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八重神子长篇】浮世百姿录 其卷一 人偶之姿 第二章 月碎子
曾经有这样的一个物语。
稻妻曾流传着这样的一个物语,它正被神子和她捧在手心之上。
“据说啊,稻妻每至夏之大祭,便会有一位无名天狗,悄悄的飞到天际,将那月斩碎。”
“但是那天狗自知面目吓人,恐会引来那地上的孩子怕。”
“所以啊,那天狗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悄悄的把那碎的月亮撒下。”
那樱色巫女脚步点地之声轻快,正如这故事也带着几分秋夜的清爽。
“可现在...不是已经入秋了...”
“啊,讲故事可不能打断...你要听好了。”
那巫女拿出一种分明是假装出的正经,宛若严师般对着那木讷的人偶将军指点着。
曾经很久前,许是稻妻初定四方,幕府之治初始之时。
将军麾下的可不止是那些岛民,白辰的血脉,当时也尚且显得完满,更别提如今早已四散的天狗们。
但并非是所有天狗都生得一副好面孔,仍有不少天狗,不知是欠了几分对化形术的灵性,还是分明没什么神通,眼睛瞪得宛若要向外凸出来,鼻子又大又长,整一副红脸儿。
兴许也是受了那时诸多魔神之魂魄尚未散尽的罪,那时的孩童们,每当走着夜路,看到那在夜空中奔走巡视的天狗时,常会吓破了胆来。
这愁坏了当时的影,也不免使得那诸多天狗心生了几分愧意。
“青天目...你说,咱们几位,是不是就再要同那人间孩子好不来了?”
“你就瞎说...你等夏天,戴个面具,冲那枫叶扇上施些风术,再拿出来叫卖...怎不也是个好人物....”
“那又怎的?戴不戴面具,天狗是天狗!人便是人儿!”
“你同将军说...我等同将军一同征战了那么久...怎的?将军不会为你出头是怎的了?”
“我要是万事靠了将军!也负了我大天狗的名!”
那天狗夺门而去,登时便发了愿,必要为那稻妻的孩儿们,做上一场盛景来,再在那幕后托将军告示天下,这是那天狗做出来的!
“影大人...真的应允了那天狗的愿望吗?”
此处是那神社,落樱飘在那被人偶将军翻开的书卷上,她正同那眼前人的讲解,心情正达到了兴头,立马合上了书本来,直直向她问道。
“是真的吗?那盛景...我还未曾见过...那是什么模样?”
“呀...你老被那懒人儿拴在那天守阁...哪来的机会去看?”
“啊...若是如此。”
她的眼神又落到了脚下的樱,虽然未能赏景的遗憾填满了整颗机关的心儿,可那一瞬间传来的直觉,却又像是要为影开脱,宛若一位撒了善意谎言的小孩子。
“物语啊,常是真假参半,这书也算不得什么民间奇闻....你当它是哄小孩儿多参加夏日祭典的寓言书就好。”
“可您...您...”
那将军像是有些支支吾吾,有话儿正要迸出口外,却又像是生怕犯了什么忌,又将其慢慢的憋回了去。
“可不要问我,那时的我啊,尚还幼小,是位小小的,只敢依偎在白辰手边的小小狐狸。”
神子的笑容显示的倒是难得的真诚,似乎唯独这一次没向其中添上几分魅意。
小小的樱色狐狸,夜空中飞着的天狗众人,以及从未曾和她谋面过的“碎月”一时如大潮淹没而来的白色浪潮一般,顿时便塞满了她的心儿。
那似乎是可以想象到的...小一些的神子,比九条更丑上许多,宛若那集市上面具一般容貌的天狗们...和那在空中四散而下..宛若飞雪的月碎子。
“唔...”
可不知为何,这一众物象,在她的脑海中却总也绘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景,宛若几色油彩混到一处,反倒让人难以用言语指出其究竟化为了什么色彩一般。
“那么..影大人,是否也随着那时候的孩子们...不..”
“您在孩童时期...是否曾赏过那时的碎月呢?”
可那如樱般的巫女还是只对她笑,手上那本书合起来的声音颇大了些,她似乎不想回答,也不想让这书本上的物语继续慢慢流淌而出。
“既然名叫碎月...那你心里的碎月是什么模样?”
