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录｜第13期｜读《新名字的故事》有感：男人对女人的“爱”or驯化？

今天早上，我打开了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二本---《新名字的故事》。

 

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作者花了大量的篇幅去描述莉拉与莱农一行人去到伊斯基亚岛度假的生活。在读这部分的时候，正值中午，窗外的阳光正好打在了我的房间里，我感觉懒洋洋的，就好像我也去到了伊斯基亚岛的海滩上。慵懒、闷热、让人昏昏欲睡。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随着她们一行人回到那不勒斯，回到真实的生活中时，那种粗粝、直接的生活质感又铺面而来。

 

是的，海滩上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漫长的白日梦，现在开始，才是真实的生活。

 

让我们回到故事的一开头，从那场盛大的婚礼开始。

 

小说接着第一部的结局，从莉拉与斯特凡诺那场隆重、盛大、被无数人艳羡的婚礼开始。说到婚礼，我开始回想，人生中除了婚礼，还有哪些有仪式感的日子呢？

 

在我们出生的时候，会有百天宴，不过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日子，况且那会身为主角的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当然，在基督教国家的话，会有洗礼。接下来，12岁的时候，会有生日宴，不过这个也是看家庭，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的。18岁，这个在我看来非常重要的节点却好像没有什么仪式感，成人礼在中国还是比较少的。大学毕业的时候，会有毕业典礼，不过这个也仅限于学校，父母并不参与这个环节。接下来，就是婚礼了，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仪式了。在这场仪式中，你的小学同学、朋友、亲人、你父母的、对方父母的亲戚、同事、领导、朋友都会来参加。

 

婚礼总是盛大的，总是竭尽所能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红毯、气球、聚灯光、像童话里公主服一样蓬起来的婚纱、双方父母精心的着装...纯白、典雅、梦幻......就像是打造了一个童话世界一样。

 

在婚礼上，每当念到颂词的时候，新人们总是激动落泪、喜极而泣。我也参加过不少的婚宴，绝大多数时候，也为新人们那真挚的誓词而感动落泪，但那种感动的感觉也不过是感觉里的一种，持续不到第二天就忘记了。

 

在婚礼的宣誓环节中，人们喜欢说：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我都会不离不弃、永远爱你。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所以才需要宣誓。就像人们不需要承诺：我会每天吃饭，因为不让自己挨饿是人的本能，但去爱一个人并不是。

 

我甚至阴暗地感觉婚宴这种形式挺像区块链的：我们召集了所有的朋友来见证我们的幸福，在见证的同时，也像是一场监督--从今往后，如果一方背叛了另一方，背叛了曾经当着众人的面许下的誓言，似乎也宣告了这个人是不可信的。

 

当舞台上的男人对女人说：我会永远爱你的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女人往往信以为真，她以为这是她们婚姻生活的起点，如果按照事物的发展逻辑来看，成为夫妻的两个人的爱意将会随着时间愈发的深厚，却不知，在这一天，两个人的爱已达到了高潮，往后的每一天都只会是走下坡路。其实，不光爱是如此，生活也是如此。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话，那结婚典礼就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隐秘的“葬礼”，是往后漫长婚姻生活中，最后一点甜头。

 

只不过对于莉拉来说，这一天来得有点早了。

 

当莉拉还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中时，她昔日最讨厌的人，曾死缠烂打追求过她的马尔切洛出现了，而他脚上穿的，正是莉拉花了很多心血，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意义非凡的皮鞋。而将这双皮鞋送给马尔切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莉拉的丈夫。他的理由是：这都是为了整个家族好，为了莉拉好，这只不过是一桩无伤大雅的“生意”，无需在意。

 

文中是这么写的：

斯特凡诺果断否定了她，就像他从来都很肯定一样，他说了一大串话，有点威胁，也有些说教，还用了一种带着痛苦和悲怆的语气，他的话大体是这样的：

 

