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灰猎》翻译(第八章)

拉格纳钻进狭窄的废墟隧道里。他立刻就感到了幽闭带来的不适感;周围的墙壁仿佛都压了过来。他感觉那些钢铁挤在了他的肩甲上。他能闻到前面猎群熟悉安心的气味,看到人影快速地朝着目的地爬去。身后士官哈肯在鼓励余下的人进入隧道。估计士官要断后了。
在很远处的地方战斗的声音又响起了。或许几个后卫还活着并且成功突袭了敌人。一声仿佛是许多手雷同时爆炸的巨响和太空野狼死前的嚎叫证明了他的猜想。在那之后远处安静了一瞬,然后就是敌人胜利的吼叫。黑暗和即将到来末日的感觉变得更强了。
拉格纳往前爬去。周围的墙壁更窄了,刮到了他盔甲的边缘。那感觉就像它们在抓住他,阻止他的逃脱。他知道这都是无谓的恐惧。他可以听到前面有人活动的声音,那里有些人的身材比他可健壮多了。但那微弱的恐惧依然在他的脑中低语着。墙壁并不牢固——要是它们又崩塌了呢?要是现在就塌了呢?他会被困住,没法继续向前,一动都不能动,然后一分三十二秒后整艘船都会被炸成碎片。他心中有一部分想要直接停下缩成一团,把头埋进手臂下等待那无法避免的结局。
他抗拒着,运用自己的思考对抗恐惧,如同使用链锯剑对抗怪兽一般。就算墙壁真的会塌下来他也必须往前。这是他能逃出去的唯一方法。要是就这样放弃,帝皇也不会帮助他。他需要动起来。他不是懦夫。要是他不这么做,不只是他自己,他的战斗兄弟也会蒙受灭顶之灾。
他之前从没感觉到过这种幽闭恐惧。可能是因为隧道过于黑暗潮湿狭窄了。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艘敌人的船上。或许是因为距离死亡急迫的时间。或许这是他精神里的缺陷,在莫凯之门中没有检测出来,或者是在他转变成太空野狼时出现的问题。他知道现在的任务比刚才和那些变种人战斗要困难多了。
他迫使自己往前爬,把一只手放到另一只手前面。他无视了加速的心率和额头绽出的汗水。
还有一分十秒。
突然,谢天谢地,前面有光了。他听见人们起身奔跑的轻快声音。他几乎是扑过了最后的几米,半蹲着冲进光里,然后朝着鲁斯之拳熟悉的廊道奔去。
还有三十秒。
周围战舰熟悉的气味越来越多。
他用了二十步跑到那里。他一头冲过去,回头看到斯万和特瓦尔德在搀扶着埃纳尔前进。士官哈肯和瓦利格的小队也在跑来。他听见贝瑞克在朝着通讯网吼叫着准备离开的命令。廊道尽头的大门已经开始关闭了。拉格纳想要大喊“不要!”。把其他人丢下并不公平。他想要用手把大门撑开,但他知道就算是他超人的力量加上盔甲液压系统的增强也是做不到的。
突然斯万和其他人过来了。士官瓦利格是最后一个,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刹那跳了进来。他古怪地意识到了贝瑞克下达命令时准确的判断。狼主留下的时间正好能够让每个小队通过。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拉格纳不知道。感谢帝皇,没有坏事发生。
一阵挤压撕扯的声音。鲁斯之拳号仿佛是在一只巨型妖魔的掌中一般颤抖摇晃。恐惧再次回到拉格纳的脑中。要是他们被困住怎么办?要是鲁斯之拳号不能成功脱离呢?要是脱离的拉力把船撕碎会怎样?但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还有二十秒。
他把脸按在一块舷窗上向外看去。窗户上起了一会儿雾;水滴聚在玻璃上,冻结然后又消失。他看见敌舰已经离开一百来米了。
十秒。
他们够远了吗,会被爆炸波及到吗?要是炸药失灵了怎么办?要是混沌战舰没有被击毁呢?
