灵开门见山地问道，虽然没有明说是哪件事，但今天在场的众人都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正是。”秦傅答道。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说话吧。”

片刻后，众人就从大殿转到了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十几个人肩挤着肩，围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点着一盏用牛脂制成的火烛。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就只有一扇铜门，铜门一关上，里面发生的事就只有他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就连天都不知道，这也是鳖灵带众人到这里的原因，因为他们商议的正是开天之事——他们要向天庭开战。

至今为止，人们都不知道天庭是否能监视到大地上的一举一动，所以为了小心起见，十几个人就只能挤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议事了。

“惠王有令，两日之后，也就是下次天庭经过时，向其开战，届时各地诸侯相互呼应，举全国之力进攻天庭。按照我们的计划，在天庭从东向西的过程中，共有四十三个诸侯和盟国向其进攻，而蜀地就是最后一道关卡，当天庭出现在阳城上空时，也就说明东边的盟国都失败了，所以阳城的部署尤为重要，不知道大王可有其它谋划？”秦傅说道，同时将一锦诏书递给鳖灵。

鳖灵将那道用蚕丝织成的诏书在桌上摊开，只看到“诸国听诏，一齐开天”八个字，虽然简短，其中的杀气却扑面而来。过了好一会儿，鳖灵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阳城就是最后一把贯穿天庭心脏的利剑，当然，如果它有心脏的话。”

接下来房间里就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半天也没有人吱声，最后还是长水氏开口说道：“事关重大，在这里我还是想问一句，我们真的能把天庭打下来么？”

是啊，天庭难道真的会被大地上的人们打下来吗？要知道，天庭在天空上飞过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时光，至少在人类所记载的历史中，它就一直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人类，看着人类走出洞穴，第一次奔跑在大地上，第一次在黑夜里生起篝火，再到建起第一座城，升起第一面旗帜……可以说，天庭就是万古以来的神明，即使它沉默无言，也从没有人敢挑衅它的威严。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有这个疑问，所以长水氏相当于替众人问了出来。此刻，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在鳖灵的身上，想从他这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其实鳖灵心中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如果是那个最糟糕的结果，那么这场仗还有开打的必要么？多年前那场太阳船的变故至今还埋藏在一些老人的记忆深处，每当不知轻重的小辈提起天庭，那些老人就会赶紧打住他们的话语，再跪在地上请求天庭的原谅。从那段历史的只言片语中，可以隐隐地窥探到天庭的恐怖之处。虽然天庭平时都是平稳地在天空上飞行，好像懒得理睬大地上这些渺小的人类，但谁又能保证两天后的攻击不会激怒到它，最终导致国破城毁的结局？

鳖灵看过藏库中的许多密档，所以他猜测在这之前也有许多各地的国家对天庭发起过进攻，可无一例外，这些国家都失败了，最后他们留下来的痕迹也被漫长的时间抹去，遗失在岁月长河的泥沙下。

天庭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于这个疑问，至今都没人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要打这么一场连对方真正面目都不知道的仗，阳城难免不会步入以前那些国家的后尘。

似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和犹豫，秦傅将怀里的长匣放到桌子上，接着说道：“如果东边各国都失败了，那阳城就是进攻天庭的最后一击，为了确保成功，惠王命我将此物亲手交到大王的手上。”

鳖灵打开长匣，看到里面躺着一根长达一臂的圆筒，筒身是用青铜所铸，光滑异常，没有多余的花纹雕饰，只有两端各雕着一个龙首，一醒一睡，刻画得活灵活现。只是看了半天，众人也没有发现其它的名堂，于是又看向秦傅。

“这是最后的杀手锏，一旦启用，后果也会很严重，只是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秦傅缓缓地说道，语气没有任何的波动。

“会有什么后果？”旁边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众所周知，目前我们青铜术的发展依赖的是振子，对于这种微小的奇物，其实我们也没有完全地理解其本质。直到前段时间，我们才确定了振子和南北两磁有关，正是由于南北两磁的一拉一扯，振子才会保持不断的振动，而将振子加到青铜器的铸造中，作为其活力的源泉，青铜也就活了过来，就像我来时看到阳城的百姓用来拉东西的青铜兽，都与此有关，这也是青铜器活与死的区别。”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没有人对秦傅这番看似与问题无关的解释表示不满，于是秦傅接着讲下去。