“我也很讨厌马尔切洛，当他用眼睛瞄你的时候，当我想到他说的关于你的那些话，我真想拿一把刀捅到他肚子里，但当我想到要赚钱的时候，他又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如果不去赚钱的话，那么这辆车就不再是我们的了，我也不能给你买这件衣服了，我们甚至会失去我们的房子和家里的一切东西，你就不再是一位阔太太了，我们的孩子也会像叫花子一样长大。所以，如果以后你再像今晚那样对我说话，那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就会被我打得不能出去见人，你听明白了吗？回答我。”

 

在这一刻，斯特凡诺脱去了他温和的外衣，展现出来他的本来面目。

 

我不知道女生在读到这一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那些凶狠、脾气暴躁的男人我们很快就能识别出来，并且远离他们，在这个时代，家暴似乎离我们很遥远。可是除了这些明显的东西，还有一种更隐秘的东西。

 

在恋爱刚开始的时候，男人往往是嘘寒问暖、十分贴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的推进，男人往往会展现出来他们的另一面--对女人的驯化。

 

就像“控制”--并不是只有发脾气才叫控制。

 

当男人们高谈阔论的时候，你必须表现出来一副，哦，你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观点，如果他不说，你根本不知道。在男人面前你可以侃侃而谈，但是最好不要超过他。一旦你展现出来对他们观点的质疑，他们可受不了。在他们面前，你必须要小心翼翼，知道他的自尊心的边界在哪，以免打击到他们那脆弱的自尊心。

 

男人喜欢好为人师。他们拿着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房子、车子、钞票在你的面前炫耀，这些从来不是他们亲手挣得的东西，给了他们底气与自信，从而让他们可以毫不羞愧地以人生导师的身份指点你的生活、工作。

 

驯化是从一点一滴开始的，就像生活也是一步一步变成沼泽的。

在结婚典礼这一天，城区里的大部分女人都羡慕莉拉。

 

她结婚了，她住进了丈夫为她买的新房子、除了拥有了丈夫之外，她还拥有了一间豪华的公寓、一辆拉风的汽车。在新房子里，有厨房、客厅、宽敞的浴室、舒服的浴缸、高档服装、化妆品......这些东西多么好啊，多么美啊，穿在莉拉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贵妇人，一个电影明星。但是呢，这些东西其实从来都不属于你，或者，它只是吸引你进入婚姻的诱饵。

 

当斯特凡诺无法驯服莉拉、当他发现这个女人难以掌握时，你以为他会对莉拉刮目相看吗？你以为他会审视自己然后重新找寻莉拉身上的闪光点吗？不、男人对女人不会有崇拜、不会有尊敬。有的只是对自己无能的狂怒、有的只是对自己付出了很多但对方却毫不领情的憎恨，甭管这是不是对方想要的。有的只是对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受挫与愤怒。

 

所以当斯特凡诺对莉拉驯化失败后，他对她的“爱”也就消失了。他让她滚出去，是的，这座美丽的房子从来都不属于你，你能住在这里，全凭妻子的身份，所有的好东西，都是我给你买的，是我在养着你。我爱你只是因为你看起来很漂亮、温柔、听话、我对你的爱就像爱一只美丽的小猫，乖乖，你要听话哦，一旦你露出来你的爪牙，那么我对你的爱也就消失了。我爱的只是宠物，而不是野兽。

 

就像文中的这段话：“这个老城区母亲的形象，她们都很焦躁，同时又听天由命，她们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背弯曲着，或者用很难听的话责骂那些折腾她们的孩子。她们的身体都非常消瘦，双眼凹陷，颧骨突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脚踝水肿，胸部下垂，拿着沉重的购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着她们的裙子，她们也就比我大十多岁，最多大二十岁，但看起来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那些我们姑娘家最在意的东西，我们会通过服饰、化妆凸显我们的女性特征。因为生活的艰辛、因为年老的到来、或者因为疾病，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父亲、哥哥。这种变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怀孕开始的吗？还是从挨打开始的？”

 

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故事的最后，莉拉又变回了一个一无所有的贫穷的女人。房子、车子、老公、金钱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一样，连带着她的美貌一起消失了。她迎来了真实的生活，真实的生活很艰难，可是没关系、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从一开始，我们不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就算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爱我们，我们也会爱自己。

 

我们从来都没有失去什么，也不会失去什么。