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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短篇】明月夜 · 八(GE)

2019-05-20 13:41 作者:NEET某翼  | 我要投稿

翠烟楼以北是一个小山坡。

坡下距湖面不过几十尺,一棵垂柳自上而下垂于湖面,郁郁葱葱。

从那柳树的枝丫向上看去,便能瞧见翠烟楼顶处开着一扇古色古香的窗。

那里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此刻正倚靠在那里注视着湖的对岸。


“看来安如穆已经有所行动了。”

他的语气极为淡薄,似乎兵临城下也不以为意。

“香兰泣……”

他身旁站着一位一身白衣的剑客,那剑客的脸上满是迷惘。

“陆少白,你虽武功尽失,我仍旧可以如往常一样将你治好。”

“柳先生……”


“可如果你不愿意珍惜自己的身体,我救你千万遍又有何意义?”

红衣男子的一双手,曾救过陆少白不下十次。毫无缘由,又或者只是为了报年少时,他救过寒烟的恩。

“你……当真是香兰泣?”

问完陆少白自己也摇了摇头,“如今心头思绪杂乱,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那便听我的。”

那红衣男子爽快利落地拉他的手,刚一碰到,陆少白便如惊弓之鸟般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

“你的声音……和相貌……”

“……”,倚翠叹了口气,“我要与你细细说的话,只怕又要费上不少时候,如今安如穆的大军已到瘦西湖北岸,楼下又有那群江湖人堵着,怕是等你知道了缘由,你我都要葬身于此。我死且不足惜,只是寒烟的遗体,是断然不能交给那玄曦的。”

“玄曦……你也是明教中人?”

“不错,现在我要你修习的功夫能助你涤筋换脉,也是明教的无上心法,怎么?正派的陆少白大侠不愿意修习这魔教的武功?”

“哈哈哈哈哈,江湖上人人都叫我‘魔’,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陆少白的心中暗暗自嘲了一番,盘腿坐到塌边。

“这圣火帜上的武功本是教主委托我保管,但我却私自将它带来中原。”

倚翠顿了顿,“也许教主一早便知我与寒烟无法同修这日月心法,故而才交于我的吧。”


明教的功夫分为心法和刀法两个分支。

刀法由掌印使玄曦保存,心法则是由掌旗使倚翠保管。

刀法与心法都分别分为一阴一阳,皆需要圣女相助才能练成、故而历代明教教主功成之时,都要以牺牲圣女为代价。

心法中阳的那一支脉为“赤炼身”,练成之后,可成化万物为己用的“吸星”。

阴的那一支则为“明玉尊”,练成之后,可成发劲追魂的“追月”;

吸星追月,便是明教无上心法的最高境界。


倚翠把长发用簪子绾起,缓缓解开身上红衣,露出雪白的肌肤。

陆少白见他宽衣解带,却也不免别过头去,绸缎摩擦的声响却还是不绝于耳。

那倚翠的面容五官,音容秀发,无一不比女性还要美丽。


“少白不要怕,这也是修习此功的遗症。”

“哦……你,你叫我什么?”

“少白,有何不妥么?”

“不……”

见他依然不愿正视自己,倚翠反倒笑了起来。

“你和寒烟有没有……”

“什,什么?要练功就练功,说这些做什么?”

“放心,我的身体为阴性,只能修习明玉尊的功夫,你修阳性是不会变成我这般模样的。”

“哦……”

陆少白终是放下心来,缓缓运功与倚翠双掌相抵。


窗外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暮色,大雁在绝顶之处的天青石上排排飞过。

香气馥郁的房间里,两人十指相扣,紧握。四周内劲涌动,罗帐被真气顶起片片飞舞。

正当二人修习到要紧之处,却听楼下传来打斗声。

想必是风雨阁中人已经和楼下那群江湖人士缠斗开来。


“少白,莫要乱了心神……”

倚翠的剑眉稍蹙,斗大的汗珠顺着鬓发落下。

“……是。”

话音方落,却听房门被人推开。


“嘿!雪影剑魔,香兰泣,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跑!”

那瘦子一身劲装,想必是轻功高手,先他人一步飞上绝顶。

他见倚翠面色发白,仍难掩美貌,心中突生歹意。

“想不到这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香兰泣竟是个美貌如花的姑娘,嘿!不如放开那雪影剑魔,跟我同修如何?”

瘦子面露奸猥之色,正待伸手去碰运功中的两人,却忽得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剑,立时毙命。


那出剑之人一副倜傥书生模样,见陆少白和倚翠正练到关键之处,也不打扰,只在一旁拱手到:“杜某久闻姑娘高名,那日二十四桥上闻听姑娘箫声,甚为动容,今日不想在此相会,我为二位守在门口。待此间事了,再来拜见。”

说罢便退到门口,将门关上为他们护法。


扬州城中夜幕降临,翠烟楼北岸火光大盛,兵戎交错。

安如穆的大军将以翠烟楼为中心的陆路全部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留下二十四桥一个出口。

翠烟楼里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昔日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全然不见踪影,一片狼藉。

以少林为首的武林正派,如潮水般攻上绝顶。

就在酣战之际,却见楼外火起,一簇簇火箭朝着翠烟楼射来。


火光映红了天空,将夜幕照得如同白昼。

“小心!”