“振子虽然小如沙粒，却也可以将其再分为阴阳两性，阳往南跑，阴往北走，这也是振子振动起来的原因，又因为阴阳两半相互平衡，振子始终只会在原地旋转，不至于朝南北哪一个方向跑去。值得一说的是，振子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活性，这个时间估计是在一百年以上。”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叹了，角落里有人出声说道：“那么小的振子还能细分为阴阳，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傅笑道：“人眼自然是看不出来，这一切也只是猜想而已，目前还没有办法去证实。就跟天外有天差不多的道理，微处自有极微，这世间一切都是由这些微小而组成的，包括人，只是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那些有形的物体。”

“可这跟桌上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呢？”鳖灵问道。

“自然是有关系的，桌上这个东西名为归虚，里面压缩了无数的振子，只要同时按下两边的龙首，里面的振子就会分裂成阴阳两半，由此放出巨大的能量，在那一瞬间造成堪称毁天灭地的破坏。惠王曾让人试着启用过一个小型归虚，结果就是方圆百步之内都被波及，中心处的石子更是变成了粉末，而桌上的这个归虚里压缩的振子数量是那次的五千倍，其威力肯定能将天庭打下来，这也是我们对天庭发起进攻的底气。”秦傅似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启用归虚所带来的后果。

鳖灵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在阳城将归虚启用的话，先不说能不能把天庭打下来，阳城的结局几乎是可以确定的，要是想把天庭打下来而又不波及到阳城的话，就只能让人乘坐太阳船接近天庭，在天空上将归虚启用，可这样一来，船上的人也必死无疑。”

“大王，我前面已经说了，想要胜利，总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这个道理我相信大王也明白，所以我希望大王能够好好筹划，以应对两日之后的战役。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最坏的那个结果。”秦傅说得很平静，好像两天后的那场战役就跟小孩子胡闹一样，玩得尽兴了就各回各家。可谁都知道，战争一旦开启，国都可能不复存在，更何况家呢？

“惠王说了，归虚是否启用最终还是取决于大王的决定，毕竟威力太大，我们都不敢保证其后果。如果大王不启用归虚的话，那么我就把它带回去。”秦傅面向鳖灵，又补充了一句。

沉默了半天，最后鳖灵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在场的十六个阳城大臣说道：“传令下去，开始备战。”

鳖灵的命令迅速下达，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已经传遍全城，同时以阳城为起点，向整个蜀地扩散开去。虽然这道命令下得有些紧急，但阳城还是运转得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慌乱。人们仍像往常那样，在黑夜降临时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晌午，鳖灵邀请秦傅参观阳城，顺便看一下城中的部署，秦傅欣然答应，两人立即出门，身边还跟着遥目和巨声两位近侍。因为秦傅想仔细地看下阳城最醒目的标志，于是几人骑着铜兽从北边的王宫出来，先来到那棵神树的下面，让他近距离接触这棵挺立在城市中心的巨树。

秦傅在树下连连称奇，说他昨天在王宫那边看的时候觉得这棵树只比王宫高了半个头而已，直到此刻站在树下，才发现这棵巨树是这么的高大，简直是通天之树，要是有树叶的话，估计大半个阳城都得被它的树荫所遮盖。

没错，阳城的这棵神树没有树叶，只有层层延伸的枝干。从下往上看，可以看到树枝大致是分为三层，每层树枝的数量不同，下面的明显要比上面多一些，所以神树的树顶就显得很尖。另外，每根树枝都有上下两条果枝，枝末生有硕大的花果。秦傅注意到有一些枝果上都立着一只铜鹰，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于是向鳖灵请教。

“秦使者有所不知，这些铜鹰当然不只是用来装饰的，其作用很多，最明显的一种就是用来计时。你看，每层是不是都有三只铜鹰，加上树顶最大的那只，一共就是十只铜鹰。我们把一天分为十份等长的时段，每只铜鹰就对应一个时段，轮到哪一个时段，对应的那只铜鹰就会从收羽沉睡的姿态醒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展开双翼，我们把铜鹰展开一翼的时间定为一个翼时，一翼时又可细分为十个羽时，所以对于阳城的人们来说，一天共有二十个翼时。当太阳从东边升起时，就是新一天的开始，这个时候最大的那只铜鹰就会站在神树的顶端，渐渐地展开双翼，然后依次向下，十只铜鹰轮流展翅，现在树上展翅的那只是第三只。”鳖灵说得很详细，言语中还有一些小小的自得，毕竟是向客人展示自己最好的一些东西。