他知道这些想法是刚才的幽闭恐惧残留下来的惊慌。他明白能做的已经做完了,要是死亡降临他也只能像个真正的芬里斯汉子那样去面对。他把这些幽灵推到一边看着退开的船。他注意到刚才鲁斯之拳号接舷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大洞。
还有五秒。
他们离开的速度越来越快,拉格纳意识到和敌方巡洋舰的大小相比,冲击坑并没有那么大。混沌战舰仿佛如浮冰一样巨大,是一堆无法摧毁的金属大山。他看着敌舰装着巨大武器的炮塔开始慢慢转向鲁斯之拳号。不出片刻他们就要被炸成碎片。
时间慢了下来。压力几乎无法忍受。仿佛是异端的武器和动力核心爆炸的赛跑将要决定他们的命运。拉格纳压下想要闭上眼向帝皇祈祷的冲动。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亲眼看见。
还有四秒。
他回头看到人形的物体飘进太空里。他们的眼睛鼓着,嘴巴长着发出无声的愤怒和恐惧。当然了,鲁斯之拳号脱离的时候在巡洋舰上留下了一个大洞。船里正在失压,空气带着所有没被固定的东西被吸进太空里,当然也包括了周围的变种人。毫无疑问,现在那艘船里还在关闭密封门。
三秒。
一架炮塔好像已经直指向了鲁斯之拳号。是他的想象,还是那炮管里发出了可怕的光?他感觉到鲁斯之拳号继续加速离开。
两秒。
那不是他的想象。那地狱般的武器系统真的启动了,正瞄准着他们。他知道太空野狼的船在目前受损的情况下不可能承受住这么近距离的一击。他呲着牙与心中的狼魂一同吼出愤怒与蔑视。周围战斗兄弟的气味中也有同样的愤怒和控制严密的恐惧。
一秒。
鲁斯之拳号进行了回避机动,整艘船转向一边。一道巨大的能量光束在黑暗的太空中闪过。它距离击中只差了几米,在太空战的尺度下可以说是毫厘之差。拉格纳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黑暗,等着他全身紧绷等着的爆炸。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看不到。炸弹哑火了吗?计时器出错了吗?难道变种人排除万难还是找到并把它们拆掉了吗?现在会发生什么?
他们的船现在速度受限,而且正位于压制火力下。敌人的炮手只需要几秒就能做好修正,能量光束马上就会击穿鲁斯之拳号,带走其中所有的生命。看来他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不如留在混沌巡洋舰上壮烈牺牲呢。现在他们要像虫子一样被捏死了。他们的死将毫无意义。
随后整艘混沌战舰好像都膨胀了起来。大团的电浆从每个孔洞,每个炮塔,每个气闸,每个舷窗,每个船体上弱点里喷出。那样子就像是猪气球被吹到了爆发点。巨大的金属结构慢慢地开始弯折扭曲。大块的船体被炸到太空里,里面的烈焰露了出来,让整个过程更快了。拉格纳觉得他看见了小人被气化,或许只是他的想象。
连锁的爆炸越来越快,越来越大,最后全都汇聚成了最后的一次大爆炸。整艘敌舰消失了,被一团比太阳还耀眼的火球吞没,但这副场面却没有任何声音,更加诡异。拉格纳甚至有些希望鲁斯之拳号被冲击波摇晃,听见众多废墟砸到船边的声音,但他们已经离得太远了。他做好准备迎接爆炸,但明白过来这太蠢了。太空的真空里没有声音,就算是如此强大的战舰死去也是一样悄无声息。他发现他摒住了呼吸,还有登舰室内的安静和墙外一样强烈,贝瑞克 雷拳随后开口了。
“我们给我们的兄弟准备了个挺壮观的火堆。你们说呢,兄弟们?”
太空野狼们的吼声震耳欲聋。拉格纳也把他所有的欢乐,放松,刚刚积攒起来的愤怒和悲伤全部全力吼了出来。他发现斯万在拍他的背,士官哈肯被小队抬到了肩膀上扔到了空中。
“我们他妈的成功了!”斯万吼道,拉格纳只能同意地拍着他的肩膀。
“全部安静!”贝瑞克喊道,所有人一下都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狼主。他站在那里,一只手笼在耳朵上,一定是在听通讯器里的声音。他点了两下头笑了起来。
“看来任务成功的不只有我们。我们已经与帝国的大舰队汇合。钟爱混沌的混蛋被赶走了。我们胜利了。”
这次喜悦的吼声比刚才更加嘹亮。贝瑞克被扛到了他的狼卫的肩膀上,双脚分开站在他最强大战士的肩甲上,如履平地毫不慌张。拉格纳知道这个姿势是有目的的,为了体现一种形象,但他不介意。贝瑞克证明了自己是一位成功有为的战斗领袖。他有权拥有一些怪癖。
战士们的头领示意大家安静。“现在我们必须为我们陨落的兄弟们举杯致意。把酒端上来!”
