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古相思曲同人】(教师节献礼)
元启十一年,白露过后的某一天,年仅八岁的晟国小太子楚同裳下了晚课,气呼呼的冲出太学,一个人跑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他鼓着腮帮子推开门跳过门槛,却发现屋子里不止母后一人,大将军杨冲和奶娘倚华都在。他们都面色凝重,看起来像是在议论正事。 楚同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闯入是不请自来,不合礼数,红了小脸鞠躬作揖,给几位长辈问好。 陆鸢看到义子,也知道自己今天议事的时间超了,她看向杨冲,最后再嘱咐了句“火药的事,还望将军上心。” 杨冲心领神会,向皇后娘娘抱拳道:“请娘娘放心。” 而后便起身同陆鸢和楚同裳告别,离开了寝宫。 楚同裳望着杨冲离开的背影,搓搓手指捏捏衣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陆鸢忍不住,招了招手把他唤来身边,笑着问他:“怎么了?” 同裳低下头,攥着袖口挪到陆鸢身边,支支吾吾地说:“母后,以后议事,可不可以不要让大将军来寝宫.......” 陆鸢当即了然,心如明镜。可她是做母亲的,有的时候就是得明知故问。她将同裳揽进怀里,轻轻得问:“为什么呀?” 此问一出,同裳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立刻因愤怒膨胀几分,他挥起拳头怒道:“太学的那些人,那些人说,说.......他们造谣!说母后坏话!” 陆鸢既欣慰又心疼的注视着同裳,轻轻地用食指刮了下义子肉肉的脸颊,耐心的为他解释:“宫中遍布丞相耳目,只有这里最为安全,同裳是知道的呀。而且,母后不是教过你嘛,‘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同裳是太子,不能因为这种事生气。” 小太子没有被安慰到,他瘪起嘴委屈地流出几滴眼泪,抱住陆鸢埋在她肩头小声啜泣,呜咽着呢喃:“他们欺负母亲.......他们欺负母亲.......” 陆鸢无计可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倚华。 倚华浅浅微笑,走过来拍了拍同裳的背。 “小同裳,今天御膳房做了糖葫芦哦。奶娘带你去吃好不好?” 楚同裳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好吃没法不心动,他抬起头来,湿润的大眼睛看看倚华,又看看陆鸢。 陆鸢将小家伙的胳膊从自己颈间解开,捏了捏他的小手,说: “去吧。” 倚华领着破涕为笑的小太子离开了。陆鸢安静的望着他们的背影,温柔得像朵开在夜里的昙花,美好到让人惶恐,生怕一眨眼便会失去她。 寝宫内静了下来,陆鸢便感到一丝落寞。她对同裳,总是教导者的心态居多,因为忧心他的将来,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想要对他讲一讲道理,让他少走一些弯路。可这样,注定会忽略掉一些小朋友情绪需求。抚慰同裳心灵的,往往是倚华。 陆鸢想,现在的她,可真像沈不言啊。景平三十年的沈不言,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教导着那时还什么都不懂的她吧,不然怎么会因为背不完书,就不让她吃烤鱼呢。 那烤鱼的味道,她怎么做,都做得不像。 这天夜里,陆鸢梦到的从前。 她像猫一样从背后靠近沈不言,然后突然跳出对他进行“暗杀”,成功得把沈不言吓得魂飞魄散,笛子都掉到了地上。 回过神的沈不言拍着胸口,安抚自己差点断气的肺子,无奈地看向得逞后高兴地满地乱跑的宝宝鸢,笑着说:“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你的老师,能不能尊重一下啊?” 宝宝鸢蹦跳着回到沈不言身边,歪头问:“什么是老师?” “老师就是先生,夫子,教书的人。” “哦——老师,先生。我知道啦。” 又过了几天,到了每月休沐的日子,皇帝不用上朝,太子不用上课,他俩就在陆鸢的院子里放风筝,放到晚上吃饭都不愿意走,陆鸢只好留下他们一起吃。 楚同裳洗完澡换好衣服,抢着要比皇帝先到,急吼吼冲了回来。 他到的时候,陆鸢刚把菜摆好。楚同裳站到桌边,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地探索今天晚上吃什么。 