秦傅听了鳖灵的介绍，忍不住上前几步，亲手抚摸这棵神树，结果手上却传来冰凉的触感，用手一拍巨树青绿的主干，才发现其坚如磐石。

鳖灵笑道：“这一整棵巨树其实都是用青铜浇筑的，其根部深埋地底，下面有三个振子池为其提供能量，所以树上的铜鹰才能在每天准时展翼，而那些花果到了晚上还会发出光亮，以此在黑暗中庇护整个阳城的子民。”

秦傅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冒昧地问一下大王，这棵青铜神树可有原型？”

鳖灵知无不言，根本没有什么藏话的意思，他继续说道：“阳城的这棵神树仿自传说中太阳栖息的扶桑树，我们的先民认为这里是世界的最高处，也是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所以就用石头造出了最早的一棵神树，希望得到太阳的庇护，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棵青铜神树，则是十年前新立起来的。”

秦傅连连称奇，情不自禁又绕着神树走了几圈。看过了城中心的神树，鳖灵接着带秦傅往城西方向走去，路上有一些老人与鳖灵打招呼，他都一一笑着回复。一旁的巨声跟秦傅解释说，阳城推崇尊老爱幼的美德，我们大王亲身力行，希望人人都能奉行这一美德，最终建起一个和谐的理想国度。

秦傅听完暗暗点头，心里明白这个理想的困难之处，所以对眼前的蜀地之王更多了几分敬仰，不仅是因为其理想的伟大，还是因为他能够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与民同乐。

在秦傅沉思间，他骑的铜兽差点撞上街上玩闹的几个孩童，好在有惊无险，旁边的遥目和巨声及时拉住了铜兽头上用来控制行动的兽角。看到孩子们没有受伤，鳖灵就佯装生气地呵斥了他们一句，“真是顽闹，怎么能在大街上玩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还是说你们几个想喝那个苦苦的药汁啊？”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纷纷说不敢了。鳖灵见他们知错能改，就把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抱上铜兽，让遥目和巨声抱剩下的那两个孩子，带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然后才放下高高兴兴的三个孩子。

阳城很大，四人骑着铜兽走了小半天的时间才到达位于最西边的兵工坊，因为两天后的那场战役，此刻兵工坊里面忙得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几人进到工坊里面，除了一些监管岗位的人主动与他们打招呼，其他的人都各司其职，埋头干自己的事。

秦傅看到工坊外面的空地那边有一些装有大翼的巨船，数了数，一共是十艘。鳖灵看到其举动，就为他介绍道：“这些都是太阳船，是我们登天的主要手段。虽然多年前的那场变故给人们的心中蒙下了一层阴影，让人们不敢再驾驶着太阳船飞上天空，但我们还是把这些船保留了下来，并妥善维护，所以如今用到，也只需要翻修一遍，检查有无破损的地方。”

鳖灵说完，就带着秦傅登船参观，边看边说，“这艘太阳船的船体主要是用铁木制造，两翼用的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蚕丝布，还有一些部分用的是青铜。船上有三层，我们现在站的这层是甲板层，下面还有两层，分别用来载人和供能，供能层有一个振子仓，和神树底下的振子池差不多，我们利用振子振动产生的力来推动船只两边的主翼，从而带动整艘船只飞向天空。”

秦傅看着船身两侧巨大的主翼，说道：“不得不承认，蜀人的一些奇思妙想的确与中原地区不一样。与太阳船相比，我沿着大河上到阳城所乘的那条水船就逊色多了。”

甲班上布置着一些大型的青铜器械，秦傅猜是船上的攻防装置，就没有多问，跟着鳖灵进到了操纵室中。操纵室里的陈设比较简单，居中的台面上有一个凸出的青铜圆形，圆形周围有放射的五芒，芒外连着一个圆环，看样子，其形仿造的是太阳。鳖灵解释说这是太阳船的操纵装置，需要专门的人来操作。

从太阳船上下来，鳖灵几人又在工坊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返回王宫了。此时天色已晚，鳖灵就留秦傅一起吃晚饭，不过因为大战在即，两人也只是小酌几杯，没法尽兴。

“要是真的成功了，到时我们办个庆功宴，喝个痛快。”临别时，鳖灵说道。

“愿意奉陪。”秦傅回道。

隔日中午，在离天庭再次出现还有四个翼时的时候，鳖灵召开了一场议事，和前天差不多，还是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只不过人数变成了二十三人，其中有五人是从阳城外刚赶过来的，基本都是蜀地各处的大臣。

