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同人」不要等着我回来part.2.

两声枪响突然响起之后,逐渐向河流的两岸流淌,完全失去控制的人群瞬间由内向外地凝固了,除了间或落下的枯叶或者偶有的被惊飞的三两只松鸡、山鹑之外,在这片方圆三俄里的林地中、包括桥梁的两岸陷入了一种让常人害怕且不适的死寂。(鬼狐将军为了放这两枪费了大力气冒着落水且无人搭救的风险转过身去使得自己装手枪的口袋朝向没人的护栏方向以便于他掏出手枪),鬼狐使劲推开了身旁碍事的哥萨克,扶着车辕和车轮跳到了因为没有人拉而瘫痪的大车上,将自己的嗓门提高了一倍,向四周大声宣布事实:“我实话实说吧——敌军(据情报了解)已经从北部的斯摩棱斯克出发一星期了——马上就会到我们这里——解决掉我们——然后合军进逼我们亲爱的莫、斯、科——利西昌斯克、库尔斯克、基辅、喀山,已经都被攻破了——别给我扯没有用的,都上好刺刀,子弹都找出来——准备战斗——等到攻势不凶猛到让我们无法脱身,就马上撤退到下诺夫哥罗德——”他看了一眼布满炮台的山坡,附近是橡树林、桦树林还有泉水,那眼泉水永远都泛着淡绿的涟漪。周围林地连绵不绝,沼泽地亦有几十俄里,“待会儿留在山上的先出发开路,炮台不要了,炮弹的话就敲开,取出火药,然后把空壳丢掉。”他习惯性地朝自己所说的东西指手画脚,语气也趋于平缓,小腿也再没有过度紧张地抖动使他像一分钟前那样数次险些坠地。然后他又跳下大车,捡起了军旗。又命令身边的两名勤务兵把车推到后方去,撤退时只取粮草和弹药,多余的物资悉数烧毁,“不给自己机会的同时,也剥夺了敌人获胜的可能。”以上所有物资都用驴子驮到下诺夫哥罗德或莫斯科的宿营地。而桥梁上滞留的队伍则搬来了手榴弹依凭地理优势以应对将有几百人的敌军。桥上的一百多人举起了枪严阵以待。

河对岸响起了一阵奇怪而细小的响声,像是树叶的窸窣声。随后是极不规则的枪声和刺耳又难听的炮响;雷军潜伏在沼泽地里,向对岸射击并发射了霰弹(这里指的不是“霰弹枪”的霰弹,而是一种会在出膛后爆裂的炮弹,俄国的列夫•托尔斯泰所著《战争与和平》中法军曾经使用过),掀翻了一小簇人。这时,鬼狐的军队才倒霉地发现,敌人早就躲了起来,伺机而动,随时都可如一把尖刀直插自己心脏。这支慌乱的队伍向草丛里射击了一阵,草草地扔了两三个手榴弹,放了几声炮,随后便背起各自的步枪或背包,向预定地点撤退了。