“那分明是...”
那人偶将军还未从椅上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冲那月亮比划一番,就只见眼前的她,霎时又化作了一片樱瓣,无声的落了一地。
秋风不算得萧瑟,神樱树下似乎并不会受季节的过多干预,神樱是何等姿态,皆出由神子一人的修剪,唯一可窥得季节变化的,无非便是神社下那几潭不竭的水来,春日便有暖色,夏日显得尤清,如今是秋,想来那其中水滴的樱花瓣,也将带上几点寒意了。
宫司她曾说过...也曾想坐我的位子两天。
那既然如此...暂行巫女之责...想必我也当练习一番的是。
她缓步到那神樱的台前,宛若她也是位端庄优雅的巫女。
巫女之袖摆,理应是随风而动,却又能仍显得轻展臂脖之奥妙。
巫女而手中的御币,其摆动之姿,一当斩妖邪...二得慰魂灵。
其御币之木杆,当用得上好的梦见木...如今手上暂无器具,也暂时拿这梦想一心做舞,想来也尚可用作练习...
她像是要被自己逗笑了,不知影大人在净土之中,也是否在嘲笑着自己那笨拙而又刻意的步调,一步一翩之下,染尽的是对这大雅的拙劣模仿。
只见她在那台上翩然舞动,虽不见得如神子一般恬然风雅,却总得还说得上连贯,只是口中并没念叨着什么咒语,几点微步之下,带着的是那翩然的剑舞。
直至那梦想一心被他指向了神樱旁的那轮皎月,在那月之下,拱卫这的是一簇簇的如雪的樱团来,正如宛若这月正是戴在神樱树上的一颗明珠。
那月亮被刀身所蔽,一刀舞,眼前的月便就碎一分,可若将剑快些收了回去,那月便又复了圆,一如水中一般,怎的都不见得能切碎。
其刀起落,宛若登鲤,刀尖出了那夜做的的水面,跃向了那名为月的龙门。
像是已然发觉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无谓,她慢慢停下了身来,静看着那月。
“啊...呀...”
从此处赏那轮圆月,于她来说,尚且还算是第一次。
影曾经书过一封长信,痛批了神子的慰灵仪式搞得过于浩大...
那一天晚上,从天守阁处看向的神社模样,乃是万千条金黄色的光点,缓缓飞入了神社之上的那片夜空...百姓们纷纷高呼,嘴里念叨着,说是什么咒语显了灵...
总也是怪事...那光本就是从他们的身上发出的...怎的能算得上是咒语所显的灵呢。
啊啊...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的话,那位故事里的大天狗,在那夜也定然受了些许的抚慰,伴着一通飞向天际的魂灵们...想必那便是属于他们的宴席。
那圆月和天空是处在一处的,都是碰都碰不到的,即使是在这影向山的山顶,在这稻妻距离天际最近的地方。
但那一夜纷飞着的魂灵...却似乎真真切切的飞翔到了天际,甚至...
甚至似乎还有些许几位魂灵的叽喳喧闹声,不时回响在那人偶的耳边。
“唉...?”
“您们,是否也在注视着我呢?”
她惊然看向了那乌鸦色的苍空,不知是云动,还是那一簇簇黑色的团儿在动,宛若漩涡一般的缓慢搅动着,可却全然没有与这场面相配的巨响,只是寂静如常,风铃微响。
也顾不上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像是颇要迎合这奇妙的天象一般,她也将手一合,紧闭起了双眼,轻念了那句【狐狸小姐秘传术法】的咒来。
申告白辰,镇魂之由
允我作祝,引灯归途
畏畏神威,诚惶诚恐
“哈哈!哈哈!”
那是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笑声,像是一位嗓子颇沙哑许多了的老头子才有的声音。
可当那一簇黑色的云雾,宛若看清楚她的模样时,只一刹那便疾冲向了她的身边,宛若在对她细细的端详,像是见了一位许久未见的人儿。
“影!你怎的!你哪来的病,怎的还亲自来....”
“哪...哪还用的你为我等....”
那月亮上,像是遮染上了一层黑纱,那分明是那不知名的魂灵的模样。
“不...不是的,我是...我不是影!”