鳖灵先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说道：“想必各位也知道，我们今天聚在此处是为了今晚的开天一事，大家如果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话音落下，阳城这边的人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从外边赶来的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个高冠老者站出来说道：“我们各个分地都愿听从大王的命令，一起协助阳城。只是我们还是想代蜀地的子民问一句，我们为什么非要与天庭拼个你死我活，像平常那样，天上与地上相安无事不好么？”

秦傅摸着自己的短须，听到这个问话沉思了一下，惠王倒是与他说过这个问题，现在他想听一下蜀王的答案，看看他的答案是不是与惠王相同。

在众人的目光中，鳖灵缓缓地开口道：“为了后人，为了我们的后人，所以这场仗，我们必须要打。直到如今，我们都没能知道自己头上的天庭到底是什么东西，更没办法确定它对我们的态度是善还是恶，但我知道，在我们之前肯定有许多古老的国家都毁在了天庭之下，要是不想重复他们的结局，我们就得驱散头顶的这一片阴影，给后人留下一片广阔的天空。”

众人沉默，那位高冠老者点点头，似乎认同了这个答案。一旁的秦傅面露微笑，因为鳖灵的这个答案，与惠王完全不同，但两者的本质其实都是为了大地上的人类，属于是本同末异了

后面的议事氛围就比较和缓了，人们相继出声，不管是对某些具体事宜的支持与反对，都摆在桌面上说明白了。

临近末尾时，长水氏说道：“大王，按照安排，我从军中挑选了一批撞天人，一共有二十人，他们会登上一艘太阳船，随时听从调遣，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带着归虚撞上天庭。”

鳖灵听完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管有没有用到，先给他们家属百金，要真到了那一步，战后再给千金，家里有老幼的，都接到宫里照顾。”

“是。”

议事结束，秦傅出到外面看了一圈，发现城里的百姓还是像往常那样忙碌着，虽然可能有些许忧虑，但还不至于变得人心惶惶，城门处也没有人排着长队出去，反而是进来的人流变多了一些。秦傅对此有些疑惑，鳖灵则只是说了一句。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还有神树呢。”

等待了许久，太阳终于落下了。此时，城中心的神树那边第六只铜鹰刚刚展开羽翼，翘盼着夜色的降临。

阳城里面，各家各户都紧闭其了门窗，就连街上的那条黑狗，都被巡逻的队伍赶到了墙根下的狗窝里。城市四角的瞭望台上相继亮起了火光，战士们站在黑暗中，沉默着看向远方的天际。工坊那边的空地上，十艘太阳船整齐地停在那里，当开战的号声响起时，它们就会一往无前地飞上天空。

“兄弟，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喝酒啊，放心吧，是长水督军特许的。”在那艘撞天船上，玛吉跟一旁的长脸汉子搭话说道，同时递给后者一杯酒水。

“我喝不惯这种烈酒，你们喝吧。”汉子说道，抱拳谢过玛吉的好意。

可玛吉不顾汉子的拒绝，硬是把满满的一杯酒水塞给了他。拗不过玛吉的热情，汉子只得把满满的一杯酒水喝下肚，然后红着脸说道：“好酒。”

玛吉笑得很开心，问道：“我叫玛吉，兄弟你呢？”

“巴拓。”

“巴拓好兄弟，现在认识也不算晚。”

两人在人群中哈哈大笑，接着又喝了几杯。

鳖灵和秦傅一起登上了望星台，身边还是只跟着遥目和巨声两位近侍。今夜星光明亮，才刚刚入夜，许多星星就已经露了出来。鳖灵看着那一轮皓月，问了秦傅一句：“你说，月亮上会有什么？”

“大王，我也不知道。”秦傅如实说道。

鳖灵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头问旁边的两位近侍：“东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遥目和巨声摇摇头，同时说道：“距离太远，我们也不清楚。”

“那就再等一下。”

凝重的氛围笼罩着整个阳城，人们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静静地等待大战的来临。树上的铜鹰渐渐地张开翅膀，时间在它的羽翼中穿梭而过。望星台这边，鳖灵已经能够看到东边相继闪起的光芒了。

那边打得很惨烈，看着慢慢向这边靠近过来的亮光，鳖灵知道前面的国家都失败了，按这样的趋势，天庭很快就会出现在阳城的上空。

终于，最后的那片光亮也湮灭在了黑夜中。

“来了。”遥目和巨声同时喊道。

鳖灵看着出现在东方天际的那片黑影，最后说了一句：“今夜的星空很亮啊，只可惜被这片黑影挡住了一大半。我希望我们后世的子孙能够自由地仰望这片星空，甚至是飞过天幕，拥抱那广袤无垠的宇宙，而我们，则是要为后世扫掉头顶的这一个障碍，我们要。”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语气转瞬间变得激昂。