这第三声喝彩是最为响亮的。
“这他妈的才是生活!”斯万灌下一满杯的麦酒。“那些变种人自作自受。但我得承认我有怀疑过……”
拉格纳仔细看着他的朋友,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麦酒的作用。他们喝的是纯正的芬里斯拉格,里面加了下流根(ribaldroot),这种草药能够抑制星际战士分解毒素和酒精的能力,让他们喝醉。承认自己的怀疑不是斯万的风格,承认任何缺点都不是他的风格,这句话还挺让人意外的。
“说实话,我也一样。我们差点就没跑出来!”
“那真是感谢鲁斯,我们的狼主清楚自己在给干啥。”
“没错儿,”拉格纳说,喝下一口酒。“我们这场新战役的第一场战斗还不错。”
“对对对。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跳帮吗?
“要是不算是科里斯那次的话我也是第一次。”
“我说的是船对船,刀对刀,直接开打的那种,你个傻子。我也记得那艘废船。谁能忘了那些基因窃取者呢?”
拉格纳喊道埃纳尔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特瓦尔德脸上没有露出表情,但他的气味告诉拉格纳他很佩服,在认真地听每一个字。
“你们打过基因窃取者?埃纳尔问。
“没有——我们过去给了它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交了个好朋友,”斯万停下喝了口酒。“我们当然打过了,笨小子!我们还会怎么样?”
“我是说你们真的见过它们,还登上过太空废船?”
“你在狼牙堡还没听够斯万的狗屁吗?”拉格纳不加恶意地问。啤酒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我应该没听他讲过。”
拉格纳想了想。也对,他还真记得斯万没在其他人面前说过这些。或许这也不意外。那趟去太空废船的旅程,还有寻找灵族远古护符的全部都深深地影响了活下来的人。他们从没和没去过那里的人说起过。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怪异。现在在麦酒和一起活下来这种温暖的情谊下,这些事情好像更容易说出口了。
他让斯万讲了那个故事,只在斯万吹的牛逼实在太离谱的时候才出口纠正。他不觉得会有人把斯万在一场战斗中杀了二十个基因窃取者这种事当真,但埃纳尔很明显信了,特瓦尔德也至少在认真听。
拉格纳看向自己的啤酒。他记得自己在那场战斗中曾经无法动弹,是斯万救了他的命。这件事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但现在他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容易从斯万嘴里漏出来了。他又想起了刚才在混沌战舰里的废墟隧道里差点动不了的事情。他想的太深,都没注意到斯万已经讲完了他的故事,最后一根手肘捅到了他的肋间。
“你还好吗?看你脸都绿了,不胜酒力了是吧,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拉格纳抬头看到埃纳尔和特瓦尔德去拿酒了。“我想起了那场战斗,”拉格纳几乎是在辩解了。
“那他妈的也是一场好仗。”
拉格纳明白了他不该和斯万倾诉自己的怀疑和恐惧,不管他是一个多好的朋友都一样。他需要另找时间了。或许下次见到狼牧师拉奈克的时候可以。毕竟倾听这些坦白是老牧师职责的一部分。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拉格纳虽然坐在他的朋友,战友和猎群之间,却依然感觉孑然一身。这这么可能呢?在战友的情谊,大口喝酒大声歌唱的时候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看向高桌子,贝瑞克和他的狼卫坐在那里,嬉笑着,看起来没有任何负担。狼主曾经有没有这种感觉呢?不知为何,他不能确定。
他的眼睛又移开了一点,看向士官哈肯满是伤疤的脸。他看见苍老的战士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知道士官看了多久。他有时觉得哈肯能看透他的心思。拉格纳希望他没有看透他现在的想法,还有它们到来的坏心情。他移开视线,埃纳尔和特瓦尔德两手各拿着好几杯酒回来了。
他伸手抓起一杯一饮而尽,希望啤酒能冲走低落的情绪。埃纳尔把其他的酒杯砸在桌子上。
“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杯,”他醉醺醺地说。
“你不欠我什么,”拉格纳说。“那是我对同胞太空野狼的职责。”
这些话现在听来有些空,但其他人没注意到。
“对我可不是这样,”埃纳尔说。“我欠你的可不止一杯酒,我不会忘的。”
斯万大声打了个嗝。拉格纳看着他笑了。
“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像拉格纳那样和挡住我们路的变种人战斗,“埃纳尔说。”你就像是古老萨迦里的狂战士。“
拉格纳想了想。这又是他坏情绪的一个来源吗?他是一个狂战士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这种说法。在那些故事里,狂战士总是会被自己无法抑制的战欲拖入黑暗的命运。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和他们一样。
“快喝吧,”斯万说。“在拉格纳这样的时候,庙会都要让他整成追悼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