“嗨呀!你怎么的还骗我老头子呢?就算是真...也早已和我们会到一处了!这种傻子才想得出的障眼法,也就只有你想的出来!”
“不,我真的不是...!”
“哎呀哎呀...是又怎的,不是又怎的呀?”
那魂灵一时从月上飞扑下来,不知是向着那人偶将军飞了几许,但却总像是如若向娜苍空伸出手来,总能也触摸到一般。
“不论怎的...我也是搞不懂...缘何,今夜便只有你一人做祝了,要不是老身实在眷恋这尘世几分,恐怕也是见不得此景了,待到回去,定要和那群狐朋狗友们好好吹上一番。”
“您...”
那人偶将军,似乎也不愿再强调自身并非影的事实,只是单纯的向他问到。
“您可曾见过,有哪位大天狗斩碎过月呢?”
“哪来的玩笑...哪有人斩的开月亮?”
“那如果这样的话...被散下来的月碎...”
“我说啊,影,你是忘了还是怎的?”
那沙哑嗓子的魂灵矗立在了空中,语调逐渐变得有如说教,颇像了一位严师对那一位不甚专心的孩子的淳淳教导。
“那不是白辰做的法...你怎还能忘了的呢?”
那魂灵一时落在了她的眼前,直接拿出来一副颇懂许多的样子,自己和自己演着双簧。
“白辰大人..我青天目,同真大人一起.....且拜托您一事...”
“您是明白的,我天狗族类..生来面目便鄙夷的很...免不得遭人嫌弃,使人惊恐。”
“若能在近日的暮樱祭上...您若可为我等施一障眼法,教我等斩碎那月的清辉...在将其洒在稻妻百姓手上...”
“届时...兴许稻妻百姓..可以多为我们天狗众...至少也能真真的将我们看成诸位的一员。”
可那皎白的狐狸,却只是笑,不置可否,不说好坏,只是看向那在一众行着礼的天狗旁,那执着伞儿,恬静笑着的白紫和服女郎。
“你怎么看呢?”
“呀...若是我的话...”
那静如栀子的女郎莞尔一笑,其所执的樱伞儿一转,其上落下的樱雨儿,尽数都是风雅。
“嗯,依我看,不如教我那随身的愣头青,戴上那天狗的面具,领的一群,冲上那月际。”
“待到她斩下那一刀之时,再劳烦你和诸位天狗,一同将那月撒下,这样如何呢?”
“好便是好,只怕她不是恐怕要说...”
那白狐顿时装成了一副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双目都好像呆板了起来,一字字念得铿锵有力,仿佛她也宛若那名为雷电影的魔神了一般。
“我说你有这闲工夫做这些,不如早些去平定了西边的珊瑚宫才好哩....”
又是一阵哄笑,许久便了无一言,只余下了彼此互相的微笑。
宛若这欢快的气氛,本身就是对这议题的应允一般。
“那时候的什么碎月啊...其实也幸亏当时的大家好糊弄。”
“当时看来,也确实像了几分月亮呢。”
“不,也许,说不定也是因为彼时的我也是一只糊弄的小狐狸而已呢。”
如樱落般的轻笑声逐渐被风吹来,那是绯樱和狐狸的味道。
“把片片的白樱在石磨里碾的细碎,放到手中,温软如玉,些许透着光来...甚至还曾放到口中尝了几口...还以为月亮也是由那绯樱饼做的...”
讲述着故事的声音骤然变为了一熟悉的女声,随之而来的,便也是她那闲庭信步的木屐踏樱之声,她又不知从哪一片樱中散出了身形,径直走向那魂灵,同它站在了一起。
“呀...!神子!今天真是难得...老身再从地脉里醒一次,真是把旧时人都看遍了。”
他像是鼓着掌一般,难掩心中的激动。
时辰已然过了许久,故事讲完,想来天色,东方应当离亮起来不远了。
“影呀...老身说到此处...也真是想拜托你一事了。”
那魂灵似乎已然无法控制剩余力量的大小,不住的飘往天空,却又扯着嗓子,颇正式的一板一眼说着话来。
“未曾绽放开的神樱,其花尚且还显着纯白...秋日,应是多有这种花苞,若再待到冬日,就要变成樱与雪了。”
那人偶一时木讷,只是呆站在原地,毕恭毕敬,将那魂灵的话儿一字一句的记着,生怕忘了只言片语,负了他的期望,纵使自身对其是一无所知。
“撒碎月的时候,是要施起法来,暂遮住那漫天的月光的。”
它转头,一时看向了神子,神子却只是笑。
“届时...你是可能不喜欢,可你莫要因为这个便训神子!”