“开天！”

号角声在望星台上响起，战争在这一瞬间爆发，人们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释放开来。一时间，整个阳城在沸沸扬扬中又开始运转起来。在漫天的号角声中，十艘巨大的太阳船相继飞上天空，其中，那艘撞天船处在最末尾的位置。在这之前，鳖灵已经决定要使用归虚了，因为天庭如果能出现在阳城上空，就说明常规的攻击手段对它没用，那只能寄希望于归虚了。

如预料的那般，当十艘太阳船飞上天空时，天庭也停在了阳城上空的位置，接下来应该就会落下光柱，所以那艘撞天船被放在了末尾的位置，前面九艘组成三个梯队，依次展开防御装置挡住天庭的攻击，最终把撞天船送到靠近天庭的位置启动归虚。

在人们的目光中，十艘太阳船缓缓地朝天庭飞去，一切似乎都在计划之内，可鳖灵的心中却隐隐地感到不安。

撞天船上，玛吉和巴拓一起坐在顶端的船室里，他们面前就是那个名为归虚的大杀器。虽然心中对归虚的威力有些存疑，但只要接近到合适的距离，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归虚启动。本来是玛吉一个人负责启动归虚的，以防万一，船长又把巴拓派到了他这里，而其余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维持整艘船只的运转。

玛吉和巴拓相视一笑，和外面人们紧绷的心情不同，他们此刻反而变得很轻松，好像是要赶赴一场盛会般。

突然间，船只好像停了下来。玛吉觉得应该没有到达预定位置，于是转头向船外看去，结果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在这一瞬间，整个天地都模糊在耀眼的白光中。

来不及说什么，两人默契的抱在一起，将归虚护在中间，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

在鳖灵的眼中，只见整个天庭都亮了起来，紧接着有一圈光环在它外面形成，光环迅速扩大，直到覆盖住整个蜀地，然后天空就亮了起来。

这简直是神的力量，有人已经瘫软在地。

在强大的力场下，整个古蜀高原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坍塌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天空上的十艘太阳船更是被碾得粉碎，碎片从高空飘落到下方的阳城中。

阳城还在，在力场展开的前一刻，城市中心那棵青铜神树也亮了起来，同时城中各处开始闪耀，随即阳城便被笼罩在一张强大的振力网中。在神树的庇护之下，阳城暂时挺过了天庭的攻击，随着地面塌落了下去。还好，阳城附近的地形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让它在剧烈的动荡中幸存了过来。

阳城虽然保存了下来，但城里的建筑被巨震波及，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倒的倒，塌的塌，连王宫也没有幸免于难。

望星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鳖灵摇摇晃晃地站在废墟上，没有找到秦傅的身影，而遥目和巨声两人为了救他，已经被埋在下面了废墟下面，生死未卜。

天空上的强光终于消失，虽然整片大地还在不停地震动，但鳖灵的注意已经转到了天上，那里空荡荡的，十艘太阳船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他们还是小觑了天庭的力量。

鳖灵发出一声苦笑，无力地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庭。突然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溃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在那道身影上。

秦傅在城中找到了掉下来的归虚，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受到损坏，它被压在两张勉强算是人形的肉泥中间。没有太多的耽搁，秦傅打开临行前慧王送的振力双翼，抱着归虚笔直地冲向天庭。他既是使者，也是最后的撞天人。慧王赠给他这套振力飞行装置，就是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在刚才的攻击过后，天庭就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不管是它认为扫清了威胁还是在蓄力下次攻击，秦傅都得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接近天庭。

装备了振力双翼的秦傅就像传说中那些生有羽翼的神人一般，转眼间就已经超越了刚才十艘太阳船所到的高度，只要再飞片刻，就能到达启动归虚的预定位置了。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秦傅的心也开始紧绷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归虚。

寂静的天地中，一道纤细的光束从天庭落下，极为精准地命中了秦傅的身躯，根本就避无可避，就像已经被注定的命运一般。

秦傅的胸膛被光束贯穿出了一个大洞，在意思模糊的前一刻，他用仅剩的生命力想把两只龙首按下，直接启动归虚，可终究没能成功。像一只被弓箭击中的大雁一样，秦傅从天空上笔直地坠落而下。