突然,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伸出手指把桌上的饭碗都数了一遍。 一,二,三,四,五,怎么有五个?他,母后,奶娘,皇上,一共只有四个人,为什么会多一个碗呢? 一串模糊的记忆从楚同裳的脑海中弹了出来,他隐约记起好像上学以前,他和母后一起吃饭时,也总是这样多出一个碗。后来他上了学,吃住多在东宫,就把这回事忘了。 他当时太小,只知道关注自己的肚子和碗,对此并不在意。可如今他已经在太学念了两年书,懂了许多道理,也知道了一些事,这个多出来的碗,又重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为远行之人准备的碗。留着他的碗,这个家里就永远有他的位置。多盛一碗饭,不论他走到哪里,就都不会挨饿。 楚同裳默默坐进了位子,陆鸢刚好洗手回来,看见义子一脸沉思的坐着,以为他有心事,靠过去将他揽住,问他怎么了。 同裳犹豫几下,开口问:“母后,这个碗,是给谁留的呀?” 同裳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陆鸢从来没有对他隐瞒过。他也知道陆鸢爱的人不是他的生父北安王,也不是如今他名义上的父皇。他很好奇,好奇那个人究竟是谁,甚至已经决定好了,如果母后愿意把他介绍给他,他就叫他“义父”。 可陆鸢说的,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答案。 陆鸢说:“是留给我的先生的。” “先生?教母后念书的夫子?”同裳反问,语气里有一点点失望。 陆鸢点点头,搂着同裳说:“对啊,我的先生。我交给同裳的知识,都是他教给我的。” 小太子心里的失望消弭了。上学后,楚同裳越发能感受到陆鸢的学识渊博,眼光独到。他只在陆鸢身边受过些启蒙教育,进了太学,成绩竟远超同龄人数倍。他兴奋道: “那位先生,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 “嗯,很厉害。” “那我有机会见到他吗?” “以后有机会的。” “那他能教我念书吗?” 陆鸢看向小同裳的星星眼,笑容谴倦慈爱,抬起手屈指弹了下他的脑瓜,打趣道: “怎么,嫌母后教的不够好?” 楚同裳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脑门,虽然疼,心里却比吃了糖葫芦还甜。他的母后,好久没有同他如此亲昵放松了。 陆鸢用“先生”向她的孩子介绍了沈不言,因为在她心中,虽然他们已经交换过信物,但仪式未成,仍然不算夫妻,此时与沈不言最相称的身份,就是教导过她的老师。她不知道,先生这个词在后世,也有“丈夫”的意思。 入夜,陆鸢登上宫内一处高楼,视线越过城墙,遥望暮色中沉寂的江都。 倚华抱了件外袍过来给她披上,劝道: “小姐,太晚了,别等了。兴许是明天呢?” 陆鸢拉过她的手,一起捂在袍子里,目光始终未曾挪开。她笃定的说:“再等等。” 又等了好半天,天都快亮了,她们俩都困意难顶,依偎在一起艰难支撑着眼皮。 忽然,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划破夜空,陆鸢和倚华同时惊醒,站起来扶住了栏杆。 一颗逆飞的流星冲上了云霄,将这晓风残月一份为二。绚烂的烟花砰然绽放,金色的火星奋力张开滚烫的怀抱,热烈地拥抱这个冰冷的世界。这拥抱转瞬即逝,但是没关系,还有第二朵,第三朵,无数朵,他们前赴后继,生生不息,直至将夜色驱离,赤色的日轮,从天边升起。 看到第一朵烟花时,陆鸢的眼眶就湿润了。这是她与杨冲约定的暗号,如若火药制成,便在城中释放烟花。现在烟花如约而来,那便说明,自今日起,她彻底拥有了与李拥分庭抗礼的资本。 陆鸢暗暗地,把这一刻加进了她的“仪式”计划里。她一定要让沈不言看一次这烟花,她要让他知道,他曾经在南梦湖边为她制作小仙女棒,如今已经变成了可以点亮夜空的火树银花。正如她,从雏鹰蹒跚,走到了羽翼丰满。 沈不言,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努力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那你呢?你过得好么? 她想起沈不言说过,对着流星,可以许三个愿望。于是她将双手合十,捧到了胸前。 沈不言沈不言,天凉了,你要多穿几件衣服,不要让自己生病。 沈不言沈不言,要好好吃饭,尤其是早餐,再忙也不可以忘记。 沈不言沈不言,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