“那百鬼夜行,本也是我们这群死了也不安稳的老家伙们,耐不住性子才搞出的事端来。”
“若是有些机缘,你也有兴的话....”
他的声音不知在何时带了几分无名的沧桑,声音也变的越来越低,像是那魂灵失了自信。
“若你还有兴...再斩一次月,带我们这些老东西们,再在稻妻的天空上漫游一遭...”
“真想拜托你,拜托你啊,将军。”
直至那鸣神大社的又一片樱落入了水潭,她才仿佛从那神游中走出,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又宛若木偶一般,机械的转过身来寻找着神子,毫无理由的想要同她对视。
但那狐狸却只是笑意盈盈,眸子里装尽了那茫然无措的自己。
“宫司大人....”
那人偶想要开口,可在吐出那四个字后,却又是再说不出一句话,几度想要张口,却又一次次将即将传递出的无名念想咽下,只得宛若求助般的看向那樱花的巫女。
“嗯?贵为将军之人,怎的连个主见都做不得呢。”
那人偶将军的头微低,也像是在笑着自己的犹豫不决,也像是因在内心中肯定了有那眼前巫女的帮助,宛若确定可以做成什么事一般的心安。
可她仍是轻摇御币,一步一颦,再度缓步走到了那棵神樱之前。
“他想再开一宴,将军,你怎的看,是要坐庄,还是也要如他一般,也去做这宴的客来?”
她还是笑着,双手抱于胸前,那御币之白穗微垂,被风吹得微动,宛若那是她这最美的樱,所开出的新的一朵。
那人偶,宛若是心中已有决定一般,终于是将头抬起,那俊俏面容上的坚定微笑,似乎就连那本来的原主,都未曾绽放过几次的美。
“哦...那么,你要...”
神子向她缓步而走,心中早已描绘好了那散着月光清辉的夜。
可那人偶,却安详的闭着眼睛,缓缓将手放在胸前。
“申告白辰,镇魂之由...”
“呀...真是的...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做起事来,总由不得分说。”
神子虽笑,却也和她站在一起,双手合十来,轻声念着这抚慰亡魂的语句。
“允我作祝,引灯归途。”
“畏畏神威,诚惶诚恐。”
似乎是等待了许久,那人偶的将军,才终于转身看向了神子。
“说吧,将军,是否未来几日,趁着冬还没来....”
“嗯,我将会去,将那月亮斩开。”
散开的樱伴着风儿,一起随着她们的目光飞升入空,直达那遥远的一轮清辉之上。
那薙刀,再度被那武者拿起,直指向那不可及的远方。
“为了什么呢?将军”
“为了...”
她的话儿一时停滞,但她的刀没有一丝抖动,她仍看着那一轮月。
“是为了..”
“为了成为,那位斩下月亮的将军。”
她一时并不确定那话语是否说的贴切,仍在片刻的迟疑后,还是回头看向了神子,好似期望着她的些许指引。
但那鸣神大社,一如既往地空寂如常,陪伴在她身边的,仍是只有片片的落樱,水潭中的自己,与那一边边斩着的月。
好似今宵之事无非是大梦一场,好似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同那以往的永恒毫无不同。
可那配着刀的紫黑和服女子,收起刀来的姿态是何等的自信,宛若将行参战的武者,宛若那必要立下汗马功劳而归的将士,宛若那某人身旁的影武者。
她走下那长阶,从那稻妻最近天光之处,到再度临近了烟火气之时,已然是东方既白。
像是有些茫然,已然无从认知时间的经过,她看向那初升的日光,又回头看向了那隐藏与一篇青天的白月。
宛若在和那月亮告着别,她看向了那月亮许久,才终于回过头去,走着自己的路。
于是她步伐坚定,迈向了那片发着光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