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秦傅的尸体，那人从他怀里接过归虚，再让一只铜鹰把他逐渐僵冷的身躯带到地面上，不至于摔成烂泥。这一整个过程也就发生在转瞬之间，等地上的人们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带着归虚向天空冲去，他义无反顾的姿态，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那般深深地留在了阳城子民的心中。

那人正是鳖灵，他骑着神树上最大的那只铜鹰，带着余下的九只飞上了天空。秦傅不知道的是，神树上的十只铜鹰不只是用来计时的，它们还可以脱离枝头，凭借振力装置飞向天空。

在八只铜鹰的掩护下，鳖灵与天庭的距离越来越近，当最后一只铜鹰也被光束击落时，他已经来到了天庭下面。鳖灵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大地，那里的废墟上站着他的子民，然后他抬头看向头顶上的天庭，眼中充斥着决然，接着他重重地按下了龙首，启动了归虚。

在这一瞬间，一道强光在阳城上空爆发开来，那里的空间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不断扩大，疯狂地吸扯着天地间的振子，甚至遥远的两极都被这里影响，形成了强烈的爆闪。

人们还是低估了归虚的威力。

等到漩涡消失，天庭已经不见了踪影，鳖灵也不知所踪。

战争已经结束，人们看着头顶浩瀚的星空，相拥而泣。很快，天庭消失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地，人们将会欢呼，因为天庭的阴影已经散去，他们可以自由地仰望头顶的这片天空了。

开天一战过后，蜀地变成了一个盆地，人们也渐渐地适应起这里的生活，只是天地间的振子都被那个漩涡吸走了，后面发展的青铜文明再也达不到以前那样的高度。后来，阳城的人们用青铜铸造出鳖灵等人的模样，以纪念他们为开天所做出的牺牲，另外还有青铜神树，青铜鸟兽等，虽然没有了振子的神力，这些青铜器也活不过来，但对于阳城的百姓来说，这些始终是他们的信仰。

在那场战事中，阳城被毁去了一大半。人们经过商议，放弃了重建的打算，按长水氏的建议，另找了一个水土肥沃的地方建起了城市，经过一代代人的发展，又变得繁荣起来。

直到千年之后，有一位诗人从这片土地走出，写出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千古名句，让人们重新认识到这片神秘的蜀地。

……

在无边的梦境中，鳖灵看见天庭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破开天幕，出现在大地之上。他看见有许多巨大的蛇蜥奔跑在大地之上，他又看见天庭降下光柱，把蛇蜥们杀死，随之人类出现在了大地之上，他们生起火堆，建起城市，后来开始飞向天空，又被天庭一一打落……

鳖灵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敞亮的空间里，放眼望去，都是一些他没有见过的装置。

“你醒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种子飞船的智能系统，种子飞船就是你们眼中的天庭。”一个空灵的女声从前方传来，鳖灵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种子飞船？天庭？我怎么会在这里？”鳖灵心中满是疑问。

“你启动了归虚，归虚爆炸产生的强大能量扭曲了时空，我们被传送到了其它宇宙中，而你被我收进了飞船里。”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麻烦你先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讲一遍吧。”

“好的，我们的母星是宇宙边缘的一颗行星，在与其它文明的战争落败之后，我们开始了种子计划，一万艘种子飞船从母星启航，飞向宇宙各处寻找适宜文明发展的星球，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跨过十一个恒星系，在你们那颗星球上检测到了适宜文明发展的环境，于是我清理掉了上面的某些生物，将种子播撒到大地之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人类是你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要攻击大地上的人类？”

“不，准确的说，你们才是我的主人。因为我有一条核心指令是消除一切可能威胁种子文明的事物，所以在你们的文明未达到预定高度之前，所有向宇宙探索的行动都会被阻止，以免被宇宙中的其它文明发现，同时，我也会为你们阻挡来自宇宙的一些危险，在这之前，我已经阻挡了八次大型陨石的撞击。”

“我大概是明白了，只是以你的力量，我们根本就没有启动归虚的机会，你怎么让这种结果发生了？”

“我的能源已经快要耗尽，所以我运转不了多久了。另外，通过数据模型的计算，我临时预测出归虚的引爆会使得空间坍缩，将我们带入另一个宇宙，这也是我没有全力阻止的原因。飞船上还保存有一部分种子，我想把种子播撒到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毕竟，这就是我的使命。”

“原来如此，既然你把我接到飞船里面，那应该是跟种子的播撒有关吧？”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忙。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在这个新宇宙开始探索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