一支火箭竟从不知何处射入天窗,千钧一发之际,陆少白一把撇过火中小支,火星掠过倚翠的眉梢,消失在半空。

“少白…!”

“唔!”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终是被那一箭乱了心神。

两人练到最后一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纯阳一脉的赤炼身心法会焚烧体内玄关,内息破乱而亡。

见陆少白的脸色愈加险峻,不得已,倚翠只能将全身的血气随着内力渐渐透入他体内,为他冰心镇魂。

柔软清凉的触感慢慢从指尖传来,玄阴之血如清泉流遍他的全身,仿佛置身于瘦西湖中,自在徜徉……


功成事毕,倚翠似乎是耗费了太多神力,身子一软倒在陆少白怀中。

他冰冷的肌肤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有规律的心跳和逐渐澎湃的内息。

陆少白的脸上有着洗净铅华的从容和淡然,眉间一滴冰火交融后朱红色的砂印,逐渐显现。

他伸出手抽掉倚翠的发簪,漆黑如瀑的黑发顺着他的手跌了下来,从他的指间流走,铺了一地。

兰花的香味伴随着怀中有些紊乱的鼻息,拍打着他的胸口。

他的肌肤紧紧地挨着陆少白,双手瘫软无力地扶着他的肩。

陆少白将那白若凝脂的手捉住,细细凝视,低头吻上了他指尖。


“嗯……”怀中的倚翠呻吟了一声,却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先生这手,真是好看。”未免尴尬,半晌,陆少白说道。

“………你和寒烟有没有……”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这个啊?”

“毕竟那是我妹妹呀……”

当楼下开始坍塌,巨声响起之时,两人心中明白,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


烈火焚烧后的二十四桥上,明月当空。

一红一白一双侠影,披着皎月当空飞舞。

漆花刀一出,世人皆惊那天人般的轨迹,玄曦与两人战不过十招,便已落下风。

湖面之上雾气飘摇,当最后一刀出鞘朝他射来之际,有一股强大的力道从他背后如闪电般出现。

飞刀本已是极快的速度,但被那吸星的手法一摧,任他身法如何高超也无法闪躲,如电如雷如极光般贯穿了玄曦的眉心。


“风雨犹在无横征,木子不度扬州城。”

那一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回想起,那段扬州城中人口相传的歌谣。

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如他们一样平凡的百姓,能够免于苛捐杂税之苦。

此方水土养育了风雨阁中那一对异域兄妹,他们也回报了这城中百姓免于罹难数十年之久。

人人皆道扬州烟花之地,靡靡之乡,却无人知道那伫立在瘦西湖中,翠烟楼里的人儿啊,用着怎样的心血去维护着短暂的世外桃源。

只可惜,楼,终究还是毁了。


…………

………

……


六个月后——

还是那座桥,还是那片湖,还是那条长长的堤。

寒月升上二十四桥上空,有一位书生模样的浪客在桥上来回踱步,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终于,幽幽地从桥下传来一阵洞箫的声音。

撩开船舱外的竹帘,明月下,一位姿态轻盈的玉人走向船头。


“喂——倚翠姑娘——”

那书生朝着他招手,船靠岸后,便迫不及待地与他在桥上相会。

波心无漾,静谧的夜空下,两人相向行礼。

“倚翠姑娘,这是你托我带来的。”

那书生将一袋东西,和一把瑟交到倚翠手中。

“多谢杜公子,这把瑟便赠与公子了。”

语罢,那绝世佳人飘然转身。

“啊,倚翠姑娘……我今后还能在扬州见到你吗?”

望着他的背影,那姓杜的公子有些出神。


“我要带妹妹回西域去,来日若有幸相遇,再与公子和曲一首,以报公子之恩。”

他低头看了看袋中银白色的灰,淡淡地说道。

“可,可是路途遥远,若姑娘不嫌弃,杜某愿与姑娘同行!”

那书生对倚翠痴迷的紧,只是怔怔地问她。

良久,倚翠回眸一笑,千娇百媚。二十四桥下的芙蓉莲花皆弯下身子,泣出露珠来。

“噗,只怕要扫公子雅兴了,奴家已有同行之人,喏,你看——”

桥边不远处长堤上,一袭白衣悄然出现。

明月下,两人一箫一笛,携手缓缓而行。


见那对无双璧人的背影消失在杨柳岸边,那书生不由地落寞了起来。

扬州城中明月依旧当空而照,草木依旧繁盛,在那场大战短短六个月后,便像是春风吹后又新生的嫩芽,毫无残败痕迹。

他环顾四周,四下空无一人。

远处翠烟楼的残垣在寒月下静默,仿佛诉说着那段惊心动魄的江湖事。

他抚摸着瑟弦,将一早便准备好与人共饮的酒取出,满上一杯,就着渐渐散去的兰花香,击节而歌。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明月夜

Good End

缓西归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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