谢苗诺夫近卫团的三百余人排成了一条灰黑色的长队在路面湿滑的城镇中行进。高个子的火枪手掮着双头鹰军旗走在最前。中间是极不规则且拥挤的各色步枪手的集合。鬼狐等军官垫后。军乐团走在军官之前,士兵之后。他们有与众不同的肩章和缀金边的袖子。他们奏着欢快中透出凄凉的进行曲,仿佛诉说着什么。宽阔的街道旁是高低不齐的房屋,都是各色的夯土和树干筑成的墙壁,以树枝为骨架,用稻草或粗糙的瓦片制作的屋顶。近日连绵的雾霭让这个小城镇在紫红的霞光之中变得朦胧起来,在西沉的太阳母亲一般的抚摸中,它仿佛是从儿童的梦境中走出来的。三两只苟延残喘的绿头苍蝇无力飞行,在长了青苔的栅栏上嗡嗡地低声叫着,集市上商品大多售罄,陈列在桦木架子上沐浴着阳光,而更多人都选择站在街边,用一种肃穆的目光目送战士们前进向不可测的下一分钟,青年男女都争相同军官握手,给军队带来面包,鸡蛋,大米和牛奶;在一旁的小孩子向半卷着的军旗敬着不标准的军礼。或是和小伙伴们筹集零花钱,彩纸和糖果,希望鬼狐将军(或莱娜副官)能转交给战士们,有的想摸一下步枪,有的问自己当兵的家人还好吗。这时队伍突然停下,有一群士兵叽叽喳喳吵了起来,鬼狐将军弓着腰,重心后倾,唯恐把东西掉到地上,花费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走到队伍前头。原来是一位女子拦住了队伍。她衣着单薄,面色纸白,努力睁大浮肿的眼睛,用了乞求的眼神望着鬼狐将军,手中包裹里是一件厚而臃肿的棉衣,鬼狐将军暂且将礼品装进了一个皮质的大背包里,然后特地蹲下,用双手接受了她的棉衣;并将那跪地的女子扶起带到了队伍的后头,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薄嘴唇,轻声地问她:“这些东西是要给某一个人的吗?"(他特地加重了“某一个人”这四个字)而她被一种温和的力量平复了心情,支支吾吾地说:“是,是的……我的丈夫,他,他叫帕韦尔,父亲叫瓦西里……他,他…冬天快到了.…务,务必送给他!”鬼狐将军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噢,他就是我们团的,正好驻守在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他啊,胃口挺好的,一个人就喝掉了半锅粥……总之,是最让人放心的棒小伙儿了..…不必担心,明天送达!”他揣着口袋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却又把找到的东西塞了回去,随后他和好握手道别,她眨着潮湿浮肿的眼睛目送队伍,仿佛队伍中有自己的丈夫。鬼狐对菜娜叹了一口气,把那封被掖回的信掏了出来:“今天早上,他被那几枚炮弹炸死了,我的靴子上还沾着他的脑浆,看来这套棉衣没人能收到了,而且他三天前得了肺炎,已经奄奄一息了……’愿他进天国’。”他又平静地补上了一句,”“他至少不会推迟我们前进的速度了——大局为重。”(他略微顿了一下才说的这句话。)紫堂幻被夹在队伍的中间,他背着步枪和行李和其他人一样迟缓地向前走。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在心里默念:“被炮弹炸死了……看来政治家们说得对,战争永远是无情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解决问题最暴力且最后的手段,它造成了经济与文化上的衰退,文明的毁灭和人员的死亡与痛苦……但是'存在即合理',那么它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绝不仅仅是为了消灭无辜的士兵,他们也是百姓中的一份子;当时有人说过,这次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敌人对十字军的干涉以完成其霸权幻梦,敌人的失败就相当于自己的胜利,那么我们会不会也走上这条恐怖的路?不会的,皇帝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而沙皇陛下只是为了保护一方的和平,反抗侵略战争,因此我们的战士们都乐于为祖国献身,人民也拥护爱戴人民的军队,所以虽然我们的军队弱小,但是取胜的可能性与雷军不相上下;要知道,先进的后膛枪、大口径的火炮和迅猛的骠骑兵相加都抵不上一位英明的君主的力量;而军队、大臣、官员和其他的人,比如街边那些艰难却坚强的不同人都组成了我们傲立民族之林的沙皇陛下,而沙皇陛下也是我们惟一的支柱、我们唯一的荣耀,也许'一切都已失去,唯有荣誉尚存',但是只要有伟大而崇高的沙皇陛下在,我们的祖国定能渡过无数难关;军人的生死,也都是为的荣誉,换言之,我们军人是为沙皇而生,为沙皇而死,为斯拉夫民族而生,为斯拉夫民族而死。虽然我很平庸,但是我加入了军队,我能够为亲爱的沙皇陛下而死了,这正是我的价值所在……”他的脚步越放越慢,以至于后面的军乐团为了防止掉队将他推到了一边,不慎把他的眼镜摔碎了——但是这并不重要。他这么认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